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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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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了一个让萧敬先方寸大乱的消息——越千秋竟敢胡诌萧敬先的侧室裴宝儿怀孕了!
  他忍不住偷瞥了一眼皇帝,见父皇没回答,他就蹑手蹑脚来到门边,直接打开了门。见陈五两似乎有些意外,他就赔笑道:“这么大的事,陈公公就别耽搁了,快进来禀报给父皇知晓!”
  “朕看是你想知道吧?”皇帝有些好笑,见小胖子死活把陈五两拉进来之后,还连忙关上了门,他就冲着疾走过来的陈五两努了努嘴,“直接说吧,四郎比朕都还要着急。”
  “是。”陈五两先把那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双手呈了上去,这才苦笑道,“九公子到底没有铁口直断的本领,那位裴夫人月事都是正常的。”
  “呵,朕就知道!朕出发的时候你们都走了快三个月,那会儿都没听到晋王府来报喜,怎么会这么巧!”
  皇帝对裴宝儿虽说不了解,却仍然自信能摸准有那种出身和经历女子的性格。萧敬先一走就是这么久,如果裴宝儿发现有身孕却不及时禀报,天知道日后会不会被认为是与他人有染?对于好不容易才摆脱裴氏这个牢笼的裴宝儿来说,那是她根本就赌不起的。
  他轻轻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泰然自若地说:“既然信口开河的是千秋,那么他就必须对结果负责。陈五两,你去告诉他,这件事,还有萧敬先身上可能有的东西,朕都交给他了!”
  小胖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陈五两躬身答应后快步离去,正想小心翼翼打探一下,可随之就发现皇帝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随即问出了一个他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
  “四郎,听说当初你曾经在晋王府留宿了一个晚上,次日晨间还曾经和千秋共浴?”


第790章 无尽的纠葛
  对于苦涩到极点的药,身体如同破布一般千疮百孔的萧敬先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很清楚,因为他在霸州城下战场上的反复无常,再加上之前见了越千秋和那个小胖子之后强行动手,差点害了那两个御医,他们心存怨愤,哪怕不敢变着法子折腾他,但在他的药汤中动手脚却越发肆无忌惮,不但极苦,而且使得他几乎没法用一点力气。
  如果是之前了无生志,一心求死的时候,萧敬先不会在乎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然而,越千秋的一句话却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求生意愿,哪怕他从来不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子女,这辈子都不觉得会听人叫一声阿爹或是父亲,可他终究无法想像孩子生来无父将会如何。
  事到如今,昔日在北燕那妖王的光环已经褪去,那两个御医已经不再怕他,甚至常常就在他能够听到的地方讨论他的伤情和身体,可他却不再是那种动辄暴怒的样子,而是常常借着昏睡的表象,耐心地倾听着他们在谈话时流露出的那些信息。
  那场不成功的暴乱虽说只是透露出一鳞半爪,但经验丰富的萧敬先却轻而易举就拼凑出了大概。至于北燕的那些局势变化,虽说他不确定那是否别人故意说给他听的,仍然是一条一条暗自记在心上,同时竭尽全力地记着昼夜变化和日期。
  整整十一天,没有人过来看过他,仿佛他这里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御医除了变着法子让药汤更苦涩,同时确保他不再有暴起动手的能力之外,其余的地方尚算用心,萧敬先甚至会认为,那位素来表现出仁厚一面的皇帝终于失去了耐心。
  而他自己一直都是耐心很好的人,哪怕如今如同真正的废人一般,只能卧床,没人可以说话,更没有消遣,可他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到姐姐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那是在霸州一战的最后时刻,萧卿卿趁人不备接应了康乐过来之前拿到,趁着最后混乱时交给他的。
  他看完信之后就吞下了肚,可那一字一句,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姐姐的笔迹和行文风格他最清楚,因此轻而易举就能判定那并不是有人伪造。可正因为如此,看到最终落款那绝笔两字,支撑了他这十几年的最后力量方才几乎丧失,以至于他之前完全不想苟活。
  可如今得到越千秋的那个消息,知道还可能会有子女,萧敬先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注入了一股不得不活下去的力量。他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到底像谁,会去计算在孩子什么时候出世……多亏了这些细碎不完整的念头,那些曾经困扰他的狂躁渐渐远去。
  他终于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分析那最后一封信。短短百十来个字,他已经不知道在脑海中排列组合了多少遍。
  小四,想来如今距我西去已有一十六年,未知你可安好?萧氏本支数代早夭,如若魔咒,坚不可破,我虽贵为皇后,亦不可免,留你一人独活于世,着实对不住你。本支自始祖起,纹饰便与他族不同,以血狼为号,传男不传女。然则我儿时见你纹身,一时好奇,求得父亲,也于肩头留下相同纹饰。他日若见同纹者,望你视之如子。
  无声的叹息之后,萧敬先再次想起了萧卿卿的判断——送了一个孩子去给南吴皇帝的人是丁安,而从火海中救出越千秋,以至于自己身陨的人,则是他的姐姐。他不觉得,姐姐可能会牺牲生命去救一个收养的义子。
  从一开始在北燕遇到越千秋那南吴使团一行人时,他突发奇想一般希望越千秋去冒充自己的外甥,他是不是就已经有那种预感了?
  嘎吱——
  大门处突然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萧敬先的思绪。然而,想到平日里那两个御医进出都尽量压低声音,似乎恨不得如同鬼影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他就判断出来的不是那两人。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年长御医的声音。
  “九公子。晋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们尽心竭力,可如果他还有什么后招,我们未必制得住他……”
  “知道知道,是你们和他熟,还是我和他熟?我被他坑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随着这个声音,越千秋大步出现在了萧敬先面前。他看了一眼左右不肯稍离半步的两个御医,有些没好气地说:“我奉皇上之命来和萧敬先说话,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放心,他要是暴起发难宰了我,那也不关你们的事!”
  两个御医本来还想再规劝争取一下,可听到最后一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再坚持,临走时却少不得把越千秋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萧敬先把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知道无非是些制约自己的药物,他嘴角一勾,静静地只没做声。
  直到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才问道:“怎么,他们又给了你什么快速见效的迷药?”
  “我虽说这才刚刚恢复了三分力气,对付你这个比我更惨的家伙足够了!用不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千秋一面说,一面把袖子里的小纸包直接往身后一扔,随即就直截了当地说,“萧敬先,我只问你一件事,血狼纹身和你们萧家是怎么一回事?”
  萧敬先只觉得一颗心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封写着绝笔的信中每一字每一句倏忽间在脑海中重现,以至于他竟是觉得有些晕眩。他死死盯着面前那个抱手而立,眼神依旧一如往日一般清澈透亮的少年,许久才淡淡地说道:“那是我萧家世代相传的纹饰。”
  越千秋的语速不知不觉急促了几分:“你身上也有?”
  “在背上。”萧敬先笑了笑,随即有些惘然地说,“因为不太容易显现出来,所以除了姐姐曾经亲眼看着纹身匠刺上去,没别人见过。当然,我自己同样没见过。当初小时候为了把那样大一个图案刺上去,我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很不喜欢这玩意,只没想到姐姐竟然连这个也会好奇,软磨硬泡在肩膀上也刺了一个。”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用尽量镇定的语调说:“给我看看!”
  萧敬先没有动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越千秋:“我背上那纹身和甄容肩头的可不一样,不用点特殊的办法,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你知道该怎么看?”
  “你少废话!”越千秋很不客气地顶了一句,随即**地说,“我既然要看,当然就知道方法!你要是再拖拖拉拉浪费我的时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敬先直勾勾地看着越千秋的眼睛,最终艰难地翻过身趴着,淡淡地说:“你自己看吧。”
  当初曾经无数次给萧敬先包扎伤口换药上药,此时越千秋自然谈不上有任何不自在。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转过身走到门边上,吩咐守在那儿的两个御医去准备一盆热水和一盆凉水,等到水送来,他让两人进屋把铜盆放在了盆架上,却又不容置疑地把他们屏退了下去。
  随手扔了两块软巾在水盆里,他这才再次瞥了瞥趴在床上的萧敬先。见其看也不看自己,似乎在闭目养神,他就卷起袖子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撩起了萧敬先的上衣。就只见那背上留着好几条或深或浅的疤痕,显然,在昔日妖王名声的背后,萧敬先没少出生入死。
  这些都是曾经看到过的,越千秋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而是冷冷问道:“血狼图样在哪?”
  萧敬先呵呵一笑:“如果我没记错,大概在后背靠心脏的地方吧?”
  越千秋没再说话,他也不顾烫手,快速从热水盆里拧出一块滚烫的毛巾,随即就叠起来敷在萧敬先后背的心脏位置。不过须臾,他就只见萧敬先的额头上似乎是被烫得沁出了一层薄汗,只是面色依旧纹丝不动,而那滚烫毛巾拿开时,之前被覆盖的皮肤已经是通红通红。
  他毫不犹豫地把变凉的毛巾扔回热水盆,又取了冷水盆中的一条毛巾如法炮制,随后再换了一次热毛巾。等到最后将那热毛巾取下时,他就发现萧敬先刚刚那看似光洁的背部皮肤之下,赫然展现出了一副让人意想不到的图案——一头引颈长啸,狰狞凶猛的血狼!
  尽管这是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但此时此刻,越千秋仍旧感觉自己的呼吸暂且停止了片刻。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随手把毛巾扔进了水盆。他有些粗暴地将萧敬先的上衣放了下来,等到再次拉上被子,他一屁股在床沿边上一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血狼图案,我背上也有一个。”
  见萧敬先已然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因为刚刚一热一冷一热的刺激而由小变大的汗珠一滴滴滚落,面上表情变得非常微妙,越千秋就继续说道:“就是那天和英小胖在你的晋王府浴场里闹了一场之后,我才发现的,后来也回家问了爷爷,说是他把我捡回去的时候就有。”
  萧敬先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平淡无神变成了极其锐利,他没有翻身,而是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我可没有承认什么。”越千秋哂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爷爷今天到了,有些事情他当着皇上的面,终于说了出来。那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你要听,等你好了之后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但不是现在。”
  他用手撑着床板,微微低下头去,拉近了自己和萧敬先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说:“萧敬先,之前我说你那个侧室身怀六甲,是随口胡诌的。皇上为此不惜用了飞鸽传书紧急向金陵询问,结果当然是没有这回事。为此,皇上要我对说过的话负责,所以今天我才会过来。”
  “如果不是这样,我才懒得见坑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你。”越千秋说着就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顺便提一句,不管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不会改姓萧的。”
  见越千秋须臾就出了门,而那两扇大门根本隔断不了人与外间那两个诚惶诚恐御医的说话声,萧敬先听着听着,不禁怔怔地眯了眯眼睛。姐姐最后遗笔上视之如子四个字,和越千秋刚刚不会改姓萧这句话在他脑海中起起伏伏,最终汇聚成了一个让他惊骇交加的念头。
  莫非,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当越千秋安抚,又或者恐吓完那两个御医,再一次回到了皇帝面前时,他那张脸毫无疑问阴沉得和暴风雨前夕似的。早有预料的皇帝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何?”
  “皇上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越千秋有些烦躁地反问了一句,随即自知态度不对头,干脆低着头说,“他背上确实有那玩意……反正我已经和他挑明了,之前说裴宝儿身怀六甲是骗他的,还有,我才不会凭着这玩意就认定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别想我改姓萧!”
  “呵呵,就不知道萧敬先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这一次却听不懂你的意思。”皇帝心情还算不错地调侃了越千秋一句,可随之目光便幽深了起来。
  毕竟,哪怕越老太爷说,越千秋最大的可能是萧家血脉,可也毕竟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是萧乐乐和北燕皇帝的儿子,也同样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是萧乐乐和他的儿子。如果面前的少年素来雄心壮志,对于他来说,都要面对一个复杂而艰难的抉择。
  值得庆幸的是,越千秋实在是胸无大志了一点。
  他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说:“你此次在北燕也算是出生入死,功勋不小,等回到金陵之后,朕论功行赏,绝不会抹杀了你的功劳。等选定太子妃之后,你就当一次册妃正使吧。”
  越千秋不由得为之一怔,随即本能地张口问道:“英小胖知道他就要娶妻了吗?”
  皇帝不禁哑然失笑:“你倒是挺为他着想的!放心,朕已经和他提过了,让他在朕给他的名单里头自己选,他一口答应,却反过来给朕提了个条件,要你帮他一块把关。”
  越千秋顿时暗中大骂小胖子多事——我自己的事都已经够烦心了,还得为你的终身大事把关?这要是日后小夫妻闹矛盾,是不是还要跑来怪我?他正寻思怎么找个法子推脱,却没想到皇帝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千秋,四郎没有兄弟,姐妹也不亲近,朕不知道能手把手带他到什么时候。你二人既然从出生开始就命运纠葛,如今再要撇清自然不可能了……之前你爷爷说的那些事,朕会三缄其口,不会告诉四郎,你对萧敬先也不妨有些保留。至于甄容……不用再告诉他了。”


第791章 金陵
  金陵城北的码头上,黑压压的文武大臣从一大早开始就恭候在此。为首的次相叶广汉素来崖岸高峻不好说话,因此站在前头的高官阵营自然而然便庄严肃穆,很少有人声。只不过,一个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大人们大多面色轻松,笑容掩都掩不住。
  而后头那一批中低层官员就没这么严肃了,交头接耳的,左顾右盼的,喜笑颜开的……只从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就能看出,对于大清早开始在此恭候帝驾回銮,非但没人有怨言,反而雀跃欢喜。毕竟,这可是南北对峙多年以来,大吴第一次占据全面优势的时刻!
  在和这些迎驾文武相隔更远的码头附近一座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一个小女孩跪坐在栏杆边上的长椅上,叽叽喳喳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停过。
  “长安,长安!千秋哥哥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爷爷和千秋哥哥不是都送信,说是阿爹会提早回来的吗?怎么现在都不见人?”
  “大伯父真的要先留在霸州吗?他不是太子詹事吗,就算署理霸州太守,那是不是算降职了?”
  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问题,越秀一简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不得不求救似的看向那位四叔祖母。可是,那位素来秀丽端庄的长辈此时此刻却在那神游天外,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求救,因此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智慧,绞尽脑汁应付这位难缠的小姑姑。
  可是,解释越千秋和四叔祖为什么还不见踪影的问题相对简单,解释自己的祖父越大老爷为什么留在霸州未回,这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至少他觉得对诺诺这种年纪的小丫头,那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的。尤其一想到北燕如今的乱象,他更是汗流浃背。
  要知道,一旁这位四叔祖母,可是如假包换的北燕公主!哪怕已经离国千里,人人都以为是早已故世的人,可只看此时她那一身素服,便知道她心里对北燕皇帝的崩逝并非毫无悲戚。自从消息传回金陵,祖母小心翼翼辗转告诉她的时候开始,他就没瞧见过她的笑容。
  她到底会怎么看太爷爷,怎么看千秋,怎么看四叔祖?
  越老太爷、越大老爷和越千秋全都不在越家的日子,越秀一这个越府重长孙因为越老太爷的钦点,越过二老爷和三老爷,成了越家在外与人打交道的门面人物。尽管他尚未通过乡试,身上只有层次不高的荫官,可在这些待人接物中,他却飞快地成熟了起来。
  而成熟的代价就是,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因为皱眉太多,额头上都快生出横纹了。当一只小手轻轻拍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低头看见小姑姑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不禁歉然一笑。可紧跟着,他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恰好看见了包厢的门帘被一只手揭起。
  那是一只似乎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青筋毕露的手。明明只是一层薄薄的帘子,可来人却仿佛用了千钧之力。在帘子打起一角之后,那迈进来的一只脚,动作也显得古怪而僵硬,甚至在站定之后,犹豫了一下,另外一只脚才跟着进入。
  至于上半身的部分,则是足足许久才跟了进来,只是那薄薄的门帘甚至遮住了来人的脸,直到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僵硬的沉寂。
  “阿爹!”
  随着这清脆的呼唤,诺诺几乎是一溜烟朝来人扑了过去。这下子,那个犹犹豫豫如何现身的人慌忙扯开脸上的门帘,几乎是用最敏捷的动作抱住了那飞扑而来的小丫头。等到门帘终于从他背后甩落时,他抱着诺诺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略过越秀一,落在平安公主身上。
  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的平安公主抬起眼睛,仿佛不是和越小四相别许久,而是彼此才分离了片刻似的,声音柔和地问道:“你回来了?”
  越小四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双脚犹如沉重铁块似的,根本迈不动半步。直到诺诺顽皮地伸手揪着他的双颊,他才有些惶惑地低声说道:“嗯,我回来了……”
  觉得此时自己完全是多余的那个人,越秀一本能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挪动双脚,打算先溜出去再说,然而下一刻,门帘一动,却是又一个人大大咧咧闯了进来,随即还举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嗨,长安,好久不见!”
  越秀一呆呆愣愣地看着那个归来的少年,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叫了一声九叔。而让他更加头皮发麻的是,越千秋根本就无视此时气氛诡异的那对夫妻,径直大步走了上前,倚老卖老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安,听说这段日子家里都靠你应付外头的事,辛苦啦!不愧是咱们越家日后的当家人,爷爷在人前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呢!”
  如果平时,听到这样的好话,越秀一肯定会喜上眉梢,可此时越千秋这分明是强行岔开话题的行径,他却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而且,他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完全知情者,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越千秋的话茬往下说:“九叔你过奖了,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就在他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好了,你们不用在我面前演戏。”
  平安公主斜睨了越千秋一眼,见对方若无其事一般地朝她一笑,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她又看向了越小四,却只见人仿佛心虚一般避开目光,蠕动嘴唇,仿佛想解释两句又不敢。她微微笑了笑,随即低声说:“两国交锋,刀枪无眼,他有他的追求,你有你的宗旨,我没资格怪你,更没资格怪千秋……但我过不了心中这条沟坎。所以,给我一点时间,不要逼我。”
  “好好好!”越小四如蒙大赦,犹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应该的,这是应该的!我本来想好了,带你去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咱们隐居起来自得其乐,可千秋这小子就是不同意,再说老头子他……”
  没等越小四把话说完,越千秋就不咸不淡地说:“你以为隐居是那么容易的吗?你会耕地吗?会选种除草施肥吗?除非你是打算天天在山里挖野菜打猎,又或者请上几个好把式给你种地洗衣做饭,否则就别提隐居两个字!不会自力更生的隐士,就是样子货!”
  “更何况,一个小吏差役,就能把身份不明的你逼个半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好的气氛被越千秋破坏殆尽,越小四差点没被气死。所幸在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素来行事低调的越家把这小小的酒楼全都包了下来,否则他也不敢这样大剌剌地直接露面,更不敢高声说话。可就在他训斥越千秋的时候,头发冷不丁被诺诺狠狠扯了两下。
  “不许吼千秋哥哥,你不在,他对我和娘可好了!”
  让越小四猝不及防的是,在宝贝女儿倒戈之后,平安公主竟也是嗔道:“你不懂如何种地,我也不懂如何纺织,就从前我被你安置在别庄,也是都靠别人照顾的,你说什么隐居之类的傻话?再说了,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是是是,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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