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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老虎)-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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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徐谦说得信心满满,仿佛只要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就能惊动四座一样,却不免勾起大家的好奇之心。
张太后道:“你要送礼,不知送的是什么礼,不知哀家有份吗?”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借以活跃一下气氛,方才徐谦对王太后说要送礼,可是任谁都知道,有了王太后的一份,必定少不了张太后,谁敢厚此薄彼?
谁知徐谦这愣子居然摇摇头,道:“回张娘娘的话,学生只备了王娘娘的礼物,未曾备下张娘娘的礼物。”
这一下子,宝相楼里的人都惊呆了,甚至许多人连呼吸都已停止,落针可闻。
这个人……疯了吗?
你就算讨取了王太后的欢心,却是怠慢了张太后,这要是传出去,张太后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会有好果子吃?
张太后虽是恬静的性子,此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怒意,慢悠悠地道:“哦?你这解元好不晓事啊。”
徐谦却是道:“请张娘娘明鉴,学生没有为张娘娘备下礼物,是因为张娘娘历经三朝,邀宠无数,所见识的珍宝更是无以数计,昭圣太后,地位尊崇,譬如天上王母,学生既无仙桃,岂敢随意捡一些俗物奉上?”
这一句话……
却是说,谢家的那什么传家宝乃是俗物,而徐谦将张太后比作天上王母,不敢随意送礼唐突,实在是大大的拍了一下马屁,若是换做几年之前,正德皇帝还在的时候,这种马屁是起不到作用的,可是现如今,太后有了北宫南宫,这一句话杀伤力对张太后却是巨大。
不错,她乃孝皇帝时的皇后,正德时的皇太后,嘉靖朝的昭圣皇太后,地位已经超脱,一般的礼物怎么好献上?
对于张太后这样的人来说,又会稀罕什么东西?谢家的传家宝也只不过勾起她的一点兴趣而已,多半用不了两天也就腻味了,以她的身份和资格,这世上的礼物还真没有什么能让她瞧得上眼。
最紧要的是,徐谦咬住了昭圣二字,其中的心思,未尝不是告诉张太后,虽然没有送礼给她,不是因为怠慢,而是因为她的地位在徐解元的心目中实在太高,非怠慢,只是不敢唐突而已。
这一句话比什么礼物都要珍重,也更让人觉得享用。
只是……
张太后侧目看了一边的王太后一眼,慢悠悠地道:“你这书生真是信口雌黄,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让人打不得,又信不得。”
这仙音之中虽是带着几分埋怨,可是张太后的心思却是心花怒发,对徐谦的观感竟是直接提升了数节。只是这时候,她却不能表现出这种心思,只得小心隐藏。
张太后是高兴了,可是王太后的脸色却是僵住,徐谦那话是不是表示她会稀罕徐谦的礼物?
这姓徐的当真是巴结了一个却又得罪了一个,巴结住了张太后,却是把王太后得罪死了。
宫中两个太后,本来就在暗中较劲,现在徐谦把张太后比作了王母,那她王氏也是太后,难道就是凡夫俗子?
王太后这个人最要的就是面子,或者说她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最希望的就是得到认同,也正因为如此,王太后进京,听说朝廷不打算按照大礼迎接,转过身便要回安陆去,最后逼迫得百官非要让步不可。
正如一个暴发户,有了银子,就免不了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巴不得到处认亲戚,但凡是和自己同姓,就免不了要攀附一下,以显示自己是真正的贵族。
可是徐谦这家伙居然抬高张太后,抬高张太后的同时已经是不自觉地把她王太后狠狠地踩了一脚,虽然张太后的规格比她要高,毕竟是昭圣太后,可是当着她的面,谁敢把这种事拿来说事儿?
王太后冷冷一笑,正要发作,此时徐谦却道:“王娘娘,学生这份礼比较别致,怕是还要劳动王娘娘耗费些心力,这是今夜凌晨从杭州送来的明报,请王娘娘一观。”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报纸,随即转交侍立一旁的太监,继续道:“这份报纸,是前日清早刊发的,其中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乃是学生恩师于乔公所作,还请娘娘指正。”
听说送的是报纸,王太后更是不悦,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姓徐的是来踩场子的,莫非是要学那些清流,拿自己来博个清名?
王太后本想拒绝,再把这没眼色的东西赶出去,可是徐谦提到于乔公,却让王太后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于乔公便是谢迁,谢迁是谁,王太后怎会不知?这是连王太后都不得怠慢的人物,毕竟此人威望太高,不容忽视。
王太后只得忍住心中不喜,道:“拿来看看。”
报纸送上,王太后打开报纸第一版,便看到一篇文章,《高德公列传》,看到这里,王太后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位高德公正是她的父亲,如今已经仙去,可是身为女儿,看到父亲尊号列于报纸之中,却也不得不小心了。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高德公王龚,琅邪王氏之后也……
只看这一句,王太后顿时喜上眉梢。
王氏到底出自哪里,其实王太后一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是小户出身,父亲只是个穷酸秀才,只是后来被兴献王看上,这才借此一飞冲天,可是报纸之中却是将他们王家考据为琅邪王氏之后。
这琅琊王氏出自姬姓,东周灵王太子姬晋因直谏被废为庶人,其子宗敬任司徒,时人称为“王家”,子孙遂以“王”为氏。从宗敬下传到十五世为王翦,王翦与其子王贲、孙王离,三代皆为秦国大将,是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的功勋之臣。秦末,王离之子王元为避秦乱“迁于琅琊,后徒临沂”。到了汉朝的时,王家为官者亦是不少,而王氏真正鼎盛时则是晋朝,晋时所流传的王与马共天下的王,便是指琅琊王氏,不但权倾天下,更是出过王羲之这样的文豪。若是论起天下十大豪族,只怕这琅琊王氏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王太后一直有些自卑心理,其一是自己出身不高,其二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这报纸中的第一句就为她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她王太后原来并非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路子,竟也是望族之后,而且还是豪门中的豪门,只是到了父祖这一代家道中落而已。
想想看,唐时连开国皇室李家都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寻老子来做自己的祖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继位,这家伙倒是有想认朱熹为祖宗的心思,不过后来觉得年代并不久远,毕竟不如人家老子那般历经千年,已经无迹可查,最后只能作罢。可见对于古时的人来说,无论你是公卿王侯,还是庶人百姓,对于这祖宗都极为看重。
王太后只看这琅琊王氏四字,顿时感觉自己不由的提高了不知多少的层次,竟是自己都有些相信,忍不住颌首点头道:“谢学士写得真好。”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其中有一件高德公的轶事,说是高德公年少时,家贫,赶考途中遭遇一庙,于是借宿于庙中,第二日要走,却被僧人拦住,对他说:“尔有大贵之相,何故老而无为。”
这一句的意思就是说,你明明贵不可言,为什么年纪这么大,却碌碌无为。
这位僧人觉得奇怪,却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却分明是在进行某种暗示,暗示王太后未来必定飞黄腾达,可是这么一个小小轶事,却是婉转的道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王家必定大富大贵,且贵不可言,这是老天早已注定好了的,而这僧人不过是个托词而已,就如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总会寻个穷小子说一句尔骨骼清奇一般。
第一百九十一章:娘娘威武
一篇文章虽然没有肉麻吹捧,可是水平极高,先是解决了王家身份问题,使得王太后的身份陡然变得更具有了合法性,紧接着又解决了王太后本身的身份。
按理,王太后并非皇太后,只是因缘巧合,才成为了这个宫殿的主人。
因此许多人不免对这个野路子出来的王太后心生几分轻视,就如嘉靖皇帝一样,虽然登基,却被人逼着要去认孝宗皇帝做爹,王太后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想想看,嘉靖已经认了孝宗为亲爹,那么张太后就成了嘉靖名正言顺的母亲,而她王氏,等于是靠边站了。
现在朝廷百官们的意思更加离谱,不但要嘉靖认孝宗皇帝做爹,还要认兴献王为叔父。
也就是说,嘉靖的爹不是爹,而成了皇叔,假若如此,那么王太后作为兴献王妃,岂不是成了嘉靖的叔母?就算给她顶了个皇太后的头衔,这地位终究是尴尬到了极点。
可是现在,这篇文章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文章中直接将王氏的发迹归咎为天意,所谓天子、天子,便是受命于天,也就是说,天子能统治天下,其合法性来源于老天,同样的是,王氏尊皇太后,也并非是人力的原因,也是天意如此。
这就是高明之处,也是令王太后狂喜的缘故,她固然是爱好黄老没有错,可是和眼下攸关自己切身利益的东西来比,什么黄老之术在这件事眼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王太后将整篇文章看完,已是心花怒放,随即道:“这明报是什么?哀家只听过邸报,并未听说过明报二字。”
她身处宫禁,自然对这样的东西不是很关心,所以现在看完这篇文章后,很是关心这明报是什么东西。
徐谦连忙道:“娘娘,明报和邸报一样,只是邸报乃是朝廷告知天下官府的刊物,可是明报却是读书人的刊物,江南那边最是流行,如今一月的销量已经接近百万,阅读之人比邸报还要多一些。”
若这只是边边角角的东西,王太后还未必有兴致,听到这东西居然读者诸多,而且多是读书人,王太后骤然大喜,她自然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看到这篇文章,这个东西出来,比立一百个牌坊都管用,她微微颌首道:“这明报倒是颇有意思,哀家很是喜欢,只在江南行销吗?这样的好东西该行销天下才好。”
徐谦坐在椅上欠身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这么容易,要到各处贩卖,少不得要与本地官府打交道,若是对方有意刁难,则此前的努力就全部要付诸流水,江南那边,民风开放一些,容易接受,官员也开明,所以才能畅通无阻,只是……”
王太后撇撇嘴,道:“无妨,让皇帝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即可,哀家倒要看看,哪处的官员敢阳奉阴违。”
皇权时代,假若宫里当真看重某事,地方的官员哪个敢阳奉阴违?若是能请到这个旨,明报就等于正式有了官面上的背景,对于明报的发展,将会有无以伦比的好处。
徐谦连忙喜滋滋地道:“谢王娘娘恩典。”
王太后却是笑吟吟地道:“你不必谢哀家,哀家之所以如此做,并非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这明报广开明智,对于教化百姓很有好处,这也是为了我大明社稷着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明报是你办的吧?你依旧任这明报总裁,其他编撰、编修也要给予一定厚遇,宫里不会吝啬,你专心去办事即可。”
总裁一职古已有之,比如承担编修《永乐大典》的解缙,就曾担任过总裁一职,只是王太后随口一说,却未必当得了真。
王太后又道:“你这礼物既别致又有意思,哀家看了很是喜欢,自从进了京,人生不知少了多少乐趣,唯有今日看了这个,哀家才高兴了一些。你是浙江解元,如今中了举,现在在京师可还习惯吗?”
徐谦道:“大致都习惯,就算稍有不习惯的地方也只能入乡随俗。”
二人说话之间让其他士人泪流满面,话说又不是徐谦一个人从浙江进京,在座的人哪一个不是籍贯在浙江,近几年跑来京师的?王太后现在只顾着和徐谦说话,似乎对他们已经不闻不问了。
王太后却懒得理会他们,这其实也是王太后致命的缺点,王太后这个人恩怨分明,谁招惹了他,她比谁都恶毒,可要是谁让她觉得喜欢,便什么心窝子都能掏了。
毕竟比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太后,太过性情。
王太后不由感慨地继续道:“是啊,哀家在安陆住了这么多年,突然来京,也有许多地方不习惯,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咱们都是外乡人,客居于此,总免不了辛酸的。是了,你原籍在浙江,可有婚配吗?”
徐谦不由讶然,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博得了王太后极大的好感,这自然也是他的目的,趁机把谢诏的影响狠狠地压下去,可是他似乎忘了,王太后也是广大妇女的一员,一旦成了妇女之友,人家免不了要……
徐谦顿时大汗,可也只能老实地道:“学生未曾婚配。”
谢诏听了这话,心里大急,他怕就怕王太后改了主意,坏了谢家好事,于是连忙插了一句:“不过徐谦在杭州倒是有一个红颜知己,姓赵。”
王太后显然对谢诏的冒失有些不高兴了,她咳嗽一声,没有理会谢诏,又问徐谦:“那么可曾属意哪家小姐?是了,你八字多少,年庚几何?”
徐谦顿时被这王太后打败,只得又乖乖地答了。
王太后让太监记下来,笑吟吟地道:“像你这样的青年俊杰却未曾婚配,你现在已是解元,将来迟早要高中,这满朝的王公贵族这么多千金小姐,你这婚配的事,哀家非要做主不可。”
我靠!
徐谦满腔悲愤,他穿越来这里,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爹虽然霸道,却还会听从他的一些意见,不会有婚姻包办的危险。谁知道躲得了初一却是躲不了十五,这王太后居然凑这热闹,莫非包办婚姻逃不掉了?
王太后笑吟吟地道:“成国公有一女,颇为贤淑,现在待字闺中,不知她的八字如何?”
徐谦正待拒绝,谁知这时候张太后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慢悠悠地道:“王娘娘,那成国公之女听说有隐疾。”
“是吗?”王太后侧目看向张太后,道:“哀家竟是不知。”
张太后微微笑道:“这种事自然不足以向外人道哉,这成国公天天在京师里散布流言,说他女儿如何贵重,其实就是想给女儿找个婆家。”
听到这话,徐谦心里大大庆幸,心里想:“还是张太后好,若不是张太后,我他娘的岂不是还要娶一个残次品回家供着?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被王太后坑了。”
谁知张太后接下来道:“倒是我们张家有一个女儿,品相既好,性子也恬然,恭顺贤淑,与徐谦年纪也是相仿……”
徐谦差点没一头晕死过去。
这……
王太后蹙眉,似乎也在踟躇什么,随即莞尔一笑,道:“既如此,倒不妨哀家来做这个媒,索性成全了这一对璧人吧。”
张太后侧目深看了王太后一眼,道:“若是如此,则感激不尽。”
谁又晓得,只是这三言两语之间,两个太后已经用她们的眼神完成了一笔交易,所谓斗争,一向既有残酷也有妥协,只是不知张太后妥协了什么。
王太后随即笑吟吟地看向徐谦,道:“徐解元,你看如何?哀家是一向不为人保媒的,张家乃是公门豪富,贵不可言,你若是肯娶女为妻,对你大有裨益,那毕竟是张娘娘的娘家,将来也少不得对你多有照拂,而哀家既然保媒,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
徐谦心里想,什么品相既好,性子也恬然,恭顺贤淑,这些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这世上的只有我徐谦骗别人,你们难道还骗得到我?况且张太后的娘家无非是现在的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罢了,这二人在京师是出了名的坏蛋,将来嘉靖早晚要收拾了他们,自己跑去跟他们攀亲,这不是找死?
只是现在拒绝,未免让张太后下不来台,只怕王太后也不高兴,非要找个好的理由不可。
他想了想,随即正色道:“请二位娘娘明鉴,张小姐自是极好,只是学生自幼曾立志,大丈夫当需先有功名,再成家立业,现如今学生虽然侥幸中了个解元,只是年纪尚幼,只怕不妥,娘娘厚爱,学生愧不敢当。”
张太后的脸色不由地露出几分失望,她凝视着徐谦,良久才道:“男儿有这样的心思,却也很好,哀家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帝心难测
在东暖阁里,嘉靖的身体燥热,因而虽是秋风习习,但此阁里的四处还是摆了冰盆,丝丝的寒气给嘉靖带来了爽意,可也让伺候在里头的太监不由汗毛竖起。
好在黄锦并不以为意,他在安陆的时候就伺候着嘉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因此他的脸色如常,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暖阁里的油灯灯芯,一面道:“那张镇抚自然不肯,便和徐谦冲突起来,徐谦这个家伙真真是胆大包天,张镇抚扯他衣服,他说这是贡品,气得张镇抚火冒三丈,又去追他,陛下猜猜看,这徐谦掏出了什么?”
嘉靖长身负手而立,沉默不语。黄锦原本想卖个关子,谁知讨了个没趣,连忙道:“徐谦居然掏出了陛下给他的密旨,他大叫一声,这是圣旨,可是因为此前差点上了徐谦的当,张镇抚非但没有停止动作,反而一把抓住圣旨丢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一脚……”
说到这里,黄锦不由眉飞色舞,虽然这只是小事,甚至有些胡闹,不过这种事比戏文更加有转折,也更加精彩。
说到这里的时候,嘉靖不由莞尔一笑,露出深沉之色,口里轻骂:“真是胡闹。那个张镇抚岂不是连吓也要吓死了?”
黄锦听到胡闹二字,心里还有点忐忑,可是看后头嘉靖轻松地问出来的话,却总算把心放下,随即道:“是,张镇抚平素拱卫午门,架子大得很,见了谁都是牛气哄哄,根本没有把寻常人放在眼里,可是今个儿却是三魂六魄丢了一半,脸都白了,一个劲的求饶,若不是他还顾着一点体面,只怕早已跪下痛哭流涕了,说来真是好笑,这个张镇抚一开始挑起事来的时候胆大包天,结果求饶起来却也是利落得很。陛下,无论怎么说,此人毁伤圣旨,也算是犯上了,是不是……”
嘉靖眯着眼,道:“是不是什么?”
黄锦小心地看他脸色,道:“是不是让厂卫这边惩办一下。”
虽说只是说惩办,可是涉及到了厂卫,人只要一下到诏狱就绝不是惩办这么简单,一般情况,至少也得脱个几层皮不可。
嘉靖却不由笑了,道:“你待会去一趟,狠狠地代朕申饬他,问他身为亲军,朕托付他宫禁要害之地,对他信任有加,他却勾结上官徇私舞弊?再问他,他的父亲曾克南昌,为大明立下大功,为何到了他这里,反而如此不肖?朕本想责罚,奈何念其无知,又念在他父亲的份上,这回饶他一次,让他继续拱卫为午门,若是再有这样的行为,那就两罪并罚,定要严惩不贷。”
说罢,嘉靖又道:“这个人,朕有些印象,胆子虽然不小,不过平时倒还尽忠职守,这一次既然吓了他,下次他定会更为谨慎。”
黄锦却是呆了一下,连忙称是。
嘉靖微微一笑,又问:“母后那边如何了?”
黄锦连忙将送礼的事说了出来,听到谢诏送出的礼物,嘉靖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脸色阴沉,道:“谢家这么富足吗?宫里搜寻不到的宝贝,他们家却能轻易拿出,看来他们不只花费了一番功夫,而且这家资也是丰厚无比哪。”
黄锦跟着道:“其实谢家在京师里也不算是真正的豪富。”
“哦?”嘉靖不由来了兴趣,道:“朕却以为不然,他送出的两份礼物都是价值万金,这都不算豪富?”
黄锦突然想到什么,竟是不敢说话了,踟躇了一会,才悄悄暗示道:“陛下莫忘了淳安商家,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商家都是如此,就更不必说这天子脚下……”
嘉靖顿时恍然大悟,他的脸色拉了下来,单单一个商家就家财百万,在这天子脚下,谢家就算有十万家财,只怕也不过是个小鱼小虾吧。想到这里,嘉靖有些不忿,要知道他身为皇帝,内库的银钱尚且入不敷出,可是下头那些臣子竟是一个个富得流油,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问题就在于,这些大富之人往往都是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满口忠义的家伙。
嘉靖未必讨厌真小人,可是实实在在讨厌的却是那些伪君子,尽管在安陆的时候,他对这些人肃然起敬,某个清客谈到某某公时,往往带着崇敬的口吻,这也让嘉靖自幼对这些人有着极大的好感,可是进了京,他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某某公却和别人口中说的完全不同,这种背叛的感觉让嘉靖很不是滋味。
嘉靖此时心中复杂,眼神更是扑簌不定,时而掠过一丝杀机,时而温和下来,他的性子本来就有两面,多疑而又喜怒无常,他突然深沉地看了黄锦一眼,道:“你的家财也不少了吧?”
听了这话,黄锦吓得脸色惨白,这皇帝思维太跳跃了,先是从谢家到商家,现在居然问到了自己的头上,黄锦连忙趴伏在地,道:“奴婢承蒙陛下垂青,委以重任,宫内宫外有人巴结是有的,家财也攒了一些……”
嘉靖微微一笑,虚抬着手道:“起来吧,朕没有责怪的意思,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呢?这是情有可原的事,你既然肯老实承认,朕自然不会责怪于你。”
方才还是杀机重重,接下来又是如沐春风,转瞬之间,嘉靖就换了两张脸孔,一张让人害怕,一张是让人害怕之后的感激。
嘉靖背着手,又是突然问:“杨廷和杨先生呢,他的家财有多少?”
黄锦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里,他当然知道,这一句问话很不简单,他不敢回答,怕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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