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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王柳)-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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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焕章巧言令se道:“太尉大人,张叔夜说,抛弃了古往今來的圣贤知识,才不会出现窃国大盗;又说,烧了当今官家的符宝印玺,老百姓就能朴素无yu;他还说,把祖宗的法律都废除了,老百姓就能参政议政,,太尉大人,张叔夜他一个小小的太守,却把这些骇人听闻的念头时刻放在心里,他想干什么,小生真的想不透哇。”
高俅听了这些话,又惊又喜,拍案叫道:“好你个张叔夜,原來你的心里,居然藏了恁多的龌龊,枉你还有脸以忠臣自居,你心存怨望,诽谤官家,妄议朝政,条条款款,都是不赦的大罪,,你还不与本大人俯身束手,更待何时。”
张叔夜怒目圆睁,喝道:“yu加之罪,何患无辞,然纵是尔等深文周纳,又岂能障天下人之目,塞天下人之口,蔽天下人之良知,掩耳盗铃,真令吾可发一笑。”
高俅听了,心中一动,理直气壮地叫了起來:“张叔夜,你休要装清白,看本大人明察秋毫,揭穿你这一代忠臣的真实面目。”这正是:
刀山枪林才通过,谗言佞语又飞來,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章 地火在燃烧
高俅突然就开悟了——他何必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跟张叔夜纠缠?只消纠缠张叔夜的所作所为就行了!
于是高俅马上神清气爽起来,笑吟吟地向张叔夜道:“张太守,本大人有一事不明,要向张太守请教——去年冬,张太守大发慈悲,赈济了济州城下无数流民,这一番功德,可实在是大得紧呐!我听说张太守是清官,家无余财,济州府的府库也常年报饥荒——挨着梁山嘛!不饥荒才怪了,说起来也挺叫人同情的——可是呢?赈济这么多灾民,公家无力、私家也无力的张太守却能担土填坑一样花钱!这其中的奥妙,还望张太守教我个明白。”
张叔夜心中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西门庆!当初你给我送钱粮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不过,你纵然是存心陷害于我,但安置得这么多百姓的生路,本人也是感激不尽!”
心上想得通达,言语间更加没了顾忌,就听张叔夜朗声道:“高俅,你不用旁敲侧击了,我张叔夜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赈济灾民的粮食药物,大都是从梁山西门庆那边接收过来的——你满意了?”
此言一出,帐中众**惊,高俅大喜,暗暗咬牙道:“张叔夜,老匹夫!这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只消你亲口认了,看本大人如何消遣你!”
当下哈哈大笑,中指关节轻叩着桌案,给自家的言语打着节拍道:“张太守!您是朝廷的命官,一州地方的牧守,这保境安民,捕匪捉盗,可是您的本分啊!可是您这么个大大的忠臣,怎么学着和匪类勾结起来了?吃人家的粮食花人家的钱,很过瘾吗?今日本大人奉圣命进剿梁山反贼,职责所在,张太守这番官匪一家的行为,没奈何也只好管管了!哈哈哈——”
看着得意洋洋的高俅,张叔夜冷笑一声:“男子汉大夫行事做人的道理,便是跟你这等一朝得志便猖狂的小人说了,你也不懂!若不是尔等一干小人惑乱了朝政,天下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四下里的刀兵反贼,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奸臣生生逼出来的?好人想要做些好事,还得偷偷摸摸担着贼名儿,这样的世道,真真生无可恋!高俅!小辈!我张叔夜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着再活着回去,你就休要在那里惺惺作态了,有甚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你们这些奸贼残民自肥,逼良为寇,终有一天,叫你们自食其果——那时,某自在黄泉路上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帐中十个节度使听着,都不禁心惊胆战,却也暗暗为张叔夜的胆气所倾倒。高俅听着这番图穷匕见的话,却难得的没有暴跳如雷,还是那样笑嘻嘻地道:“张太守虽然说得气壮山河,但本大人却是半句都听不明白。奸臣是谁?谁是奸臣?反正本大人一没有和反贼勾结,二没有借着赈灾的名义中饱私囊,这奸臣二字,再安不到我身上!张太守,你是文官的体面,如今既然已经自认了罪,我虽然奉天征讨,可以便宜行事,却也不便妄自处置于你——这样!就请太守大人暂且在我军中歇了,本大人自会向朝廷上本,由官家明断,您看如何啊?”
张叔夜“嘿”的一声,昂头再不理这小人。
高俅笑道:“来人呐!”
党世英党世雄早已巴不得这一声儿,兄弟两个一掀帘子,引人闯进帐中,将帐篷里挤得满满当当。
高俅悠然道:“张太守虽是文官,武艺高强,若只是散禁了,只怕多有不便——这里有木笼囚车,精钢镣铐,先请太守大人受用!”众狗腿子听了,齐声吆喝,替主子助威。
张叔夜一声冷笑,长声道:“精钢镣铐为所愿,木笼囚车是故乡——头前带路!”说着大踏步出帐,竟不屑回顾,一帮子走卒慌了,急忙撵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党世雄咬牙向高俅躬身道:“太尉大人,只把这老匹夫打囚车装木笼,却不是便宜了他?其人勾结梁山,必有详细图谋,何不严刑拷打,办成铁案?如此一来,方见太尉大人之功!”
高俅懒洋洋地道:“岂有此理!张叔夜再不济,也是一州的太守,本大人再有理,也不能轻慢于他,否则朝中文官的面子上不好看,若兔死狐悲跟老子作起梗来,这梁山也不用讨了!”
闻焕章赞叹道:“太尉大人思虑周详,真将帅之才也!”
高俅自得地一笑,心道:“再说这张叔夜是蔡太师的仇家,我将完好的他送上东京,交蔡太师泡制,那是多大的人情?京师的天牢里面,甚么家伙什儿没有?这军中条件简陋,整不出花样来不说,万一打坏了,反而不美。”
不过想到自己早已定好的算计,高俅又阴阴地笑了,当下道:“张叔夜勾结梁山,收受贼人钱粮贿赂,他自己也承认了,却不是本大人冤他——从明天起,推着木笼囚车满济州游街,给张太守长长脸面,也让那些不长眼睛不长记心的刁民都看看,都认清楚了,这些忠臣扒了皮,都是些甚么东西!”
闻焕章党世雄听了大喜,齐声恭维道:“太尉大人这一招釜底抽薪,毁了张叔夜的名望,实在是妙到了极处!”
党世英却道:“太尉大人,方才探马来报,济州城还是不开城,咱们进不了济州,却让大人您往哪里去屯下行营?”
高俅一挥手:“无所谓啦!张叔夜治下的济州,必是穷城一座,能有多少油水?老子还懒得打他的主意呢!对了,给牛邦喜传下令去,不许再随便抢了啊!小兵们都抢足了身家,打起仗来谁肯卖命?闻先生,你再费心写一份文告,给十位节度使带回本部人马,广为宣谕——就说平了梁山,老子十倍给赏,如果梁山的钱多,百倍又何妨?让那些兔崽子亮亮眼,别只盯着地方上的几个小钱不放,那样活不出人来!”闻焕章笑着答应了。
十节度也纷纷谢赏。高俅道:“先在这里歇兵两天,收收小的们的心,然后大兵围了梁山,切不可放贼人们跑了一个,倒害咱们少一分儿功劳。不过说到这些调兵打仗,老子全是外行,就都耍你们这些大将了——各位节度使大人却当努力呀!”
众人齐称不敢,出去后安营整兵,做进剿梁山的准备。党世雄精神抖擞,第二天亲自押了张叔夜去济州南边的金乡城去游街,轰动了一县的人。
济州治下有四座城池,北有郓城,中为州治巨野城,东有任城,南有金乡城,而且八百里梁山水泊就有一半儿划在济州治下。随着高俅兵锋向前推进,张叔夜也从金乡游到了任城,又游回了济州城下。
这些天张叔夜虽然身戴镣铐,身处樊笼,但他心志不屈,只等着东京圣旨下来明断,因此该吃吃,该睡睡,几天下来,人反倒将息的胖了。游街之时,虽然党世雄安排的铜锣敲得震天响,把张叔夜的“罪状”吆喝得声遏行云,但除了那些刻意安排的游手泼皮们嚷骂几句外,百姓皆是沉默,用静静的目光看着他们尊敬的太守。
他们虽然无知识,甚至愚昧,但并不是任人撮弄的傻子——张叔夜张太守如果是贪官,他早成了奸贼高俅的座上宾,哪里还用坐囚车呢?
百姓的这一片静默里,好象平静的海面下正有暗流在澎湃汹涌。
当囚车到达济州城下时,城中顿时沸反盈天,民众哭喊声惊天动地,又不知是哪一个胆上生毛的吆喝了一嗓子:“这样忠奸不分的朝廷,养它何用?不如反了,抢太守回来!”——万众一声应和,张家三兄弟眼看就是个弹压不住——一来不想弹压,二来真的弹压不住。
党世雄等一干押解官兵齐齐色变——如果一城的老百姓都奔出来了,踩也把他们踩成肉泥!但就在党世雄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坐着的张叔夜从囚笼中站起来了。
他只用一声断喝就堵住了济州城门——“我张叔夜是否有罪,自有官家明断!尔等欲犯上作乱,是要逼吾早死么?”
众百姓听着,再不能稍动,皆拜于尘中,痛哭失声,街道尽湿。党世雄趁着这个空儿,赶紧推了囚车,如丧家之犬一样跑了。
心有余悸的党世雄跑到了郓城县后,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儿。郓城县是个小县分,在这里,那些刁民们能翻起多大的lang花来?
党世雄错了——这里的人民虽比不上济州城那么稠密,但他们却有一个好县令时文彬。
时文彬在郓城县令这个位子上,已经开了两任了。第一任交接时,正好赶上晁盖黄泥冈上劫了蔡京的生辰纲,从上到下那些官儿们都倒霉,偏巧他调任走了,算是好人有好报,逃过了一劫。
但是,时文彬是清官,没钱,平日过年节寿庆,他虽然也去拜见上官,却送不起礼,只跑不送,原地使用,后来梁山周围的官们实在卖不出去了,上司们一商量,把时文彬这人再打发回老地方,继续当他的郓城县令去!
回到郓城的时文彬,受到了郓城人民的热烈欢迎,毕竟碰上一个清官不容易啊!说实话,在梁山脚下当清官比较容易,因为地面上没人敢横行不法,出头的椽子都让梁山横在前头砍了,时文彬只要一门心思给老百姓办实事儿就行,所以他的积极性很高——当了一辈子官儿,还是在贼寇脚下干最痛快啊!
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一根出头的椽子——党世雄。
党世雄推来了关押着张叔夜的囚车,命令时文彬,安排地保去敲锣,安排人手往囚车上投垃圾,安排人控诉张叔夜的罪状——在他看来,这些小县令就是走狗,他这个高太尉的心腹人只要哼一声,小县令们就只有奔走趋奉的份儿。
但时文彬不是那些小县令——当他看清楚囚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后,他怒不可遏,以手指点着党世雄的鼻尖儿骂道:“尔何人哉?敢如此欺凌一州父母?!”
可惜他这书呆子气发作得不是时候——在济州城下吃了瘪、自我感觉丢了面子的党世雄一鞭子抽了过去,大骂道:“反了你啦!老爷这回不但要欺凌一州父母,连你这一县的父母也一块儿欺了!”
济州城下失了面子,就在郓城县里找回来!这是党世雄一生中所作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下令把时文彬也关进囚车木笼——反正笼子够大,只关张叔夜一个纯属lang费——然后摇摇摆摆游街去了。谁知就惹恼了郓城县里的一筹好汉。此人非别,正是当衙的都头插翅虎雷横。时文彬是雷横的老上司,二人相处愉快,党世雄将时文彬如此作践,雷横如何容得?
愤懑之下,雷横跑回家里,二话不说,先跪倒在老娘面前,叩头不起。
这一下却把雷妈妈吓了一跳:“横儿,你又惹下甚么祸事了?”
雷横沉声道:“娘啊!孩儿并未惹祸,而是准备惹祸——娘你不知道,咱们县里来了个高俅手下的狗官,叫甚么党世雄的,用一辆囚车盛了咱们济州张太守不说,还把咱们时县令也捉了去,关车游街,如此折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孩儿虽鲁莽,也知道张太守是好官,时县令是好官,如今的好官,都被关进笼子里去了,是汉子的,谁能忍得?娘啊!孩儿大胆,要让党世雄那狗官吃上一闪,只是怕老娘受了惊吓,因此才有这一跪——娘啊!儿说完了,您老人家大发慈悲,准孩儿放手一搏!”
听了此言,雷妈妈伸手将雷横扯起,斩钉截铁地道:“孩儿啊!你做的是正事!张太守、时县令那样的好官,岂能受狗贼的侮辱?你自去行事,休以我为念,你娘年纪虽老,但筋骨还健旺,拄个拐杖,紧走几步,也上梁山去了!”
雷横又惊又喜,想不到老娘不但允了自己去,连抽身退步的道路都想好了,当下问道:“娘!您怎么突然想下要上梁山了?”
“嗐”了一声,雷妈妈叹息道:“我总是放不下当年西门大官人和地厨星的功德炊饼啊!索性这回上了梁山,仗着你的脸子,再向他们求些儿来佛前上供也好!”
雷横又问道:“娘啊!这屋子咱们走了,你真舍得?”
“糊涂!”雷妈妈训斥儿子道,“梁山和郓城县就这么一捻子近,等梁山打跑了这些官匪,你老娘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有甚舍不得的?”
说起,雷妈妈收拾个小包袱,拄了拐棍撮风一样去了。雷横呆在那里,想像着老娘对水泊边梁山掌船的小喽罗叫道:“我是上梁山大寨入伙的!”——那时船上的人肯定要象下饺子一样往水里掉哇!
雷横摇摇头,把胡思乱想都摇走了,起身去找老搭档美髯公朱仝。朱仝武艺在自己之上,有他帮手,救张太守、时县令又多了五分把握。
寻到朱仝屋子里时,就见朱仝正在收拾东西,一见雷横,面色郑重地道:“兄弟来得正好,我有话对你说!”
雷横见朱仝把大攮子正往腰里别,心下蓦然起了奇异的共鸣,便笑道:“哥哥请讲!”
朱仝便开门见山道:“党世雄那恶贼欺吾郓州县人太甚,我欲前去对付了他,救张太守、时大人出来,我知道兄弟你家有老母,不同我这无牵无挂之人,因此也不去拉你一同动手——但若有个响亮,还望兄弟看在昔日情份上,莫要出手拦我!”
雷横听了,嘿嘿一乐,却把衣襟一翻,亮出腰上一排猛虎獠牙一般的匕首来。朱仝见了先是一愕,四目相视间,猛然心意相通,二人皆是哈哈大笑。
笑罢,朱仝叹道:“兄弟有此义胆,却奈老母何?”
雷横便吐了口气,恨道:“娘的!真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我老娘已经收拾包裹,先我一步上梁山入伙去了!”
朱仝听了,差点儿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死,咳嗽了半天,才道:“这……连老妈妈都坐不住的世道……唉!出毛病了!出毛病了!”
雷横便摩拳擦掌地道:“哥哥你这不是废话吗?好啦!咱们现在怎么干?党世雄那厮带着千多人,附近又有一个朝廷的节度使领兵镇着,咱们要怎么才能收拾了党世雄,还要把两位大人救出来?”
朱仝却不比雷横的热血冲动,其人是个有谋算的,早已胸有成竹,听了雷横的话,心下更定准了三分,当下决然道:“兄弟,你我须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必然叫狗官落胆!”这正是:
只说好汉投水浒,又见老妪上梁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章 火起
一封鸡毛信正在党世雄等一小撮人的懵然不觉中,悄悄地在郓城县中流传,信里用本地佶口骜牙的土话写了几行字,大意就是日内听锣声为号,杀贪官、救好人,最后还有最关键的一句——自有梁山好汉接应。
郓城县离梁山极近,出了城东门就是一片水泊,这里的老百姓受梁山的熏陶日深,极具反抗意识,是名符其实的“刁民”。鸡毛信传递之处,渔叉、刀矛、农具被磨亮,不知多少“刁民”竖起了耳朵,时刻准备捕捉那喧嚣中的铜锣声。
党世雄活在世上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暗夜,黑暗中突然有一道火光猛然窜起,那是郓城城外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军中的粮仓突然着火了!
高俅进剿梁山,李从吉引本部人马驻郓城,扼敌左翼。久经战阵的李从吉一眼就看中了郓城西门外的一处好地形,正是储粮驻军的兵家要地。
很不幸的是,最熟悉这块兵家要地的人不是李从吉,而是郓城本地人——其中就包括插翅虎雷横。
雷横带了引火之物,摸黑轻车熟路地潜进了李从吉的军粮重地,宰了十几口子小兵,然后一把火将冒尖儿的粮囷子点了起来,贪婪的火苗卷起带着麦香的米粒儿,直上长空。
郓城县中铜锣声突然敲响,有**喊起来:“走水啦!走水啦!”无数汉子手挽磨利的渔叉锄头,蜂拥而出去“救火”。
县衙中,鸠占鹊巢的党世雄正酣睡间,突然听铜锣声响得揪心,睁眼时只见纸窗上沁出一片跳跃的红来。慌乱中党世雄连鞋都顾不得穿,跳下炕直冲到院里叫道:“哪里失火?”
有人高效率的应口道:“回大人,是城外军营。”
党世雄听了,跌足叫一声苦,然后他就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一柄大攮子已经贴着他的肋扇直捅了进去,冰冷的攮子入体,还搅了几搅,党世雄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这一搅再搅下变得支离破碎,当那柄攮子轻轻地抽离时,脏器的碎片仿佛都随着凶器的离去而跟着流失了。
鲜血哽住了党世雄的嗓子眼儿,把他满腔的不甘都堵在了咽喉里。党世雄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他的瞳仁中最后映出的是一个长须汉子的形象——好一把美髯!
美髯公朱仝趁虚而入,一攮子捅死了党世雄,转手换了把解腕尖刀,不等党世雄的尸体完全倒地,就顺手抄住了党世雄的发髻,借着尸体往下坠的力量,锋芒快刃逆流而上,将其人的人头干净利落地削了下来。党世雄郁积在胸腔里的愤懑之气终于找到了渲泄的出口,和着鲜血,飘着腥香一泄如注。
党世雄冒着汨汨热气的甜香鲜血慢慢变冷,最后归于腥臭,这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朱仝将张叔夜、时文彬从囚笼里救出来了。
重新站在自由的天空下,张叔夜、时文彬恍如隔世的同时,却也被眼前壮观的景像惊呆了——他们正站在高高的县衙角楼上,就见郓城县中四下里举火如星,英勇的郓城人民正在把党世雄的走狗们一个个揪出来,振聋发聩地呼喝声中,平日赖以谋生的渔具农具雨点般地落下,求饶惨叫声不绝于耳。
死亡的盛宴聚散极快,当害民贼们的鲜血染红了沟渠的时候,郓城县里陡然间安静了下来,人们意犹未尽地停了手,倒不是他们愿意手下超生,而是党世雄手下的一干走狗——包括躲起来的——都已经被揪出来杀绝了。
这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半分余地可以回旋,千疮百孔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注解。
站在高处的张叔夜、时文彬都惊呆了——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根本无法阻止伟大的死亡将生命堆叠进他的碗里去。在这一片无序的哗乱中,张叔夜曾经发出过呐喊,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于风中,血腥气织成一道厚密的屏障,将他的喝阻温柔而不容置疑地阻隔于千里之外。
城外是火,城内是血,火与血互相辉映,映红了郓城县里每一个汉子的眼睛。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充满了力量,这力量在他们之间传递共鸣——这是足以移星换斗、改朝换代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火光和鲜血的反衬下,最容易凸现了。
此时提着人头的人,是最自豪的人。他们生命的分量加重了,因为他们割取了别人的生命,并将那些死人应尽而未尽的责任都兜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他们的生命象金秋的谷穗一样丰满了起来。
郓城人民互相打量着彼此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象前世今生已经开悟的记忆,在朦胧中模糊地互认着——血暴使人疯狂,但也使人陶醉,更加促人成长。
就在这一片美妙的氛围中,一阵锣声又在西面城楼急促地敲响了。
被从天而降的鲜血瀑布洗礼之后的郓城人民仿佛从沉睡的美梦中觉醒,他们这才醒悟过来——杀了贪官,但也惹了大祸——但那又怎样?
现在的他们,生命的质量从来没这么有分量过,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而不象从前,他们顶多只算是行尸走肉——禽兽的口粮而已。
郓城人民握紧了手中染血的简陋武器,他们互相沉默地对视着,此时无声胜有声,在一片默契中,大家肩并肩向着锣声响起的地方走去——那里满眼的红光下,火舌翻卷,如不屈的刑天不断地向着天空挥舞着斧钺!
人民的力量,已经觉醒了!
张叔夜僵在角楼上,时文彬扶住了他:“大人……”
目送着这些上街的普通老百姓一个个脱胎换骨,张叔夜喃喃地道:“天要塌了……”在这一瞬间,单衣独对奸臣高俅而面不改色的张叔夜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在这一瞬间,一幅幅画面从他眼前闪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随着这一声平地春雷响,国人上街,周厉王仓惶逃亡!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随着这一声平地春雷响,大泽乡的烽火席卷天地,无数人民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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