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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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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可越影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没办法反驳。
  “更何况,四老爷的个性,你是最清楚的,异日回到金陵之后,纵使皇上赏他高官显爵,酬他在北燕潜伏十数年之功,可他还能干什么?那些文官武将,是能容得下他参政议政,还是能容得下他跃马横刀,领兵杀敌?”
  严诩登时哑口无言。尤其是想想自己在金陵城就是闲人一个,他更是耷拉了脑袋。
  “这世上,横亘在亲情和思念中间,那些不能忽略的障碍和不得已,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夜,越千秋也是辗转难眠。尤其是得知严诩如今正在老参堂,他一晚上也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多少个滚。相信师父不会丢下他是一回事,知道人是被打昏了强行带走,如今一心一意惦记着他,那又是另一回事。可想到越影也在,他忍不住趴在床上眯起了眼睛。
  他对谢筱筱说最好只留下一个人接应他,那回头留下来的是师父,还是影叔呢?虽说师父一定会强硬地要求留下,可影叔会不会答应?如果师父留下影叔离开,影叔又会去什么地方?大伯父先走一步,现在人到哪了……
  既然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他干脆一骨碌爬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去打开了门。
  之前送走了十六个人回国,严诩和越大老爷又带走了庆丰年和小猴子,偌大的一个使团如今剩下的没几个人了,再说他和越小四说话也不会在这院子里,故而就把甄容等人全都挪了过来。此时此刻,他一开门就发现,这大晚上的,甄容居然正呆呆站在院子里。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就只见甄容转过身来,发现他时,对方好像颇为意外,随即非常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九公子也没睡?”
  虽说从前算是有仇,可如今同舟共济,兼且还有点同病相怜,越千秋就趿拉了鞋子啪嗒啪嗒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睡不着,所以来吹吹风,你呢?”
  “嗯。”甄容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明天真的要叫晋王一声舅舅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越千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反正我连北燕皇帝阿爹都叫过了,也不在乎天上掉下来一个舅舅,反正也不是我吃亏。”
  甄容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就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也不抬地说:“我真的很佩服你,同样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面对的还是这样复杂的险境,竟然还能这样不管不顾,不慌不忙……”
  “真不慌不忙我就不会睡不着了!”越千秋呵呵干笑了一声,在甄容身边坐了下来,“至于你说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我不感兴趣!不管我真正的父母因为什么原因把我丢了,可丢了就是丢了,再重要的原因也盖不过结果,所以我只认为自己是爷爷的孙子。”
  见甄容不做声,他就反问道:“你呢?你师父青城掌门云中子对你不好吗?你觉得如果是你的父母,能比他对你更好?”
  甄容被越千秋这连续三个反问,问得作声不得。他心情异常复杂地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师父对我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从小到大就有师兄弟嫉妒我,私底下说我是师父的私生子,那时候我气得都快发疯了……”
  “我给你说个故事。”
  越千秋突然打断了甄容的话,自顾自地说:“爷爷最初抱我回去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我是我爹的私生子。可我七岁的时候,爷爷无意中对人说漏嘴,说我是被他从路上捡来的。这下子,本来就看不惯我的人瞧不起我不说,后门口更是来了个自称我舅舅的人……”
  谈起当年往事,越千秋只觉得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见甄容听得极其专注,他在说完之后,竟是直接躺了下来。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对我来说,生恩不如养恩。如果以后真的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要是他们当年不得已把我送走,也许我会去看看他们,但他们别想凭着父母的身份对我指手画脚。可要是他们因为什么狗屁倒灶的原因故意丢了我的,那休想我认他们。”
  甄容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把心一横问出了一直压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问题:“那如果你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那不是最好?”越千秋稍稍侧了侧身子,似笑非笑地说,“说实话,我完全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世,最好没人来烦我!”
  因为从他睁开眼睛后,除却那个丁姓妇人,就碰到了爷爷,那才是他新一段人生的开始。


第365章 洒脱
  “看,兰陵妖王来了!”
  “什么兰陵妖王,那现在已经是晋王了!”
  “小声点,知道这几天人家已经杀了多少人吗?听说长乐郡王府的那条街,所有人全都被他杀干净了,王府里的血直到晚上还在往外流!”
  “可今天晋王殿下为什么跑这里来?这条街上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吧?”
  尽管宵禁令尚未解除,但之前不许官民百姓出行的禁令却已经解除了,此时此刻,因为看到那招摇的开路人马而匆匆忙忙避到大路两旁的人们议论纷纷,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萧敬先身后策马徐行的那两个少年,议论的中心人物顿时变了。
  “那就是南朝的越九公子?没想到啊,这么多龙子凤孙争了半天,最后便宜了他。”
  “那不还是传闻吗?皇上又没真的下旨承认那就是当年皇后生的小皇子!”
  “什么传闻,他都叫过皇上阿爹了,难不成你以为皇上堂堂大燕天子,随便认儿子的?”
  “另一边那个少年听说肩头有一个青狼纹身,据说也是咱们大燕皇族之后!”
  “你们说说,这都叫什么事。明明是咱们大燕皇族,怎么会一个个都跑到南朝去了?”
  身为练武之人,越千秋从前非常自豪自己的武艺身手,耳聪目明,可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把耳朵堵住。他实在觉得很费解,就凭晋王萧敬先昔日那兰陵妖王的名声,如今又在上京城里再次杀了个血流成河,如此凶名在外,还有人敢在道旁看热闹外加议论?
  至于说他和甄容的……也同样很烦人,这就如同蚊子在耳边嗡嗡嗡,拍还拍不到似的!
  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北燕人,再加上我行我素惯了,干脆策马又上前了两步,直截了当地对萧敬先问道:“抄家杀人这种事,在北燕百姓眼里却是看热闹的好机会?”
  “嗯?”萧敬先挑了挑眉,往左右看了一眼,凤目中便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却是不紧不慢地说,“别人比如秋狩司抄家杀人我不知道,但我出来抄家杀人,从来是不禁寻常百姓窥视,而且也不会因为苍蝇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就大开杀戒。杀人的刀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越千秋一时难以确定萧敬先的意思,是凡夫俗子不值得动刀?还是要爱惜寻常百姓?可萧敬先都没工夫和那些窃窃私语的路人计较,他再不耐烦也是白搭。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努力去想昨天越小四说,已经把徐厚聪推荐给皇帝用来制衡萧敬先的事。
  如果皇帝答应了,徐厚聪人呢?怎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话说如果徐厚聪都能在此番大事中掺一脚,秋狩司却靠边站了,汪靖南和秋狩司的其他头目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越小四虽说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地跑去秋狩司履行职责,可人今天说是奉旨安抚上京城中权贵,总会去秋狩司的。头顶压一座大山,汪靖南受得了?
  还有那位追随某位杯具的三皇子前往金陵的秋狩司副使楼英长,不知道这会儿怎样了。如果爷爷不在金陵,某些思想僵化的官员会不会让这家伙有可趁之机?
  越千秋正在那浮想联翩,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声音:“千秋,到了。”
  他立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赫然已经停在了天丰号门前。而掌柜带着两个小伙计匆匆迎出来,满脸的惶恐和战栗,他不禁若有所思打量了三人几眼。
  昨天时间紧迫,外加担心外人窥出端倪,谢筱筱没来得及对他传递太多消息,他还不知道天丰号老早就已经出手转卖,真正属于南吴的人手撤得一个不剩。
  可是,在越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上京城的情况下,他并不担心那条隐秘战线出问题。要是连这点料敌机先都做不到,那还是影叔吗?
  所以,眼下他就仿佛完全不知道这儿有什么猫腻似的,一派气定神闲的架势。
  “晋……晋王殿下……”迎上来的大掌柜仿佛连牙齿都在打颤,话语中竟是带出了几分哭腔,“您光临小号,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萧敬先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淡淡地说,“我是来查抄天丰号的。”
  尽管猜到过这个最坏的可能性,可那大掌柜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但此时听到这话,他终于再也站不住,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随即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晋王殿下,小的只是这天丰号雇佣的掌柜,咸宁郡王做了些什么,小的一概不知啊!”
  “谁说我今天来查抄天丰行,是为了咸宁郡王来的?”萧敬先的眼睛再次微微眯起,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刀子一般,“秋狩司查到,天丰行乃是南吴在我大燕上京的一处据点,不但传递情报,而且盈利的钱财又会流入南边,这等资敌的行为,形同叛国!”
  此话一出,甄容首先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去看越千秋,却见今天又换了那匹白雪公主作为坐骑的越九公子满脸的若无其事,没骨头似的靠在小母马的脊背上,一脸看热闹的戏谑。
  面对镇定的越千秋,他立时觉得刚刚乍然生出的担忧烟消云散,就连四周围的目光都不那么刺人了。
  和甄容与越千秋相比,那个大掌柜就没办法镇定了。如果说咸宁郡王谋逆,他这个给人做事的还能够用完全不知情来搪塞,那么,天丰行一旦被证明是南吴的据点,他这个大掌柜还怎么脱罪?他扶着此时此刻颤抖不已的膝盖,恨不得立时晕过去,却又不敢晕过去。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为了图谋天丰号大掌柜的位子,听人撺掇走通了咸宁郡王府的路子,把这家这些年蒸蒸日上的商号给吞了下来,现在看来,他也许是上了那位洒脱交权的前任大掌柜的大当了!
  彷徨无计的大掌柜徒劳地勉力抬起头来,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反驳萧敬先的救星,奈何人人都闭口不言。就在这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萧敬先身侧的越千秋和甄容,登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把心一横就开了口。
  “晋王殿下如果说我天丰号和吴朝有涉,那为何不问问您身边那两位公子?他们难道不是南朝使团的人吗?”
  眼见又被人赖上了,越千秋不禁很想叹气。可听到这句话,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下头这个遇事就想要攀咬他人,谋求自己减罪甚至于脱罪的家伙,绝对不曾经手和吴朝那边的联系。既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就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这家伙。
  萧敬先仿佛没有发现四周围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越千秋和甄容身上,侧头问道:“千秋,阿容,人家让我问你们,你们怎么说?”
  越千秋伸手示意甄容先不要说话,自己策马缓缓上前,最终竟是越过了萧敬先,直接到了那大掌柜面前。见他虽说仍旧跪在地上,身子却竭力挺得笔直,仿佛要显出胆量和骨气,他就再次身子往前倾了倾,笑吟吟地问道:“你说你不知道天丰行是什么背景?”
  大掌柜自知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咬咬牙说道:“没错!”
  “那真巧,我也不知道。”
  越千秋见对方完全懵了,他就头也不回地说:“晋王殿下,一来是不知者不罪,二来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小喽啰身上。既然要查抄天丰号,找到它和大吴有涉的证据,那就赶紧派人进去封存账本吧。我也很好奇,秋狩司一口咬定是吴朝据点的天丰号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就如你所愿。”萧敬先大手一挥,立时就有两列禁军飞快地冲进了店铺之中。这时候,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除却这总号之外,上京城内的两处分号,还有大燕其他各州府的分支,我已经传下令去一并查抄了。当然,天丰号中要紧掌柜和管事的家里,也都派了人去。”
  话音刚落,一个突兀的声音就接了上来:“晋王殿下如此周密,实在是让人佩服!”
  随着这话语,就只见禁军分开一条道来,不多时有人带着两个随从纵马小跑过来的,竟然是徐厚聪。当快行到萧敬先跟前时,他一跃下马,快步到萧敬先马前躬身行礼,这才沉声说道:“皇上说,晋王殿下近来辛苦,随行禁军也始终没曾歇过,让我带人前来襄助一二。”
  “哦?徐将军这个帮手倒是不错。只不过,你出来了,那宫里呢?就只剩汪枫一个人坐镇?”
  见萧敬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徐厚聪却不敢有丝毫小觑,却是谨慎地答道:“赫五爷正在奉旨整饬禁军。”
  “那倒差不多!”萧敬先哂然一笑,随即看也不看地上那再次瘫坐了下来的大掌柜,直接一指天丰行的招牌,一字一句地说,“徐将军既来了,那就交给你了。把这处地方从内到外好好搜一遍,不管这天丰行到底是不是和南朝有涉,好歹给提供消息的秋狩司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他就对不声不响策马回到身边的越千秋说:“既然有徐将军这么一个精细人来了,我正好偷个懒。千秋,阿容,找个幽静的地方,咱们爷仨喝茶去!”
  徐厚聪还以为自己这疑似夺权分权的人一到,萧敬先指不定怎么暴怒发疯,却没想到人轻轻巧巧就把事儿往他怀里一推,他不禁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他为了避免刺激到萧敬先,所以总共才挑了两名禁军当随从,甚至没有从神弓门中挑私人。
  可现在,萧敬先这一撂挑子,他怎么节制对方麾下那些兵马?就萧敬先刚刚那话一出口,四周围那些将卒看他的眼神就已经流露出**裸的敌意了!
  据说之前萧敬先纵容这些家伙一个个中饱私囊,如今他这一来,到底是继续纵容还是制止这种行为?
  而就在徐厚聪犹疑不决的时候,他听到了越千秋的声音:“舅舅,这上京城我不熟,你带路,你说去哪,我和甄师兄就跟你去哪!”
  继那一天听到越千秋叫皇帝阿爹之后,此时听到这一声舅舅,原本只信那传言六分的徐厚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别说君无戏言,晋王萧敬先这种人,怎么会随便认外甥?


第366章 舅舅,交锋
  “舅舅,想不到这家烧鸡做得确实还挺地道。”
  “唔,那个拌菜好吃,爽口,伙计,再来一份!”
  “再来一壶春茶!什么,喝酒不宜喝茶?我不管,我觉得春茶和烈酒挺配的,只要别过量就行!”
  如果说刚刚萧敬先带着越千秋和甄容踏进酒肆,竟是被人认出来之后,整个酒肆赫然一片寂静,那么在此刻越千秋那旁若无人的声音里,四周围就渐渐回复了一点点活络的气息。
  对于甄容来说,上次越千秋叫皇帝阿爹那仅仅是传闻,可此次亲耳听到越千秋对萧敬先的称呼,亲眼看到人如何与萧敬先相处,他觉得自己和越千秋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越千秋怎么就这么能放得开?阿爹舅舅随口就来,他就算才被越千秋好好开导过,可还是做不到……
  然而,心里这么想,当又一壶春茶送上来,萧敬先竟是执壶给他倒了一杯,还笑吟吟地给他介绍,这是出自南朝杭州某个他从来没听说过小山头的茶叶,通过茶马贸易,贩到北燕后非常受欢迎,又把一碟佐茶小菜推到他面前,甄容忙不迭道谢的同时,竟是鬼使神差一般说道:“谢谢舅舅。”
  这一声舅舅出口,甄容自己都是呆若木鸡。尤其是当听到咣当一声,扭头看见送凉菜过来的伙计失手砸了盘子,随即就脸色煞白地跪下磕头,他几乎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越千秋一下子拂落了筷子,借口钻到桌子底下去捡,可人却蹲在桌子底下,发出了阵阵分明是极力克制的笑声。当发现甄容两条腿狠狠地朝自己蹬了过来时,他敏捷地往后一个兔子跳避开了去,这才若无其事地起身坐了回去。
  “丁点大的事,磕什么头,赶紧收拾了,重新上!”说这话时的萧敬先,哪里有半分杀人如麻的妖王风范,平易近人得仿佛常常做好事的大善人。
  那小伙计当然分不清楚萧敬先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可看到越千秋笑吟吟地对他点了点头,他赶紧低下头去,手忙脚乱收拾着满地狼藉。等转身匆匆离开时,他那脚步还有些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摔一跤。
  甄容脸色如同火烧,见越千秋戏谑地冲他挑了挑眉,旋即复又一本正经,他不由得狠狠瞪过去一眼。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口口声声叫舅舅,否则我怎么会被绕进去!
  越千秋挤了挤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逼你开口!叫就叫了,又不会少块肉!
  见越千秋和甄容“眉来眼去”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萧敬先倒是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乌鸡眼似的互瞪,很有趣吗?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样彼此瞪来瞪去,互相猜对方究竟想说啥,当然有趣。”越千秋笑着随手捞了几粒酱黄豆扔进嘴里,随即懒洋洋地说,“舅舅,你说徐将军带人能在天丰号里查抄出什么违禁的东西吗?”
  “怎么,你还不信天丰号是南朝在上京的据点?”
  越千秋没好气地冷哼道,“真要是这么轻轻巧巧就被秋狩司给抓到小辫子,引来堵门查抄,大吴谍探在上京主事的还不如抹脖子上吊得了!秋狩司要这么能干,干嘛不早点把人一网打尽,还拖到现在?莫非是想在我们和人联络的时候抓个现行?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反正我是没听大伯父和师父说过,那是吴朝的据点。如果查到最后是笑话,那可有趣了!”
  此时此刻,在酒肆门口下马的汪靖南恰恰好好听到这番话,哪怕越千秋背对着自己,他仍旧认为对方是故意出言讥讽。就算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额头上还是出现了深深的三根竖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大步走进店去。
  因为萧敬先的到来,以及越千秋那连声舅舅,再加上甄容的一声舅舅,小小的酒肆里这会儿虽说还有十来个客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所以,汪靖南那沉重的脚步声异常刺耳。
  可越千秋却像根本没有察觉似的,等到仰头喝下一杯茶后,他才嘟囔道:“累死了,我睡会儿!”
  眼见越千秋说完这话就直接仆倒在桌子上,一时鼾声大起,甄容忍不住想到昨晚上越千秋也用过类似的装醉招数,不禁叹为观止。然而,正对着门口的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汪靖南正朝这边走来,所以像越千秋这样肆无忌惮地装醉就毫无意义,因此他干脆站起身来。
  “舅舅,对不住,内急,我去一下后头。”
  一次舅舅叫出口,如今再叫那就是毫无滞涩,甄容自己也觉得这适应能力果然是练出来的。抢在汪靖南来到之前,他快步往店内走去,丝毫没理会四周围那些偷窥自己的目光。
  越千秋装睡,甄容借故闪人,汪靖南大步上前时,便索性往左右看了一眼,眼神阴鹜。尽管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是谁,可从他这做派就能体悟到那是非同小可的权贵。然而,刚刚萧敬先进酒肆,尚且开口让酒客自便,没有赶人,此时起身结账走路的终究只有少数几个。
  汪靖南没想到自己一个能让秋狩司下属人人敬畏的眼神,用在这些寻常人身上竟然毫无效用,不由得沉下了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秋狩司办事,闲杂人等悉数退避!”
  秋狩司在北燕就如同当年南吴的刑部总捕司一样,几乎可以止住小儿夜啼。
  顷刻之间,刚刚还在观望的酒客们全都变了脸色,有的慌忙掏钱,有的急忙起身,仓促之下,甚至还有人踢翻了凳子,碰翻了碗碟,可谁曾想就在动作最快的人快要一只脚跨出门槛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这是酒肆,不是官衙,更不是朝堂,大家都是客人,讲的是客随主便。我刚刚带千秋和阿容过来都没撵人,汪大人你这个秋狩司正使一过来却这么大官威,这算不算喧宾夺主?”
  萧敬先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诸位继续坐,今日这顿酒我请!”
  朝堂上无数官员谈之色变的晋王居然请一群微不足道的酒客喝酒,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稀罕事。一时间,刚刚被秋狩司名头吓倒的酒客们立时纷纷回座。
  然而,谁也不会打算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狠狠宰上萧敬先一顿,反而更怕的是此时不听话,回头被萧敬先给宰了。
  至于惹秋狩司那位大头头生气,这样的顾虑反而要往后靠。
  汪靖南没想到萧敬先竟然会这样和自己针锋相对,一时心头大怒。然而,他深知如今秋狩司的地位相当尴尬,皇帝竟是宁可用萧敬先这把锋利的刀,用徐厚聪这个刚刚投附的外人,却把秋狩司扔在了一边,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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