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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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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素走出四方馆的瞬间便做了一个决定,这几日索性把刚认的禄兄扔在四方馆里不闻不问,自己则抓紧时间想办法救老丈人,大唐的生活节奏这么快,大家都这么忙,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
禄东赞站在廊沿下,负手静静看着李素的身影从大门消失,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消逝过。
廊下拐角处,一道魁梧的身影悄然走近,站在禄东赞身后行礼,轻声道:“大相,这位大唐的官儿对我们吐蕃似乎颇有戒意……”
禄东赞头也不回,笑道:“拉扎,你是我们吐蕃使团的副使,身负接送大唐公主和亲的重任,难道你不知道此人的名号?”
名叫拉扎的汉子迟疑了一下,道:“此人是害我吐蕃失守松州的祸魁。”
禄东赞摇头,叹道:“作为出使唐国的副使,若你对唐国君臣的所知仅只这点皮毛,本相不得不说,你不配当这个副使。”
拉扎垂头惶恐道:“拉扎知错,请大相指点。”
禄东赞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精致,而且相比别的吐蕃人而言,他的手还很干净,李素嫌弃他实在有点吹毛求疵了。
“李素所能者,可不仅仅是造出了震天雷而已,这些年唐国皇帝交给他的差事,他都办得漂亮利落,二十出头的年纪,皇帝竟将他调入尚书省任职,显然是为了给下一任国君培植羽翼,为李素将来辅治天下铺埋伏笔,在皇帝心里,李素将来的位置大抵等同于如今的右仆射长孙无忌,是皇帝身边最重要也最信任的臣子,所以,对李素此人,我们不可等闲视之,将来吐蕃若与唐国有开战之日,有此人在朝堂,怕是不好对付。”
拉扎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臣下听说,李素与唐国太子似乎有仇怨,将来若皇帝逝去,太子登基,李素怎么可能成为新皇最重要最信任的臣子?”
禄东赞叹了口气,道:“你又失职了,如今唐国太子失德丧行,言行多有忤逆残暴之处,唐国无论朝堂还是民间,皆有太子即将被废黜的传言,传言自然不可全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唐国皇帝必然有了易储之心,难道你没听说,唐国太子多次求见皇帝,而皇帝并不见他,父子二人算来已有半年未见了,上月唐国四道雪灾,数十万流民拥至长安,按唐国规矩,本应太子代皇帝出面安抚流民的,可皇帝却并未差遣太子出城,此事的暗示可就很明显了,唐国皇帝怕是已对太子很不满了,朝堂民间所谓的易储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可听到东宫易主的消息。”
拉扎心悦诚服点头:“大相远在吐蕃,掐指却知数千里之外的事,臣下佩服。”
禄东赞正色道:“吐蕃和唐国皆是当世强国,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国将来必有一战,中原有位先古兵家圣贤曾说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开战前,敌人内部外部的一切情报和内幕,我们务必都要查清楚,多掌握一桩内幕,未来的战事我们便多得一分胜算,两国交战,可不是拉出兵马你砍一刀我戳一剑那么简单。”
“所以大相刻意交好李素,也是这个原因?”
禄东赞笑道:“不完全是,本相只是对这位唐国少年很好奇,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令唐国皇帝如此看重他,听说此人很爱干净,而且有些贪财,若有可能收买他的话,对吐蕃未尝不是件好事,更何况,本相在入长安城以前便收到了潜伏在城里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李素啊,如今正有一桩麻烦呢,而且是一桩人命官司,这桩官司越闹越大,本相想看看李素有何本事能扭转逆势,自证清白。”
……
李素目前无法自证清白。
看似简单的一桩人命官司,其实却非常麻烦。刑部和大理寺会审,他们无法找出许敬山直接的杀人证据,只知道是许敬山卖的茶叶里下了毒。
而李素,他也找不出许敬山没杀人的证据,毕竟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死者家人一口咬定许敬山有最大的杀人嫌疑,许敬山和李素辩无可辩。
不仅如此,此事还闹上了朝堂,不仅牵扯了一位刑部侍郎,连三省六部许多官员都被传唤问话,事到如今,可就不止是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了,李世民有没有用此案借题发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的想法,不可知,李素其实也在小心观察试探,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李世民。
把事情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是李素的杰作,他不确定的是,李世民究竟清不清楚是他干的,更不确定那位刑部侍郎韩由下狱,到底是李世民的默许,或是他也被蒙在鼓中,李世民大张旗鼓办这桩民间的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若李素想把此案闹得更大一些,是否会触怒李世民,或是正合圣意,君臣二人无声配合来个小小的朝堂清洗……
一桩凶杀案,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太深,也太危险,李素如今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一块极薄的冰面上,说不准下一步便会整个人掉进冰窟窿里冻死。
长安城整整闲逛了一天,日落时分,各坊官敲着铜锣吆喝着要关坊门,招呼百姓商贾们各自归家归店,李素踏着锣鼓声,领着方老五等人慢悠悠地出了城。
……
太平村。
武氏站在李家大门二十余丈处的一个偏僻角落里,神情犹豫踯躅,欲进又止。
她想大大方方的走到李家门前,大大方方的告诉值守门禁的部曲,说武氏求见李侯爷。
其实一切举动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因为武氏这次求见李素,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可是,她还是不敢。
站在门外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武氏已徘徊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里,她不停在角落里踱步,挣扎,身上一袭黑白相间的百衲道袍随着身形的摆动扭转而摇曳生姿,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月下幽会情人的怀春少女。
说不出为什么如此鬼祟,武氏就是不敢上前,与李素见过一面之后,武氏莫名就对李素产生了一种畏惧的心理,每当她回想起见面时,李素望向她的目光,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在漆黑的夜色里仍像两汪清可见底的灵泉,不含半点杂质,可偏偏那略带几分笑意的目光,却令武氏至今回想起来都不自在。
是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目光,让武氏由衷感到畏惧。
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武氏觉得自己的一切谋算和心计都被他看穿了,看透了,那种眼神,就像一个大人居高临下笑看着小孩子玩的把戏,那么的幼稚可笑,不值一哂。
所以,今日武氏远远站在李家门外,犹豫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拿定主意到底该不该上前求见。
她很想得到一个机会,但她也很怕那双眼睛。
第六百三十三章 武氏献计
小人物的命运是由大人物决定的,不管甘不甘愿,无法否认。
武氏如今就是个小人物。
曾经随侍帝侧,被封才人的盛极风光,那时的她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眼里除了当今皇帝陛下,再容不下他人,李世民的宠溺给了她错觉,她觉得自己是被喜爱的,是与众不同的,后宫佳丽三千,皇帝的眼中却只有她,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能得到皇帝的夸赞和认同,宠溺无比,难免便产生了骄纵的性格,以及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长孙皇后逝世多年,帝后之位一直悬而不决,那段最受荣宠的日子,武氏甚至以为自己可以问鼎皇后之位。是的,当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一则年轻稚嫩,不知宫闱险恶,二则,李世民的宠溺给了她强烈的幻觉,就像完美的爱情故事一样,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丧妻无偶,有酒有故事,只等某个傻不拉叽的灰姑娘闯进他的世界,然后壁咚腿咚各种咚,最后修成正果明媒正娶,遂成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幻觉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事实上,霸道总裁对谁都冷酷无情,包括这个灰姑娘,当某天一道圣旨将她贬进掖庭后,武氏终于梦醒了。
掖庭这段艰苦的日子里,她越来越明白,无论自己的人生想要攀上怎样的位置,都只能靠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然而,武氏从巅峰坠入尘埃,她不相信别人,却又不得不依靠别人。
因为她不甘心此生陷于道观囹圄之中终老,经历过世间豪奢的宫廷生活后,清苦的道观怎能容得下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所以今日她站在李家的门口,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令她走出道观的机会,这个机会只有李素能给她。同时她也明白,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要想得到这个珍贵的机会,她必须获得李素的信任和好感。
武氏至今仍后悔的是,当初与李素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很失败。她在他面前玩弄的那点小心机,打的小算盘,一丝不漏地落入李素的眼中,尤其是最后她在他手心轻轻挠的那一下,别的男人或许就中招了,可李素却不一样,当时她清楚地看到,李素的眼睛非常清澈,清澈中还带着几分戏谑般的笑意,一想到那双眼睛,武氏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挨了一个耳光一般又痛又麻。
当时她就后悔了,无可否认,对付男人,勾引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可是她勾引之后马上明白,这一招对李素没用。除了当今陛下,武氏从来没有这般畏惧过一个人,在他面前,武氏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任他观赏的羞耻感,每每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双眼睛,她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她需要机会,再畏惧,再羞耻,理智都让她不得不选择主动求见他,因为她别无选择。
……
远远站在李家门前,武氏心中百味杂陈,各种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打算大大方方上前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武氏一惊,急忙退入阴暗的角落里。
李素领着自家部曲从城外赶回来,此时已是入夜时分,饥肠辘辘的他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再好好吃一顿美味可口的饭菜,最后四仰八叉躺在庭院内享受人生,明早起床苦逼的继续营救老丈人……
一行人骑着马,不快也不慢,眼看离家门口越来越近,李素已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这时离他半个马身的郑小楼忽然厉声喝道:“谁躲在树后鬼鬼祟祟,觊觎侯府,给我出来!”
轰!
李家十几名部曲反应迅速,方老五拔刀出鞘,猛踢马腹,马儿吃痛疾走,眨眼间拦在李素面前,其余的部曲分一半人,飞快结成半圆阵势,缓缓朝大树包抄而去,另一半人则将李素团团围住,密不透风,郑小楼长臂一挥,从马上立起,像一只搏击长空的大鹏飞向大树的阴影处,人在半空时,长剑已出鞘,剑尖直指树影深处的某处。
李素一直保持目瞪口呆的状态,每到这种风声鹤唳之时,李素总觉得自己很废物,这种失落的感觉刚消停没多久,马上又会遇到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又被亲卫部曲保护,然后再次油然而生自己的本质仍旧是个废物的感觉,很虐心。
郑小楼手中剑势如长虹贯日,夜色里只见一道雪白的匹练如流星追月,疾若闪电,谁知当剑尖刺入树影深处时,郑小楼忽然停下,以物理学无法解释的原理,将疾若闪电的剑势硬生生止住,动作如凝固似的一动不动。
李素等了片刻,忍不住道:“……你卡带了?”
郑小楼面无表情,忽然撤剑入鞘,一脸酷酷地走了回来,淡淡道:“我不杀女人。”
说话时,李家部曲已将树影深处的女人围了起来,李素凝目好奇望去,却见惨淡的月光下,武氏一脸苍白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李素恍然,没好气地瞪了郑小楼一眼,随即温和笑道:“原来是武姑娘,久违了。”
武氏被刚才李家部曲的表现吓得面如土色,走出来时两腿还在微微打颤,闻言急忙裣衽一礼:“贫道悟慧,拜见李侯爷。”
李素比她更客气:“别多礼,大家都是邻居,用不着这些虚礼。”
顿了顿,李素扭头看了郑小楼一眼,转过头来望着武氏一笑,道:“刚才他说什么不杀女人你莫相信,他对女人其实非常残暴,以后离他远点,真正不杀女人的是我……”
郑小楼:“……”
武氏抿了抿唇,垂头拘谨应是。
李素满意地笑了,没错,轻松当一回猪队友,就是这么任性。
看着武氏在他面前紧张惶恐的模样,李素转头看了看自家大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请她进去了,大晚上的女客人登门,老爹和许明珠面前解释不清楚,再说李素深知武氏不是简单人物,未弄清她的来意前,大家最好还是保持纯洁的点头之交比较好。
“不知武姑娘今日在此是为了……”
武氏急忙垂头道:“贫道特来感谢侯爷,多谢侯爷在公主殿下面前分说,日前公主殿下已将贫道调入道观内院,当她的贴身侍女了……”
李素失笑不已。
东阳道观里的职司实在有点乱七八糟,前院住一群道姑,后院住一群宫女,外面还有皇宫禁卫,看起来完全就是一锅不伦不类的大杂烩,而且道观内的职业转换非常混乱,好好的道姑当着,被调入内院就成了侍女,如果在道观内评个职称高低的话,大概前院道姑帮和后院宫女派会抄刀互砍……
“贴身侍女啊,跟绿柳一样?”李素笑道。
武氏点头:“是,和绿柳姑娘一样侍侯公主殿下。”
李素笑意愈深,看来东阳确实听了他的话,适当的把武氏的地位提高了一些,这是好事,李素相信以武氏的本事,迟早有出头之日,此时善待于她,不求她感恩,至少将来她腾达之时不会记恨,因为人性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恩与仇的转换既快且莫名其妙,恩情别人不一定记得住,但仇恨却一定刻骨铭心,永生不忘,李素不希望自己和东阳将来被一飞冲天的武氏划入仇人那一类。
看着武氏仍然惶恐紧张的模样,其实李素也觉得难受,于是笑道:“感谢就不必了,我也是随口跟公主一提,以后好生侍奉公主便是……”
说完挥了挥手,李素往家门口走去,迈了两步却发现武氏仍留在原地,神情欲言又止。
李素只好收回腿,道:“还有事?”
武氏点头:“是。”
“有事尽管说。”李素的态度很和善。
武氏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随即马上垂下,轻声道:“恕贫道无礼,侯爷能否借一处僻静之地说话?”
李素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展颜笑道:“这里皆是我李家的亲卫部曲,全是自家人,任何事情不必瞒他们。”
李素说完,方老五和一众部曲纷纷露出感激之色,又不怀好意地扫了武氏一眼。
武氏朝众人行了一礼,愧声道:“贫道与众位不熟,故不知究竟,刚才是我失礼了,诸位切莫怪罪。”
部曲们不怀好意的表情纷纷散去,脸色顿时变得柔和,有两个还咧嘴傻笑起来。
李素含笑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感慨不已。
一个人的成功,难道仅仅靠着历史车轮必须碾压的轨迹?只看武氏的为人处世,可知她在历史上能成功绝非侥幸。
“好了,你说吧。”
武氏垂头,轻声道:“这几日公主殿下忧心忡忡,寝食不安,贫道后来方知,原来竟因李家有了一些小麻烦,听说侯爷的丈人因人命官司而下了刑部大狱,侯爷府上也牵扯进了这桩官司里?”
李素笑道:“不错,确有此事。”
武氏咬了咬下唇,声音放得愈发低沉,道:“贫道时感侯爷恩德,听说李家出了事,贫道亦如公主殿下般忧心如焚,这几日思来想去,想了一个愚拙之法,说出来不管成与不成,终是贫道报答侯爷的一番心意,还望侯爷莫笑。”
李素两眼一亮,神情终于变得饶有兴致起来:“如此说来,武姑娘今日来此,是为了献计?”
武氏面带羞意点点头:“献计不敢当,只是妇道人家一点愚笨的念头而已。”
李素深深注视着她,久久不语,武氏垂头不敢与他对视,一颗心却跳动得厉害。
那种畏惧惶恐的感觉又来了!
武氏深深感到无力且无奈,见面总共才两次,可每次总觉得自己赤裸裸站在他面前,她的一切心思和隐私都在他的眼中一览无遗,无所遁形。
良久,李素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丈人家和李家到底遇到了怎样的麻烦么?”
武氏松了口气,道:“贫道听公主殿下提过一些,大概意思是,侯爷的丈人卖茶叶,喝死了人,而刑部一位侍郎莫名其妙出现。时机拿捏得恰好,将您的丈人锁拿入狱,后来那位刑部侍郎竟被查出收取了受害人大量的贿赂,还有一封受害人的亲笔信,于是侍郎也被下了狱,因为牵扯了朝臣,此事终于上达天听,陛下震怒,严旨彻查,事到如今,这已不是简单的一桩凶案了……”
李素笑道:“总结得很详细,公主殿下怕是不会这么啰嗦吧?为了报答我,武姑娘实在费心了。”
武氏暗叹一声,索性决定不装了,落落大方地道:“侯爷没说错,贫道确是刻意四处打听过,不过请侯爷相信,贫道对侯爷绝无半点坏心思。”
李素点头笑道:“我信你,你接着说,你欲献何计?”
武氏既然放开了心思,语气也变得大胆起来,闻言抬起头,直视着李素,道:“恕贫道放肆,侯爷,那位姓韩的刑部侍郎下狱,贫道猜测,应是侯爷的手段吧?”
李素挑了挑眉:“你看出来了?”
武氏轻声道:“正如那位韩侍郎锁拿侯爷丈人的时机一样,大理寺收到检举韩侍郎的匿名信,那封信同样也来得太巧了,真正要推敲的话,应该瞒不过有心人的……”
李素叹了口气:“情急权宜之策而已,我哪里还顾得周全?”
武氏见李素终于承认,薄唇不由微微一翘,随即道:“虽然有漏洞,但贫道不得不说,侯爷这一步棋下得很妙,侯爷的丈人本就蒙受不白之冤,而且无论风向还是证据,皆对他不利,若想公正公平地查清此案,唯有将案子闹大,闹到朝堂民间人人皆知,那藏在幕后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那韩侍郎本身也很可疑,可以说他是此案目前唯一一个漏洞和缺口,从他身上着手,此案真相大白之日不远矣。”
李素笑道:“既然你存心打听过,应该知道此案如今仍陷入僵局中,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丈人的清白,刑部和大理寺也找不到证据证明丈人确实杀了人,请教武姑娘,这僵局该如何打破呢?”
武氏神情仍旧很恭谨,轻声道:“贫道今日便是特意为此事而来的,若欲破局,仍须从韩侍郎身上着手,恕贫道直言,侯爷将事情闹大了,可还是不够大,最好闹到朝堂君臣皆惊,让众人觉得此案背后深不可测,从而君臣皆怒,下定决心一查到底,如此一来,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李素笑了,这算不算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原本把韩侍郎弄进大牢已觉得自己够胆大包天了,没想到这里站着一个更胆大的……
“把事情闹得更大?呵呵,武姑娘的说法倒有趣,闹事可讲究火候的,火候太猛了,我担心引火烧身,不知武姑娘何以教我?”
武氏垂头轻声道:“这桩案子里,侯爷已退无可退,贫道看得出来,此案明着指向您的丈人,实际上是冲着侯爷,冲着李家来的,您的丈人若保不住,对方下一个要动的就是侯爷您了,所以,侯爷此时只能选择把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令朝堂震怒的同时,也令幕后主使之人胆寒害怕,这桩案子若是倾朝之力彻查的话,贫道相信会查出结果的,幕后主使之人想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时,贫道笃定幕后那人会果断收手,甚至不惜付出断腕的代价,也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那时您的丈人自然无罪而释,清白自证了。”
李素叹了口气,这女人的脑子……确实管用,此刻他忍不住生出一股把她留在身边当谋士的冲动了,这几年东闯西荡的,遇到任何麻烦都是自己独力解决,身边实在缺一个像武氏这样心窍玲珑且足智多谋的角色来帮自己一把。
“说了半天,你说要把事情闹大,到底怎样闹大?”李素含笑问道。
武氏仍垂着头,仍是轻言轻语,语气却忽然透出一股狠厉毒辣的味道。
“下狱的韩侍郎在长安城中有家眷,侯爷若欲把事闹大,何妨……暗中屠灭韩家满门老小,并且嫁祸于幕后主使之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 善恶之念
“善”与“恶”两个字,对李素而言没有太明显的界限,做一件善事不会感到太大的心理满足,做了恶事也不会觉得有多少愧疚,行善或是做恶,纯看时与势所需,当然,大部分是善的,这是天性,只要人还没有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地步,做善事的感觉终归比做恶事强得多,说是行善积德,还不如说是寻求自我安慰与肯定,当一个人连续做了十件善事后,忽然做一件恶事时,心里的愧疚不会那么深,总觉得功与业能抵消,也不会遭报应。
这是人性,很多人心底深处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佛家的因果,道家的修身,说到底差不多也是功与业的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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