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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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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揖见了礼便急匆匆地道:“大人,那徐谦的文章,大人可看了吗?里头的内容真是骇人,其心可诛啊,此人和那提学桂萼莫非是借机要邀宠吗?”

汪名传不露声色,淡淡地道:“什么文章?你说的是院试的文章?”

这科道官员道:“正是。”

汪名传微微一笑,道:“国朝以礼法治天下,尊孔孟为先师,孝在仁先,仁在德前,那篇文章,老夫也看了,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代圣人立言嘛,文章写得不错,本官很是欣赏。”

科道官员皱眉,狐疑地看着汪名传,道:“大人的意思……”

汪名传的语气平淡,轻轻地吁了口气,道:“老夫叫你来,倒并非是院试的事,只是有两句话要问你。”

科道官员对汪名传已经带有了几分不满,却只能耐着性子,道:“还请大人示下。”

汪名传凛然正气地道:“老夫首先要问,坊间有诸多传言,说是本省提学桂萼在老父上年病重的时候,他不闻不问,反而在诞日时邀请诸多好友,还请了伶人自娱,这些事,可是有的吗?”

科道官员连忙肃然起来,正色道:“竟有这样的事?下官竟是被蒙在鼓里。”

汪名传冷笑道:“老夫二问,本省提学桂萼,在南京兵部任主事时,浙江兵库军械多有遗失,可是桂萼桂大人却是隐瞒不报,这件事……可是有的吗?”

科道官员顿时大怒,道:“此事当真?国家养士,先取其孝,再取其廉,若孝节有亏,又有贪赃之嫌,国朝养士何用?本官身为科道言官,定要查明此事。”

汪名传微微一笑道:“老夫所言的这些不过都是捕风捉影,事实如何,却也没有定论。在事实没有清楚之前,桂大人还是清白之身,他的官声其实一直不错,以刚正不阿得名,你们切不可冤枉了他。”

这科道官员一笑置之,随即道:“下官倒是听闻那个院试第一的徐谦,他此前乃是贱役出身,却不知何故摇身变成了忠良之后,这件事是不是也要彻查一下?”

汪名传沉默片刻,道:“这是你们科道的事,和老夫无关。”

当夜,浙江省许多官员都是一夜未眠,朦胧的月下,书房里灯火冉冉,一双双熬红的眼睛,还有一个个府中的幕僚清客,都在通宵达旦。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把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五品以上的官员们多多少少要表点态了。

表态这种事是最令人难受的,因为你支持这边,就势必要得罪那一边,好在眼下的形势还算明朗,倒也不必让这些人太过左右为难,到了次日清早,无数的私信和奏书便如雪片一般通过急递铺子朝京师快马而去。

五月的京师依旧清凉,一派和睦景象,自新君登基,弊政已经革除,使得这天子脚下都多了几分和睦之气,今日清早廷议,有阁臣上书,言辽东一带流民甚多,天子立即颁布了诏书,准许流民在辽东就地垦荒,所垦田亩尽皆归其所有,又命辽东有司不得干涉。

这样的善政,自登基以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京师的许多读书人都不由精神振奋,许多人暗地里议论,当今皇上与大臣琴瑟和谐,甚至连阁老杨公略然微佯,天子都闭门不出,为杨公驱病祈福,这嘉靖朝竟隐隐有几分弘治朝的迹象,当今天子的举止与孝宗先皇帝亦有几分相像。

天子廷议之后,便如往常一样回正心殿里去静养。隔着一层纱帐,天子的容貌分辨不清,他的喜怒也同时遮在这纱帐之后,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深沉无比,给予了殿中的随侍太监们很大的压力。

天子边上是一个缕空雕饰龙凤的几子,几子上堆着许多奏书,最上层的一封奏书,依稀可以看到“浙江科道”的字样。

纱帐之外,黄锦肥硕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子在纱帐中净了手,慢悠悠地道:“你说的不错,果然是风雨欲来了。”

揩干了手,他离座起身,在帐中踱步,随即又道:“南京都察院那边有人弹劾桂萼在老父病中纵情声色,还有兵库的一笔帐似乎也有什么猫腻,内阁已经命人去彻查了,最后会查出什么,倒是说不准。”

黄锦咽了口吐沫,道:“陛下,但凡是衙门都是一笔烂账,这世上绝没有真正清白之人……”

“朕知道这个道理……”天子显得很平静。

足足沉默了一炷香时间,黄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可是天子在纱帐之内却似乎在把玩着什么,浑然已经忘了方才还在谈论的事。随后,他突然严厉起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里他们是弹劾桂萼,可是暗地里又何尝不是弹劾朕?这些人,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四个字道出来,已经和欺君大罪差不多了。黄锦振奋精神,道:“陛下,厂卫……”

天子却突然笑了,笑声带着几分慵懒,慢悠悠地道:“朕说了,其心可诛,也并非是其身可诛。既然有人弹劾,那就及早给大臣们一个交代罢,早些发落了桂萼,也省得到了明日有人罗织出谋反的罪名来。传朕的旨意,桂萼贪赃枉法殊为可恨,将其贬为长寿县令,让内阁及早拟定旨意,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黄锦道:“桂大……”

天子突然发出冷笑:“不要急嘛,日子还长着,你的性子就是如此,不能定下心来。”

黄锦道:“桂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奴婢自然明白陛下的心思,陛下是借贬官来保护他,可是在外人看来,却以为陛下……”

这天子在纱帐中沉默片刻:“眼下只能委屈他,他会明白朕的意思。外人怎么看……”他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又道:“那个徐谦倒是有些意思,拿笔墨来。”

纱帐内的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取了笔墨至几案上。

天子执笔,随即行书,一气呵成之后,将笔丢掷一边,负着手道:“装裱起来送过去。桂萼不能赏,徐谦能赏,赏徐谦就是赏谢太保……”他眯起眼来,脸色转而变得有几分残酷:“黄伴伴,只怕要辛苦你一趟,你要尽快去杭州,一来呢,是把红秀接回来,她是有委屈,朕也知道,可不是什么都能由着她的性子。这其二呢,就是将这幅字送去。”

黄锦忙道:“奴婢今日便启程,绝不敢耽误陛下的大事。”

天子随即笑起来,笑容很是真挚,道:“还有一件事,杨学士今日没有参加廷议,想必又是旧疾发作,哎……杨学士为国家殚精竭力,朕离不开他,速速叫人赐药去杨府,告诉杨学士,就说朕在宫中甚为挂念,还要传朕旨意给杨家大子,让他把手里的公务放一放,专心尽孝。”

黄锦目光闪掠过一丝冷然,垂头道:“奴婢知道了。”

天子呵呵一笑,便又坐回了榻上,宛如老僧坐定,手中捏着一枚珠子,咳嗽两声,两旁的太监、侍女尽皆碎步离开,黄锦朝天子磕了个头,道:“奴婢告退。”

第一百章:杀机

自从文章放出来后,徐谦就极少出门。红秀那边派人来请了几次,他心里有些微动,可是最后还是拼命忍住,决心收收心。他想不收心都难,本来就是极具争议性的人物,本地的士人对他的态度要嘛是敬而远之,要嘛就是打心眼的看不起。

而这一点是徐谦不能改变的,谁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与那些拥有无数优厚资源,又通过联姻和师生关系联系在一起的世家们相比,徐谦虽是有了功名,仍旧还是摆脱不了‘贱役之后’的污点。

有时候徐谦忍不住要感慨唏嘘,别人都能融入到士子中去,和他们打成一片,为何偏偏自己却是局外人,其实他知道,只要自己姿态放低一些,多捧捧人家的臭脚,多半还能跻身进去。

只是若真这样做,那徐谦还是徐谦吗?

正因为这种矛盾,才造就了徐谦眼前的尴尬处境,明明在外头流传着他的文章和诗词,明明他是小三元的禀赋生,却偏偏是门可罗雀,一点都享受不到才子的待遇。

他决心静下心好好地读读书,毕竟院试之后还有乡试,乡试还有会试,徐谦距离自己真正渴望的目标,既有些触手可及,可是从某种意义来说又有些过于遥远。

这一日清早,徐谦便抱着书到院子里朗读,其实书里的内容,他已经能倒背如流,清晨朗读,不过是无所事事的消遣罢了。

恰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赵梦婷去将院落的门开了,便见红秀在几个人拥簇下要进来。

赵梦婷愕然一笑,打量红秀道:“不知你找谁?”

红秀甜甜一笑,道:“你便是赵梦婷赵姐姐是吗?我一直都听徐公子提起你,他说你身世很可怜呢。”

一番话让赵梦婷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哪一句经常听徐公子提起你,这口吻,倒像是她成了陌生人一样,好在她不是那种情绪永远挂在脸上的人,也回了一个笑,道:“那么……你便是红秀姑娘了,我也听公子说过你。”

红秀仔细打量赵梦婷,脱口问道:“说我什么?”

赵梦婷道:“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将来定能找个好人家。”

红秀嘻嘻一笑,道:“他倒是想做月老了,什么事都有他的份,赵姐姐,我是来寻徐公子的,不知他在不在?”

其实徐谦方才还在庭院,只是听到二人的对话不对劲,已经立马溜进房了,可是回屋旋即一想,这是我家,怎么反倒我像成了贼一样?于是一拍大腿,心里大是后悔,便光明正大出来,远远朝红秀摇手,道:“红秀姑娘倒是有闲,寒舍简陋,只怕要怠慢了,快请进来说话。”

红秀眸光一亮,抚了一下额前乱发,朝赵梦婷甜甜一笑,旋即步入庭中,她还不忘四下打量,一面道:“寒舍简陋是简陋,不过也有意思,你便是在这里读书的吗?都说士子风流,看你的处境,只怕风流不到哪里去。”

徐谦坦然道:“士子固然风流,不过风流二字在各人的眼中却是不同。”

红秀背着手去半旋着身体,嘴唇轻轻抿起,好奇地道:“愿闻其详。”

徐谦道:“在有人眼里,纵情声色不失为风流,可在有些人眼里,封侯拜相却是风流。我固然也向往纵情声色和封侯拜相,不过其实呆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一壶劣茶,一本书卷,若是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却也不失风流。”

红秀咋舌道:“这样的风流不要也罢,不如我带你去西湖风流罢,你要听曲呢还是游船都由着你。”

徐谦苦笑道:“不好,不好,西湖那儿风流的东西少,下流的东西倒是多,不去也罢。”他心里唧唧哼哼:“跟着个女人跑去西湖寻风流,这是吃饱了撑着,要去那也是跟邓健去。”

红秀蹙眉道:“我再三请你,你却是推三阻四,这又是什么道理?枉我一片好心,罢罢罢……本来我是想来救你一次,可是谁知你这样不识趣,那我告辞。”

她语出惊人,竟是说要救徐谦一次,原以为徐谦会立即拦她,非要问个明白不可,谁知她旋过身正待要走,徐谦却只是客气地挽留:“这么快走,未免有招待不周之嫌,红秀姑娘不如喝口茶再走吧。”

红秀几乎要气死了,可她毕竟是小女孩儿,终究还是藏不住事,于是回眸咬着银牙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吃茶?告诉你吧,我听说有人在南京活动,在打探你的家世,打探消息的便是谢昭,谢昭的先祖靖国有功,家里是铁打的靖国侯爵,和南京的许多人关系匪浅,你实话说了罢,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

徐谦微微一愣,随即表情也凝重起来,他能有今天,靠的既有自己的努力和运气,其实还有一层关系,这层关系若是被人揭发出来,又正好被人拿来利用,功名保得住保不住是两说,会不会治罪都是个问题。

红秀见徐谦表情凝重,倒是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还知道忧愁的滋味,看他剑眉微锁的样子,倒也颇有些意思,她只得道:“怎么?你真的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很严重吗?”

徐谦叹了口气,随即抬眸道:“你的身份只怕并非宫女这么简单罢,或者你在宫中的地位只怕要高于不少宫女?莫非黄公公,是你的干爹?”

红秀心里打了个哆嗦,旋即问他:“何以见得?”

徐谦道:“你在杭州,却能知道南京的事,这就说明一定有人为你打探消息,你若是寻常宫女,就算身负公主殿下的托付,可是要指使这些探子,未免还是难以让人信服。”

红秀只得可怜巴巴地道:“你真是厉害,竟是一下就能猜出我的身份,实不相瞒,黄公公确实……确实是……”

徐谦随即道:“本来我和谢昭这些人,无非是身份不同相互看不过眼罢了,他们想耻笑我,我便耻笑他们,只是他们现在这样做,就过份了。”徐谦深吸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红秀却是道:“你不要这么认真好吗,你认真的样子很吓人。”

徐谦却是朝红秀作揖,郑重其事地道谢,其实徐谦从本心上真的很感激这红秀,若不是她提前通风报信,只怕自己死到临头都蒙在鼓里。

只是眼下该怎么办?其实从一开始,身份问题就是徐谦的软肋,徐谦能科举,借助的就是那个身份,一旦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自己又当如何?

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心思开始运转起来,他当然能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而谢昭这些人拿身份的问题做文章,当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一次,自己不但不能退缩,而且必须要有完全的办法,身上这个功名是徐谦费尽许多心机,熬了无数个日夜才拿到的,寄托着徐谦的希望,也寄托了父亲甚至是所有族人的期盼。

“到了这份上,也只能你死我活了!”

徐谦心里想着,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杀机,他必须证明自己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木偶,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一百零一章:摊牌

事实上,谢昭等人也只是阴差阳错,那谢昭本是贵族子弟,上次吃了亏,他如何受得了这个气?一直以来,这世上只有他欺别人,看别人笑话,不成想竟是被人当众取笑。

因此他便牵了头,联合张汤等人,又命人去南京查探此事,六人之中除了杨佟之,其他人都参与了。

原本谢昭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思,谁知他的人到了南京,才只是前去打探一二,事情就便水落石出了。

不但事情查得快,而且连证据找得也快,这就好像某人要去南京办事,才刚开口,原料对方会刁难一下,谁知道人家不但痛痛快快的帮你把事办完,似乎还觉得不够,硬要再塞你更多好处。

谢昭这些天闭门不出,毕竟还是读书人,脸皮还没有厚到被人羞辱一顿之后还能四处招摇的地步,越是如此,他对徐谦的恨意越深,此时家人从南京回来,道:“少爷,都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徐谦果然是冒名换籍,据说是杭州镇守太监王公公帮办的事情,给南京户部的一个书吏办成的。”

一个书吏能办成这样的事?就算有王公公吩咐,那也绝不可能。

王公公毕竟只是杭州的镇守太监,手还伸不到南京去,所以他要办成此事,在南京户部里至少有个主事官员与他同流合污。

而之所以把事情推到一个文吏头上,无非就是让这文吏给人背黑锅而已,官官相护嘛,还不至于因为一件这样的事把一个户部主事拉下马来,南京户部和其他各部相比,职权多少还是有一些,主事虽然不算高官,可是谁知道在这背后有没有什么人物。

谢昭不是傻子,霎时明白了什么,在南京,有人想整徐谦,否则消息不会来得这么快。

他精神不由一振,连忙请张汤等人来商议。

张汤几人大是振奋,那文涛冷笑道:“如此说来,他自称忠良之后,原来竟是假的,勾结墨吏改换户籍,这在国朝是大罪,不但要丢了功名,刺配充军只怕也是跑不了的。”

谢昭微微一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涉及到了镇守太监,难保那王公公不会反咬一口。”

苏通性子最急,拍着大腿道:“怕什么,便是有镇守太监撑腰又如何?哼,公道自在人心!”

谢昭苦笑道:“只是可惜杨公子没有来,他若是肯一起出面,又有杨家撑腰,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莞尔一笑以后,道:“不过以我的猜测,这徐谦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否则又怎么有人拼着得罪王公公也要戳破此事?这里头肯定别有内情,徐谦这小子狂妄得很,本来谢某不愿和这等人计较,可他敢惹到我谢昭的头上,那事情就不好说了。这一次我得来的是确凿的消息,我们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将这消息散布出去,闹个满城风雨,到了那时,自有御使、按察关注。”

不出几日,这漫天的消息便传遍了杭州上下,徐谦是争议人物,又涉及到了镇守太监和换籍,多少会惹人关注一些。

其实一开始,相信这流言的人并不多,可是当有人得知南京户部那边有个文吏已被按察关押,并且提刑审问,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只是空穴来风。

紧接着又有消息说,浙江科道御使朱政派人下了条子前去镇守太监府上过问此事。镇守太监府那边自然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给这位科道御使大人吃了个闭门羹。

其实这种事也好理解,御使突然过问,这就意味着有人开始关注此事,而且一定查出了什么证据。至于下条子给王公公,更能证明这些人已经掌握到了什么,否则绝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而在王公公头上动土。

而王公公的意思也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对于督察御使的询问,他选择了沉默,懒得搭理。

这样的行为很符合一个太监的身份,事实上,这确实是王公公最好的选择,承认不可能的,反对?你又如何反对?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太监或许可以权势滔天,可是毕竟在清议之中属于弱势群体,人人喊打的对象,没必要纠缠进去。

这种风雨欲来的气势,压得所有人透不过气来,随即,都察院御使会同几个按察抵达了钱塘县,直接住进了县衙。

虽然杭州和钱塘本是一体,可是入住钱塘县县衙的意思却很是明确,那便是决心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抓了。堂堂科道御使,突然盯上了这件看上去并不大的事,当然不会简单。

没有上头的支持和默许,又或者掌握了什么惊天的证据能把许多人拉下马,单单只是对付一个徐谦,未免有些杀鸡用了牛刀。

此时,月朗星稀。这巡按御使已经在衙中睡了,招待了一天的苏县令并没有松一口气,在他看来,御使突然驾到,而且还是科道御史,自己断不能出丝毫差错。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显然并没有去睡的意思,而是沉吟片刻,随即低声吩咐了门外的一个家人,道:“去把黄先生请来。”

黄师爷连忙到了,向苏县令作揖道:“东翁还不肯睡吗?”

苏县令看黄师爷衣帽整齐,苦笑道:“你岂不是也没有睡?黄先生,请坐罢。”

黄师爷深看了苏县令一眼,欠身坐下,道:“东翁,京师的信已经到了吗?”

苏县令颌首点头,抚案道:“本官头痛的就是这个,恩师他老人家在信中说,眼下时局扑簌迷离,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苏县令说到这里,低头喝了口茶,随即脸上露出嘲讽之色,道:“一个个读的都是圣贤书,一个个讲的是仁义礼孝,人人都要做至诚君子。可是依我看,那些道貌岸然的所思所想是争权夺利,那些振振有词的也在争权夺利,那些栽赃陷害的为的岂不也是权利二字?风云际会啊,本来以为不太平的是京师,谁知道连这杭州也是如此。”

黄师爷肃然道:“东翁慎言,朝廷的事,和东翁毕竟离得太远。”

苏县令平时虽然沉稳,可是在黄师爷面前,终究还是显露出了自己有些书生意气的一面,他不由喟然叹道:“慎言便慎言吧,本官请你来,是有事要和你商议,恩师虽说让我静观其变,可是涉及到了徐谦……哎……我倒是想狠下心来,可是终究修行不够,总是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对不住自己良心。”

黄师爷沉默片刻,道:“良心二字与大人早没干系了。胡大人这么说,是为了大人好。”

苏县令却是摇头:“你这话未免太露骨,我叫你来,还是要交代你一件事,你去寻徐谦一趟,就告诉他,御使这边已经有了铁证,而且这件事干系不小,他的功名保得住保不住是两说,眼下最紧要的是保住性命,不过他毕竟是谢学士的门生,只要抵死不认,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一旦承认,那就有人要杀鸡儆猴了。”

说罢,苏县令叹口气,道:“可惜了这么个才子,真是可惜。”

黄师爷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苏县令一眼,心里摇头:“东翁还是差了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这也难怪……难怪要将他下放到这里来,他要磨砺的地方还多着呢。”心里这样想,口里却只能应承下来:“既如此,那学生就去走一趟罢。”

第一百零二章:赶鸭子上架

黄师爷领了命,连夜赶到徐谦家里去,远远看到徐家灯火通明,竟是人影幢幢,黑夜之中,不知听到多少嘈杂声音。

黄师爷吓了一跳,心说有人已经等待不及,不等在官面上动手,而是要在官面上做足文章,暗地里来个杀人灭口。

黄师爷这样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比这更黑的东西他也有过经历,一旦涉及到了权争,什么仁义道德和规矩都是狗屁。

他心里又惊又疑,总觉得事情有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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