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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齐橙)-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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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要不我大明如何能够承平至今呢?”方孟缙连忙改口,他知道这只是韩文在苏昊面前说的官话,在私底下。韩文也经常哀叹官场上无官不贪的。

韩文转头对苏昊说道:“话又说回来,着落到这淮安府,这吏治确有些崩坏,本府到任几个月,对此已经深有感触了。淮安府天灾不断,官吏们很难做出政绩。没有政绩。就很难升迁。没有升迁的机会了,自然就会琢磨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这一节,改之能够领悟吧?”

“我明白了。”苏昊点点头说道,他拍了拍手边那些卷宗,问道:“府尊,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纠纷,学生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韩文道:“我身为一府之尊。替治下黎民做主,乃是本分。这些案子既然已经告到本府面前了,本府自然是要管一管的。非但要管,本府还要还这些百姓以公道,若让本府查出下面州县官吏有贪赃枉法之事,决不会轻饶。”

“嗯嗯,这是应该的。”苏昊敷衍着应道。韩文刚才还说吏治崩坏,他深有感触,现在又说什么“若让本府查出”,要查他早就查了。还会等到现在。大明官场上的官员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韩文不过是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知府,没什么根基,如果聪明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去大规模整治下属官吏的。

韩文刚才那番话,也的确只是表明一个态度和决心而已,自己也没有当真。说完这些,他继续说道:“当然,查处官吏腐败,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归还那些农民的田地,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现在淮安城里满是流民,万一有不法之徒借机煽动,可是会酿成大乱的。”

“可是,州县官府都无法确定这些土地的归属,府尊又有什么好办法呢?”苏昊问道。

方孟缙说道:“别人办不到的事情,改之,你是有办法办到的。你手上不是有一个勘舆营吗,这勘舆测绘之事,是你的长项。东翁的意思,是想请你出手,到各乡各村去做田地清丈,顺便就把这土地纠纷给解决了。”

“这……学生是不是有些越级了?”苏昊迟疑道。

韩文道:“改之,你只要说你有没有把握办成此事,至于是不是你份内的事情,本府来协调就是。潘总督在此处治河,也是为了这百万黎民的生计,我想他会应允的。再说,你刚才说起淮河穿黄入海,也要在我淮安府开掘入海河道吧?事先做些河道的勘测,难道不是你份内之事?”

“呃……府尊所言有理。”苏昊认输了。其实他在听了韩文说的情况之后,也有几分想出手帮一帮这些可怜的失地农民的意思,只是犹豫于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现在听韩文这样说,他觉得也无法推辞了。治河是为了百姓,土地清丈也是为了百姓,两件事并不冲突。

韩文见苏昊点头了,便高兴地说道:“那好,改之,你先回去做些准备,挑些得力的人手出来,准备到各州县去清丈田地。我先向州县行一个文,就说府衙要派员去解决这些纠纷,让他们配合。等和下面的州县联系好之后,你就可以出发了。”

“谨遵府尊安排。”苏昊应道。

“你要多带些人,下面有些豪强没准会恃强对抗,你若是手边没有几个人手,只怕会吃亏的。”韩文又叮嘱道。

苏昊道:“府尊请放心吧,学生心里有数。”

“我对你苏改之,倒一向是很放心的。”韩文说道。说完这些正事,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小女前几日已经随方师爷一起到了淮安,改之,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她帮忙的吗?”

“帮忙?”苏昊有些糊涂,他今天过来,正是得到了有关韩倩已经到淮安的消息,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要韩倩帮自己什么忙啊。不过,他也仅仅是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笑着说道:“正是,正是。学生近日扩编勘舆营,绣工这边也添了不少人手。韩小姐绣功出众,学生的绣工队正是韩小姐一手培训出来的。所以学生斗胆想请府尊允许,让韩小姐抽空到我勘舆营去指点一下绣工队。”

“这是正事,本府岂能不允?”韩文捻着胡子,故作矜持地说道,“改之啊,小女就在后衙,你有事就当面去跟她说吧。”

“多谢府尊。”苏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准岳父鞠了一躬。

第229章无处对证

“老爷,小人的田地就在此处。”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半弯着腰站在苏昊旁边,用手指着前面一片地,怯生生地说道。

苏昊抬眼望去,面前是一片起伏不平的荒地,依稀能够看出半年前洪水肆虐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表土被水冲开了,露出下面的沙壤,另一些地方则是淤积着河泥,显得比别处更高一些。荒地上长满了野草,间或有几棵半死不活的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貌能够识别出这个地块和其他地块之间的区别。

“你怎么能够确信这块地就是你家的田地?”苏昊问道。

汉子低下头,沉默不语,想必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说出来。苏昊能够理解一个农民保护财产的那种心情,也不和他为难,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察看着四周的情况,等着安东县衙的衙役把当地的豪强地主曾奉先找来问话。

在苏昊答应替韩文去解决豪强趁水患之机霸占农民土地的纠纷之事以后,韩文便着手开始安排了。他先是向下属的州县发了个函,声称府衙将派人去调查此事,让各州县配合。各州县的知州、知县虽然心里有鬼,但也不敢公开反对府衙插手此事,都纷纷对知府亲自过问自己治下百姓的纠纷表示感谢,同时也安排了吏役,准备迎接府衙派来的专员。

潘季驯那边,韩文也去打了个招呼。潘季驯此时正忙着和马玉他们商量开挖淮河穿黄涵洞的事情,这件事情上苏昊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他二话没说,就同意韩文把苏昊借走,只不过加了一个让苏昊借机勘测下游河道的要求。对此苏昊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韩文就把几十名告状的农民交到了苏昊的手上,让他带着人逐个去落实情况,解决问题。苏昊让人把这些农民的家眷安顿好,然后就带着他们出发了。随行的有二十几名勘舆营士兵,还有陈观鱼以及新招进来的落魄举人周汝员,带上后者的原因,在于周汝员声称自己对淮安府下属各州县的情况非常了解,可以给苏昊提供一些幕后的情报。

接了几十个案子,苏昊自然不能同时解决。只能按着远近顺序,一个一个地进行调查。今天他们到的地方,是在安东县的潮河镇桑园庄,苏昊身边这名汉子就是告状的农民,叫胡林,他声称庄子上的大地主曾奉先强占了他家的田地。苏昊就是带着他来和曾奉先对质的。

“苏大人,曾员外已经请到了。”

安东县衙的衙役赵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苏昊的面前,向他微微躬了一下身,然后指着自己带来的一个胖子,对苏昊介绍道。

那胖子身着绸布棉袍,脸上满是红光,与胡林的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听到赵华向苏昊介绍自己。他站直身子,抱拳向苏昊行了个礼,口中称道:“苏大人,学生曾奉先这厢有礼了。”

学生……,苏昊看着曾奉先那脸上的褶皱以及硕大的肚腩,不禁有些好笑,就这么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居然还学着斯文人的样子,对官员口称学生。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对曾奉先淡淡地问道:“这么说。曾员外也是有功名的人了?”

“不敢不敢,学生只是一个秀才出身,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曾奉先说道。他刚才听赵华说起,淮安府派来的专员是个六品官,听说还是京里派来的。照常理推测,六品文官怎么也得是个进士出身,所以他口口声声只能自称是学生了。

“我家曾老爷也是考过乡试的,只差一名就能中举人了。”跟在曾奉先身后的一名狗腿子得意地插话道,想必是想给自家的老爷脸上贴点金。

曾奉先回过头去,假意对那狗腿子斥道:“曾贵,在大人面前乱插什么嘴。我那些微末的学问,在苏大人面前能提得起来吗?”

训完狗腿子,他又回过头对苏昊说道:“苏大人,下人不懂事乱吹牛的,苏大人勿怪。不过,学生当年参加乡试,确是只差一名,致使抱憾终生啊。”

苏昊原本也不是在意科举的人,哪里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打断了曾奉先的话,用手指了指胡林,问道:“曾奉先,这位乡农,你可认识?”

“认识认识。”曾奉先连声说道,“这位胡林兄弟,也是我们庄子里的,大家都是多年的乡亲了,曾某怎么能不认识呢。”

“哦,认识就好。那本官今天把你传来,你可知是为何事?”苏昊说道,对于这些豪强地主,他是必须端着点架子的,他毕竟是个六品官,官威用来吓唬吓唬这种土财主应当是足够了。

“曾某知道。”曾奉先道,“这位胡兄弟家里的田地被水冲了,无法耕种,想让曾某匀几亩好地给他。照理说,这乡里乡亲的,胡兄弟家遭了灾,曾某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无奈这两年的水灾甚重,曾某家里也未能幸免,所以嘛,就爱莫能助了。”

“曾员外,你话说清楚点!”胡林怒道。在苏昊面前,他不敢大声说话,但面对着强占了自家土地的曾奉先,他可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上前两步,用手指着曾奉先的鼻子,大声说道:“这地本来就是我家的,是被你强占走的,你现在还倒打一靶,说是我要讹你。曾员外,你还要脸不要脸!”

“放肆!”没等曾奉先说什么,衙役赵华一步跨了过来,手按刀把,瞪着胡林喝道:“在苏大人面前,你怎敢如此喧哗!”

“这……”胡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扭头看看苏昊,声音降低了一半,说道:“苏老爷,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这姓曾的的话,这块地分明就是我家的,我有地契为证啊。”

苏昊出门之前,对于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场景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曾奉先说的这些话,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他双手背在身后,对曾奉先说道:“曾奉先,这胡林确有地契在手,证明他有八亩田地,你说他讹你,那他的田地在何处呢?”

曾奉先用手向旁边一指,说道:“苏大人,这胡林家的田地,其实是在那边。因为大水冲走了界桩,所以这地界具体在何处,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苏昊顺着曾奉先所指,向旁边一看,只见那边是一片白茫茫的沙地,连草都没长多少。这样的地根本就无法耕种,如果胡林认下了这片地,那一家人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

“苏老爷,他是胡说啊!”胡林辩解道,“那片地是原来的河滩地,向来都是无主的,根本就不能种庄稼。小人的这八亩地,可是实打实的上田。这姓曾的说大水冲走了界桩,完全是胡扯,这界桩埋入地下有几尺深,怎么可能被水冲走。分明是他趁着我全家去逃水患的时候,让家丁把我家的界桩拔走了。”

曾奉先道:“苏大人,是他在胡说。他的地是上田不假,但发洪水的时候,这些田里的土被水冲走了,只留下一些沙子,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就是因为原来的田地不能耕种了,所以想讹小人家的上田。这个案子,知县老爷都已经判过了,谁知这个无赖又来告状,还累大人亲跑一趟。”

“你……”胡林听着曾奉先这样说,忍不住又怒火中烧,欲上前理论。

苏昊抬起手,阻住了胡林,然后把头转向赵华,问道:“赵衙役,你是最早经手此事的,你对此事有所见解呢?”

赵华道:“苏大人,这洪水冲走界桩之事,在本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照理说,这界桩是应当深埋在地下的,但有些百姓图省事,又不想花钱做太大的界桩,所以洪水一来,就冲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苏昊点点头。

那些用来划分地界的界桩一般是用麻石制成,埋在地下,只露出一点点头。按照规定,界桩要埋入土中两尺以上,这样即便遭遇洪水,也难以冲走。但的确也有一些农民因为舍不得花钱买长麻石,所以埋藏得比较浅,遇到水特别大的时候,界桩被冲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不过,具体到这个案子,苏昊却不太相信界桩被水冲走的说法,胡林跟他说过,他家田地里的界桩是埋得很深的,如果能够被水冲走,那地面也得被冲刷掉好几尺了。曾奉先所指的那一片沙地,分明是暴露在地面已经很多年的沙地,而不是他所说的什么洪水过后留下的沙子。淮河下流冲积平原的土壤厚度的确不大,但要说薄到这种程度,那就是蔑视堂堂地质学家的智商了。

“胡林家的地契上写着,他这八亩地东至村口大槐树180步,北至西神墩135步,本来倒也是极其清楚的。可惜洪水过时,把西神墩冲垮了一多半,大槐树也被冲倒了,移了十几步远,无法找到原来的位置。苏大人,你也是知道的,这差出十几步,上田就变成荒田了,曾员外和胡林争的,其实也就是这十几步远的地方。”

赵华貌似谦恭地说着,语气里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第230章暗桩

赵华的这番说辞,苏昊在安东县递给韩文的卷宗中早就看过了。安东知县对此事采取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既不支持胡林,也不支持曾奉先,只是推说没有证据,不能定案。这种处置表面上看是谁都不帮,但曾奉先是当地豪强,胡林哪有能力与他作对。安东县不肯表态的结果,自然就是默认曾奉先对于土地的霸占了。

苏昊和韩文此前讨论这些案子的时候,观点是一致的,都认为这些案子的背后其实是官绅勾结。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推翻安东县的结论,所以韩文才会派苏昊到现场来处理,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能够被利用。

苏昊听完赵华的话,扭头再问胡林道:“胡林,赵衙役的话,你听到了吗,你有何话讲?”

胡林道:“苏大人,他们分明是串通一气的。这个赵衙役每次来办案,都是在曾员外家里吃住,临走曾员外还要派人大包小包地给他送东西,他……”

“胡林,你不要血口喷人!”赵华恶狠狠地打断了胡林的话。

“胡林,这些事与本案无关。”苏昊也冲胡林摆了摆手,他相信胡林说的事情是真的,但这些事情并不能成为判案的依据,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胡林,你还是说说与你家的地有关的事情吧。”苏昊道。

胡林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说道:“苏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实要想断此案,并不困难。我们庄子上的人都知道我家的地在什么地方。就算这西神墩被水冲了,槐树倒了,大家天天下地干活的,闭着眼睛也能说出谁家的地在哪。上次赵衙役来问案的时候,我找了十几位乡亲来作证。可这个赵衙役说不算数。”

苏昊道:“胡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要断这种案子,单凭一方的证词也是不够的。我听说,当时曾奉先这边也找了一些人证明这片地是他家的,有这么回事吗?”

“那都是他雇的人!”胡林说道。

苏昊道:“这就是了。不管是不是他雇的人,毕竟人家也有人证,若是没有物证,你能官府如何判断呢?”

胡林看着远处那棵倒掉的槐树,恨恨地说道:“他们就是故意要毁掉物证的,那棵大槐树其实也是曾奉先让人挖掉的。要不,什么样的洪水能把这么大的树给冲倒?”

“胡林,你说话要有根据,你凭什么说老槐树是我让人挖掉的?”曾奉先站在一旁不干了,出言质问道。

“对啊,你亲眼看见了吗?”狗腿子曾贵也帮腔道,“姓胡的。你能找出我家老爷让人挖掉老槐树的证据吗?你找出来啊!”

“多嘴!”苏昊瞪了曾贵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胡林,不管老槐树是不是被人挖掉的,它毕竟倒了。你家地契上写的方位是以老槐树为准的,老槐树一倒,还有什么能够证明你家的地界呢?”

“有!”胡林咬了咬牙,毅然地说道:“苏老爷,你若能替小民做主,小民就能找出证据来。”

“你能找出什么证据?别又是诓骗官老爷吧?”曾贵说道,说着。他又谄媚地对苏昊说道:“官老爷,这大冷天的,您别在这听这疯子乱说,还是到我们庄子里去暖和暖和吧,我家老爷备了酒宴的……”

“现在没让你说话。”苏昊没好气地对曾贵说道。说罢,他又对胡林道:“胡林,你也知道的,是知府大人差我前来处理此事,你如果相信知府大人,就应当相信我。有什么证据你就拿出来,你放心,我会秉公办理的。”

胡林道:“苏老爷,曾奉先说大水把界桩都冲走了,其实是谎话,是他趁着我们出去逃难的时候,让人把界桩拔走的。不过,他们只拔掉了我家田里的明桩,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因为怕有人捣鬼,在地里还埋了两个暗桩,我这就把它们挖出来给老爷您看。”

“什么,有暗桩?胡林,你此先为什么不讲?”赵华脸色微变,色厉内荏地训斥道。

胡林道:“赵衙役,我信不过你,此事我若是讲给你听了,你肯定会告诉曾奉先,他就会让人把我家的暗桩也拔掉了。”

说到这,他向一旁走了几步,蹲下身来,用手开始刨挖着土地。大水过后的土地上砾石很多,而且在这隆冬时节,土地还有些结冻,胡林只刨了一小会,手指头就已经出血了。一旁侍立着的勘舆营士兵熊民范见状不忍,走上前去,拔出腰刀替他刨挖起来。

熊民范现在也被提拔成小旗官了,手下带了几名新兵。见自家小旗官在刨地,新兵们哪敢闲着,纷纷上前帮忙,不一会就在地上刨出一个坑来,露出一小截麻石的端部。

“苏老爷请看,这就是小人的爹爹在世时埋下的暗桩,这里是小人家田地最北端的位置。”胡林跪在地上对苏昊说道,双手鲜血淋漓也顾不上擦。当然,他这样做也有些秀悲情的意思,想让苏昊觉得他可怜,会多偏向他一边。

苏昊看到这个暗桩,心里暗暗叹息。在胡林心里,觉得有这样一个暗桩,就是他家土地的铁证了,但事实上,这种证据连一分钱的价值都没有,因为它并没有被记录在官方文件上,谁能够证明这个暗桩就是胡林家土地的边界呢?

果然,赵华在微微一愕之后,便回过味来了,他大声地责问道:“胡林,你挖出这样一个东西,能证明什么?谁知道这个桩子是什么时候埋的,没准是你昨天晚上偷偷来埋的呢。”

“这这这……这分明是埋了很多年的桩子!”胡林没想到赵华居然能够编出这样一个解释,不禁大急。

曾奉先在初看到这个桩子的时候,也是有些心慌,听赵华这样一喊,他才醒悟过来。连忙说道:“胡林,原来你打我家田地的主意已久,这么早就偷偷在我家地里埋下界桩了?”

“对啊,肯定是在哪个月黑风高之夜,你和你父偷偷摸摸……”曾贵又开始卖弄他的小聪明了。

苏昊看着胡林双手的鲜血。心里替他感到遗憾,却又无法表态支持他。听曾贵又在唧唧歪歪,不禁心中火起,他向熊民范使了个眼色,面无表情地说了声:“熊小旗,掌嘴。”

“明白!”

熊民范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他也是农家出身,对于曾奉先这样的豪强地主向来是极其仇视的。从淮安到安东这一路上,他听那些告状的农民说起各自的冤情,也是义愤填膺。听到苏昊的命令,他一个箭步就来到了曾贵的面前,不由分说。抡圆了巴掌照曾贵脸上就是一下。

“啪!”

只听得一声闷响,曾贵捂着腮帮子就飞出去了,两颗槽牙从他嘴里迸出来,疼得他依哇乱叫。熊民范本来就是天生神力,这一年多在勘舆营训练,又涨了几分功夫,曾贵挨这一巴掌。估计后半辈子脸都得歪着了。

“这……”赵华和曾奉先都愣住了。在他们看来,这个名叫苏昊的京官还是一个雏,没准是借着谁的关系才当上官的,除了装装官架子之外,其实没什么本领。尤其是在他们这些地方衙役和豪强面前,估计只有被戏弄的份儿。谁料想,苏昊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翻脸就是重手,叫出个大兵把曾奉先的随从给揍了,这一巴掌。分明就是打狗给主人看的嘛。

“苏大人,你这是何意啊?”曾奉先装出不解的样子问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苏昊让人打了曾贵,曾奉先还真不能跟苏昊急眼。

苏昊淡淡地说道:“你这个下人太没规矩了。本官还没说话,哪能轮到他多嘴。”

赵华沉着脸说道:“苏大人,这草民无知,苏大人不该和他们计较吧?我家知县老爷办案的时候,也不会随便殴打当事人的。”

苏昊冲着赵华阴恻恻地一笑,问道:“赵衙役,你这话,是在教训本官吗?”

“小人不敢!”赵华被苏昊这一笑给吓得浑身一激灵,他分明感觉到,那个长得像棕熊一般的熊小旗已经把目光投向他了。赵华自恃在安东县当了多年的衙役,无人敢惹,所以才会放胆质问苏昊。但看到苏昊身边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他突然感到了害怕。

对啊,对方可是六品京官,自家知县再牛,也是七品官,比人家的官还小呢。若是对方要追究下来,知县出面也保不住他这个小小的衙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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