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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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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李崇明便遽然色变。他好不容易在诸多门派之中扒拉了向来不出众的神弓门,挑选了稳重风趣的曲长老来教导自己射术,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就算他和曲长老还未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可这么大的事情,曲长老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对他透露?
那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了不小的怨恨,但紧跟着就立时压了下去。
任贵仪也听李崇明说过,自己拜了神弓门的一位长老为师,打算学习射箭,此时见李崇明那又惊又怒的样子,她不由得也多问了一句:“就算那个曲长老出首,刑部总捕司又或者武德司料理就够了,怎会惊动到皇上?”
“这个……”那小黄门犹豫了老半晌,想想那消息终究会泄露出去,他就实话实说道,“刑部分司刚刚报上来,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了一群弟子,叛逃北燕了。”
那一刻,李崇明方才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木了。倘若不是身旁的任贵仪一把抓住了他,他只怕自己会失态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一旁任贵仪的声音,他在浑浑噩噩之间,也只本能地捕捉到最后的一句。
“那岂不是说,神弓门这次来京的人,就要被那些叛贼连累了?”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陈公公动作快,那位曲长老差点就为了自证清白当场撞死……”
李崇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声音变得无比尖利:“你说什么?”
那小黄门被李崇明那太过恶狠狠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连忙解释道:“韩知事为曲长老说了两句好话,而且陈公公动作快,拦住了,那位曲长老只不过是撞晕了过去,皇上还叹了一句只可惜此人不是掌门……”
这一刻,李崇明终于做出了决断。他拜曲长老为师虽说没有张扬,可也不是秘密。在这种情况下,落井下石只会让人觉得他刻薄寡恩,既然如此,还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拨开那小黄门,径直往里闯去!
第215章 二打一
“我妹妹过生日关你什么事,你跑那么远去凑热闹?”
“越小九你还好意思说!就因为你胡说八道,我差点被人当人质挟持了!”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最后被人挟持了吗?没有!你还借着这机会,狠狠给了沈铮颜色看看,在那么多少年英杰面前好好提高了一下你这英王殿下的名气!看看你走的时候,神弓门那几个弟子对你多感激!”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听着这毫不客气从外头一路吵进来的声音,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刚出了垂拱门的任贵仪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
刚刚李崇明不顾众多人的阻拦冲进垂拱殿,不管不顾为曲长老求情,而后甚至不惜站在武德司知事韩昱的一边,和武德司都知沈铮针锋相对,她在大殿门口听到动静,就已经觉得心情激荡了。而后听到沈铮又告越千秋的状,她更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可此时此刻,听越千秋和李易铭的说辞,她这才明白,不但越千秋,就连那个她曾经万分切齿痛恨的小胖子,竟然也没有因为李崇明和神弓门的牵扯落井下石。
一个个都和她想象得不一样,是她老了,还是现在的小孩子太人精了?
越千秋是习惯性和小胖子吵架,即便早就注意到了任贵仪脸色复杂地站在垂拱殿门口,他也只当没看见。反正他和小胖子不和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根本不怕被人围观。至于小胖子,他是货真价实只顾着和越千秋怄气了,直到距离任贵仪只剩下七八步,他这才反应过来。
“任娘娘?”小胖子一下子变得非常不自然,行了个礼后就立刻装老实似的探问道,“父皇这会儿心情怎么样?要是不好,我和越小九就不进去了。”
越千秋见任贵仪那微妙的表情,就知道里头肯定发生过激烈的交锋,只不过这位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却有些吃不准。于是,他接着小胖子的话头就对任贵仪说:“娘娘,今天我在石头山玄刀堂给诺诺过生日,出了点事儿,所以打算来禀报皇上。”
任贵仪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她先是对越千秋使了个眼色,随即敷衍似的朝小胖子点了点头:“垂拱殿里这会儿人很多,武德司都知沈铮和知事韩昱都在,还有神弓门的曲长老,嘉王世子……”
对于小胖子来说,其他人都是那浮云,而嘉王世子那四个字却正中靶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仔细思量了一下自己打听到的李崇明那性子,立时也顾不得在任贵仪面前再装样子,匆匆说了一声谢谢任娘娘,整个人就如同旋风一般往里冲去。
而越千秋却没小胖子这么着急。眼见小胖子已经跑进去了,他这才走上前去,等和任贵仪已经靠得挺近了,他就低声问道:“任娘娘,嘉王世子是跟着您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任贵仪忍不住问了一句,见越千秋满脸贼贼的笑容,她就嗔道,“和你师父一样,大事不揣摩,就注意这些小节!没错,本来他是因为流言蜚语的事情求我禀报皇上,可一来之后,才发现撞着大事。他刚刚在里头死保曲长老……”
任贵仪这话还没说完,越千秋就立时瞪大了眼睛:“任娘娘是说,嘉王世子竟是不顾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人叛逃,死保曲长老?”
“没错,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更没想到不但是他,竟连你们也都对神弓门这般回护。”
越千秋不禁哑然,随即唏嘘不已地说:“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的‘真心’了……任娘娘,我得进去看看,先不陪您说话了。对了……”
说了半截话的他不由分说将一样东西塞到任贵仪手中,这才笑眯眯地说:“这是诺诺生日给所有客人的回礼,就是图个好玩,还请您收下,可不是为了讹诈您补送礼啊!”
见越千秋撂下这话就一溜烟跑进去了,任贵仪不禁哭笑不得。再看手中,却是一根样式精巧的女式木簪,想来是今天越千秋分男女给的回礼。她虽说在宫里并不奢华,可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拿在手中上看下看,却不由得记起了很久以前的当年。
任娘娘在垂拱殿前追忆往昔青春时光的时候,压根没料想自己平白无故勾起人回忆的越千秋,也已经到了垂拱殿门口。还没进去,他就听到了小胖子那招牌的嚷嚷声。
“什么,他竟然替神弓门求情?”
小胖子没法不惊诧。在他看来,李崇明是个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而不是看谁落难了就会伸出援手的滥好人。否则,这家伙刚进京的这一天,就不会在碰到女子卖身葬父时,做出那种非常不符合人期待的反应了。可是,现在他父皇却说,李崇明一直在替神弓门求情!
这根本就不符合李崇明无利不起早的特点……这家伙是在装!
领悟到这一点之后,小胖子恨得牙痒痒的。可他不可能后悔自己在玄刀堂中替神弓门这些被抛弃的人说公道话,更不可能后悔给那些武林新秀盟誓作见证,正如越千秋所说,他今天名声噌噌噌的涨,那些武林新秀看他的眼神都比最初要顺眼很多。
因此,哪怕不情愿和李崇明殊途同归,他也没办法抛弃既定方针。
于是,迅速整理好了心情,小胖子看也不看已经显然撕破脸的武德司的沈铮和韩昱,郑重其事地行礼下拜:“父皇,神弓门叛逃的徐厚聪等人,罪证确凿,是为叛贼确凿无疑。可神弓门这些进京参与重修武品录的人,毫无疑问是被抛弃的……”
李易铭这话还没说完,沈铮就顾不得此时意见和自己相左的是皇帝的独子,立时抗议道:“皇上,英王殿下这只不过是臆测。如若徐厚聪一面率众叛逃北燕,一面却留下心腹,意图有用无辜的形象继续如同楔子一般楔入我朝,那么必定后患无穷!”
“沈都知这话,我没办法苟同。”
越千秋终于出了声。他不慌不忙进了殿,从容不迫向皇帝行过揖礼,这才在沈铮那几乎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说道:“首先,如果像沈都知说得那样,一边跑去北燕享受荣华富贵,一边留下来顶罪送死,凭什么定谁走谁留?要知道,这是生和死的区别。”
他知道自己这论据远远达不到缜密完美,立时又加快了语速说:“第二,神弓门不管从前有什么不满什么怨恨,可根子还在我大吴。现在人和细软都可以带去北燕,历代长辈留下来的祖坟呢?徐厚聪是不是正等着我朝派人掘了他们的祖坟,杀了被抛弃的这些弟子,然后让跟着他跑过去的人绝了念想,死心塌地为北燕效力?”
而直到这时候,他才对皇帝深深一揖道:“皇上,臣等在玄刀堂中得到这个消息时,百多名各派才俊义愤填膺,最后歃血盟誓,立誓诛除国贼徐厚聪。原神弓门应长老刺血入酒,说宁可充军西北为死士,只求能够让他死在战场上!”
沈铮顿时反唇相讥道:“这只不过是为求活命的装腔作势而已!”
这次换小胖子恼火了:“杀人容易,收心难,沈都知你不要只知道杀杀杀!借着神弓门叛逃这件事,逼出各大门派的真正态度来,把他们捏成一股绳,这才是解决之道!”
李崇明跪坐在一边照看着昏昏沉沉的曲长老,可精神却根本没有放在自己这个名义师父身上。李易铭和越千秋先后进来,态度竟然和自己差不离,这让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落井下石,而是选择了雪中送炭。可是,李易铭和越千秋这近乎相同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狐疑。
尽管这可以用两人虽在小事上水火不容,大事却想得一致来解释,可他就是觉得眼下小胖子和越千秋这种互补似的融洽有些扎眼。
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皇帝那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
“照你们两个的意思,出了神弓门叛逃如此大的事情,朝廷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顶多是朝着北燕喷口水抗议?”
这一刻,除却沈铮又惊又喜之外,大殿上三个明面上意见一致,肚子里却各自打算盘的少年,连带刚刚和顶头上司彻底决裂的韩昱,全都呆了一呆。
皇帝难不成是要穷究到底吗?
第216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崇明没想到皇帝的态度和预料不同。
无论是他从懂事之后开始研究的皇帝为人,还是他从到京城之后和皇帝的那次相见,以及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印象,他都觉得,皇帝是个轻易不动怒的人。而且,从六年前的事情来看,皇帝对于被压制多年的各大门派,似乎还抱持同情态度。
小胖子李易铭也没想到父皇似乎不打算放过神弓门。
父皇不是外人口中什么事都听下头官员的傀儡,这是当年他在冯贵妃失势之后就体悟到的。可父皇的性格,他自认为没有谁比他这个常常赖在垂拱殿的皇子更清楚。所以他才会在玄刀堂中说出那样态度明显的话,所以他才会帮着神弓门,和沈铮针锋相对。
和那两位好歹身上留着天家血脉的皇室贵胄相比,越千秋相对略镇定一点。因为他知道爷爷对此是什么态度,却不能担保爷爷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哪怕那对君臣一直以来都很有默契,那也不代表在每个问题上都能一致。
所以,他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立时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保底方案:“皇上所言极是,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叛逃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我朝只能对北燕提出抗议,那么实在是显得太软弱了。借此重修武品录之际,应该首先将神弓门从武品录除名!”
李易铭愣住了,李崇明呆住了,就连之前还和越千秋吵过甚至打过的武德司都知沈铮,也同样是呆滞了片刻,只有和越千秋略熟的韩昱,在最初那一瞬间觉得越千秋坑队友之后,随即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个念头。
是越千秋,还是越老太爷对此早有准备?
而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慌不忙的越千秋,笑着抬了抬下巴道:“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皇上,这不是见风使舵,而是就事论事。神弓门是神弓门,徐厚聪既然是掌门,那么,他带人叛逃,神弓门作为门派,便要承担责任,所以将神弓门从武品录除名,便是朝廷的鲜明态度。”
顿了一顿之后,越千秋就一本正经地说:“但神弓门的曲长老和应长老,还有六个弟子,他们是被徐厚聪抛弃的弃子,是被丢给皇上,让您做出杀或者放这个抉择的棋子,他们是无辜的。嗯,我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
眼下的场合说正式不正式,说不正式却有那么一点正式,他就决定丢掉太公式化的自称,很自然地用起了我这个称呼。
“我当年拜师之前,师父说是玄刀堂掌门弟子,但玄刀堂其实早就没有了。可我对侄儿长安说,只要师父在,玄刀堂就在。如今也是一样,神弓门可以被一时除名,但只要曲长老和应长老还有那六个神弓门的弟子在,异日他们若是能够建立功勋,神弓门一样能够重回武品录。这就是,门派可以除名,人却应该宽恕,而只要人在,异日神弓门就能够继续存在!”
“神弓门那多年流传下来的精妙射术,如果我朝摒弃不用,却被北燕拿过去重建神弓营,那我朝就实在是亏大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请皇上明鉴!”
捕捉到皇帝脸上一闪即逝的激赏,李崇明不得不佩服越千秋。当他还在震惊于皇帝很可能穷究神弓门,自己的求情除了树立起重情义的形象,别的什么都得不到,可能还要搭上沈铮这么一个根本就得罪不起的敌人时,越千秋却已经敏锐地抓到了侧重点。
他知道自己眼下没有说话陈情的机会,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也有些小小的自怨自艾。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刚刚经太医粗粗看过后,就一直躺在地上的曲长老,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心中一跳,他立时意识到这位名义上的师父只怕已经醒过来了,而且十有八九听到了刚刚越千秋说的话。刹那之间,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较劲意识,猛地扑了上前。
“师父,你醒了?”
曲长老早就醒了,但他一直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已经醒来。刚刚那拼死一撞,他是真的想一死以证清白,可既然活了下来,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比死更加困难的现状。刚刚乍一听到越千秋说要将神弓门武品录除名时,他第一反应便是跳起来质问回去。
如果我的出首换来的是神弓门从武品录除名,我还要背负这样沉重的原罪做什么?
可他忍住了,所以,他听到了越千秋之后的说辞。当深刻理解到人在,神弓门就在这一点后,他终于明白越千秋之前劝他出首的缘由。
武品录除名只是一时之痛,保留下一点种子,不论是他和应师弟,还有那六个弟子,神弓门将来就还有希望!
因此,他顺着李崇明的叫声睁开眼睛之后,便竭力挣扎着坐起身,最后竟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之前已经跪过了,求过了,撞过了,此时此刻不想再弯下膝盖,整个人竟是如同标杆似的笔直。
“草民和师弟应熊儿年纪一大把却一事无成,死不足惜,只求皇上看在神弓门先人的份上,饶过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他们都是天赋不错的孩子,是徐厚聪和神弓门害了他们……神弓门从武品录除名本是应当的,草民愿意把这些孩子交托给玄刀堂。”
听到他这最后三个字,越千秋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为神弓门费这么大心思,也许有义愤填膺,也许有为国为民,也许有同情怜悯……哪怕是那份诛除叛贼的誓词,说是为了增强各大门派的凝聚力,但真正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帮爷爷把局势拉回来?
他可一丁点都没有给自己的玄刀堂搂好处的意思!
越千秋都如此意外,小胖子和李崇明同样目瞪口呆。前者和越千秋假反目多年,早就习惯了和他做对;后者拆穿曲长老已醒,根本也是为了给越千秋找麻烦。因此,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嚷嚷了出来,竟然异口同声。
“神弓门弟子怎能归入玄刀堂?”
可当嚷嚷了这么一句话后,两个人四只眼睛立时彼此互瞪,继而心有灵犀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此时此刻,小胖子也好,李崇明也好,全都非常痛恨自己的敏感,要是他们能够晚点儿叫出那句话,让对方先去得罪越千秋,那岂不是妙极?
而直到这俩货反对,越千秋这才再次一本正经地反对道:“曲长老,你这不叫托孤,你这叫给我出难题。传扬出去,别人就要说我玄刀堂自恃皇上恩宠,吞并神弓门这仅剩的一点有生力量,趁人之危之类的帽子全都要扣上来!事实上,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李崇明毕竟和越千秋相处得少,此时只是因为越千秋拒绝略松一口气,同时有些狐疑。可李易铭就不一样了,越千秋那鬼主意他这些年见识得还少吗?就连沈铮,想到越千秋动不动就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主意,他更是眉头拧成了一团。
而一直都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韩昱,此时却抢在所有人之前问道:“九公子有什么主意?”
越千秋嘴角微微一翘,用吃饭喝水一般的无辜口气说:“很简单,只要重建神弓营不就行了?”
第217章 有其徒必有其师
这种见鬼的主意,你怎么想得出来!
偌大的垂拱殿中,除了那些即便明白状况也要装成不明白状况的内侍宫女,其他人几乎清一色都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在众多目光注视下,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眉头紧皱,似乎在恼火越千秋的信口开河。曲长老的脸上绽放出了难以名状的神采,但随即又立刻低下了头。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皇帝重重一拍扶手,没好气地骂道,“军国大事,你也敢胡乱开口!来人,给我把这小子押去阿诩那儿,让那个做师父的好好管教管教徒弟!”
陈五两嘴里答应,见沈铮气得额头青筋都快爆了,韩昱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小胖子撇了撇嘴,唯有李崇明和曲长老有些错愕,他不禁暗自嘀咕,说到底皇帝还是纵容越千秋。
哪怕把这小子发回去听越老太爷教训,那都只不过一句空话,谁不知道当朝次相大人最宠爱这个捡回来的孙子,但好歹还能教训人两句。至于送到严诩那儿……呵呵,那位当师父的只怕围着徒弟嘘寒问暖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说一句重话?
可看到越千秋耷拉了脑袋做老老实实状,他还不得不装模作样把戏演全套,上前沉着脸说:“走吧,九公子!”
真的把人撵出了垂拱殿,陈五两就忍不住开口敲打道;“九公子,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说出来的话一次次都能把人吓死,就连那些老大人们在皇上面前硬顶时,都没你这么出口惊人的。如今皇上纵容你,不是把你撵回去听越老大人教训,就是让严公子教训,可万一……”
“如果皇上是那种‘来人,把他推出午门斩首示众’的皇上,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越千秋笑着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见陈五两满脸无奈,他当下又郑重其事做了个揖道,“陈公公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这么多年多亏您照应了。话说您真的亲自送我去长公主府么?”
眼见越千秋一句正经的道谢之后,又跟着一句不正经的调侃,陈五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我哪有那么空闲,你小子给我自己去你师父那听教训,宫里调不出人押送你这小高手!”
“陈公公抽不出空,还是我顺道走一趟吧。”
随着这个声音,笑眯眯的韩昱出现在了越千秋和陈五两跟前。
沈铮还没出来,韩昱却先被支使出来了,陈五两想也知道肯定是皇帝吩咐这位武德司知事送越千秋去长公主府,反正他也没工夫和鬼主意太多的越千秋,还有办事不着调的严诩打交道,故作嫌弃地挥挥手撵人,随即转身就走。
这时候,越千秋方才如释重负,也没有一点避嫌,直接拖着韩昱就出了垂拱门。等拐到通往拱宸门那条行人较少的大道,他这才侧头说道:“刚刚韩叔叔你算是正式和沈铮闹翻了?”
“你还好意思说!”韩昱有些无奈地轻哼一声,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轻松,“自从六年前金枝记之后,他就恨不得把我踢一边去。如果不是他不能完全辖制我,长公主又给我撑腰,我这个知事早就靠边站了。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他却唯独瞒着我一个,那我还客气什么?”
“韩叔叔不怪我就好。”
再次收获了韩昱一声轻哼,越千秋呵呵笑了笑,随即狡黠地抓了抓下巴:“反正沈都知早就劝说皇上杀了我铲除后患,都已经是生死大仇了,我也不怕得罪他。”
韩昱见越千秋把话说得这么透彻,心中不禁一跳。沈铮对越千秋的反感,他是知道的;但沈铮对越千秋的杀意,他虽说隐隐察觉,却并不能确定,越千秋却分明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岂不是说……只怕沈铮前脚劝说了皇帝,皇帝后脚就直接告诉了越千秋?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沈铮那孤直到固执的性格实在很无谓。
鹰犬这种生物,是只需要去执行,不需要去思考的,沈铮想的却偏偏是那些文官才应该考虑的东西!
越千秋懒得闲扯当年事。他学着爷爷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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