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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王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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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事儿,雷横没少被老娘数落,挨数落倒也罢了,但看着老娘心愿难偿闷闷不乐的样子,身为孝子的雷横实在是心中难受。

谁知今ri喜从天降,西门庆自己送上门儿来了,雷横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也得将西门大官人请回到家里去,让老娘亲眼看看这位转世天星,若能就近从大官人手里请回一个功德炊饼,那更是上上大吉了。

雷横一心要厚待西门庆,西门庆也有意要结好插翅虎,双方一拍即合,西门庆便抱拳道:“既如此,在下就叨扰雷都头府上了!”

雷横欢喜得咧开了一张大嘴,再也合不拢来,只是“嘿嘿”傻笑——今天之后,老娘却不会再骂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没用了?

商量已定,西门庆便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行动起来。朱都头要走远路到城外宋家庄,便骑在下这匹马去!在下先和雷都头回家认认门,然后分投去干事!”这正是:

真君子碰伪君子,有心人算无心人。却不知此事进展顺利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1。67 雷横归心

西门庆、朱仝、雷横计较已毕,朱、雷二人探得衙门中无甚公事,朱仝先骑马出城,往宋家庄去了。

雷横便负了西门庆的大褡裢,当先引路回家去。感觉着背上沉甸甸的份量,雷横心中感叹:“原来世上除了宋江哥哥,还是有第二个及时雨的。这西门大官人和宋江哥哥从未见面,只因一时的义气相投,就花费这么一注大财来洗雪宋江哥哥的名头,这可比寻常的花钱买命更加难得十倍了!做男儿的,若有机缘能结交到这么两位忠肝义胆的好朋友,一生一世还希图些什么?”

心上正思忖着,耳中突然听到背后的西门庆止住了脚步,雷横回头一看,却见西门庆正站在一家衣料铺前,负了手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看到雷横转眼,西门庆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就迈步进了那间衣料铺。

雷横心下疑惑,也跟了进去,就听西门庆正对那掌柜的吩咐道:“给我包一件红青缎的氅料,一件鱼白缎的裙料,便麻烦贵行一个伙计替我担了,同我走一趟,另有雇工钱相谢。”那掌柜的眉开眼笑着连连答应,快手快脚的把西门庆要的料子备办好了,装在两个礼盒中,让一个伶俐的小伙计帮忙担着。

雷横在一旁看着,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知道这是西门庆送给自己老娘的礼物,心中一热,大步上前道:“西门大官人,这却是怎的说?”

西门庆回身笑道:“今天第一次拜见府上的老夫人,空手进门,脸上须不好看,因此备办些薄礼,也是做晚辈的叨扰一场。”

雷横见西门庆如此意诚,满心感激,却只是嗫嚅道:“这……这个却如何使得?”

西门庆道:“甚么使得使不得的?在下这几天在雷都头家中跑出跑进,却要生受老夫人了。这区区一点儿微物,何足挂齿?”

说着,早招呼了那挑担子的小伙计出了门,雷横也只好依然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却见西门庆一路走,一路又采办了八se水礼,都让那小伙计满满的挑在担子上。

雷横此时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心中热血沸腾:“这位西门大官人,若买办这么多礼物是为了替他自己谋事,那倒也罢了,偏偏他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宋江哥哥!若说他费这么多心思是要救宋江哥哥的xing命,那倒也罢了,偏偏宋江哥哥已经逃出了xing命,他是来为宋江哥哥挽回名誉的!这样讲义气、有担当的好男子,世上少有!”

走不多时,进了一处院子,雷横紧走几步,把背上的褡裢放在屋檐下,向屋里垂手恭声道:“娘啊!孩儿回来了!今天孩儿带回家一位贵客,娘倒先猜猜是谁?”

门帘掀动,门帘后面影出一位老人家来,发如冬ri雪,鬓赛九秋霜,年纪虽已有六十多了,看行动之间倒也硬朗,一边问:“却又是甚么贵客?”一边掠着头发迎接出来。

西门庆急忙上前作揖:“老伯母,清河西门庆西门四泉,在这里给您老人家见礼了!”

雷妈妈见儿子这一次带回来的贵客既不是游手好闲的赌鬼,也不是满身匪气的豪客,而是斯斯文文、礼数周全的一位公子,心上便欢喜了三分,只是想:“若横儿平ri里结交的都是这等知书达礼的人物,老身省了cao多少心?!”一边想一边上前搀扶,笑说:“如此大礼,老身可当不得。”

突然间,反应过来的雷妈妈脸se一变:“这位公子,你刚才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西门庆恭声道:“小侄我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

“西门庆?”雷妈妈大声道,“莫不是那个转世天星,娶了鬼妻,写下一幅惊天动地挽联,为人有情又有义的清河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尴尬地一笑:“老伯母,你把我夸得忒好了,小侄不才,就是清河县的西门庆西门四泉。”

“哎呀呀!你个天打雷劈的横儿啊!怎的不早说?竟然让我受了星主大官人的一礼,这不是折我老婆子的寿吗?”一边抱怨着,雷妈妈一边就要撩衣下跪。

西门庆傻眼了,急忙手忙脚乱地搀扶:“老伯母,快休得如此,在下后生晚辈的,你这一来却让我心里怎能下得去?”一转头冲着旁边的雷横吆喝:“雷都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忙把令堂扶起来?”

雷横急忙上前帮着把他母亲搀扶好了,并大大咧咧地说:“娘欵!西门大官人是来咱郓城县办事的!孩儿舍了这张脸,好不容易把西门大官人请回了咱家住两天。您若这么拜来拜去的,把西门大官人给拜走了,那时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真的?”雷妈妈听到西门庆要在自己家中落脚,顿时喜出望外,“星主大官人真的要下榻在咱们家?”

说着话,西门庆和雷横已经把雷妈妈扶掖回屋中椅上坐下,西门庆呈上礼物,只看得雷妈妈眼花缭乱,一叠声的只会说:“当不得!当不得!”

西门庆打发了担担子的小伙计,回身笑道:“我和雷大哥一见如故,蒙他青眼相看收留了我,让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郓城县有了个落脚之地。如此大恩大德,一点儿薄礼又算得上什么?”

雷妈妈叹了口气,转脸向雷横道:“横儿,你长进了!若你相与的都是星主大官人这样的人物,为娘也少替你担多少心!”

雷横笑应道:“娘,看您说的是甚么话?世上象西门大官人这样的好汉子,能有几个?若我随随便便就能结交一群带回家来,反见得西门大官人忒也不值钱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雷妈妈便道:“横儿说得不错,倒是老婆子糊涂了。说到星主大官人,全山东八府,也不过只有两位而已。”

雷横便道:“娘,西门大官人是来郓城县办事的,我嫌客栈里的服侍不周到,因此才将西门大官人请回了咱家,这每天的三茶六饭,娘你可要留心了!”

雷妈妈便慨然道:“若真能留星主大官人住上几天,老婆子我就是煮凤烹龙,也要支应下来!就只怕老婆子手艺粗陋,却让星主大官人吃不对味时,万一饿瘦了些儿,却不是我的罪过?”

说笑了一阵,雷妈妈兴冲冲的去街上买菜了。西门庆便取了硕果累累的钱串子背了,对雷横拱手道:“俗话说,救兵如救火,在下这便寻那阎婆去。”

雷横忸怩道:“进了我家门,大官人连茶都未喝一口,就忙着干事,岂不显得我雷横太过慢待了吗?”

西门庆笑道:“你我男子汉大丈夫,相交贵在知心,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礼?等把公明哥哥的事情办妥了,你、我,还有朱都头,咱们再来吃喝个痛快!在下这便去了,老伯母那边,雷都头却帮我解释几句!”

看着西门庆健步出门的身影,雷横一股热血从心头直涌了上来,抢前两步,冲着西门庆的背影吆喝道:“西门大官人,你以后尽管称呼我雷横的名字就是,甚么都头不都头的,没的叫得人生分了!”

西门庆慢慢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向着雷横抱拳深深一揖:“既是雷大哥吩咐,小弟我敢不从命?”

院内院外,二人相视会心一笑,西门庆转身去了。

雷横赶到门前,目送着西门庆鹤立鸡群的背影,胸中只觉得热呼呼的:“人活一世,能结交到这样的好兄弟,却也是不枉的了!ri后他若有用我处,上刀山、下火海,我雷横皱一皱眉头,就是狗娘养的!”这正是:

真心须用真心换,假意终为假意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68 雷娘教子

雷妈妈买菜归来,一见屋中只剩雷横一人,便问道:“星主大官人呢?”

雷横便回道:“娘,西门兄弟他办事去了!”

雷妈妈人虽然响快,但心却细,一下子听出了雷横言语中的变动,遂含笑道:“怎么管‘西门大官人’叫起‘西门兄弟’来了?”

雷横喜洋洋地说道:“娘啊!刚才我和西门大官人意气相投,我们二人约定了,以后便以兄弟相称!”

雷妈妈一听,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称愿道:“真是普天神佛保佑,我家横儿,也总算有了一个人中龙凤一般的兄弟了!”

雷横一听心中暗乐,他以前带回家的兄弟,尽是些七长八短汉,三山五岳人,甚至包括宋江,都没一个能入自家老娘的眼,没想到今天老娘却对西门兄弟垂了青目,当下便笑着给西门庆长脸:“娘,你不知道……”说着添油加醋,将西门庆为救唐牛儿,为挽回宋江名誉,如何如何一掷千金,如何如何四下奔走,啦啦说了一遍。

雷妈妈听了,念佛不止,连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老婆子就知道,星主大官人是个行善的。常言说的好,与凤同飞,必出俊鸟,伴虎而眠,没有善兽。横儿你今后却要多与星主大官人来往,却少去沾惹宋押司那一类人才好!”

雷横便瞪大了眼,咕哝道:“公明哥哥却又怎么了?”

雷妈妈听了,便恨铁不成钢地道:“横儿你好糊涂啊!星主大官人刚来郓城,不知道那宋公明的底细,难道你也不知道不成?若他真是个磊落人,当初看上了人家姑娘,就该三媒六证的,求亲娶回家里来才对。为何却偏要鬼鬼祟祟来找你商量,让你指使着一帮游手捣子去坏人家的衣饭?”

雷横一听矮了半截,急忙打躬道:“娘你低声些儿!这话让旁人听着了,不是耍处!”

雷妈妈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来:“你和那黑厮做得,老婆子我就说不得了?若怕我说,你也学那黑厮,用一口锋快的压衣刀子,把你老娘这颗头割了去啊!”

雷横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哭丧着脸道:“娘啊!您莫要生气,一切都是横儿的错!我只说宋江哥哥因为身量矮,不敢去当面求亲,因此想出了这英雄救美的主意,所以才跟着凑趣儿。谁知道那阎老头儿身子虚,吃了惊吓后居然一病死了,孩儿的心中,也常常后悔!”

雷妈妈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下来,但话中的怨怼之意更浓了:“若不是你这个孽障也被牵扯在其中,你娘我焉肯跟那黑厮善罢干休?早上郓城县公堂,把那黑厮的牛黄狗宝也掏出来多时了!合着恶人你做,他却妆好人,舍棺材舍钱的,骗娶了人家闺女还不算,最后还要把人家闺女给杀了,这是甚么‘及时雨’?这是甚么仁义大哥?”

雷横低着头挨刮,一声儿也不敢吭。

雷妈妈越说越气:“他那仁义,只不过是仗了他老子有收租子的五百亩好地,四下里泼洒铜钱买出来的。能从钱上来,也就能从钱上去!横儿你若是还伙着他混,今后有一天被他卖了,你还在帮那黑厮数钱哩!”

再叹了一口气,雷妈妈又道:“你再看看人家星主大官人,降世的天星,行的都是正道。一个卖糟腌的唐牛儿,跟星主大官人无牵无挂的,就因为是一条人命,便舍了一褡裢钱,要去救他出狱。再看看那个黑厮,唐牛儿打夺走了他,他反而要将唐牛儿陷狱!两下里比一比,当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说着,雷妈妈更抹起泪来:“想当初,那个叫时文彬的知县相公要抬举你当都头,你老娘我想着他是个清官,能在他那里当个都头,就好比当年包拯爷爷手下的王朝马汉一般,也是个光宗耀祖的事。谁知这时知县时运不好,被蔡太师的生辰纲一案挂误了,换了个知县相公后,你又不争气,学会了开张碓房,杀牛放赌,只是伙着宋黑厮那一干人,往下道儿上走。到现在人也老大,却也不娶个媳妇,若我明天蹬腿去了,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雷家的列祖列宗?”

雷横听了,泪如泉涌,只是叩头道:“娘你别生气,横儿一定改。若说了不算,娘你便用咱家的打铁锤子打死了横儿,横儿也无怨言!”

雷妈妈见儿子涕泪交流,额头用力碰在地上,红通通一片,一时间心疼,便道:“横儿你起来!今天星主大官人来了咱家,还和你兄弟相称,焉知不是你的机缘?跟着好人学好,娘只盼你能和这样的正人走得近些,耳濡目染的,也做个堂堂正正的好汉,也不枉你这七尺男儿,大好头颅!”

雷横又重重叩了一个头,宏声道:“娘啊!你的话,跟金子一样,横儿我句句记在心里!”

雷妈妈拭了泪,拉起儿子,打了一盆冷水,将他头上磕出来的青痕冷敷起来,自己厨下整顿菜蔬去了。

雷横坐在檐下,冷手帕包着头,心里却是闷闷不乐:“想不到路上说话,草里有人,我和宋江哥哥在屋子里密谈,却都被我老娘暗中听去了。邻居街坊,尽说我老娘是个有见识的,难道她老人家旁观者清,那宋江哥哥真的是个不可交的无义之人吗?”

他在这里暗费思量的时候,美髯公朱仝也正在几十里外的马背上心中计较:“公明哥哥,究竟是何等人物?”

原来,朱仝骑了西门庆的白马,一路疾驰,出了郓城县,直奔宋家村。这宋家村原名水堡村,后来一户姓宋的人家发迹起来,明买暗兼的,把水堡村周围的土地尽数都变成了宋家的产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堡村就改名宋家村了。

白马脚力甚健,不一时早到了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宋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堂上坐定,朱仝便道:“请太公摒退左右,在下有要紧话说。”这正是:

一生成败惟片语,万事得失在寸心。却不知朱仝要说什么话,且听下回分解。

1。69 老头难缠

听到朱仝说有要紧事,宋太公急忙打发庄客人等,都回避了,再转回身来时,已是满面陪笑:“都头请说。”

朱仝便开门见山道:“太公,此间已无六耳,那晚辈可就直说了——我那公明哥哥何在?”

宋太公须眉都不颤一下,款款坐下,徐徐言道:“都头在上,容老汉告禀:老汉世代务农,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谁知家门不幸,出了个逆子宋江,不好好耕作田园,偏偏要去做吏,鬼迷了心窍似的,用石舂捣都捣不醒他。没奈何,老汉已在数年前,在本县知县相公那里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户籍,跟老汉我再无关系。那畜生以后便是得了天大的富贵荣华,我老汉也不沾他那湿气!”

说着,宋太公觑眼看到朱仝似笑非笑的,十成里倒有九成九不信,他也不惊慌,起身道:“口说无凭,老汉从前官手里领了执凭文帖,在此存照。若朱都头有疑虑时,且待老汉取来,请都头细验。”

朱仝笑道:“老太公且安坐,有事儿子服其劳。既有执凭文帖,何不便让四郎取来?”

宋太公摇头道:“唉!庄户人家,说不尽那耕田种地的苦。这些天家中添了佃户,种田的农器却不够了,本村偏生又没有铁匠铺子,只好打发小儿宋清,去邻村监制些种田的家伙什儿。临出门时,老汉却忘了问他一声,也不知他东南西北,跑到谁家村里去了。”说着,连连叹着气去了。

朱仝坐在草堂中,暗自苦笑:“这宋太公,果然是姜桂之xing,老而弥辣。不但把公明哥哥藏得滴水不漏,而且生怕连累到四郎宋清,更把他远远地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糟老头儿,倚老卖老的和我这等来查案的公人们厮混!”

又想道:“是了!他口里说四郎去邻村打农具去了,其实那铁扇子宋清却是在郓城县衙门里花钱运动,只要把那唐牛儿煮成一腔烂熟的替罪羊!便是有公人来挑理,太公他也可以说是去打农具的宋清因兄弟情深而自作主张,他在家里通不知道!这等老谋深算面面俱到的功夫,我可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待他回来,我还是跟他挑明了说!”

须臾,宋太公手里捧了执凭文帖,进了草堂,恭恭敬敬向朱仝面前一献:“都头请看!”

朱仝急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待宋太公归座,他才接着坐下。也不用看那执凭文帖上写着什么,只是随手向面前桌案上一放,笑着向宋太公道:“太公,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平ri里是最和公明哥哥好的,他有甚么心腹事,从不瞒我,我有什么疑难事,也从不瞒他,一世人,两兄弟,皆以义气为先。今ri公明哥哥闯出了这桩泼天大祸,我这做兄弟若不帮他,谁来帮他?因此,你老人家放宽一百二十个心,相信我一次,请出公明哥哥来与我一见才是正理。”

宋太公有气无力地摇着白头,叹息道:“唉!朱都头哇!你这不是强老汉我所难吗?宋江又不在我这里,却让我上哪里给你找他去?有宋江那忤逆子前车之鉴在先,这世道上的义气,老汉我也早看得灰了。便是亲如父子兄弟,还有信不过的时候哩!”

朱仝摇着头叹了口气,看看听听,隔墙确实无耳,这才对宋太公道:“太公,你附耳来!”

宋太公便假痴不癫地把耳朵凑了过来,口中兀自风言风语:“只恐老汉我耳朵里有些腌臜气味,若臊着了都头的鼻子,却是罪过!”

朱仝一笑,轻轻在宋太公耳边说了几个字,只惊得宋太公直跳了起来。一刹那间,老头儿仿佛吃了脑白金一样,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手脚也麻溜了,jing神也倍增了,只是又惊又怕地指着朱仝道:“你……你怎能知道?”

朱仝昂然拱手:“太公,我早说了,我和公明哥哥一世人,两兄弟,皆以义气为先。若我贪图捉拿他的那一千贯赏钱,也不会单人独马来到贵庄了。少说,也得带上三五十个差役是?”

宋太公一时低头不语,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后,才抬起头来,长叹道:“唉!承蒙朱都头高义,小儿今生今世,能结交到都头这么一位生死兄弟,也是他烧了高香了!都头且随老汉来。”

朱仝举手揖让:“太公先请。”二人说着出了草堂。

转了几重门户,来到一座佛堂,宋太公低声道:“正是这里了。”朱仝点点头,一闪身进去,宋太公便拴了门,走到一旁坐在石碌碡上,四下里望起风来。

佛堂中,朱仝把拱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窨子里钻了出来。劈头见是朱全,先大吃那一惊。

朱仝急忙道;“公明哥哥休要惊慌,小弟今天却不是来捉你的。咱们弟兄闲常时最好,有了事都是肝胆相照。那一ri喝酒喝到兴头上时,兄长你曾说道:‘我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窨子,上面供着三世佛,佛堂内有片地板盖着,上面设着供床。有一天兄弟你若是有了个马高镫短,可来愚兄这里躲避。’小弟那时听说,记在心里。几ri前哥哥杀了人,官司累寻不见,小弟心里就明白了三分,必然是躲在这个地窨子里来了……”

没等朱仝把话说完,就见本来呆若木鸡的宋江把大腿一拍,大叫一声:“苦也!”

宋江身高只有一米四七左右,这一下苦起了脸,看着就跟成了jing的苦瓜一样,朱仝心中一怔,问道:“公明哥哥,小弟还有未尽之意,你怎的就未卜先知,抢着叫起苦来?”

宋江看起来心慌意乱,只是摇着手道:“朱仝兄弟,哥哥哪里会什么未卜先知,若真的能未卜先知,也用不着杀人了!只是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因此心上大是难定!”这正是:

卖糖君子今何在?回头却是口甜人。却不知宋江想起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1。70 初现原形(改)

朱仝听宋江说得紧急,虽然心上打了个突儿,但却是面不改se,只是淡淡地问道:“却不知公明哥哥所患何事?”

宋江跌足道:“刚才被兄弟一说,我才想起,我这佛堂中的地窨子,也不知在酒后对多少人提起过。万一有人贪图官府的赏钱,跑到衙前出首,那还了得?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朱仝一愕,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暗中思忖道:“我只说,宋江哥哥和我是最知心的朋友,才把这最后的逃生之路透露给我一个人知道,没想到,却是、却是……嘿嘿,朱仝啊朱仝,你却也太高看自己了!哈哈!哈哈!”

眼见宋江在自己眼前踅过来,踅过去,朱仝忍不住便埋怨道:“宋江哥哥,事机不密,反害其身,这地窨子关系到你身家xing命,你怎能如此草率,逢酒便说?”

宋江悔得肠子都青了。只道是酒酣耳热之余,将这一则事关生死存亡的秘密附耳一说,那一瞬间的擒心之力,天下谁能当得?未曾想,当ri拉拢人心的杀手锏,今天却成了可能自作自受的勾魂牌,这世事变幻的,真如白云苍狗一般,却让人感叹都不知道该从何感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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