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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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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奴婢……真去回李侯爷啦!”绿柳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等,绿柳!”东阳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
  绿柳嘻嘻一笑,停下了脚步。
  东阳回过头,神情愈发纠结,挣扎地朝老君像行了一个道家揖,低声道:“老君在上,您神通广大,弟子刚说过忏悔七天七夜的,可他……他又来了,您说……弟子要不要出去见他呢?”
  老君像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一脸慈祥而悲悯地俯视着众生喜乐。
  东阳愁苦地叹了口气,眨眼道:“莫如……弟子来占一卦,若阳面朝上,便是出去见他,若是阴面朝上,便是老君您不许弟子出去,如何?”
  说完也不管老君答不答应,东阳从香案上取过一只笅杯,所谓“笅杯”,是一对腰果形状的打卦用具,道家用来占卜吉凶,问天请事之用的……封建迷信用品?
  笅杯本是一对,此物亦名“圣卦”,东阳只取了一只,轻轻朝地上一扔,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只见笅杯静静躺在地上,阴面朝上。
  东阳更纠结了,咬了咬下唇,犹豫半晌,忽然道:“老君在上,弟子刚才占的这一卦……不作数可好?弟子想再占一次……求老君恕罪。”
  绿柳站在殿外愕然看着端庄温柔的公主殿下耍赖,而且还是跟神仙爷爷耍赖……绿柳杏眼惊愕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东阳的背影。
  毁三观啊!殿下这是怎么了?
  东阳不仅耍赖,而且连耍三次赖,直到第四次时,天可怜见,笅杯终于阳面朝上,东阳两眼一亮,兴奋地笑道:“多谢老君成全,弟子就知道您肯定会答应的……”
  绿柳仰天叹气,这无赖耍得,老君若九天之上有知,大晴天都会降一道雷下来劈死她。
  “那……弟子去见他了?回来时再向老君请罪。”
  说完东阳似乎已得到老君首肯似的,恭恭敬敬朝老君像行了一礼,然后起身转头,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理直气壮起身朝大门走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底气,脚步越走越快,快到大门时,东阳几乎已在小跑了。
  跨出道观门槛,东阳呼吸略见急促,远远便见李素静静站在门前一棵槐树下,微笑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温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
  门外值守的禁卫纷纷朝她行礼,东阳俏脸一红,故作威严地点点头,然后与李素并肩往村口的小道上走去。
  禁卫们早已习以为常,很自觉地不去打扰李侯爷和公主殿下的相会。自李素从西州回到长安后,他已是道观的常客,而禁卫们也不知收到了什么指令,旁人一律不许进道观半步,但对李素,则选择了完全无视。
  李素与东阳并肩在小道上慢行,直到离开道观大门老远,远得再也见不到禁卫的身影后,东阳忽然疯了似的,举起小粉拳使劲朝他捶去,一边捶一边骂。
  “你这混账,都怪你,都怪你!害我在老君面前不但食言,而且还耍赖……都怪你!”
  李素被这一顿捶得莫名其妙,眼疾手快抓住东阳的手,愕然道:“喂!你疯了还是吃错东西了?”
  ……
  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斜靠在软榻上,身下垫了一张完整的硝制过的黑熊皮,旁边烧着两盆炭火,殿内温暖如春。
  可李世民此刻的心情却跟殿外的天气一样寒冷。
  宦官常涂站在李世民身前,面无表情地静立不动,而李世民脸色阴沉,眼中寒意森森。
  “……所以,此事是太子暗中派刺客所为,然后故意嫁祸给齐王祐?”
  “是。”常涂躬身道。
  “李素呢?从西州回来后,他难道变得窝囊至斯,亲爹被刺了他也忍得了这口气?”李世民冷冷问道。
  “奴婢不知,只是昨日下午,东宫前突生命案,有凶徒拿了太子率左卫都尉何继亮,在东宫门前空地上,当着东宫禁卫的面将何继亮斩杀,这何继亮正是行刺李县侯之父的主使之人……此案发生后,东宫禁卫急忙追缉杀人凶手,却被东宫禁军将领喝止,而太子殿下也再未提过此事,更未派人追捕凶手。”
  李世民脸色依旧阴沉,眼中的失望之色却少了一些,缓缓点头:“李素这娃子……倒是好一副暴烈性子,手法却比几年前老道圆滑多了,只是……哼!干的事却愈发无法无天了!”
  神情又渐渐被深深的失望和恼怒之色所代替,李世民扶额摇头,叹道:“朕的这些儿子……竟没有一个争气的,太子装了这些天的好孩子,最后终究还是露了尾巴,偌大的江山,朕实不知将来……”
  话说到一半,李世民忽然顿住,再没往下说了,神情却浮上哀愁忧虑之色。
  常涂看着又怒又忧的皇帝陛下,木然的面孔也有一丝动容。
  “禀陛下,还有一件事……”
  李世民扶额,无力地挥手:“说吧,朕的这些好儿女们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倒非伤天害理,太子行刺李父,嫁祸给齐王殿下之后,李县侯倒未中计,只不过……太平村的东阳公主却中计了,她误以为果真是齐王殿下派人行刺李父,为帮李家出头,也为了不让李县侯闯下大祸,东阳公主殿下当日点齐公主府七百余禁军,将离京赴齐州的齐王殿下截在半道上,并且……公主殿下亲自出手,狠狠抽了齐王殿下几记耳光。”
  “啊?”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天可汗陛下,听到此事后的反应也是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
  “东阳……打人?”
  愕然停顿片刻,李世民不死心地追问道:“没弄错吗?太平村出家为道的那个东阳?”
  “正是。”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失望寒心
  在所有人心目中,东阳的形象是柔弱的,温婉的,虽然是公主的身份,可她却似乎从未端过公主的架子,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绝不多话,更不会像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样拼尽全力在父皇面前卖乖逢迎。
  她仿佛是个局外人,整个世界的悲喜与她无关,远远站在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世间百态,清高,孤傲,如空谷幽兰,不与百花争春,身上不落一粒凡尘,永远干干净净,只为懂得她的人绽放。
  任何人第一眼见了她,都会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我要保护她”的冲动,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主动出手打人?
  李世民目瞪口呆,睁着眼睛愕然许久,看着常涂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东阳……居然会打人?”李世民苦笑。
  很忧虑啊,几十个儿女已然如此不省心了,最柔弱的那个居然都学会了打人,以后可怎么办?累了,不想当爹了……
  “奴婢已查清,东阳公主打齐王纯粹是为了李县侯,她担心李县侯的脾性不佳,以县侯的身份报复齐王的话,会惹出大祸,但公主打齐王就不一样了,纵然受罚,后果也算是减轻到最低的程度……”常涂仍旧面无表情地道。
  李世民摇头,叹道:“朕这些儿女……都不笨呐!这些个小心眼,小算计,比谁都灵醒,可是……为何却没看见一个有大智慧的皇子给朕显显本事呢?”
  常涂沉默无言,天家之事不是他这个宦官家奴能插嘴的,这点尺寸他把握得非常清楚。
  李世民拧眉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殿内炭盆仍烧得通红,不时有火星啪的一声炸响,在幽静的大殿内悠悠回荡,随即归复寂然。
  太子做的事情,显然令李世民很失望,这一次的失望,他甚至连把李承乾叫进甘露殿训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已对李承乾有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简单的说,他已对太子寒了心,久蛰于心中的易储念头,如今一日比一日强烈,正因为强烈,这一次李世民反倒不太想训斥李承乾了,有些事,有些人,已然腐烂到根子上,训斥还有什么用处?
  尽管已经寒了心,可李承乾终究还是太子,派人行刺李道正并嫁祸给齐王这件事,幸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李世民此刻唯一的选择只能尽力遮住它,把盖子盖紧,不让里面的腐臭味传得人尽皆知,徒增天家笑柄。
  良久,李世民道:“常涂……”
  “奴婢在。”
  “传朕旨意,魏王府车乘仪仗加双马,再将朕贴身佩带的玉佩赐予魏王泰,顺便转告泰儿,这两年他主撰《括地志》,深得朕喜爱,嘱咐他严谨治学,来日书若有成,朕将命他赴弘文馆讲学,天下大儒,学士,教授等,皆将垂拱聆讲。”
  一直面无表情的常涂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古井不波的老脸闪过一丝惊讶诧异之色,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难怪常涂惊讶,李世民这道旨意看似平常,只不过给魏王李泰的仪仗加了双马,顺便鼓励他编撰好《括地志》,来日让他去弘文馆给大儒们讲学。
  可是但凡身处朝堂的人听到这道旨意,却不知会怎样的震惊。
  这可不是寻常的圣旨,而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
  首先是魏王仪仗,这几年魏王颇得李世民赏识喜爱,李世民一高兴就给李泰赏赐,魏王府房屋殿宇的规格一升再升,早已超过寻常皇子王府规定的尺寸和高度,而魏王的仪仗也是一加再加,隔几日便赏下一对如意,几对香炉金瓜,几柄九翅屏扇,今日又给车乘仪仗添了双马,如此一来,李泰的车乘一共有六匹马,已与东宫太子的仪仗完全相同。
  更诛心的是弘文馆讲学。
  弘文馆可不是能随便讲学的地方,武德四年,高祖皇帝置修文馆,设于门下省,后来贞观年改名为弘文馆,设置这个弘文馆是为了招揽大儒出山,教授为学之道,并且天家所有的皇子公主也要老实坐在里面上课,讲学的大儒包括房玄龄,孔颖达,褚遂良等当世名臣或博学鸿儒,下面听课的也不仅是皇子公主,还有当今颇富天资的士子名士,从弘文馆学成而出者,无一不是一方名臣干吏。
  让李泰在弘文馆讲学,这分明是存着给李泰在大儒和士子之中树立威望的心思,一个普通的皇子,身份不及太子,名望不及朝臣,何德何能给这些大儒名臣们讲学?除非……他要帮李泰收士子之心!
  常涂眼皮跳了跳,人老成精的他已然察觉到,陛下的易储之心已越来越强烈,这次太子做错了事,陛下连愤怒的情绪都很少,更没有把太子召进殿中训斥,分明是已对他寒心了,再加上有意给魏王加仪仗,赐弘文馆讲学等等,这个信号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常涂脸上一闪而逝的异色被李世民捕捉到了,李世民皱了皱眉,道:“有何不对?”
  常涂急忙躬身:“奴婢无话。”
  李世民神情忽然浮上深深的疲惫之色,无力地挥挥手,道:“如此,去颁旨吧,还有,宣晋王治,朕要考究晋王最近治学成效。”
  “遵旨。”
  “去吧,朕乏了,想睡一会儿……”
  大殿的门被轻轻关上,殿内的光线忽然变得暗淡。
  李世民的表情藏在黑暗之中,除了深深的疲倦和孤独,什么都看不出来。
  ……
  太平村,泾河边。
  李素惊愕地看着东阳,久久未出声。
  东阳被李素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开始还羞怯地垂下头,后来越来越羞,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
  “喂!你在看什么?”
  李素摇摇头,仍旧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果真抽了齐王?”
  “嗯。”
  “因为我?”
  东阳瞪他一眼,道:“谁都不为,就是看不顺眼,不能抽吗?”
  “当然能抽,还可以用任何姿势抽……”李素表情无比惊叹,嘴里啧啧有声,盯着东阳上下打量:“厉害啊,以前咋看不出你这么暴力呢?隐藏得太深了……”
  东阳羞得不行,想跑又舍不得,只好恨恨掐了他一把,道:“上次行刺……李叔叔,事情闹得那么大,以你的性子还不把长安城捅翻天呀,那时父皇若震怒,不仅是你,连整个李家都倒霉,我若不出手先帮你把仇报了,你现在大概还在大理寺里等待父皇发落呢。”
  李素神情浮上感动之色,忽然握住了她的小手,道:“我知你性子淡泊,与世无争,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却出手做那伤人之事,真是难为你了……”
  东阳笑得无比甜蜜,今日做的一切恶事,伤人的事,心中满满的愧疚和后怕,然而此刻李素一句感谢,却将她心中所有的罪恶感祛除干净,仿佛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到他这句话,此刻的她甚至忍不住冒出更罪恶的念头,如果他能再多夸几句,说不定以后她还会为他做这些恶事……
  羞羞怯怯地垂下头,东阳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深,眼里的情意浓得像一碗粘稠的蜜,甜得连心都融化了。
  “东阳……你只抽了齐王一人,对吧?”李素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嗯,禁卫还打伤了他的仪仗侍卫……”东阳闭着眼,呢喃如梦呓。
  李素的声音愈发低了:“可是……行刺我爹的幕后真凶不是齐王,是太子啊……”
  “啊?”


第五百五十二章 风云变色
  东阳很尴尬,尴尬得无地自容。
  为心爱的人报仇,生平第一次干出了伤人之事,原本以为在心爱的人眼里,她的形象应该更高大了几分,尽管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可是从来都是被保护的她,也能做一次保护别人的事,所以罪恶感的背后,隐隐也藏着一丝翻身弱女子把歌唱的兴奋和得意。
  然而,东阳没想到,李素简单一句话便把她的小兴奋小得意击得粉碎。
  费了许多心力,调动了整个公主府的禁卫,像流氓半路截住小学生敲诈零花钱似的把齐王堵在荒郊小道上,着实抽了他几记,她府中的禁卫甚至摆出了标准的战阵冲锋的阵势,实可谓气贯长虹,牛气哄哄……却没想到,她连最基本的报仇目标都搞错了。
  太尴尬了!东阳瞬间不想活了。
  “呜呜呜……”东阳像只鸵鸟,把头埋在李素的怀里很没面子的哭。
  李素哭笑不得,叹道:“很搞不懂你的想法啊……该哭的人应该是齐王才对吧?”
  东阳哭声一顿,接着哭得更大声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是……唯一为你做的一件事,还是做错了,我……呜呜呜……”
  李素笑着抚摸她瀑布般黑亮的长发,发端传来幽幽的清香,像清晨带着朝露的花儿。
  “你真的不必为我做什么,更不必违背你的本性强迫自己为我做什么,相信我,我遇到任何事都能独自解决的。”
  东阳摇头,哭声小了些,还是抽抽噎噎的。
  “你家夫人在西州时为你出生入死,不辞数千里大漠穿行之苦,更不惧刀兵加颈之祸,为救夫君而豁出性命……”东阳垂头,轻轻叹息,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能为你做到的事,我也想为你做到,而且,我觉得自己能比她做得更好,可是……”
  东阳说着又哭了出来:“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好,现在的我,在你眼里怕是已成了一个笑话,相比你的夫人,我是多么的可笑。”
  李素搂紧了她的纤腰,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东阳一直以来在他心里的形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无欲无求,无争无诟,像古墓里睡在一根绳子上的小龙女似的不沾一丝凡尘,却没想到原来她也是人间的女子,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她会吃醋,会嫉妒,会情不自禁的拿自己与另一个她比较,会在意心爱的人眼里她和她孰轻孰重,甚至极度想做一些能证明自己比她强的事情……
  李素隐隐有些惊喜,像亲眼看到一位只吸日精月华的女神从天上落到人间,然后……二话不说端起一碗油泼面吃得呼噜哗啦,不时还擦一把鼻涕,剔一下牙,非常的接地气。
  不知不觉,大家都变了,也更近了。
  像个普通女人,这样挺好的,此刻李素心里的东阳,不再像个云端的仙子,喜爱却无法追逐,她已落下凡尘,与他执手凝视。
  “你并不可笑,真的,你做的一切令我很感动,别不信,不管怎样的结果,你的心意我已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承领了……”李素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几年,你已为我做过太多,我心里一直内疚着一件事,内疚着无法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名分,害你只能打着出家的幌子,不尴不尬不清不楚地与我纠缠这些年,这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抹除的心结。”
  东阳摇头:“我不需要名分。”
  李素笑道:“莫骗我,没有女人不想要名分的,你是天家公主,想必更无法接受无名无分与一个已婚男子痴缠不休的事实。”
  东阳垂头,轻声道:“刚出家那一两年,我……确实有过一点点不平,真的,只有一点点……”
  东阳红着脸,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有些羞涩,又垂下头,轻声道:“后来,你去了西州,而我,整日在道观中修行向道,渐渐的,当初那一点点不平的小心思也淡了,那时每日诵经,心里想的只是你,所有的不平已化作满腹的相思,想你在西州过得好不好,是否安然无恙,是否衣暖食饱,是否……像我想你一样,你的心里也想着我……”
  “再后来,西州危急的军报传来长安,我当时急坏了,整日以泪洗面,无数次想收拾行李,带上我道观的所有禁卫跑去玉门关外寻你,救你……程处默领着程家庄户出长安的那日,我悄悄站在延兴门的城楼上目送他们离开,再后来,你血战西州,你的夫人千里搬援兵救夫这些事情,我都陆续听说了,从那时起,我对你夫人再无丝毫的怨意,反而无比敬佩,她……做到了我想做而无法做的事,她是个奇女子,也是位巾帼英雄。”
  “李素,当年的怨念,我已全然放下,你虽然没能娶我,可上天待你不薄,你终究娶了一位能配得上你的夫人,而我,也感激上苍赐我的再造之恩,让我能够像现在这样与你时常相见,与你长相厮守,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到老,一直到我们死了,你的后人把你埋在李家的祖坟里,而我,进不了你家的祖坟,却也能埋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像我们活着时一样,彼此远远凝望,直至下一个轮回。”
  “如今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能痴缠一生了,能有今日的美满,已是上苍赐予的莫大造化,相比我们一生的缘分,名分这种东西,哪里还有半丝入得我眼?”
  东阳的语声很轻,很慢,像睡着时的梦呓,半阖着眼,缓缓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
  李素动容不已,一时竟不知回答,刹那间心头涌起了无数爱恨,无数感动和愧疚,还有无数欠她的相思。
  “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过下去,下一世不敢期许,这一世,我们不负此生。”
  东阳使劲点头,含泪绽开了笑颜。
  温存不知多久,东阳不知为何忽然又低声哭了起来。
  李素叹了口气:“你很擅长在刚熬好的心灵鸡汤里下砒霜啊……又怎么了?”
  东阳愧疚地泣道:“我只是,只是想到了齐王,他……他好冤枉,我对不起他!难怪我抽完他之后,他带领侍卫一路哭回了长安……报仇都找错了人,齐王受此莫大的冤屈,真正的凶手却仍然逍遥法外,呜呜呜……”
  李素叹气,他很想告诉东阳,其实齐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很早以前就想抽他了……
  只是见东阳哭得伤心,李素一时倒也不便开口,只好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叹道:“不如这样,你怀里揣把刀子去东宫拜会太子殿下,见着他后二话不说一刀把他捅死,不但凶手伏法,齐王沉冤得雪,你父皇说不定还会龙颜大悦,狠狠夸你一顿……”
  东阳哭声立止,睁大水汪汪的杏眼瞪着他:“去你的!真当我傻吗?再说……我把太子捅死了,父皇为何会夸我?”
  “直觉吧,以己及人,将心比心,反正我若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坏儿子,也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你父皇的心思想必亦如是。”
  ……
  东宫门前杀人的事情算是被暂时压下了,所谓的“压下”,也只是对长安城的百姓和低级官吏而言,这桩凶案公然发生在东宫大门前,却是瞒不住长安城的权贵。
  权贵圈子惊疑不定,私下里议论纷纷,眼看这件事马上要被散播出去时,李世民的一道圣旨很快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或者说,这道圣旨令东宫凶案愈发扑朔迷离,讳莫如深起来。
  圣旨很简单,只说了两件事,一是给魏王泰的仪仗加双马,二是魏王泰编撰《括地志》功在社稷,上意魏王泰书成之后,于弘文馆讲学。
  一道平常的圣旨,落在有心人特别是混迹朝堂多年一个个比猴都精的大臣们眼里,却非常不寻常了。
  面面相觑间,大臣们眼里传递着同样的惊疑之色。
  这是要变天了啊!
  这几年太子确然做过一些很过分的恶事,令朝堂君臣都有些失望,陛下有没有易储之意,谁都不敢公然揣度,私下里还是议论过一番的。包括长孙无忌等一干重臣,也不是没想过太子有被废黜的可能性,而且随着这几年太子行径愈发恶劣,被废黜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
  可是,当李世民今日抛出这一道封赏魏王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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