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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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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二人果真没有关系,不是亲兄弟也不是故人,李素不得不把李道宗从高度怀疑的名单上删去。
第七百零八章 王爷所请(上)
招待王爷很平常,李家招待李世民都不知多少次了,而李世民也从不跟李素见外,事实上这货去谁家都不会见外,“朕即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不是随便乱说的,他真把全天下任何臣民的家都当成了他自己家,而且在家里极不讲卫生,大家根本不太熟就往人家浴池里跳,也不管别人多嫌弃他。
李道宗的习惯显然不错,至少比李世民好多了。从进李家大门开始,李道宗一直表现得很儒雅,从谈吐到举止,与他的身份大为不同。
李道宗是王爷,同时也是大唐的名将之一,这个年代很邪门,尤其是大唐初年,名将多如狗,也不知大家小时候吃了什么搞得如此剽悍,而李道宗以王爷的身份还能跻身名将之流,论军中地位仅在李靖之下,与李绩,程咬金等人齐名,这可是实打实的本事,与出身高低无关,说明这位王爷打仗委实是很厉害的。
早在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李道宗便一直跟随李家父子打天下,二十多年来,参与了破刘武周,破王世充,灭东突厥和吐谷浑等等重大战役,而且皆是大胜而还,论军中资历和威望确实非常深厚。
李素原本和李道宗是没什么交集的,以往也只是在一些长辈家的酒宴上见过,说到和他的关系,只能用“不咸不淡”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终究还得看眼缘,李道宗这种出身皇室的人,李素首先心理上便有了一种淡淡的排斥感,毕竟李世民全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能少交一个就少交一个。
前堂坐定,宾主各落其位,李素吩咐设宴,不多时便有美酒佳肴端出来。李道宗看着桌案上的菜色,神情饶有兴致,不停地打量,显然菜色颇为合意。
“长安皆云李县侯是个讲究人,衣食住行所出者精巧雅致,看来传闻不虚,单只看这菜色,便知定然是人间美味珍馐,老夫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李素陪笑道:“寒舍陋食而已,王爷见笑了。”
李道宗瞥了他一眼,道:“程老匹夫,懋功跟前都是伯伯长叔叔短的,老夫这里便得了‘王爷’二字,嗯?”
李素只好改口:“李伯伯。”
李道宗满意地点点头,端杯满饮,龇牙咧嘴一阵后长长呼出口气,笑道:“你家这酒却是个宝贝,长安城里早有酒肆店家卖了,不过你小子跟谁合伙不好,非跟程老匹夫搅和在一起,老夫原本对此酒喜爱得紧,可他们程家店铺卖个酒趾高气昂的,老夫受不得闲气,后来喝得便少了,娃子,要不你把程家一脚踹开,这酒索性跟老夫合伙算了?老夫不亏待你,你六我四,买卖公道,程老匹夫跟你讨说法只管朝老夫身上推,如何?”
李素脸有点发黑了。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老货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进家门便挖程家的墙角,而且挖得大明大亮,毫无顾忌,由此可见程咬金的人缘烂到什么地步,长安城里那些长辈李素没见过一个说他好话的,不是挖墙角就是破口大骂,仅是李素亲眼亲耳所见所闻,这几年里那些长辈就不知在嘴上跟程家历代女性先人发生过多少次超友谊关系,实在是家门不幸,祖坟不安。
“啊,这个……李伯伯,小子那啥,程伯伯那人您比小子清楚,踹开程家怕不是钱财那么简单,小子会没命的……”李素露出可怜兮兮求放过的表情。
李道宗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对程咬金的为人品性认识比较深刻,摇了摇头,低声咕哝了几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程家女性先人再次受辱。
“你就是个怂货,指望不上你。”李道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端杯又喝了一口。
李素陪笑:“伯伯喜欢喝这个酒,是小子的荣幸,往后每月小子都差人送十坛给您,还请伯伯笑纳,拂了您的美意,这也算是小子给您赔罪了。”
李道宗大笑,指了指他:“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说话做事圆滑世故,比程咬金那老货高明到哪里去了,老匹夫真该给你当几天学生,让他自省一下为何这么多年全活狗肚子里去了。”
李素连道不敢,心里却爽极了,说实话,李道宗对程咬金的评价很客观,想想自己曾经被程咬金打劫无数次的血泪经历,李素就觉得心酸。
宾主寒暄半晌,李素的思路渐渐清晰了许多。
平日甚少来往的王爷突然登门,跟他七拉八扯的说一堆不着边际的闲话,很显然,这货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消遣的,必然有正事,联系数日前那十只神秘的大箱子,两件事一串连起来,李素明白,那些重礼十有八九便是这位江夏王送的了。
一位王爷给一位县侯送重礼,可以想象李素的麻烦有多大,可以肯定虽然不至于要他造反,至少也会请他上天。
李素心中顿时无比苦涩,却仍耐着性子陪李道宗闲聊。
李道宗果真不见外,又吃又喝非常开心,烈酒喝了小半斤还未见醉意,桌案上的菜频频往嘴里塞,显然很合口味,又是吃又是喝的,偏偏动作风度很儒雅,甚至还能腾出空来与李素谈笑风生,不显山不露水,一桌子菜竟被他消灭了大半,顺便把该说的闲话都聊完了。
李素目瞪口呆,这份功力……绝对是个狠角色。
端杯满饮之后,李道宗呼出一口气,身子不知不觉坐直了,李素也跟着挺直了腰,他知道,如果按套路出牌的话,现在该说正事了。
“子正啊,老夫今日来得冒昧,实在是有事相求……”李道宗缓缓地道。
李素忽然道:“伯伯稍等,小子先问个事……前几日有人送了一份非常厚重的大礼,不知是否李伯伯所为?”
李道宗淡淡一笑:“如果你说的是十只大箱子,没错,是老夫送的。”
李素赶紧露出惶恐状:“伯伯如此重赐,小子担当不起,受之有愧,这几日小子托人在长安城四处打听,就是想打听出送礼之人,然后原封不动把这份重礼退回去,今日李伯伯来得正好,还请……”
话没说完,李道宗忽然笑了:“老夫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如此急着退礼,是想拿话堵老夫的嘴么?这点小心思可莫在老夫面前耍弄。”
李素干笑两声,道:“伯伯言重了,小子确实只想把重礼退回去,没别的意思,伯伯若有难处,小子尽全力帮忙,绝不敢受此重礼。”
“哈哈,好个‘尽全力’,你小子果然滑得跟泥鳅一般,处处留了后手,如此人才,倒也不愧陛下称赞,确是‘少年英杰’。”
李素脸又黑了。
跟这种不会聊天的人聊天,简直是天大的折磨,大家彼此把话说得含蓄点,互相留点面子不好吗?非要把窗户纸捅破不说,连窗户都要拆掉。
“莫在意那十只箱子,你先听老夫说,如果老夫所求之事你做不到,那十只箱子也送你,就算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
李素苦笑:“李伯伯尽管说,小子洗耳恭听。”
李道宗沉吟不已,似乎在脑中组织措辞,良久,放低了声音缓缓道:“老夫的长女名叫李屏,数月前被陛下册封文成公主……”
李素眼中闪过一抹讶色,脑中飞快运转起来。
李道宗叹道:“儿女事,从来不让当爹的省心,百姓家如是,皇室宗亲家亦如是。贞观八年,吐蕃松赞干布来我大唐求娶公主,当时陛下拒绝了,后来松赞干布兵发吐谷浑,又占我松州,再后来大唐收复了松州,大唐与吐蕃重归于好,贞观十六年,松赞干布再次求娶公主,这回陛下不得不答应了……”
李素陪笑应着,心中微觉不耐,这铺垫太长了。
谁知李道宗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脸,沉静如水的表情猛地一变,变得愤怒扭曲,双手紧紧握成拳,使劲在桌上砸了一下。
“……和亲便和亲,自汉以来便有之,却不知哪个混账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什么陛下若舍不得公主远嫁,不妨在皇室宗亲中选取一女,册为公主,代天家和亲蛮夷,这阴损主意着实害苦了老夫,也不知什么人如此缺德,老夫咒他生儿子没……”
“咳咳咳……”李素忽然剧烈咳嗽了,咳得面红耳赤,撕心裂肺。
李道宗的话被打断,不满地扭头瞪了他一眼:“二十来岁的娃子,正是身强力健之时,你虚成这样,该练练了。”
李素忙不迭点头:“是是,伯伯教训得是,小子记下了,您接着说……跳过这段,接着说。”
干了坏事终有报应,就算没报应,挨几句骂是免不了的,从放火烧禄东赞,到选宗室女代公主和亲,李素发现最近自己的恶报不少,以后做人一定要善良一点,少出点缺德主意。
李道宗哼了一声,道:“拜那个缺德混账所赐,陛下将老夫的长女李屏册为文成公主,不日即将送去吐蕃,与那吐蕃蛮夷头子成亲,老夫对屏儿甚为疼爱,只是圣旨难违,只好忍痛遵从,可谁知……屏儿数日前竟悬梁自尽,幸好下人发现得及时,这才救回了一命,后来在老夫的逼问下,屏儿哭着吐露了一切,原来她早与别的男子私订终生……”
说着李道宗的脸色又愤怒了,赤红着双眼,低声咆哮道:“那个‘别的男子’,居然又是个蛮夷国的王子!难道我家女儿只有配蛮夷的命吗?简直岂有此理!”
李素心虚地陪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福个屁!左边一个蛮夷,右边一个蛮夷,嫁谁都是蛮夷,你觉得这像是有福的样子吗?”
第七百零九章 王爷所请(下)
没事跑到李素家里,说一些关于文成公主的话题,严格说来,李素和李道宗交情并不深,而文成公主的话题几乎可以算是李道宗的家丑了,李素隐隐明白李道宗所求者何事,但仍不动声色,静静地听李道宗诉说。
不管眼前的李道宗表现得多么愤怒,咒骂起来多么难听,可眼里的无奈之色清楚地告诉李素,这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在求援,无关身份爵位,无关家国社稷,只是很单纯的父亲救女儿。
哪怕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李世民的和亲圣旨仍如五指山将他死死压在地底,李道宗改变不了那道圣旨,又想成全女儿的心愿,除了求救,还能怎样?
“老实说,陛下赐屏儿和亲,还有和屏儿私订终生的那个蛮夷男子,两样我都不满意,我家屏儿很小便惹人怜爱,别的公主郡主自小便仗着身份跋扈张扬,我家屏儿生来却老实文静,从不在父母面前哭,也从不开口跟老夫要什么,受了委屈自己躲在房里悄悄抹泪,打开房门又是一脸灿烂的笑,苦自己咽,笑给别人看,害怕给别人添一丝麻烦……就连她悬梁自尽都是无声无息,救醒过来也不哭,一迭声的给老夫道歉,说是给我添麻烦了。”
李道宗说着说着,眼眶越来越红,狠狠灌了一口酒,脸颊很快涌起两团酡红,长长叹道:“这样的女儿,如何不教老夫疼到骨子里?纵然做下令家门蒙羞之事,可……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呀,救得了她一次,怎救得了她一生?老夫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去,当是前世欠下的孽债也罢,她在受苦,老夫帮她偿还。”
“陛下旨意已下,与吐蕃和亲是大唐的国策,国策不可轻易更改,更何况老夫也不能以一己之私而误了国事,可是,老夫实不愿女儿远嫁他乡,尤其是嫁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域外蛮夷,屏儿看着柔弱文静,可她的心思很重,老夫可以断定,此去吐蕃,不消两年,她必积忧早逝,这个女儿……是老夫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老夫怎忍见她离世?”
李道宗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李素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不愿因私误国,又不愿看女儿远嫁而早逝,这种矛盾的心理,对一位父亲来说,想必是生不如死的挣扎吧。
事情似乎走进了一个死局,既不想误国,又想成全女儿,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终究只能有取有舍,更何况,李世民圣旨已下,举国皆知,此时若再违旨,李道宗全家离倒霉便不远了,以李世民刚强独断的性格,敢挑战他的权威者,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自家兄弟也一样,对自家亲兄弟痛下杀手的事,李世民早已干得熟门熟路了,何惜一个堂兄弟?
有那么一刻,李素心中也感到了一阵痛楚,还有深深的自责。
多年前,在村口的河滩边,是他亲口对东阳说,陛下若不舍嫁女,何妨从宗亲中挑选一位女子,册封为公主,与吐蕃和亲。
一语成谶!
当时的他没想到,只因自己的一句话,却带了如此恶劣的后果,影响了一对有情人的命运,还有一个家庭的悲喜。
这些时隔数年的连锁反应,是李素始料未及的。
溯其源头,一切皆因他而起。
公主们松了口气,可以不必远嫁和亲了,然而,宗室女子便该死么?这份关乎社稷安稳的责任,究竟该由谁来担当?
深深的自责袭上心头,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李道宗,李素只觉得自己很恶劣,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恶。
一向自诩过得踏实,活得明白,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超然物外,与世无争,所以能站在局外笑看世人蝇营狗苟,争名夺利,总以为自己算不得好人,也不能算坏人,总在自省时反复告诉自己,自己至少是个无害的人,没有害人的心思,当然,也有防备被人害的准备。
直到今日,此刻,李素忽然发觉,人在尘世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超然物外,庙里的和尚都在斤斤计较哪位施主给的香油钱太少,敬佛不诚,佛祖必不佑,自己一个彻头彻尾的尘俗世人,有什么资格站在局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终究在无意间影响了别人,伤害了别人。
“无害”?有什么资格如此评论自己?
李道宗不知此刻李素心中的自责,犹自抹着泪道:“儿女债即父母债,老夫一生不求人,想要什么径自拿刀剑去取,女儿这般模样,老夫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老夫能怎么办?圣旨已下,木已成舟,不敢逆旨又不愿遵旨,老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使劲吸了吸鼻子,李道宗望向李素,眼中充满了乞求。
“子正贤侄,老夫多年前已知你声名,你是个有本事有办法的人,从我知道你的那天起,你所遇到的任何事,陛下交给你的任何事,你都能办得漂亮利落,从献策薛延陀推恩,到收复松州之战所创震天雷,到数千壮士死守西州不失,再到晋阳平定民乱,这些事老夫皆有所闻,虽比你痴长年岁,但老夫不得不说,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英杰人物,当得起老夫一句‘钦佩’,老夫走投无路之下,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你,所以……子正贤侄,老夫请求你出手助我一把,帮老夫的女儿度此厄难,可否?”
李素垂头沉默,李道宗也不急,期待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脸。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过了多久,李素忽然抬起头,直视李道宗,道:“李伯伯,小子还想问一句,为何您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老夫刚才说过……”
李素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恕小子无礼,那不是理由,小子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李道宗脸色一滞,犹豫片刻,终于叹道:“好吧,其实,老夫当初听得最多的关于你的事,是你和东阳公主的那段情事,当初陛下一意孤行,不同意将东阳公主许配给你,而是痛下决心,将她许予高家,还飞快下旨将泾阳县许家的闺女赐婚给你,将你二人生生拆散……按说你和东阳公主的情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可是后来,高家和东阳公主莫名闹鬼,朝野到处传闻所谓‘阴兵过境’,说高家当年种下恶因,即将报应临头,后面的事你自然更清楚,高家上疏请求退婚,陛下顺势收回成命,东阳公主为全名节,遂出家为道,终生不嫁,誓愿为大唐和皇帝陛下祈福修身……”
若有深意地瞥了李素一眼,李道宗道:“从陛下反对你和东阳的婚事开始,倒霉事,离奇事,一桩接一桩发生,每件事有因有果,毫无破绽,任何人都没往深处追究,可是老夫当时却多留了个心眼,‘恶因恶果’,‘阴兵过境’,穿透这些离奇的表象,老夫仅只看事情最后的结果,结果是什么呢?呵呵,结果就是,东阳公主换了个身份,仍住在太平村里,与你李县侯相隔仅只一两里,可谓日夜厮守,而陛下和高家终于有了台阶可下,朝臣和百姓无人再关注,除了不能明媒正娶,你和东阳事实上已成了不公开的夫妻,往前一追溯,这不正是当初你和东阳公主想要的吗?”
李素眼皮跳了跳,仍保持微笑,不言不语。
李道宗看着他,眼里却多了几分钦佩:“子正,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点穿了,无谓再遮掩,若说布下这个连环局与你毫无干系,打死老夫都不信,而这,也是老夫今日求你的原因,放眼天下,老夫若欲玉成屏儿,保她性命,天下只有你能帮这个忙。”
李素脸色有些难看,话点穿了无所谓,可李素现在担心的是,连李道宗这个局外人都看穿了,那么李世民……
李道宗似乎看出了李素的担忧,不由笑了:“子正是在担心陛下也看出了当年你布下的局?”
李素瞥他一眼,嘴唇嗫嚅几下,仍未出声。
李道宗笑道:“可以实话告诉你,连老夫都看出来了,你以为陛下比老夫更容易糊弄?当年事过之后,陛下便回过神了,其实咱们这些坐上了高位,手握天下权柄之人,当着臣民的面敬天敬地敬鬼神,神神叨叨什么都信,可是我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其实最不信的就是鬼神!权力是自己打来的,抢来的,一刀一剑夺来的,与鬼神何干?只是对外必须有个姿态,有个说法,不能给人一种不信鬼神的狂傲姿态,所以你那些所谓恶因恶果,阴兵过境,初时被吓到是真的,过后便觉得荒谬了,一旦不相信这些,想从中找出疑点实在太简单。”
“子正贤侄,你啊,小看了陛下的睿智,也低估了陛下的胸怀,‘天可汗’三个字,可不是随便乱叫的,没有海一样的胸襟气度,怎有资格被万邦敬颂‘天可汗’?当时事过之后,陛下若要较真的话,你多半以欺君之罪一刀被砍了,可你现在活得好好的,陛下也从未再提起此事,对你的宠信也依然如故。说明陛下早已不跟你计较,那时你才不到二十岁,陛下情当是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过了也就过了,所以子正你不必担心陛下找你算账,该算的账,多年前已算完了。”
李素苦笑道:“可是现在,李伯伯您又让小子再干一次欺君的事,您觉得小子还敢干么?”
李道宗望着他道:“老夫何时说过要你欺君了?老夫只希望你堂堂正正劝说陛下收回成命,如若不能收回,亦当想个君臣都愿意下的台阶,好好把这件事转圜周全,救我女儿于苦海之中,子正,老夫知道解决此事很难,可老夫只能求你了。”
李素脸色愈发苦涩,使劲揉了揉脸,叹道:“那十只大箱子……果真不便宜啊!”
李道宗笑了笑,道:“老夫这几年与你并无深交,只好四处打听,投你所好,长安城里那些老杀才们都说你最喜欢钱财,老夫便索性直接一点,用钱财来敲开你家的门,你……应该不会见怪吧?”
李素笑容更苦涩了:“不见怪,当然不见怪,如果只是白送,送完别无所求,那就更妙了,可以吗?”
李道宗笑容依旧灿烂:“不可以。”
李素失神地喃喃叹道:“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收的箱子……”
李道宗恳切地看着他,道:“不说钱财俗物,子正贤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给自己积下来世福报,这个理由行不行?不管怎么说,还请子正贤侄助我一次,屏儿正是芳华之年,老夫实不忍心见她玉陨长辞。”
李素看着他,道:“若是此事结果已改变,未来她可能要嫁给那个蛮夷小国的王子,你也愿意?”
“当然不愿意!不过那已是后事了,老夫只想把眼前的事解决,吐蕃和亲之事无可违逆,但老夫希望送去吐蕃的女子不是我的女儿。”
李素叹道:“圣旨已下,公主已封,再过两天禄东赞他们就要护送公主上路了,这个时候再让陛下追回圣旨谈何容易?若是处置不当,引发两国战争都有可能,李伯伯,您这个题目太大了,小子实在做不来,也担不起后果。”
李道宗期待的神情顿时变得很失望,失神地看着他:“连你也不愿帮老夫?”
李素叹道:“不是不愿,李伯伯,我很想帮您,这不是虚伪客套,是真话,但凡不太难的事,我竭尽全力都愿帮忙,毕竟当年我和东阳也曾为情所苦,我和她也曾受尽苦痛折磨,以心易心,我也愿天下有情人能成眷属,可是……难度太大了,两天时间,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完全扭转过来,此事……我真的做不到,别人都说我聪明,可我自己清楚,我充其量只有一点小聪明罢了,上不得台面的,此事若贸然应承却没做好,坏的是社稷国运,小子实不敢为之。”
李道宗无力地佝偻着腰,目光无神地注视着桌案,良久,端杯狠狠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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