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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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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倒是可以让你进去,但那地方陛下特别看重,但凡进去的人,没个一二十年出不来,对外敢泄露半个字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太危险了,我不能害你……”
  王直越听神情越灰暗,一脸被围在垓下的楚霸王衰相,仰天悲叹:“天要亡我……”
  “亡个屁!”李素忍不住了,朝他后脑勺狠狠抽了一记,很爽,早想抽他了。
  “我能眼睁睁看你身陷水深火热吗?”
  王直眼中又恢复了几许希望的小火苗,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李素凝眉沉吟不已,许久之后,缓缓地道:“我给你找个花钱的差事,干不干?”
  “花钱?不挣钱?”王直愣了。
  “我花钱,你挣钱!”李素瞪了他一眼。
  “咋个说法?”
  李素悠悠地道:“这大半年呢,我陆续挣了不少家产,你知道的,主要靠两样,一是印书,二是酿酒,每月大概能入帐百十贯,所以能盖起这么大的房子,还能请来管家,买这么多丫鬟和杂役……”
  语声一顿,李素斜眼瞟过王直,见他茫然地眨着眼,李素不由叹气。
  此处该有掌声啊……
  “家产渐渐多了,有些事情也该做了,但我一直缺少一个能帮我做这件事的人,本来你不是最好的人选,你和你哥出村少,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缺少与人打交道的灵醒劲,但是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来没拿定主意的,现在还是让你去做吧……”
  “你们王家兄弟里面,老四才一两岁且不说,你和你大哥相比之下,你大哥太憨了,你比你大哥多了几分机灵劲,而且我看得出,你和你哥一样,也不甘心在这个小村里平凡老死,既然想出去干点事情,我可以成全你……”
  王直忍不住问道:“到底啥事?”
  李素四下环视一圈,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我给你一笔钱,你进长安城,买个马马虎虎的小屋子,然后用剩下的钱与那些混迹于长安街巷之中的地痞闲汉游侠儿之类的人结交,前期多花钱无所谓,但是以后,你必须要在长安城的这些城狐社鼠中混出名气来,名气大小我不管,但必须要有,你能做到吗?”
  王直吃惊地瞪大了眼:“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活?帮你花钱,还得花出名气来?”
  “你可以这么理解。”
  王直看疯子一样看着李素:“你这么做到底为个啥?”
  “钱多,任性。”
  王直沉默半晌,关心地看着李素:“哥,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又狠狠抽了他一记,很爽。
  “你别管我为啥,这事你按我的话一丝不苟办好,以后我包你一世荣华,将来你肯定比你哥有出息。”
  “就只是花钱,结交那些闲汉地痞?”
  “对,这年头人都实诚,闲汉地痞不好找,你多在东西两市转悠,一定有的,若遇到那种身手不凡又板着一张欠抽的酷脸以及一副高手寂寞天下无敌的衰样尤其喜欢背对着别人说话的家伙,先抽他一顿试试他的本事,不差的话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王直瞠目结舌半晌,期期地道:“可是……花钱干这事,目的呢?”
  “没有目的,总之,半年之内,你在长安城痞子界的名声必须是那种‘小孟尝’或是‘赛孟尝’之类的豪爽大方形象,嗯,切记不要混出个什么‘小龙阳’或是‘赛龙阳’之类的名号,我是不歧视啦,你爹怕是受不了这个刺激……还有,跟官府的差役,巡街的武侯,各坊的坊正之类的小吏也要结好关系,谁家有病有灾有难的,尽量出手帮一把,做好了这些,我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王直傻傻睁着两眼:“……”
  李素重重叹气,跟人沟通怎么这么难呢?
  重重一记抽过去,李素怒道:“你,拿着钱,去长安城找一帮看起来绝非善类的家伙,请客吃肉喝酒,会不会?会不会?”
  王直秒懂:“会!”
  “这几天我拿钱给你,现在滚蛋,看见你就烦……”
  ……
  在家里住了两天,削爵罢官的李素恢复以往懒散平静的生活,每天在家里的院子里发发呆,中午吃过饭准时准点去河滩边报到,与东阳手牵手腻歪一下午,偶尔出其不意偷袭一下她那对养了十多年的小乳鸽,在她又羞又怒又惊的尖叫声中收获极大的满足……
  平静的日子里,煞风景的人永远都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跳出来,搅乱一池春水。
  李素在家刚过了两天平静日子,杨砚找上门了。
  他不能不来,因为火器局停产好多天了,火药这个东西,除了皇帝陛下只有他李素一人会造,这叫技术垄断。
  看到杨砚那张极度不满的脸,李素才赫然发觉,李世民对他的惩罚不仅仅是削爵罢官,还有一样,那就是每月必须亲手调配一千斤火药,给朝廷干白工不能师出无名,于是英明的李二陛下管它叫作“将功赎罪。”
  打白工不是李素的风格,但这件事他不敢不干,因为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
  ……
  不甘不愿地随着杨砚回到火器局,一切都跟往常一样,路上遇到金吾卫将士,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吏,工匠们,见到李素后一呆,然后纷纷躬身行礼,神情跟以往一样恭敬,不,甚至比以往更恭敬,李素看得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每一礼行得毕恭毕敬,一丝不苟。
  李素表现得很谦逊,别人行礼他急忙回礼,嘴里连连道:“不敢不敢,李某犯了错,有负陛下圣恩,已被削爵罢官,草芥白身不敢当此礼……”
  行礼的人吓坏了,他们怎么当得起李素回礼,于是急忙又是躬身一礼回过去,李素又一礼回过来,大家拜堂似的在火器局院子里行礼个没完,好累。
  杨砚脸颊直抽抽,板着脸将李素拽了起来,踏实受了大家一礼,众人得到了满足,纷纷四散而去。
  “李监正你够了!你犯错是为火器局犯的,火器局上下谁人不知你为了给火器局请支用度,不惜痛殴度支司那个姓吴的混账,火器局得到消息时人人拍手称快,得知李监正你被陛下削爵罢官,人人痛哭失声,仅凭此举,火器局的监正以后仍然是你,从少监到工匠,我们不会再认第二个监正。”
  李素呆了片刻,老脸顿时一红。
  殴打吴郎中的本意……其实跟火器局要钱的关系并不大,这个,实在是很惭愧。
  杨砚看着李素的目光愈发欣赏,捋须叹道:“以往只觉李监正为人懒散,不识大体,奢华无度,不堪重用……如今看来,却是杨某走眼了,监正大人痛殴吴郎中之举,实为大义所趋,一往而无畏,正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下官敬服。”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李家破财
  削了爵,丢了官,居然还能得到火器局上下的敬重,对李素来说委实是意外的收获。
  嗯,实在是太意外了,杨砚说完后,李素呆呆看着他,半晌没出声。
  杨砚对李素的表现很不满意,大家对你如此敬重,按出牌的套路,这个时候你应该开口谦虚几句,感激几句,甚至痛哭几声,都好,傻愣愣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监正大人,配火药的工坊还是老地方,外面已有金吾卫将士把守,监正大人径自进去即可。”
  李素点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杨砚忽然叹了口气,道:“监正不必忧心,陛下削爵罢官不过一时之举,只为平息朝臣众怒,不得不说,陛下对监正还是恩宠无加的,领数百人冲撞官衙,殴打朝官,若换了旁人,必是杀头抄家的大罪,陛下却只削爵罢官,足可见皇恩之隆,监正数次为国立功,陛下必不会轻易重惩你,日后若监正能立身立德,好好反省过失,相信数月之后,陛下仍会起复,陛下罢监正官职之后,却迟迟没有委任新的火器局监正便是明证,火器局监正空悬,正是为日后起复而用,监正大人不必挂心。”
  李素笑道:“多谢杨少监提点,其实当不当官的,我并不在乎,不当官亦可为大唐献一份心力,比如现在,我一介白身,仍来火器局配火药,也是出自对大唐对陛下的忠心,只望我大唐雄兵能多辟疆土,陛下早日威服四海,个人得失与荣辱,却不用放在心上。”
  杨砚一脸欣慰之色,频频点头,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监正大人能这么想,善莫大焉,我大唐之福也。”
  “啧!”
  李素龇牙,这么好糊弄,原来博得杨砚欣赏的方式就是喊口号,表忠心,顺便跳段忠字舞他可能更开心……
  相比之下,还是跟许敬宗相处更舒坦,许敬宗跟杨砚不一样,他是无时无刻不在变着法子博取李素的欣赏,溜须拍马无论角度还是力度,都是非常令人愉悦的,就是危难时刻人就跑没影了。
  李素脚步慢了许多,一想到许敬宗……总觉得今天火器局里少了点什么。
  “啊呀!啊呀!监正大人!下官……想煞你啊!”极度惊喜的语气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马屁味道扑鼻而来。
  许敬宗脚步匆忙,一副倒履相迎的姿态,跑到李素面前惊喜地握住他的手直摇晃。
  “监正大人受苦了,前几日火器局正是危急关头,下官却不争气,偏偏那个时候病倒,闻知大人被削爵罢官,下官心中之痛如万箭穿心,监正大人,您这一劫,却是被下官所累,被罢官的应该是我才对……”
  李素笑吟吟地瞧着他,很完美的演技,看,眼角还挤出了真诚的泪水,一脸愧色站在面前,那种羞惭得直欲撞墙却又怕疼的纠结表情生动地在脸上表现出来,而且还很有层次……
  杨砚被恶心坏了,许敬宗选在那种关头病倒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见许敬宗这副羞惭的马后炮模样,杨砚脸色铁青,鼻孔重重发出一声怒哼,然后朝李素点点头,拂袖便走。
  许敬宗无所谓,混官场的人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脸皮,对杨砚的离去毫无表示,当他透明的一般。
  “莫理杨少监,他就那人,许少监继续,刚才说到被罢官的应该是你,嗯,然后呢?”李素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他对许敬宗说话的内容没兴趣,反正都是屁话,没一个字能信,但对许敬宗脸上的表情很有兴趣,这是影帝级人物在授课啊。
  许敬宗露出尴尬之色,这回是真尴尬了,李素那饶有兴致的目光令他如坐针毡,有种全身被人看透的感觉。
  叹了口气,许敬宗垂下头,低声道:“监正大人,下官知错了……”
  “你病了有什么错?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李素悠悠地道。
  许敬宗老老实实地道:“下官其实没病……度支司太不通情理,下官接管火器局财权后进退两难,去要钱,别人不给,想还回财权,怕监正大人训斥,下官走投无路,只好装病躲开了……”
  李素笑得更开心了,当初对许敬宗的猜测没错,这是个典型的真小人,一件坏事干完,能瞒过去自然便瞒过去,若是被人看穿了,也非常光棍的承认,然后一副任杀任剐的样子,教人想剁了他都不忍心……
  “总之,下官错了,连累监正大人被削爵罢官,一切罪责,皆由下官而起……所幸陛下仁厚,罢监正大人之官留了后手,大家都知道,起复监正大人是迟早的事,从今往后,下官真正唯监正大人马首是瞻,从此忠心不二,下官愿立毒誓,求监正大人再相信下官一次。”
  许敬宗说完诚恳地注视着李素,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很认真,一时连李素都有些分不清真假。
  “许少监啊,其实我的信任很容易得到,这样吧,你放一千贯钱在我这里,当作押金,从此以后我绝对毫无保留的信任你,若你日后又干出临阵脱逃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一千贯押金一文不退,我全部笑纳了,下次你再拿一千贯给我,我继续信任你,你觉得怎样?”
  “啊?”许敬宗吃惊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如此明码标价的信任……是不是有点贵?
  “考虑考虑?”李素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
  配一千斤火药不是轻松事,李素把自己关进工坊,足足忙了三四天才把火药配完,揉着肩膀摇摇晃晃走出工坊,许敬宗毕恭毕敬等在门外,见李素一脸疲惫之色,立马上前殷勤地给李素揉肩,顺便厉声吆喝着小吏们将火药抬下去称重,严厉和笑脸之间来回转换,非常自然通畅。
  “监正大人辛苦,可惜陛下有过旨意,配火药一事只能由监正一人可为,见大人如此辛苦,下官只恨不能为您分担……”
  李素笑吟吟地道:“想分担没问题啊,明日我便向陛下求旨,说许少监忠心为国,想和我一起配火药,求陛下把火药秘方给你,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许敬宗浑身一颤,脸都绿了。
  谁都知道陛下对火药非常重视,这话若真递到陛下那里,他许敬宗想要火药秘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这岂止是作死,简直是作大死啊。
  “监正,监正大人莫闹……”许敬宗脸色难看,非常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怀里掏出一份精致的名帖:“监正大人,长孙府托人送来一张名帖,明日晚间长孙府开宴,请监正大人赴宴。”
  李素心一紧,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也懒得追究长孙家的名帖为何会出现在许敬宗的手上。
  上次领人冲撞度支司,痛殴吴郎中,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博得长安小混账的荣誉称号,于是东宫的酒宴没下文了,魏王府的酒宴也没下文了,原以为长孙家也一样,结果罢官削爵才几天,长孙家的名帖又不依不饶递了过来,一副不请他李素喝一顿誓不罢休的架势。
  手里捧着名帖,李素苦笑数声。
  机关算尽,瞒过了太子,瞒过了魏王,终究瞒不过老狐狸的眼睛。
  不去不行了,第一次可以推脱,第二次再请若还推脱,显然是给脸不要脸,以长孙无忌的权势,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那啥。
  ……
  大人物三番两次邀请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李素不明白,那个级别的人所思所想不是李素能触碰到的。
  愈是如此,李素愈有危机感。
  尽管深受李世民恩宠,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走进大唐的权力圈子,顶多算个外围男。
  身在外围都无法避免各种不明目的的宴请,日后若官职和爵位更进一步,他将如何自处?住在长安城外,每天长安城朝野和坊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什么传言一概不知,每次进了城就如同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一般,莫名其妙被人砸店,莫名其妙被人宴请,事前毫无预兆,事后毫无防备,李素越来越不满意这样的日子。
  不满意就要改变它。
  所以,李素在棋盘上终于重重落下了第一颗子,——王直。
  以他目前的地位和能力,只能把影响力深入到坊间,所以需要王直按他的吩咐去结交闲汉地痞,还有一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游侠儿,李素需要培植自己的力量了。
  太平安逸的贞观盛世是让普通百姓享受的,而他既已身处朝堂,永远不可能有太平安逸的日子,朝堂风急雨骤,不将根茎深深扎进土壤里,迟早会被风浪掀翻。
  回家的路上,李素骑在马上,默默将未来一到两年内的规划布置妥当。
  说来王直已等了他好几天,今晚回去后从家里库房提点钱出来,让他进城了。
  回到家已是傍晚,李素下马,家里杂役上前牵过马,李素匆匆进门,发现老爹不在,管家说老爷这几天很高兴,下田了。
  哼着小曲进了内院,库房设在内院主厢房的内侧,非常隐秘的地方。
  城里的印书坊,还有和程家合伙的白酒买卖,李家目前主要的进项便是这两样,每月大约有百来贯钱左右,月初时由印书坊赵掌柜以及程家的管事用马车运来,李家最近没有太多开销,眼看着库房里的现钱越积越多,有种金山银海的意思,每次李素进库房数钱时心情总是特别好,尽管钱太多数不清,但李素好心情的来源就是这数不清的钱,哪天若能数得清了,说明钱少了,李素的心情一定很坏。
  此刻李素手里握着钥匙,满脸笑容打开库房的铜锁,慢吞吞点亮了里面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渐渐照亮了狭窄逼仄的房间,李素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如同被施过冰冻术似的,瞬间僵硬了,两眼发直看着库房,许久无声。
  “我钱呢?”李素嘶声吼了起来,两眼涨得通红。
  没人回答他,李素早立过规矩,库房是禁地,不论管家杂役还是丫鬟,谁靠近打死谁,除了李家父子两位主人。
  “我钱呢?”声音拔高了几许,透着无比的绝望和……绝望。
  数不清库房里面究竟多少钱,但有帐可查,大概两千多贯的样子,两千多贯,用马车载的话,大概需要十辆马车左右。
  而此刻,曾经堆满了铜钱的库房空空荡荡,地上厚厚的灰尘倒印着一枚枚铜钱的印记,似乎在向主人哭诉曾经的富有。
  这么一大堆钱,连一文都不剩了。
  “勃然大怒”已不能形容此刻李素心里的感受,李素只觉得自己快炸了……把偷钱的贼抓到后再炸。
  “老薛!给我滚过来!”李素跑出内院暴喝。
  薛管家脸色苍白,连滚带爬跑来:“少郎君有何吩咐?”
  “库房的钱呢?”李素瞪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怒道。
  “钱?”薛管家露出疑惑的神情,李素看懂了,不是装傻,而是一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表情。
  门外传来李道正熟悉的咳嗽声。
  薛管家如释重负,几步迎上前道:“老爷回府了。”
  李道正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咧开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爹,咱家库房的钱呢?”李素渐渐明白了。
  李道正闻言笑得愈发开心:“钱?钱当然花出去咧。”
  李素头有点晕,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旋地转”,比晴天霹雳差一个等级。
  “两千多贯钱……咋花的?”李素咬着牙道。
  “泾阳周县令前些日子来找我,说官府决定将太平村西边的荒地开出来,召集了几百个徭役,后来官府勘定,认为是中等田,周县令来家里拜访我,问咱家有没有兴趣买下,三百亩地啊,啧!”
  李素面如土色:“所以,爹你就买下了?”
  李道正乐呵呵地点头:“当然要买,老天送来的好运道,一共折价三千贯,家里钱不够,周县令很大方,让咱家先打个欠条,来年再还也可以,欠了差不多六百多贯吧,怂娃,快给老子赚钱还债去!……哭啥!瓜娃,是喜事,快笑一个。”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夏花绚烂
  钱花光了,李素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倾倒在地的瓶子,全身的生机被一点点流尽……
  这回李素是真哭了。
  来到大唐大半年了,费尽心思钻营投机,发明这个创造那个,连一首首千古绝诗都被他当成了货物卖来卖去,为的是什么?
  钱啊!
  有钱才能在这万恶的封建帝国愉快的玩耍,才能让他在这陌生的年代找到一丝安全感。
  李道正却显得很高兴。
  不同的价值观造就了对事物的不同悲喜。
  对农户人家来说,土地是第一大事,土地越多越好,证明农户人家的成功方式不是看你家库房里存了多少铜钱,而是看你家名下的土地有多少亩,钱是不能摆出来炫耀的,但土地可以,任何人走在路上,随手一指这是某某家的地,他家很了不起,地有多少多少亩,无形之中便成了村子里的成功人士,而且成功得很低调……
  李家库房空了,名下的土地多了三百亩,李素心都碎了。
  无法责怪老爹什么,每个人的阅历不同,见识不同,立场也不同,站在李道正的立场上,或者说,站在太平村任何一个乡亲的立场上,有了钱用来买地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像李素这种花钱去盖大房子,买丫鬟,把钱放进库房里存着才是异端。
  李道正笑得很开心,笑容里多了几分睥睨的味道,俨然已是太平村第一成功老爹的派头,浑然无视儿子心碎的眼神。
  “哭个啥嘛,钱没了再去赚,你在城里那个印书的买卖,还有卖酒的买卖,挣的钱都用马车拉,你心疼个啥?过段日子存够了钱,我再去买几百亩……”
  李素的心碎得更彻底了:“爹,钱不是这么花的……孩儿能不能和你谈谈人生?”
  “哈……啐!没空!明去村里雇请劳力,几百亩地咧,还得多请些人来帮衬……”
  李道正满脸笑容,哼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调进了屋。
  李素脸颊使劲抽了抽,叹了口气,看着老爹的背影无奈地道:“你开心就好……”
  ……
  李家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
  确实很严重,家里库房空了,偌大个家,有管家有杂役有丫鬟,上下加起来几十号人,先不说发工钱,吃饭都成了问题。
  李道正显然没有理财概念,否则当初也不会把日子过得跟遭了灾似的,库房里的钱给了周县令,家里居然一文钱都没留。
  李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升级失败的游戏主角,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且危机迫在眉睫。
  印书坊和程家前几日刚送来上月的结算款,现在去要钱不合适,或许能恬着脸去借,但李素恬不下那张脸,人情这东西很珍贵,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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