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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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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比我婆姨好看……”孙平贵说着上前扯了一把芥菜叶子,洗也不洗便往嘴里塞,看得李素直皱眉。
  孙平贵似乎也被自己的丑陋吃相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忸怩道:“整个冬天光吃肉,便秘好些天了,贵人恕罪……”
  “上次弄那些烂布头,我把它们全买了,最近咋样?没再做亏本买卖了吧?”
  孙平贵愈发不好意思,先朝李素行个礼,算是感谢了当初李素的恩情,然后笑道:“托贵人的福,后来小人又去毫州弄来两千匹绢布,囤了不到一个月,被一个胡商全买下了,小小赚了一点。”
  “所以,你只卖布,不卖别的?”
  孙平贵笑了:“看贵人说的,商人哪有铁了心思只卖一样东西的,啥东西能挣钱便卖啥,若是长安百姓都缺粪叉子,小人立马扔了布仓去卖粪叉……”
  李素懂了,在商人眼里,货物没有永恒的,但钱是永恒的,只要能赚钱,什么都能卖。
  很好,李素甚慰。
  指了指满院子堆成山的绿菜,李素问道:“这些东西你能卖不?”
  孙平贵如同被强攻灌了春药似的,脸上泛起一层激动的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颤声道:“贵人愿意让小人帮忙卖绿菜?”
  “这话多奇怪,我不愿意把你叫来村里干啥?说句痛快话,能卖不?不能卖我找别人……”
  “能卖!”孙平贵忘形地大声道,接着发觉自己有些不敬,又朝李素躬身一礼当是赔罪,语调正常地道:“……能卖,有多少绿菜小人能卖多少,小人保证诚信,若给贵人短了一两,拿小人的人头充数!”
  李素点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讲诚信的,哪怕是最狡猾的商人也不敢拿自己的诚信开玩笑,他说不会短一两,那就肯定不会短,有时候商人的承诺甚至比寻常百姓的分量更重。
  “好,你辛苦一遭,我也不亏着你,卖得的钱咱们七三开,我七你三……”
  李素话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很突兀的女声。
  “九一开,李家得九。”
  二人愕然转身,发现许明珠俏生生站在身后,今日许明珠终于换下了礼服,穿着一身素淡的高腰衽裙,头发挽成高高的云髻,髻上一支金簪随步摇曳。
  许明珠的脸色不太好看,李素有点纳闷,不知谁惹她生气了,二人目光注视下,许明珠盈盈走到面前,先朝李素屈身一礼,轻声道:“先给夫君赔罪,妾身不该失了规矩乱插言,妾身的罪,回屋后任夫君责骂……”
  李素挠挠头:“啊……没事,插句嘴嘛不要紧,你是我的夫人,家里的事本也该知会你一声的,刚才忘了。”
  许明珠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算是笑过,随即俏脸绷得紧紧的,起身看着孙平贵,道:“这位应该是在长安城里行商的商人了,论行商,其实我家也是商人,这里面的规矩我比我家夫君更懂,行商无非将本求利而已,今日这桩买卖却不同,所谓的‘本’,全是我李家出的,而您只在中间经了一道手,既无投入也无风险,若凭此便得三,怕是您也觉得不合适吧?”
  李素睁大了眼愕然看着她,孙平贵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急忙解释道:“贵夫人多心了,刚才是贵人自己说的七三分,小人还没答应呢,贵夫人没说错,小人只是中间经个手,扯个嗓子吆喝几声,实在不值拿三成的……”
  许明珠笑了笑,道:“既如此,妾身便斗胆替夫君做主了,这两万斤绿菜全卖掉,所得银钱我李家拿九成,您拿一成,还有,一应装运的马车,车夫,劳力和城里的店铺,伙计,人手等等,李家一概不问,只派两名账房与您同去,方便监管这笔买卖的账目,您看如何?”
  孙平贵额头上渗出了冷汗,显然这场谈判许明珠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还有,两万斤绿菜不是小数,一股脑在长安城兜卖却赚得不多,您不妨先拿两千斤出来,以低价兜卖,长安城的百姓必然闻风而动,那时再把价提到最高,然后把这批绿菜按品质分成上中下三等,三种品质的价自然不一样,卖的人也不同,上等品卖给长安的王侯权贵家,中等卖给商人和官员,下等卖给百姓,如此既能让权贵们心里舒坦,百姓们对比了价格后也愿意买,您看怎样?”
  孙平贵眼睛瞪得大大的,瞠目结舌半晌没说话。
  李素却一脸羞惭,有种撞墙抹脖子的冲动。
  穿越人士啊,饥饿营销和精品路线啊,利润最大化啊……明明该知道的道理,却比不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这颗大好头颅应该剁了……给她当夜壶?
  论起行商,今日的许明珠锋芒毕露,强势得令李素有些陌生。
  气势如泰山压顶,孙平贵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于是孙平贵屁颠颠回城找马车去了,而许明珠,却仍旧绷着一张俏脸,两只葱白纤手拈着李素衣袖一角,将他拉到后院厢房里,关上门,然后朝他盈盈下拜。
  “夫君见谅,妾身今日失了礼数,更不该在外人面前折您的面子,妾身请夫君责罚。”
  李素呆了片刻,道:“啊,不失礼,不失礼,我说过,家里的事该由你做主的,今日倒是我疏忽了。”
  “谢夫君体谅,妾身刚才……其实站在您身后很久了,一直忍着没出声,后来……妾身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李家吃亏,这才僭越失礼站出来。”
  又是下拜又是赔罪的,李素真看不出这姑娘到底哪里失了礼,根本就是太多礼了。
  李素也客气得不像话:“说来今日多亏夫人,为李家挽回了损失,本来只能拿七成的,却拿了九成,实在赚大了,应该多谢夫人挺身而出才是。”
  许明珠脸蛋一红,垂头道:“夫君莫说了,再说妾身便无地自容了……”
  事情揭过了,李素呵呵笑了两声,起身拉开房门准备离开,谁知许明珠又叫住了他。
  “夫君,妾身还有件事想与夫君说。”
  李素顿了一下,转过身和颜悦色地道:“你尽管说。”
  许明珠脸蛋更红了,神情似乎不太像羞怯,反而生气的成分比较多,神情间又带着几分怯怯,最后深吸了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足勇气,然后轻轻地道:“……妾身先给夫君赔罪,妾身的话或许有点不中听,还请夫君听完后再责罚。”
  李素愈发奇怪了,笑道:“哪有动不动责罚的,我没那么不讲道理,说吧,到底什么事?”
  许明珠咬了咬牙,道:“夫君是陛下御封的县子,妾身嫁过来以前便听说了夫君的名声,妾身的娘家便在泾阳县,而夫君正被封为泾阳县子,对妾身和许家来说,已是登了天的人物了,听说县子之爵是因夫君当初曾在松州城下立了泼天的军功,大唐恶战吐蕃,全托夫君一人而力转乾坤,改变了战局,不仅收复了松州城,还挺进吐蕃境内千里,遇城克城,遇敌杀敌,大涨我大唐国威军威……”
  李素笑道:“这话太夸了,虽然是事实,也不要说得这么赤裸裸,我会不好意思的……”
  许明珠扯了扯嘴角,接着道:“……妾身嫁过来以前,县里的扈司户来我家做媒,说起夫君的人品和官爵,还有立下的种种功劳,我父母也高兴得不行,根本没考虑便点头应了,妾身当时知道后,心里也是……也是欢喜的,妾身虽未见过夫君,但妾身知道夫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能嫁给夫君,定是妾身修了十世功德,才被老天垂怜眷顾……”
  许明珠说着,忽然变了话锋:“……在妾身眼里,夫君应该是为了国朝殚心竭虑的朝堂砥柱,上马治军下马管民的顶天人物,往来皆是奏疏和公文,言谈皆是军国机要,夫君是陛下御封的县子,是体面的,高贵的官宦人家,是咱们李家的顶梁柱,可是……夫君怎可行商人贩夫锱铢必较之低贱事?”


第二百九十章 弯仔码头
  李素愕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明珠竟能说出这番话,语气里谴责的味道很重,似乎县子参与行商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我只跟孙平贵聊了一下利润分配……”
  许明珠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夫君,您是县子,是天子近臣,您的心思能安民,能治军,这些都是大事,也该是您想的事,可是行商这种低贱之事,夫君您委实不该参与,连过问都不行,平白辱没了咱们李家的身份,长安城里权贵繁多,可从没听说过哪家权贵的家主亲自过问商贾谋利之事,大唐立国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
  李素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指着门外道:“我一个县子兼五品监正,朝廷发的俸禄那么少,不做点买卖怎能养活一家人?”
  许明珠说了一大番话,本觉得有点僭越了,说完后神情变得怯怯,可李素一张嘴,许明珠忍不住又道:“长安城谁家权贵不做点买卖?但那些都是家里远亲,幕宾,账房做的事,家主可从没有亲自参与的道理,权贵家不能提钱的,但权贵家从来不缺钱,本身有了权势,外地入长安的商贾,胡人的商队都要争先巴结讨好,权贵家意思一下随便出点钱算是入了份子,挣钱的事情自不消说,商贾主动给家主送上门来,既无风险也不失体面,万一商队遇到麻烦,家主一封书函便能遇灾消灾,夫君,咱们李家也是权贵,钱财方面的事,您真的无须过问,有了体面的身份,钱财自然不缺的……”
  李素睁大眼看着她:“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许明珠脸蛋一红,垂头细声道:“妾身出嫁前,叔父与妾身聊过一些,他是有官身的人,而且曾是秦王府学士,对长安城权贵家的生财之道自然清楚。”
  李素恍然。
  这个许敬宗……哪儿都缺不了他啊。
  “夫君,妾身本是商贾出身,身份并不高,能嫁给夫君是妾身修来的福分,本来家里买卖之事,妾身还可以帮夫君打理一二,可妾身也被陛下御封为七品诰命,买卖的事妾身也不好插手了,传出去怕污了夫君的声名,夫君若信得过妾身的话,何妨让妾身的爹娘帮忙打理?丈家毕竟隔了一层,旁人纵然知道了也说不得咱李家什么,咱们李家只须遣一个信得过的账房监管,夫君意下如何?”
  李素眨眨眼:“……夫人知道咱家有几桩买卖么?”
  许明珠摇头:“嫁过来以前隐约听说过夫君是个死要钱……”
  语声一顿,许明珠惶然赔罪:“妾身失言了,只是耳闻而已,定是旁人污蔑,夫君莫往心里去……”
  李素哂然一笑:“不用忌讳,我本来就是个死要钱的,有啥不好意思承认?”
  许明珠红着脸道:“妾身只是隐约听说,而且外面说夫君赚钱的本事很了得,几桩买卖皆是长安独一份,妾身嫁过来后再看咱李家排场用度,才知所言不虚。”
  李素点点头:“不错,李家确实有几桩很挣钱的买卖,活字印刷术是一桩,烈酒是一桩,还有香水和绿菜,本来火药也该是一桩的,不过陛下可能不太同意,就算了。”
  许明珠轻声道:“有这几桩独份买卖,咱家以后用度不愁了,夫君果然厉害。”
  李素凝视着她,许久,忽然从腰侧掏出一串钥匙,交到许明珠手里。
  “东厢房有个暗室,里面是咱家的库房,一应钱财和帐簿都在里面,往后你来管家,家里一应收支用度,每月跟我说一次便是。”
  许明珠俏脸激动得愈发红润,纤细的手紧紧抓着手里的钥匙,指节微微泛白。
  李素意味深长地道:“夫人,你我一生,但愿相敬如宾,勿生怨隙。”
  显然许明珠并未听懂李素的言外之意,兴奋地连连点头。
  ……
  长安东市莫名搭了一个戏台。
  这个年代的娱乐活动并不多,寻常百姓家里往往自娱自乐,当家的心情好时哼几句怪声怪调的黄腔,绝没有《诗经》那般高雅缠绵,基本都是黄色俚语段子,不过这只是音乐类娱乐缺乏,实际上民间别的娱乐活动还是很丰富的,比如搏力,牵钩(拔河),逢年过节的观灯,社火等等,至于权贵的娱乐活动就更多了,每家权贵府养一个乐班是必须的,美貌的歌伎舞伎每年要换好几茬,还有蹴鞠,长行(赌博),投壶,围棋等等。
  所以说,只要有一颗想嗨的心,再落后的地方都能嗨起来。
  但是在东市里搭戏台免费让过往的商人百姓听乐班演奏唱词的,倒是从未有过。
  戏台位于东市一块空地上,占地大约十余丈方圆,原本是一家露天的酒肆,后来不知怎的,那家酒肆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第二天酒肆的玄关,木榻和矮桌全部被拆去,原地搭起了一个高二尺许的戏台。
  笙箫丝竹锣鼓编钟等等乐器一凑齐,乐师们穿着华丽的宫装上台演奏一番,相貌中等的歌舞伎们扭动着婀娜的身姿,迎来过路商人和百姓们的阵阵喝彩。
  乐班的顶梁柱莫过于一位绝色美女压轴,出场先笑,一曲旨在宣扬佛法轮回的长歌《目莲变文》唱得抑扬顿挫,令路人驻足神往。
  戏台搭好的第一天,东市尚无太多动静,毕竟人流量太大,路人们看个新鲜后便笑笑而去,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戏台外面围的人越来越多,观众的喝彩声也越来越响亮,那位压轴美女的美貌和身段更被东市的商人和百姓们传扬四方。
  第四天,人群里混杂着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脸带富态,身形微福,一双眼睛细而狭长,脸上时刻堆着笑容,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这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盯着戏台上那位千娇百媚的压轴美人,不由有些震惊,眯着眼仔细看了一阵后,发出赞叹般的叹息声,深深注视过后,满意地转身离去。
  第二天,那位中年人又来了,这次不是孤身一人,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玄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脸带孤傲之色,夹杂在拥挤的人群里频频皱眉,中年人手忙脚乱为他分开贴近他的路人。
  许久以后,压轴美人上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朝台下轻悄一扫,便含无限风情,将人的魂魄都勾没了。
  年轻男子站在台下不远处,原本嫌弃不耐的表情渐渐变了,一双阴沉的眼睛定定注视着台上那位美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里很快升起赤裸裸的情欲和占有欲,非常霸气。
  面白的中年人一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见到他眼里升腾而起的欲望,中年人终于笑了,这次邀媚显然是极为成功的。
  “殿下,此女佳否?”中年人凑在他耳边悄悄问道。
  年轻男子正是乔装后的东宫太子李承乾,而那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则是东宫的一名宦官,东宫内给事,黄奴儿。
  自上次李素在东市废了东宫内给事胡安的手脚后,李承乾将胡安杖毙,尸首扔给了大理寺,而接替胡安职位的,便是这位黄奴儿,此人颇具灵性,而且很懂得拍马屁,时常为李承乾搜罗民间的歌伎舞伎和新奇的猫猫狗狗宠物,渐渐的,终于在李承乾心中占了一席之地,成了东宫目前最受宠的宦官。
  黄奴儿经常出宫,为的便是给李承乾搜罗美女和新奇物事,昨日在东市见到那位戏台上的绝色美人,连黄奴儿这种见惯了美色的宦官亦惊为天人,当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她收入东宫,献给太子殿下。
  经过黄奴儿的吹嘘后,李承乾也动了心,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听说有绝色美人埋没于民间,怎能不去看上一眼,救美人于水火之中呢?
  于是今日,李承乾和黄奴儿来到东市,忍着东市各种脏乱差站在戏台前。看到压轴的那位美女出场后,李承乾只觉心弦狠狠被人拨动了似的,胸腔里回声阵阵,激荡人心,台上美人的一颦一笑,都令他深深着迷,那娇柔美艳的模样,令他恨不得狠狠将她搂进怀里,发疯般撕去她的衣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蹂躏宠爱……
  黄奴儿见太子殿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戏台上的美人,浑然没搭理他,不由笑了笑,凑在他耳边再次重复了一遍。
  “殿下,此女佳否?”
  李承乾终于回神,抿了抿唇,眼中的欲望仍不曾丝毫掩饰,只是点点头,道:“此女,孤誓得之。”
  黄奴儿高兴坏了,如此看来,这记马屁拍得既准又狠,重重拍中了太子殿下的痒处,可谓马屁界的经典案例。
  “殿下既喜,奴婢可为殿下分忧……”
  李承乾终于舍得移开目光,赞许地看了黄奴儿一眼,点头道:“若能为孤得此女,孤必厚谢。”
  黄奴儿眨眨眼:“这乐班设在东市,想来亦是寻常的民间班子,奴婢许以财帛,相信没人不会动心的,若财帛不能动人,奴婢再借一借东宫的权势,权钱皆下,万事必成。便请殿下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找班头分说一番……”
  李承乾懒得答话,神情冷漠地轻挥了一下袍袖,黄奴儿笑着离开。
  等了大约一炷香时分,台上的美人已唱完了一曲,行礼退下了,没了美人养眼,李承乾顿觉不耐,皱眉四顾。
  良久,黄奴儿忽然出现,脸上仍习惯性地堆着笑,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李承乾见他脸色不对,顿时沉下脸:“怎么?班头不肯割爱?”
  “这……殿下恕罪,全是奴婢办事不力……”黄奴儿额头冒着冷汗道。
  “哼!”李承乾冷冷剜了他一眼,袍袖一甩,怒道:“这大唐的天下,还没有孤做不到的事情!这班头不想活了吗?你有否亮出东宫的名头?”
  黄奴儿神情愈发尴尬,哭丧着脸道:“全是奴婢失察,办事不周,倒不是班头不肯割爱,而是奴婢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奴婢昨日见戏台上的美人端的美艳不可方物,绝色之姿如天仙下凡,一时只顾向殿下禀报,却忘了问这美人是男是女……”
  “啊?”李承乾大吃一惊,脸色比黄奴儿更难看:“狗才!你的意思是……”
  黄奴儿惶恐垂头,任脸上的冷汗滴落,颤声道:“方才奴婢问了班头才知,那位美人……并非女儿身,而是须眉男儿汉,殿下,奴婢错了,求殿下饶奴婢一死……”
  李承乾身形一踉跄,差点栽倒,脸上的神色分外精彩,时青时红,痛苦得仿佛刚失恋的纯情少男……
  “怎……怎会是男儿身?不该啊,不该啊……”李承乾盯着空荡荡的戏台,失神地喃喃自语。
  “殿下,奴婢错了……奴婢明日定为殿下在长安城寻一真正的绝色美人,聊补今日奴婢之过,殿下……殿下!”
  李承乾被喊回了神,目光阴冷地扫了他一眼,却不答话,狠狠地拂袖而去。
  黄奴儿神色惨白,绝望地看着李承乾的背影。
  他知道,但凡让太子殿下失望的,难堪的,最后的结局都很凄惨,东宫从来不缺宦官下人,少了他一个内给事,不知多少宦官争着抢着往上扑。
  而他黄奴儿今日办砸了事,不出意外的话,寿命大概只到今日便可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除非太子殿下将来偶尔想起他,然后为他招魂……
  失魂落魄地惨笑两声,黄奴儿正打算抬步跟着李承乾回东宫受死时,生命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只见李承乾气冲冲往前走了十几步,脚步忽然一顿,接着飞快转身往回走,走到黄奴儿面前时,李承乾的面容扭曲成一团,带着几许狰狞。
  “……男的孤也要了!”低声咆哮了一句后,李承乾仿佛在给自己安慰打气似的,语气有一种献身般的悲壮:“……男的,关上灯,也可以用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顺势逆势
  李素没猜错,称心果然有把直男硬生生掰弯的实力。
  李承乾终于无法抗拒称心的绝色魅力,只好安慰自己,既然都是走道,走旱道与走水道有什么区别呢?至于没胸……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黄奴儿死里逃生,顿觉生命如此可贵,同时也对太子殿下充满了信心,他相信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长安城会掀起一股搞基的流行风暴……
  于是黄奴儿赶紧回过头找到了乐班的班头,班头不太乐意,称心是这个乐班的压轴灵魂戏子,他若走了,以后乐班怎么办?后来黄奴儿许了班头一大笔钱财,又亮出了东宫的招牌,班头这才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
  二十贯钱扔在班头面前,娇柔妩媚的称心垂着头跟在黄奴儿身后,盈盈袅袅走进了东宫。
  ……
  “称心真被太子买进东宫了?”李素睁大眼盯着王直。
  王直点头:“宋公羊遣人传来消息,昨日晌午,东宫属官买走了称心,打的是东宫的名头,估摸真被东宫买走了……”
  李素喃喃道:“这家伙……还真被掰弯了……”
  王直不解道:“何谓‘掰弯’?”
  这就没法解释了,李素脑子里闪过许多词汇,试图解释直与弯的区别,可是终究觉得词不达意,没法开口。
  “其实啊,男风自古盛行,从春秋战国开始便有士大夫有好男风者,甚至把它宣扬成一件风雅之事,比如大家都知道的龙阳君,还有三闾大夫等等,那时的士大夫谁家不养几个娈童?这个嘛……也不算惊世骇俗……”
  李素说着,脸上渐渐绷不住了,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可我为何还是觉得这般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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