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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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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性,很多人心底深处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佛家的因果,道家的修身,说到底差不多也是功与业的计算,不同的是,佛家的因果不止一世,而是生生世世,至于道家,则就很高冷了,管你功还是业,既入道门就给我好好炼丹,等着升天。
老实说,李素的善恶是非心并不是很分明,所以对旁人行的善或恶,也不会太计较,这样看起来,李素的性格显得很宽容,脾气很好的样子,他的性格多少也被道家的一些思想所影响,看似和蔼亲切,其实内心高冷,管你干了什么,只要不惹我,一切都是浮云。
只不过,此刻当武氏的俏脸忽然扭曲狰狞,阴恻恻在他耳边说出“屠灭韩家满门”的话时,李素的脸还是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马上扭过头盯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实在无法想象,一桩灭门的惨事能从这张诱人的樱唇里说出来,朱唇微启,吐出来的字字都仿佛带着杀意,带着血腥,连李素这种亲历过尸山血海的人都情不自禁感到浑身冰冷。
“屠灭满门?”李素皱起了眉,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再问一遍以确定。
漆黑的夜色里,武氏并未看到李素发冷的脸色,也没看到他皱起的眉头。
若论善恶是非之心,武氏比李素更淡薄,经历过宫闱的荣光与低谷后,她从中学到了许多,“冷血无情”是最重要的一课,不仅如此,在她的认知里,大唐所有的权贵应该都是冷血无情之辈,只要利益相关,完全可以漠视生命,杀戮无辜,她眼里的大唐权贵和百姓,只是一条非常鲜明生动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天经地义的事。
“是,屠灭满门,韩侍郎家中妇孺老小,尽数屠灭,做下此事,必震惊天下,大唐自立国以来,从未出过这等重大血案,陛下和朝堂闻讯必然震怒,必然严旨彻查,到了那时,此案可不是刑部和大理寺两大署衙能决定结果的,或许连三省宰相都会参与进来,甚至由陛下亲审也未可知,李侯爷,若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相信那幕后主使之人必然会生了惧意,贫道不知幕后之人是什么来头,或许是朝中重臣,或许是世家门阀,甚至……也许是东宫太子,不管他是什么人,论权势,终归不如陛下大,此案若闹到不可收拾,第一个害怕的必然是他,若再不主动收手了结此案,难免会引火烧身,除非他是个疯子,打定了主意与李侯爷同归于尽,否则不可能撑得下去……”
武氏越说越得意,隐隐可见神采飞扬之状:“时势所迫,力所不逮,接下来侯爷什么都不用做,时势终会逼得他主动退让,侯爷丈人的案子,相信那人也会主动给刑部和大理寺一个交代,只求尽快按下此事,不会再为难侯爷的丈人,此案遂可不审而释,两两相安。”
武氏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直到说完了,脸上的得意之色仍未淡去,显然这个主意她想了很久,自觉天衣无缝且简单有效,可以说是通往真理的唯一途径,此刻终于在李素面前表达完整且清楚,心中的得意之情,难以言表。
武氏说完后便垂头不语,静静等着李素开口,神情依旧恭敬,并无半点邀功之色。
漆黑的树影里,李素的眼睛闪烁不定,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秀丽的女子,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武氏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而且不得不说,如果只看结果的话,武氏献的这条计非常简单有效,若依言而行,李素有信心能让老丈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李家和许家也能尽快从这桩凶案中脱身自保,从而洗清这些日子的污名,甚至于,他还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查清到底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日后是防备还是报复,全在自己一念之间,可以说,只要照武氏的话去做,事态基本可以扭转,化被动为主动了。
然而,李素能做吗?
不可否认,善恶是非的概念在李素心中一直是比较模糊的,为了达到目的,纵然干点恶事也无所谓,结果是好的就行,只不过李素心中的“恶”,跟武氏心中的“恶”,二者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或者说,武氏如今的心里其实已没有了“善”和“恶”之分,有的只是结果,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善也好,恶也好,根本不重要,无论过程善恶,都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李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如何回复武氏。
武氏献计是一番好心,无论报恩也好,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以便将来得到一个离开道观的机会也好,目前而言,她对李素没有坏心思,她不敢,也没有能力对李素使坏。
可是李素也见识到了武氏做人的底线,可以说,她基本已没了底线。
满门妇孺老小,她眼都不眨便轻飘飘一句“灭门”,一家老小的性命换来的只是朝堂君臣的注意,以及震惊天下的声势,从而让李家和许家从这个案子里脱身。
此刻李素脑子里想到的并非老丈人的案子,而是自己与武氏在价值观上的冲突。
李素的善恶模糊,但做人做事终究有底线,他不介意杀人,事实上他杀过人也坑过人,但他绝不对无辜动手,这是最基本的底线。可武氏,她根本已没了善恶之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正如李素当初救她之前所预料到的,她这个人是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亦可伤己,而且不易被控制,她的野心,她的手段,还有她扭曲的三观,基本上与李素都格格不入,把她救出掖庭,实不知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待她有朝一日青云直上,红袖掷诏,他与她究竟是唇齿相依的盟友,还是互相伤害的死敌?
四周很安静,方老五和郑小楼领着部曲站在周围,众部曲隐约听到了武氏的建言,但他们皆面无表情,作为部曲,他们很清楚规矩,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必须有选择性的过滤,有些不该他们看,不该他们听的东西,他们自动选择遗忘。
武氏垂着头,一直静静地等待李素的回应,态度虽然恭敬,可她的脸上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她觉得自己的计策简直无懈可击,堪称完美,李素如果是个思维正常的权贵的话,就一定会欣然采纳她的建议。
许敬山的生死,武氏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希望自己和他有一个美好的开始,这个开始无关男女之情,而是一个得才所用的机会,李素用了她的计谋,那么她在他心里从此必然有了一个位置,而她,也就有了新的前程,不管怎样的前程,都比在清苦的道观里蹉跎年华,孤独终老要好。
然而,李素的沉默维持了一炷香,越是沉默不语,武氏的心中越是忐忑,时间越久,她对自己越来越没了信心。
如果自己的计策真正完美无瑕,李素不该是这个反应!
待到一炷香时辰过去,武氏的表情渐渐由得意变为了惶恐。
她发觉自己又一次做错了。
计策是完美的计策,她自己甚至暗中推演过无数次,确定了它的无懈可击,计策没错,可是,人错了。
武氏并不了解李素,这是她错得最厉害的地方。
良久,李素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没了刚才的温和与笑意,略显几分阴沉。
“武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你献上此计后,我便从此高看你一眼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造杀孽
武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终于确定自己今晚做错了,错得离谱。
李素是县侯,是权贵,天下的乌鸦有可能都是一般黑,但天下的权贵却不一定都是一样的心思。
权贵和平民百姓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每个人的脾气性格不一样,李素有他的底线,很明显,武氏刚才献的计策越过了他的底线,而她,却浑然不觉,仍洋洋自得,这是她错得最厉害的地方。
扑通一下,武氏马上跪下,神情惶恐道:“贫道万死,请侯爷责罚!”
李素看着她,眼神冰冷。
“武姑娘,你和我不一样,我虽已是县侯,但我与世无争,只想安逸平静地度过此生,正因为我这种淡薄的性子,陛下和朝臣们才会对我高看一眼,才会对我不吝封赏,我二十出头便被封了侯,这是大唐立国以来所罕见的,因为我不争,所以对任何人没有威胁,所以,他们才舍得给。”
李素嘴角一勾,淡淡地道:“而你,武姑娘,你难道没注意到,自我认识你到现在,我对你的称呼一直都是‘姑娘’,而非你道门的身份吗?因为我早看出来了,你对道君并无敬意,你对‘道姑’这个身份更是深恶痛绝,一心想要脱身而出,所以在我心里,你根本不属于道门中人,你有野心,你想做人上人,你善于把握一切机会,也不在乎用任何手段,你活得比谁都明白,比谁都专心,你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出人头地,重享当初的富贵荣华,武姑娘,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武氏越听面色越苍白,最后已然冷汗潸潸,垂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李素盯着她,叹了口气,语气终于轻缓了些,道:“武姑娘,你这一生活得不容易,自幼与母亲姐妹相依为命,又被同父异母的兄弟赶出家门,受尽世间苦楚,好不容易入了宫,随侍陛下身边,自以为时来运转,然而终究还是黄粱一梦,没过几年便被陛下打入掖庭,差点没命,现在出了掖庭,屈身于道观,命保住了,可你并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也不甘心一生就这样庸碌平凡到老……”
武氏大惊,抬头盯着他,吃吃道:“侯爷您……您为何知道……”
“你别管我为何知道你的身世,实话告诉你,我救你出掖庭只是一时好心,但掖庭之中需要被救的苦命女子何其多,你难道没想过我为何偏偏只救了你?”
武氏浑身一震,急声道:“这是贫道心中最大的困惑,求侯爷赐告原因。”
李素冷冷地道:“原因你日后便知,我知你不甘心一生困于道观,也理解你急于脱离道姑身份的心情,今晚你献计于我,想必也是为了这个,武姑娘,我明白告诉你,你的计策不错,只看结果的话,它确实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但是,你所献之计全无一丝善念,按佛家和道家的话来说,你这是造杀孽,而且杀的还是无辜妇孺老小,这种恶念,我无法认同。”
“是,贫道知错了。”武氏垂头,泪水顺腮而落,也不知几分真诚。
李素叹了口气,道:“要解决一个麻烦,并非只有一个办法,无论有没有别的选择,也不该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当自己的垫脚石,武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武氏行了一礼,恭声道:“贫道明白了,侯爷宅心仁厚,贫道不该在侯爷面前献此毒计。”
李素点点头:“你我并不熟悉,我也没义务教你做人的道理,有野心并非坏事,所有建立在野心之上的努力都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多少还是要存一丝善念,为自己积一点福报,武姑娘,你今日所献之计……不可取。”
武氏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轻声道:“是,贫道明白。”
“好,你请回吧,回去好好侍侯公主。”
武氏又行了一礼,起身离去,背影在惨淡的月光显得分外落寞。
李素神情微动,忽然叫住了她:“武姑娘留步……”
武氏脚步一顿,缓缓转身,仍垂着头不敢看他:“侯爷还有何吩咐?”
直到这时,李素才露出了几分笑意,道:“姑娘心思敏慧,非凡超群,留在道观侍奉道君和公主确实有些委屈,先不说今日所献之计可不可取,至少你的动机是好的,姑娘且耐心等些日子,来日我送你一场富贵。”
武氏一惊,接着大喜,最后终于喜极而泣。
今晚的心情实在是大起大落太刺激了,先是满怀得意主动跑来献计邀功,接着被李素批得体无完肤,心情又羞又气又失落,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原以为这位李侯爷已对自己失望透顶,自己留在道观永无出头之日了,谁知临走居然从天而降一桩大惊喜。
如此大起大落的际遇,也幸亏武氏非常人,若换了别的姑娘,恐怕会被刺激得当场疯掉。
“多,多谢侯爷!”武氏马上跪伏于地,又哭又笑地朝李素行了一大礼:“贫道若有出头之日,愿为侯爷鞍前马后,甘凭驱使,绝不食言!”
李素笑了笑:“你我都明白,你不是鞍前马后甘凭驱使的人,不过我也不在乎,武姑娘,今日的情分只是今日,明日富贵之时,你若还念几分旧情,你我自是守望相助的朋友,你若不念旧情,也是你的本分。回去吧。”
武氏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颇为迷茫。
……
直到武氏的背影已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李素仍静立门外槐树下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侯爷不动,李家的部曲们自然也不敢动,方老五,郑小楼等部曲不远不近地散开,十数人就这样一声不吭陪着李素站在树下,久久不言不动。
武氏献计只是个小插曲,不过却给李素提个了醒,自己的手里,确实该掌握一些实力了,否则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处境。王直的那些手下在某些关键的时候或许能起作用,但这股势力还是上不得台面,只能暗中行事,一旦暴露出来,便犯了大忌讳,那时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所以,应该在这股暗势力以外,再培植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可以堂而皇之,可以大明大亮,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它和自己有关联,但它又能为自己所用,在关键时可以一呼万应,用以自保。
只不过,培植这样一股势力,实在太艰难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除非自己能等到一个完美无瑕的时机,才能栽柳成荫。
李素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树下,入夏虽然炎热,可夜里终究有几分凉意,李素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正打算转身回府时,肩上忽然多了一件披风。
李素回头,许明珠明亮清澈的眸子在黑夜里莹莹闪动。
“夫人怎么出来了?”李素笑道。
许明珠幽幽道:“妾身听到动静,又见你久未进门,心中不踏实,于是出来看看……”
李素眨眼:“所以,刚才我和那位武姑娘的话,你都听到了?”
许明珠点了点头。
李素叹道:“其实武姑娘所献之计没错,依言而行的话,丈人很快会无罪开释,而李家和许家也能尽快从这泥潭中抽身而出……只不过,我回绝了她,此计太伤天和,不可取,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许明珠摇头:“妾身识得大体,怎会生夫君的气?那位姓武的道姑说的话,妾身也都听到了,当时只觉得心寒,若真照她所言,我爹固然能脱身而出,但这笔杀孽,却一辈子种下了,用一门老小的性命换取我爹一人之性命,妾身亦不愿为之。”
李素笑着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肩头:“不愧是我李素的婆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错,这个法子好是好,但太狠毒,救你爹的法子很多,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夫人你要相信我,容我再想几日,终归会有办法救老丈人出狱的。”
许明珠点点头,顺势偎进他怀中,声音有些哽咽:“妾身信夫君,就是担心我爹在大牢里受苦……”
李素笑道:“这个你放心,由于此案牵扯进了一位刑部侍郎,刑部在此案中已无法摆脱嫌疑了,所以陛下已下旨,将老丈人转进大理寺监牢,夫人你应该知道,大理寺监牢可是我的老地盘,里面无论管事还是牢头,甚至是大理寺卿孙伏伽,都是我的老熟人了,老丈人关在里面,断然不会受半点委屈,只当是过几天与世隔绝的舒坦日子。”
许明珠惊喜抬头:“真的吗?我爹真的转进了大理寺监牢?”
李素笑道:“我还能骗你?放心吧,今日我从长安城回来前,已派人去过一趟大理寺了,跟那些管事和牢头也都打了招呼……”
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李素忍不住咧起了嘴角:“打过招呼后,已有管事将你爹转进了当初我住过的那间牢房,夫人你是不知道,那间牢房有多干净,里面有桌有椅,有酒有菜,床也干净,地也干净,保证找不到半只虱子,没事可以思考一下人生,无聊可以把狱卒叫来陪他聊天,如果丈人那老不正经的毛病还没改掉的话,有需要时从外面青楼给他送个姑娘进去啪几下也不是不可能……”
许明珠噗嗤一笑,羞红着脸使劲捶了他一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夫君还有闲心说笑!”
李素笑道:“真不是说笑,老丈人如果关在刑部大牢,我可真笑不出来,但今日转进了大理寺嘛,呵呵……不是为夫我吹嘘,自从我累教不改成了惯犯被关过两三次后,大理寺监牢真成了我的地盘了,老丈人在里面尽可呼风唤雨,所谓四海之内皆是爹,里面从管事到狱卒,老丈人只管拿他们当爹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惯着他……”
许明珠气道:“夫君越说越不像话了,谁当谁是爹呀?别忘了,你也比我爹小一辈呢,见了那些狱卒,你该叫他们什么?”
李素挠了挠头,一想也对,莫名其妙把自己矮了两辈,很不划算。
“总之,老丈人现在算是安全了,今日我还叫人打听了一下,现在已由孙伏伽为主审了,如今这案子越扯越大,孙伏伽这些日子忙着查刑部那些官员,看还有什么人牵扯其中,老丈人反而已不是重点,短期内应该不会提审他,所以我派人把话递进了监牢,叫老丈人耐心等候,就当是度假了,我这几日想想办法救他出来。”
听到许敬山的人身安全无虞,许明珠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了,愁容满面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轻声道:“妾身妇道人家,一切便仰仗夫君奔走了。”
“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爹的,就怕你爹住在里面太舒服不肯走了……”
许明珠白了他一眼:“再舒服的地方,终究也是座监牢,世上哪有死活住在牢里不肯回家的傻子?夫君莫闹了!”
李素笑脸一僵,脸颊抽搐了几下,黯然叹息不语。
夫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聊天……
……
……
第二天清晨,李素起床后正打算再去长安城里拜访几位长辈,请他们帮忙活动一下老丈人的案子,薛管家却匆忙来报,门外来了一位客人,而且是外国客人,——吐蕃使团的副使,名叫拉扎。
拉扎登门拜访依足了大唐的礼数,不仅递了正式名帖,还有两大车礼品。
李素犹豫许久,最终决定,看在那两大车的面子上……接见他。
没办法,礼单太诱人了,珍珠玛瑙不要钱似的,虽然没看到它们的成色,但只看那一串非常可观的数量,便足以让李素心花怒放,柔情似水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重礼收买
“礼多人不怪”,就是这个意思。
对李素来说,不管任何人登门拜访,只要拎了礼物上门,哪怕不共戴天之仇也暂时搁下,客客气气待若上宾,收了礼物后再决定砍他还是捅他,毕竟,礼物是无辜的。
李素收到礼单后,眼睛一直盯着礼单上的每一个字,表情充满了惊叹和贪婪。
送这么重的礼,先不管他什么目的,至少应该给他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标准,定要给他宾至如归的喜悦和安宁……
“夫君,吐蕃是异国番邦,异国使节登门本就有些不懂规矩了,还带了如此重礼……”
看着李素手攥礼单,傻了似的笑个不停,许明珠不由担心而委婉地劝道。
李素回神,神情忽然变得无比正义:“夫人放心,我只是见见那位使节,他们送的礼我是决计不会收的,你要相信夫君的人品!”
许明珠这才高兴地点点头:“妾身相信你,夫君记得把礼回了人家,若然收下,传出去令官又会参你了。”
“相信我,为夫是有底线滴,绝非见钱眼开之人!”
……
……
李家第一次接待外宾,全家上下有些紧张,内院传出吩咐,家主前堂接见吐蕃副使,薛管家急忙命下人清扫前庭,前庭扫得一尘不染了,薛管家还左看右看不顺眼,看得李素眉头直皱,有点看他不顺眼了。
不过是个异国番邦的副使而已,如今的大唐倒没有崇洋媚外的风气,恰好相反,都是异国番邦视大唐为发达国家,无论穿着,礼仪还是风俗,甚至连国家官制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模仿着大唐,薛管家搞出如此隆重的阵仗,实在有点丧权辱国的意思了。
李素翻着白眼,在前堂接见了吐蕃副使。
很有意思的相识过程,这个名叫拉扎的家伙身材很魁梧,说话也是粗声粗气,有种一言不合就干仗的剽悍架势,可偏偏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客气,想象一下那种满脸横肉硬挤出来的和煦笑容,还用“你瞅啥”“我瞅你咋地”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生硬客气话,老实说,李素都替他尴尬了,有点后悔今日的接见,不过看在礼物的面子上,李素决定再忍一忍,五星级酒店的宾至如归嘛,不能见面就逐客。
拉扎进门行礼便定下了基调,此行是代替大相禄东赞而来,由于大相在长安城内身份比较敏感,不便亲自上门拜访,请李侯爷海涵云云。
然后拉扎继续把今日的拜访内容划定了范围,只提吐蕃大相愿以私人身份与李侯爷结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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