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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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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之后,西州的城墙上仍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和焦烟味道,可是此刻的画面看起来竟有几分宁静祥和之气,委实很奇怪。
既然闲着,李素不介意跟蒋权谈谈人生,很严肃的谈人生。
他很担心,若他和蒋权的思想不能统一的话,将来他逃跑时蒋权很有可能扯他后腿……
“殉国……能给大唐带来什么好处?”李素忽然问道。
蒋权愕然:“好处?这个……殉国,全臣节也,与好处有何干系?”
李素叹道:“打个比方啊,如果西州守不住,我们是领着百姓逃出城去,还是死守在城池里,与敌血战至死?如果我们死了,那么,死了便死了,敌人会用刀剑在我们的尸首上戳来戳去,让我们死得更彻底,更零碎,结果呢?城还是丢了,人也死了,敌人亲手把我们变成一具具尸体,敌人也放心了。可是如果预见到守不住西州,我们事先逃出去了,然后呢?”
蒋权傻傻地看着他,迟疑道:“然……然后呢?”
“然后,我们可以回沙州和玉门关求援兵,我们可以上疏陛下和三省,请求拨付兵马和粮草,请求大唐将士助我们夺回西州,最后还可以领着兵马,横扫整个西域,今日对我大唐失了臣礼,胆敢进犯我大唐城池的小国们,皆是我们大唐铁蹄将来必踏之地……”
李素摊了摊手,笑道:“你看,我们如果不死,留着有用之身,能做多少事情?这些虽然是西州失守后的事,可它的结果最终还是扬眉吐气的,而且这些事,死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了,就真的永远失去翻盘的机会了,而活着,却有无限可能。相比之下,城池失守时以身殉国,你觉得有价值吗?”
一番说不上正理还是歪理的言论,蒋权被李素洗脑了,傻傻地摇摇头。
李素很欣慰:“蒋将军,你终于悟了,我心甚慰……话先说前面,西州失守,我若想跑时,你不但不能拦着,还要一路护我周全,毕竟我……值得被人捧在手心里。现在嘛,你该去巡城整军了,你看,我们仍在为这座城池而尽力,直到它失陷前的最后一刻。”
蒋权如同被催眠了似的,傻呆呆地站起来,双目无神空洞,仿佛双脚离地般飘着走了出去,显然李素一番歪理令他的信仰有崩塌的先兆……
李素仍坐在地上,摸着下巴开始琢磨下一步。
理智而现实的说,西州恐怕真的守不住了,城里不到两千兵马,即将到来的敌人却很可能数万,敌我太悬殊,李素纵有通天之能亦回天乏术,所以,击溃眼前这两千多敌人后,在敌军大部围城之前,必须想好退路,该跑路时一定要毫不犹豫地跑,而且跑得问心无愧,因为他尽力了。
李素沉浸于思绪中,可蒋权却回来了,这次双脚稳稳踏在地上,不是飘回来的。
“李别驾,末将刚才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以身殉国!”蒋权语气坚定地道。
李素收回思绪,然后叹了口气,很敷衍地拱拱手:“愿闻其详。”
“没有理由,身为戍边武将,城在人在,城失人亡!至于以后的收复,报仇等等,自有别人来做,我看不到了,可我能让敌人看到的是,我大唐永远不曾屈服的精与气!一个国度,它的将士有与敌皆亡的勇气,那么,任何邻国从此以后都不敢轻捋虎须!嗯,就这样!末将巡城去了。”
说完蒋权转身便走,每一步都迈得很踏实,像一座推不倒的碑。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君子之战
不能说蒋权错了,当然,李素觉得自己更没错。
一个物件,从正面看,从反面看,落在眼睛里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一件事的看法也是如此。
李素是来自千年后的人,爱国情怀不是没有,可是毕竟价值观里掺杂了太多现实主义的东西,做任何事情,求的是结果,而非过程,所以,为了这个结果,李素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并不在乎过程有多不堪,这些不堪里,包括了抱头鼠窜。
一切只为了活着,活着达到最终的目的。只有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才能转败为胜,才能把敌人踩在脚下,笑到最后。
蒋权显然不一样,或者说,这个年代的人的想法都与李素不一样,他们重气节,轻生死。
求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一刀劈过来,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这个“挡”的动作,便是求生的本能反应,把它化而大之,当城池即将失陷时,逃跑也应该是人的本能反应,当一个漠视自己的生命,只为气节而慷慨赴死的人出现在李素面前,李素会敬重他,仰望他,但绝不会效仿他,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价值观是最正常的,买卖也好,战争也好,如何保存有用之身,去达到利益最大的结果,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素很惋惜,当然,他也不会强求,千年后有一位变法失败者在大狱里写过一句诗,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我就去睡觉……嗯,去留肝胆两昆仑。
“去”与“留”都是昆仑,李素选择“去”的那一个,都一样嘛,不必挑拣了。
……
……
人生谈崩了,战争还得继续。
那焉已被李素下令看管起来了,包括那焉整支商队里的伙计,护卫等等。
那焉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李素对他很有好感,当他财大气粗地帮李素的房子付帐时,李素便已悄悄把他当成了人生的知己,如果此战过后大家能活着,一定与他痛饮三百杯顺便动用自己舌灿莲花的口才劝他答应在自己的新宅里挖个人工湖……
可是,在战争时期,特别彼此都是敌对国关系的战争时期,那焉这个人必须待在李素随时能掌握的地方,没错,李素就是这么霸道地圈禁了这只磨人的老妖精……
西州度过了仍旧安详宁静的一晚。
天刚亮,西面城门悄然打开,一队唐军将士走出来,开始清理城墙脚下堆积的尸首,尸首有敌人的,也有唐军的,将士们面色平静地将数百具尸首从尸堆上抬出来,再将敌我区别开来,唐军的尸首运回城里,敌人的则一具具整齐地在城外空地上摆成一排。
清理完一切后,城门再次关紧。
没过多久,静悄悄的敌军大营里也走出一队将士,从大营到城门前,足足三里地,这队敌军将士竟步行而来,而且身上未带任何兵器,走到城门下,沉默地朝城头的唐军单膝跪地为礼,然后将尸首抬起,带回大营。
而城头的唐军也沉默且冷漠地看着他们抬走那些尸首,从始至终没人放冷箭,没人喊打喊杀,似乎此刻大家在做一件与战争完全无关的局外事。
李素也站在城头的箭垛边,冷眼看着守城的将士和敌人抬走各自袍泽的尸首,眼中却闪烁着几丝复杂的感慨。
君子之战。
这个年代的战争,似乎有着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些规矩包括公平,人道,以及礼节。没错,战争也有礼节,如古时那样,挂上免战牌,敌人便自动自觉地休整,战争暂停的空隙,敌我双方的尸首任由彼此清理等等,在这充满了杀戮和血腥味的战场上,这些礼节成为战争里唯一带着温情的风景线,如冰雪天里的一丝暖风。
李素静静看着这一切,说不上震撼,只是心中多了一丝对生命的领悟。
活着,只是为了背负某个使命,“使命”这个字眼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救国救民是使命,庸碌无为地养活一家老小其实也是使命,逝去了,使命才真正卸下,无论有没有完成它,都应该得到尊重,所以世上才有“入土为安”“死者为大”一类的词汇,给予逝者最后一丝尊严。
现实的是,活着的人,仍旧要为自己的使命拼尽全力。
敌我双方的尸首抬回去没多久,城外敌营又吹响了牛角号,悠长呜咽的号声在茫茫的大漠里传扬。方才战场上仅剩的一抹温情,在号声中消失殆尽,空气中迅速被一股肃杀之气充斥。
“整军!备战!”
李素的双眼再次闪烁着疯狂又冷静的赤红光芒,扯着嗓子嘶吼道。
……
一骑快马飞驰入长安。
马上的骑士面色惨白,两眼涣散无神,显然长途奔波已耗尽了他的体力,可他仍咬着牙支撑着不肯倒下。
骑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男人一生阅历和精力最充沛的年纪,他是蒋权身边的亲卫,名叫盛封,与蒋权不仅是上下从属关系,而且还是蒋权多年的朋友。
军营里交朋友很容易,某场战争,帮某人挡住某一刀,磕飞某一箭,从此便是生死袍泽,永远能将自己的后背亮给对方的那种。
盛封就是这种朋友,很多年前,他为蒋权挡住了一支冷箭,于是,他成了蒋权的生死兄弟,这些年来,蒋权最隐秘最重要的事情,都放心交给盛封去做,盛封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
马至长安,盛封下了马,很老实地跟着商贾和路人走进熙熙攘攘的长安城。
盛封是个做事很成熟的人,不像毛头小子那般急躁,进了城后,他牵着马漫无目的地在长安的大街上闲逛,甚至还坐在路边的小摊上要了一块面饼和一碗胡辣汤,一阵狼吞虎咽后,盛封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方才进城时的苍白和虚弱已消失不见,一双眼睛竟也变得黑亮有神起来。
扔给小贩几枚钱的同时,盛封顺便打听了卢国公府的所在,然后牵着马,闲庭信步般在长安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小半个时辰后,不慌不忙的盛封站在卢国公府前,看着门楣上高挂着的黑底金字的牌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星夜兼程
见卢国公不容易。程咬金虽说是长安城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老恶霸,可是这位恶霸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国公府自有国公府的规矩,而且规矩很森严。
李素以往出入程家直进直出,如入无人之境,那是因为李素有身份,而且程家上下都很清楚李素与程家父子的关系,但盛封不一样,盛封只是右武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亲卫。
幸好盛封的准备做得很足,走到程府门前,还没等门前守卫上前呵斥,盛封便飞快将李素的腰牌和一封亲笔书信掏了出来,高举过头顶。
然后,盛封得到了以往李素同样的待遇,程家门房很客气地将盛封迎进了大门,并且一路领着他往前堂走去,跨进大门没走几步,便见一位魁梧汉子龙卷风似的冲出来,见到盛封后也不管认不认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盛封右边肩膀如同被当场斩断了似的,顿时没了知觉。
盛封大惊,没等他喝问,人已被揪住了前襟。
“我兄弟李素可还好么?快说说,西州那鸟不生蛋的地方,李素怎生待得下去?”
盛封只觉得迎面一团庞大的黑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惊疑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长相和身材都很粗犷的汉子正盯着他。
门房赶紧在一旁介绍:“这位是我家大公子,老公爷的嫡长子。”
盛封急忙见礼:“小人见过小公爷……”
“小个屁公爷,好好答话,李素在西州咋样了?过得自在不?”程处默神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李别驾……尚好,在西州一切尚好。”
程处默皱眉瞪着他:“真的?李素那打算活活懒死的性子,能在那荒蛮之地过得多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对吧。”
盛封苦笑道:“李别驾过得确实好,末将回城特意代别驾来给老公爷和小公爷问安……”
程处默性子粗,见盛封如此说,也就信了,闻言咧嘴笑道:“过得安逸就好,我原以为李素那性子到了西州,住不满俩月便哭闹着要回长安,却没想到说话就一年了,看来这家伙到哪里都活得自在。”
盛封唯唯陪笑不已。
……
程家的招待很客气,径自将盛封请进前堂坐下,奉上瓜果酒水,程处默亲自相陪,与盛封寒暄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程咬金散朝回府,盛封未见到人便听到程咬金狂放惊骇的一串“哇哈哈哈哈”魔性笑声,然后,一团更庞大黑影将盛封笼罩起来。
颇受惊吓的盛封再次受到卢国公程大将军的礼遇,受宠若惊的同时,盛封也暗暗心惊。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被陛下调任西州的那位少年别驾,在长安有着怎样深厚的人脉,卢国公父子亲自接待的礼遇,可不是谁都能见识的,盛封只是右武卫骑营一个小小的亲卫,他很清楚,人家自然不是给他这个亲卫这般天大的面子,所有的礼遇只因他代表着背后的那个人,那个人才有如此面子,看卢国公父子的热络劲儿,李别驾在长安时怕是可以把程家当作自己家一般随意了。
程咬金似龙卷风般刮进前堂,与盛封寒暄时顺手把他拍了个半身不遂,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坐在首位,大马金刀如同端坐帅帐发号施令般大声吆喝着上酒。
三杯入肚,程咬金长呼一口气,这才捋着下巴乱糟糟的胡子,朝盛封笑道:“难为李素那娃子有孝心,大老远当官还惦记长安老夫这把老骨头,说说,李素在西州过得如何?有没有不长眼杂碎欺负他?”
盛封抱拳道:“回程公爷,李别驾在西州过得很好,西州虽贫瘠荒凉,却自在惬意,以李别驾随遇而安的性子,自有一番与长安不一样的悠闲……”
程咬金挑了挑眉,仔细瞥了盛封一眼,大笑道:“倒是派出了一个伶俐人办这趟差事,呵呵,如此说来,李素那娃子果真命好,被陛下一脚踹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都过得比常人舒坦,这小子命格生得巧,走到哪里都有造化。”
程咬金仅仅朝他一瞥,盛封背后便被惊出了一层冷汗,眼里那道精光太锐利,仿佛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魔力。
“老公爷说得是,这次李别驾遣小人回长安,一则代他拜望老父,二则,也拜望程公爷,李别驾说,昔日长安时,多承程公爷照拂,本该带点西州物产来孝敬您老人家,奈何西州太过贫瘠,并无所产,李别驾说,待来日他有机缘回长安时,一定双倍奉上重礼。”
程咬金大笑:“这话老夫爱听,李家娃子不缺钱,也不缺礼数,这次虽然有些失礼,倒也情有可原,这样吧,你回西州复命时告诉他,为了不让李素小子太愧疚,今年酿酒作坊卖的酒钱老夫便囫囵笑纳了,算是他这次给老夫送的礼吧。”
“啊?”
盛封目瞪口呆,这……剧本里没这一出啊,李别驾也没说名震天下的开国老将竟如此无耻,一张嘴就把李别驾的酒坊所得全吞了,这话……他到底是答,还是不答呢?
正主不在面前,程咬金很愉快地单方面私吞了李素的钱,然后很快转移了话题。
“西州情势如何?听说西域几个小国蹦达得欢实,李家娃子的日子果真如你所说过得那般惬意么?”程咬金不愧是老人精,一说起正事便直中红心。
盛封离开西州前便被李素交代过如何应答,闻言不慌不忙地道:“回程公爷,西州一切尚好,高昌龟兹等小国虽有些不老实,却也不敢轻捋我大唐虎须,如今西州在李别驾掌控中固若金汤,绝无所失。”
程咬金哦了一声,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他信还是不信,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这次被李素遣派回长安,所为何事?”
盛封愕然道:“刚才小人不是说过了么?一则为拜望李别驾的堂上老父,二则拜望程公爷……”
“哦……”程咬金点点头,笑道:“老夫年岁大了,有些忘事,来,饮酒饮酒,进了老夫的家门,不横躺着出去可不合规矩,你回去问问李素,哪次他从我家出来时不是被人抬走的。”
盛封急忙端杯,恭敬地朝父子二人示意后,一口饮尽。
然后,程咬金看似不经意地问起了西州的风土人情,以及往来路上的见闻轶事,一时间宾主倒也尽了兴致。
酒宴最后,差不多到了该散场的时候,盛封识趣地主动站了起来,恭敬地朝父子二人告辞。
程咬金端坐主位不动,垂头看着手中的漆耳杯,连眉眼都没抬一下,只是笑道:“老夫真没想到,你果真是来拜望老夫的,除此别无他事……呵呵,这位小将,你再仔细想想,李素那娃子真没托你带什么话给老夫?”
一旁的程处默正喝得畅快,闻言不由一愣,愕然望向老爹,却见老爹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正垂头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扭头再看盛封时,程处默清楚地看到盛封的脸色变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程处默咂摸咂摸嘴,饶是粗心大意的他,此刻也觉着味道不对了。
盛封沉默片刻,仍恭敬地笑道:“李别驾确实无话令小人带来长安,程公爷您劳神多虑了。”
程咬金淡淡地道:“哦,老夫年纪大了,确实多虑,既然酒喝够了,那么,处默……”
程处默急忙站起,然后朝盛封笑了笑,准备将盛封送出大门。
谁知程咬金的下一句却忽然变了脸,冷冷地道:“处默,先把这家伙狠揍一顿,揍完了再一脚踹出大门!小崽子,敢在老夫面前耍心眼,管你是不是李素的手下,先揍了再说。”
程处默和盛封同时呆怔住,紧接着,程处默立马察觉到不对,转过头时,笑吟吟的客气表情顿时变得凶神恶煞,也不等盛封分辩,砂钵大的拳头便朝盛封脸上抡去……
盛封毕竟也是军伍出身,也经历过杀阵,下意识便举臂架住了程处默当头的一拳。
程处默咦了一声,道:“不愧是干亲卫的,手底下果然有真章,再来!”
说完又是一拳朝盛封揍去,盛封无奈地再次架住:“两位公爷且住!小人究竟何处冒犯了两位,死也要让小人死个明白,莫教小人做了糊涂鬼!”
程咬金笑眯眯地环臂看着他和自己儿子打成一团,笑道:“小崽子,军伍出身的糙汉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玩心眼,听说你是右武卫的人,老夫当年也领过右武卫,当年的部将里可从没你这一号不老实的混账东西……”
说完程咬金神情忽然一变,目露冷光,厉声喝道:“快说!西州到底危急到何等地步了?李素那娃子此时处境是否很危险?”
盛封大惊,马上停了手,失声道:“程公爷怎知道……”
程咬金呸了一声,恶狠狠道:“李素那小子油滑似鬼,没事大老远派人从数千里外的西州赶回长安,就只为拜望他爹和老夫?老夫刚回府的时候看见你骑的马栓在外面,那匹马都跑得快断气了,再见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打扮,可知你是日夜兼程驰入长安,赶路赶得如此急,西州和李素怎会安好?”
盛封心神俱震,接着,垂头苦笑。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眼力自是超凡,这点小聪明竟骗不过他。
程处默听老爹说完,呆怔片刻,随即冲到盛封面前,揪起他的前襟怒道:“好个混账,我兄弟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心跟我们耍心眼,为何不痛快说实话?”
程咬金坐回位上,端起酒慢条斯理啜了一口,悠悠道:“处默放手,这事怪不得他,老夫估摸着是李素教他这么干的……”
程处默愕然道:“李素处境如此危险,还跟爹您耍这心眼,所为何来?”
程咬金叹道:“李素这小子看似油滑,心气却比谁都高,哪怕自己栽进火坑里快烧死了,他也不会轻易开口求人,更不愿欠人情,一句‘拜望’便算是尽了礼数,老夫若听不懂,那便听不懂了,长安距西州数千里之遥,就算老夫听懂了,西州该发生祸事也发生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直到此刻,盛封脸上终于露出敬佩之色。
三两句话,竟把李别驾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透彻,不得不服。
程咬金指了指盛封,沉声道:“现在老夫再问你一次,你一五一十老实把西州的情势说清楚,再跟老夫耍心眼,可不是揍一顿这么简单,老夫非把你碎剐了不可。”
盛封从进门开始强撑的淡定模样,此刻终于完全崩塌,扑通一声双膝跪在程咬金面前,含泪道:“陛下北征,边镇荒驰,西域诸国觊觎垂涎,西州和李别驾危在旦夕,求程公爷义伸援手!”
……
……
当日,赶在城门坊门落闸之前,长安郊外程家庄子紧急召集庄户千人,在程家嫡长子程处默软磨硬泡撒泼打滚的强烈要求下,程咬金令长子程处默领庄户千人北出长安,星夜兼程,直奔西州而去。
自从程咬金跟随李世民征战天下,被封为左三统军开始,程家庄子便一直存在,庄户皆是跟随程咬金打天下的百战老兵,他们在庄子里是老实本分憨厚的农户,扔了锄头爬犁,改握兵器,他们便是天底下最精锐最难缠的杀才。
虽为大将军,但程咬金不敢调动长安兵马,毕竟是很犯忌讳的事,李世民此时又在北方征伐薛延陀,无暇他顾,出动程家庄子的庄户部曲已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了。
……
西州。
战火漫天,烽烟四起。
李素这次遇到了麻烦,麻烦不小。
三千高昌国敌军在第一次攻城失败后,马上改变了战术,于是,李素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西州最大的弱点是城墙,敌人显然也很清楚这个弱点,第二次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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