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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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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静玄刚刚还很平静的眼神,此时此刻却是杀机毕露:“高家兄弟狼狈为奸,在我和静兰身边安插奸细,把我们的虚实卖给了北燕。可人家还担心我们有可能绝地翻盘,干脆哄了我和静兰的妻子带孩子去边境探亲!结果,半道兵马过境,两边就遇上了。”
  “那时候,成康为了掩护女眷和孩子逃命,独自断后,可我那才八岁的长子一直随他学武,舍不得他,竟是偷偷回去帮他。一大一小两个情同父子的人,奋力拖住了大队兵马,就这么战死了。当我和静兰被俘,最终看到了他们的尸首时,这两个人身上伤痕累累,脸上还带着笑容。呵,丁点大的孩子,也许还不知生死为何物,就这么死了!”
  刘方圆从来只以为长兄是病故,是早夭,此时听父亲提起昔年旧事,那言语中分明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悲恸,他只觉得感同身受,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
  而越千秋固然能够理解刘静玄将长子和师弟的死归结于大吴,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令郎和成康师叔罹难确实令人痛心,可刘将军就不想一想,这都是北燕兵马过境造的孽吗?”
  “我当然这么想过。”
  刘静玄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冷得犹如亘古冰山,说出来的话更是犹如七月十五的阴风,带着森然寒意。
  “那时候我和静兰兵尽粮绝,北燕兵马劝降,我和静兰商议停当,决定诈降做最后一搏,看看能不能拼掉一两个北燕高官。可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被押送到了亲征的北燕皇帝跟前,更没想到他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还让人押出了我们的家人。”
  “那时候我只以为是北燕卑劣无耻,秋狩司又是恶名滔天,差点忘了所谓的计划,只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当时的我能够想到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三个少年早已全都隐隐猜到了背后的内情。果然,下一刻刘静玄便呵呵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仇恨。
  “成康他们遇到的并不是北燕兵马,而是高家勾结的悍匪。而我和静兰的妻子她们,却是一头撞上了真正的燕军。而且,是北燕皇帝亲自微服带队的一支燕军!因为那支燕军乔装打扮成吴军,妇人们又不知道如何分辨,自然便冲上去求救,结果……北燕皇帝还真去救了!”
  曾经见过,甚至和北燕皇帝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越千秋能够清清楚楚地判断出,这确实是北燕皇帝那不可捉摸的性格。可刘方圆却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出声叫道:“爹您没有想过吗,这可能只是北燕皇帝的一面之词!”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可能。只不过,那支杀了我的长子和小师弟的兵马,却在北燕皇帝亲自率领的禁军面前一触即溃,而且,被俘的不止一个人。北燕皇帝直接把所有人交给了我和静兰,我们两个人亲自审问,一连杀了八个人问出的结果,你说是真是假?”
  听到刘静玄这平静却又杀机无限的话,就连甄容也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他当初被丢在北燕上京时,也曾经有过怨气,可如今想想,如果萧长珙确实是大吴的内线,他的处境本来就是有保障的。相形之下,刘静玄和戴静兰以及他们的家眷,当初遭遇的何止险境……
  那简直是绝境!也难怪刘静玄和戴静兰在审人的时候,竟然用了连杀八个的雷霆手段!
  “虽说那些悍匪大多数是小喽啰,不知道上头人是谁,更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计划,只知道要把我和静兰的妻儿这样一群人驱赶到北燕境内,让人家抓住算完。”
  “只不过,收钱的那个大当家却还有些脑子,他虽说不知指使者是谁,但还留了一条渠道。而且,发现是边将家眷,他眼看那时候两国交兵,就打算以此为进身之阶,生擒她们投靠北燕捞个官当当,所以一怒之下方才对挡了他前程的成康他们爷俩下了手。”
  “所以,哪怕有杀子杀弟之仇,我依旧不顾静兰的反对,留下了此人性命。因为北燕皇帝保全了我们的家眷,静兰不愿意叛国,只打算效仿徐庶入曹营,终生不与南边交战,但平叛又或者其他任务则愿意接下,只是报恩而已。但我却被北燕皇帝的诚意打动,答应效忠于他,又以他拿出来的毒药拿捏了那个大当家,驱使他去查当年旧事。”
  “说我不择手段也好,说我睚眦必报也罢,但若非如此,高家兄弟做过的事情,又怎能大白于天下?某些人并不仅仅打算把我和静兰逼到北燕,让玄刀堂被人唾弃,而是打算让北燕利用我们的家眷辖制我们作为叛将反攻故国。如此才能把整个玄刀堂斩尽杀绝。”
  说到这里,刘静玄右手虚握,明明手中并无长刀,却带出了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
  “滥杀无辜,陷害忠良,凌迫武林……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奸佞小人,在朝廷却一个个都坐在高位,而最后真相大白,处置他们的时候,也竟然没有一个是被押上法场明正典刑,竟然还能保全性命!呵,士大夫不可杀,难道我等赳赳武人就该死?”
  他那含恨而出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三人耳边炸响,更是传到了院门之外。而从始至终就听到了刘静玄所有话语的悍卒们,哪怕曾经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却都不由得有些恍惚,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信念都不知不觉有些动摇。
  这些都是大将军竺骁北麾下的精锐,身为武人的他们对刘静玄戴静兰这样的遭遇本来就最最容易有共鸣,哪怕隐约猜到刘静玄之前率军出击迟迟未归的行径有些可疑,可如今听其将昔日遭遇娓娓道来,还是忍不住有些同仇敌忾。
  尤其是想到自己在前头殊死拼杀,那些在后方的士大夫不仅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甚至还指手画脚,陷害前方大将,他们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慨冲动。
  站在院门口的陈五两刚刚在看到刘静玄对越千秋出手时,几次硬生生忍住了援手的冲动,果不其然等到了甄容出手相助,更看到了刘方圆死拼父亲,感动的同时,却也不免觉得越千秋的朋友运实在是很强,能够交到这样肝胆相照的知己。
  可如今听到刘静玄讲述旧事,再看四周那些本来用于防范刘静玄的悍卒竟是全都被刘静玄一番言语说动,他就没法只顾着越千秋了,心底不禁暗暗叫糟。
  皇帝又何尝不想将那些害群之马全数铲除?可罢免甚至流放一个官员,和处死一个官员的后果却截然不同。前者会造成的反弹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后者却会触动一整个阶层。否则,按照皇帝之前那些年忍无可忍的性子,恨不得抄家杀人,杀一个人头滚滚,那岂不爽快?
  越老太爷那暴脾气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当年真相大白之后,不是越老太爷派人暗中挑动,如吴仁愿和高家兄弟这些人说不定到现在还能被门生故旧养得白白胖胖,活得好好的!
  就在陈五两暗自焦心的时候,便只听里头传来了越千秋的声音:“刘大哥和成康师叔的罹难,确实是奸臣之过,我也不会说,这世上所有过错都要推给奸臣,身为君王者就一点过错都没有,一点责任都不必承担。可是,皇上并不是明知不问,更不是故意纵容,当初他确确实实被蒙在鼓里,而后处置吴仁愿和高家兄弟时,他也是因为顾虑方才没有将人正法。”
  “你说得轻巧,若是身为天子君临四海,尚且不能铲除奸佞,你让天下百姓怎么办?”
  “奸臣自然要杀,可究竟应该如何处刑,并不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在支持者不够的情况下,哪怕人证物证充足,仍然可能被人反攻倒算。就算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实力,依旧要考虑那些官员的反弹,难不成你是想让皇上学北燕皇帝吗?”
  “贪腐不廉,杀;欺压百姓,杀;欺上瞒下,杀;谋逆不轨,杀……而除却那些罪名确凿的之外,和那些不法者有牵连的杀,看不惯的也杀,杀得血流成河,天地变色!”
  “严刑峻法是也许有一时的作用,可被压制之后的反弹,你现在没看到吗?是,没有萧卿卿那样的疯子,萧敬先那样心思叵测乱来一气的人,北燕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可如果没有北燕皇帝之前那十几年的杀戮,至于会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谋反者?”
  “皇上是没有把高家兄弟明正典刑,是没有处死吴仁愿,但他们还是死了,在被罢官流放没多久之后就背负骂名死了!要扭转文贵武贱的传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要毕其功于一役,那只会把更多的人推向反对者的行列。更何况……”
  越千秋踏前一步,再一次站在了距离刘静玄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更何况你扪心自问,你在霸州一战中做出的事情传扬出去,会让天下人如何看那些对家国赤胆忠心,拼死保家卫国的武人?太子卫率府此次力战捐躯的少年英杰,又有哪个不是像你的长子,像成康师叔那样无辜?”
  “霸州死难的军民,每个人都曾经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你麾下那些跟随你出击,差点手刃北燕六皇子的,每一个都曾经是对你信赖备至,誓死追随的勇士,你的背叛又将他们置身何地?”
  “刘方圆在武英馆,勤奋练武,刻苦读书,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尊敬他,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事情会让他痛苦彷徨?”
  “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悄悄挪出霸州城的家眷,是不是愿意离开再次家园前往北燕,一块追随你认为是明主的北燕皇帝?”
  “你如果真的一直都矢志不移地追随那位君主,就别回来!”
  越千秋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到最后已经是变成了雷霆怒吼。在别回来三个字之后,他一口气完全泄尽,不由得大口大口深呼吸,身体里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虚弱感。
  见刘静玄面色微变,却似乎仍是那么一副执著的模样,他就苦笑一声退了回来,一只手搭在了刘方圆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阿圆,对不起,我说的话不好听……”
  刘方圆察觉到越千秋那一身力气似乎都压在了自己肩膀上,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他慌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越千秋,见一旁的甄容也出手相助,他就使劲摇了摇头说:“不,大师兄你把我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能认识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刘静玄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道:“怪不得之前我来大名府的时候,静兰甚至没有见我。他应该也是在怪我吧?他那么拼命地帮我守住了霸州,甚至最终拼着没有功劳反受骂名杀了北燕皇帝,却最终依旧没法挽回某些既成事实……”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戴展宁的声音:“刘师伯,爹怪你的只有一件事,你心里既然有那样的念头,为什么不对他挑明,不和他商量!如果你早告诉他,两个人有个商量,哪怕争吵也好,彼此动拳头也好,总比眼下这地步来得强!”


第772章 生死共进退
  别说越千秋三人,就连外头的陈五两也忍不住朝声音来处看去,心想自己之前怎么从未听说,戴展宁已经到大名府了?
  可再看戴展宁分明是和他身边那些悍卒同样的衣衫,竟似乎是早就混了进来,他想到人之前被调到了大将军竺骁北的麾下,不禁明白了人为何能出现在这儿。
  毕竟和刘静玄是情同兄弟的师兄弟,戴静兰自己刚刚接手霸州分身乏术,所以让戴展宁过来,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除此之外,这当然要征得大将军竺骁北的允许。但最重要的是,这么大的事情,瞒着皇帝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皇帝也至少默许了这么一件事!
  对于自己竟然也被蒙在鼓里,陈五两不禁有些犯嘀咕,可想想自己是皇帝身边来这儿最多的人,若是知道戴展宁在,进进出出说不定会露出破绽,也没把这事情太放在心上。然而,他却不得不佩服戴展宁耐得住性子,人竟然和刘家父子一墙之隔,却始终没有逾越一步!
  此时此刻,他眼看着戴展宁在说出那番话现身后,对他先是拱手行礼,随即大步进了院子,沉吟片刻,他就跟在了后头。刚刚跨进院门之后,他就只见刘方圆撇下越千秋,一阵风似的朝这边跑来,等到了戴展宁面前,人先是停下脚步站了站,随即就扑了上去。
  下一刻,两个父辈是师兄弟的少年便紧紧熊抱在了一起,刘方圆更是连声音中都带出了哭腔:“宁哥,我没想到你还会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戴展宁眼圈早就红了。外表斯文宁静的他使劲捶了两下刘方圆的后背,这才佯装发怒似的喝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是霸州一战的有功之臣,霸州军民百姓记着,严将军和掌门大师兄他们都记着,皇上更是记着!从小你就冒失冲动,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乱说话!”
  越千秋本待说话,可见戴展宁和刘方圆真情流露,他也就干脆保持了沉默。可听到最后两句话时,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阿宁,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现在一把年纪……你这话要是敢在我爷爷面前说,他保准啐你满脸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更何况阿圆还不到二十?”
  他这一调侃,原本悲壮而紧张的气氛顿时有了几分缓和。尤其是跟在戴展宁身后的陈五两,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刘静玄和甄容全都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就干脆呵呵笑道:“九公子就算这身手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单凭这张利嘴,就可以去朝堂上当个御史了。”
  话音刚落,刘静玄就冷冷说道:“那种只会嘴上嚷嚷的御史,怎配得上玄刀堂掌门?”
  正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小声和戴展宁说话的刘方圆听见这话,不禁眼睛一亮,心里雀跃不已。越千秋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重了,他还以为父亲一定会翻脸,却没想到父亲竟然仍旧将越千秋视作是玄刀堂掌门。可是,还没等他想办法转圜一下,越千秋那不领情的话就来了。
  “刘将军看不起一个御史,那不足为奇,但你凭什么看不起所有御史?”
  “御史当中是有那种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不干实事,只知道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却根本不顾自己一句话就害死无数人的无耻清流。但也同样有不畏权贵,明察秋毫,纠正时弊,惩治贪腐,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
  “这种人也许少,却并非不存在。就如同在朝堂上某些高官看不到边疆将士的抛头颅洒热血一样,我们又何尝看到了真正踏踏实实做事官员的辛劳?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刘将军,你不是那些目不识丁,只知道骂天骂地的莽夫,可你现在对着镜子照一照你自己,和那些闲来无事就聚集在一块,然后张口就骂的乡野村夫有什么两样?”
  戴展宁刚刚就听到了越千秋面对刘静玄却依旧犀利如刀的说辞,此时见人不但没收敛,反而更加直戳人心,他也不禁为之色变。想到临行前父亲的嘱托,竺大将军的叹息,越老太爷那意味难明的摇头,他用力拍了拍刘方圆的肩膀,这才朝刘静玄走了过去。
  他看着这位自己小时候最崇拜的师伯,呆立了片刻,突然撩起衣裳前摆,直挺挺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头后,这才站起身来。
  “之前刘师伯你说的那段往事,是我和阿圆都不知道的。那时候我和阿圆太小,根本不知道曾领受过小师叔和刘大哥的救命之恩,甚至都没有去祭拜过他们,对不起。”
  “是我和静兰商议之后,决定不告诉你们,所以你不用抱歉。”
  刘静玄的眸色更深沉了一些,语气却变得更加冷淡:“玄刀堂在石头山重建之后,我对严师弟说,小师弟成康在当年一役中力战捐躯,他就立刻相信了我的话,把小师弟的神主送进了英灵堂,从这一点来说,小师弟求仁得仁,玄刀堂也同样没忘记他。”
  他哂然一笑,竟是负手在这并不宽敞的院子里走了几步。
  “我从小练武,懒读诗书,也就是捧着兵书当宝贝,只觉得那些诗书酸不可闻,再加上见多了那些腐儒酸书生的嘴脸,从来看不上他们。掌门刚刚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看到世道黑暗之处,却忘了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这世上从来就不止我一个人在努力活着!不,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从来都不愿意承认!”
  “从这一点来说,我还真是一个目光短浅,害人无数的无能之辈。”
  刘方圆本能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刘静玄手腕一翻,手中竟是多了一把短刀。看到那寒光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炸裂了开来,别说冲上前去阻止,他就连开口大嚷阻止的力气仿佛都在瞬息之间失去了。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只听越千秋低吼道:“刘静玄,你是想要给玄刀堂留下一个畏罪自尽的污点吗?”
  在越千秋那声音落地的同时,甄容和戴展宁几乎不分先后地出手阻拦。然而,真正击中那把短刀的,却是一枚铜钱。戴展宁甚至顾不得去看出手的人是谁,拼命用从越影那儿学来,和周霁月较量期间逐渐纯熟的小擒拿手夺下那把短刀,脸色变得异常愤怒。
  一贯尊敬长辈的他冲着刘静玄怒吼道:“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却只知道一死了之,那是懦夫!刘师伯,你自己刚刚才骂过那些奸佞,难不成事到临头,你自己也只会胆小地去死吗?你让阿圆和婶婶她们怎么办?”
  在短刀脱手的时候,刘静玄就已经闭上了眼睛。此时听到戴展宁那一字一句犹如锥心一般的责备,他就淡淡地说道:“既然你说过,阿圆有功,那么她们好好跟着阿圆活下去就是了。我这等反复无常的叛臣,死便死了,难道还有什么可惜之处?”
  陈五两轻轻搓着两根刚刚掷出铜钱的手指,不由得心有余悸。本待保护越千秋的东西却用在了刘静玄身上,他自己也觉得百感交集。然而,此时听到刘静玄这明显存着死志的话,他知道即便阻止得了人一时,却阻止不了人一世,当即看向了越千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先开口的竟然是甄容。
  “刘将军,其实我这辈子,也有好几次都不想活了。”
  这样惊悚的话起自曾经青城最被人推崇的掌门弟子,北燕皇帝亲自加封的年轻晋王之口,一时间别说院子里的众人大多震惊,就连外间那些竺家军出来的悍卒们也不禁面面相觑。只有越千秋和甄容有着某些近似的遭遇,因此大致能猜到甄容的心情。
  “我肩头上的刺青第一次被刘国锋看到,后来他又告诉我,这很可能是北燕皇族的印记时,我就曾经想不通,在悬崖边上徘徊了很久,是师父临时有事找我,才避免了一劫。”
  “后来我稀里糊涂被刘国锋说动,参加了他的群英会,还为他摇旗呐喊,招收了很多人,甚至做了不少糊涂事,后来越九公子又证明他一直都是在利用我时,我也因为羞愤交加,想到过一死了之。是师父硬是逼着我去见了千秋,把我塞进了去北燕的使团队伍。”
  “在北燕,我和萧敬先的那些侍卫一同守御王府,后来又帮忙救了徐厚聪的儿子,因此耽误了回程,被北燕皇帝塞去了兰陵郡王府的时候,我也曾经担心羞辱了青城多年清名,再次想到过一死证清白。是义父时时刻刻把我带在身边,这才避免了我做傻事。”
  一口气说到这里,甄容终于顿了一顿,这才笑了笑道:“最后一次是这回。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多大的价值,竟然会被人用我那些部属的死活来逼我重回大吴,重回青城。如果是从前,我不惜一切代价也希望能回去,可现在……我不想回去被指指点点。”
  “所以,我那时候曾经想过,也许我死了,也不会再有人抓着我那些部属不放,会放他们自由。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拦着我,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我那些部属是北燕人,回到乱糟糟的北燕,他们这数百人很难立足,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吴,没有我,他们更没法立足。”
  “而且,在北燕,还有人在等我。徐家姐弟和神弓门弟子是因为相信我,这才背弃了徐厚聪,更是在关键时刻掩护了我们逃出来。要是我死了,彷徨无助的他们怎么办?”
  甄容正对着刘静玄的眼睛明亮而又沉着,而他最后的话语,亦是和他此时的表情一样,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辉。
  “刘将军,当你觉得自己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的时候,请你想一想,你的死活对于别人来说,是否也同样无关紧要?如果你的生死会牵动不止一个人,会让众多人悲恸惋惜,无法接受,那么,就请好好活着,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越千秋站在旁边,亲眼见证一贯并不是特别擅长言辞的甄容说了一番真挚恳切的话,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到最后便轻轻拍了拍手。
  “甄师兄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而皇上让我过来问刘将军一句话,我虽说没有问出口,但我想已经有了答案。事到如今,我只想说,一死了之是这世上最容易,但也是最懦弱的赎罪办法。如果你真的认清了自己过去的行径,那你就该知道,真正的决心是什么。”
  越千秋说着便径直走向甄容,突然如同刚刚刘方圆和戴展宁拥抱时一样,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等到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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