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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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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肘腋萧墙暮色凉(五)

回到驿馆,见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种建中,韩冈把今天的事一说,种建中也纳闷起来。是韩绛两次上书要调韩冈到延州,也就是说韩冈是韩绛征辟来的幕府属官,不是普通的官员。现在把韩冈晾在一边,韩绛等于是在说自己找错人了。

种建中觉得实在不对劲,他从种朴那里曾听说了韩绛不太喜欢韩冈,当时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倒是真的。不过韩绛看韩冈不顺眼,拖着不见人,但罗兀那里可是等着要人的,哪能这么拖延?

他站起身,对韩冈道:“愚兄先去赵宣判那里去为玉昆你打探一下。”

“赵宣判?……是赵禼赵公才?!”韩冈立刻追问道。

种建中点着头:“正是他!”

虽然在历史上赵禼名声不显,韩冈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也就知道王安石和司马光,还有灌树洞捞球的文彦博——不过在眼下的关西,赵禼赵公才这个名字可很是响亮。他稳稳做着陕西宣抚司宣抚判官一职,无论是早前的郭逵,还是现在的韩绛,哪一个上来任陕西宣抚使,都没有动摇到他的地位;或者说,都要用他为副手——就算赵禼一直对种谔的冒险之举私下里颇有微词,韩绛也只是当作没听到,而不是撤换他。

赵禼是当世少有的精通兵法的能臣,对兵事了若指掌,政务处理也是行家里手,宣抚司少了他,就立刻会运转不畅。韩绛的雄心,种谔的计划,没有赵禼来居中处理各项事务,一切都将是空话。

赵禼现在本官是右司谏,比起刚刚升官的王韶还要低半级。可王韶此时只能做个知通远军、秦州缘边安抚司安抚使,而赵禼却是陕西宣抚判官兼权发遣延州——也就是延州知州,仅仅是因为他本官太低,所以才冠以权发遣的名头。

虽然王韶之所以只能做着知军,是因为他这一年来升官太快,资序不够的缘故。但赵禼以七品官任职鄜延路首府的知州,又辅佐宰相韩绛为宣抚判官,这样的地位,全是靠他的在军事上出类拔萃的才能得来。

韩冈在秦凤,赵禼的名字已经听得很多了。王韶有几次提起他,虽然还是赞了许多,但韩冈也能从中看出,王韶有着瑜亮之争的心意在。

能让王韶都有瑜亮情节的当世英才,韩冈当然想见上一见。不过种建中却没有看出韩冈的心思,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种建中一走,周南便从后间进了小厅中。轻蹙着眉,俏脸上尽是为韩冈担心的忧色:“官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碍?”

“不用担心,小事而已。京中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必担心这些小事。”

韩冈将周南搂着坐在自己的腿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透过丝棉的阻隔,韩冈还是感受到坐在大腿上的丰。臀的弹性,以及从中传来的热力。自从出了京城后,韩冈便是紧赶慢赶。走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韩冈尚有些精力,但周南还是第一次长途旅行,经不起累,跟墨文都是沾了床就睡着了。这一路上,韩冈虽是拥美而行,却是连一次都没有沾身,已经馋了许久。嗅着周南身上刚刚沐浴过后的体香,韩冈的手便不老实的探入她怀中,将温香软玉一把握住,忽轻忽重的揉。捏起来。

周南刚刚破身不久,初尝滋味的少女,份外忍不得情郎的调情。韩冈只动了几下,她的脸色便殷红如血,浑身都没了气力。幸好还残存了一些理智,让她没有沦陷下去,娇。喘吁吁的用力按着韩冈探入衣襟的魔手,不让他乱动弹。轻叫着:“官人,不要啊……会有人来!”

韩冈知她初经人事不久,性子有些羞怯,也不想强迫她,何况种建中随时都可能回来,抽出手,搂住了她。周南顺势把头埋在韩冈的怀里,享受着片刻的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重重传来几声咳嗽,章惇荐到韩冈手上的钱明亮的浑家,在外面提声叫道,“机宜,种官人回来了。”

周南吓了一跳,连忙从韩冈怀里跳出来,匆匆跑进里间。

跨进厅来的种建中看到了周南的背影,却是视而不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坐了下来。

可韩冈却叫着里间惊魂甫定的周南,“南娘,彝叔与我是兄弟一般,用不着避讳什么,你且端茶来。”

不同于普通人家,士大夫家的女眷一般是不见外客的。如果哪位士人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家眷,就等于是把这位朋友当作亲戚家人一般,如此关系便称为通家之好。像韩冈当初在程颢、张戬家里,能与两家的家眷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因为他深得两人的看重和喜爱,当作子侄辈一样看待。

周南听着韩冈的话,知道是把种建中当作兄弟。便端着煮好的茶,到了外厅来。向种建中屈膝福了一福,轻声道:“伯伯万福。”

种建中没想到韩冈随身带着的女眷竟然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丽。他摄于周南的艳容,明显的怔了一下。不过因为知道是韩冈的家眷,回过神来的他明白不能失仪,起身回了半礼,收摄心神也不再多看她。但当周南奉茶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很紧张,等到周南进了房中方才松懈下来。

抿了一口热茶,种建中也不免要艳羡的对韩冈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韩冈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真心。南娘为了小弟,可是拒绝了当今的雍王殿下……而小弟离京前,为了帮她脱籍,也在京里闹出了偌大的一团风波。到最后还是多亏了天子圣明,方才如愿以偿。”

种建中眨了几下眼睛,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天子亲自下旨脱籍?!”

韩冈笑着点点头,很简略的把前阵子在京中发生的事,向种建中说了一通。

种建中越听越是惊讶,到最后,他神色郑重的对韩冈由衷说道,“玉昆你真是好福气!”

与之前同样的话,可内蕴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说得没错!”韩冈点着头,感慨着。

虽然心知种建中站在自己的一边,但韩冈还是用了点心机。他这是用天子来压人,压种建中身后的种谔——周南的事,种家的十九哥肯定会传给他的叔叔听——皇帝把弟弟看上了女人送给韩冈,虽然是有着两情相悦的因素,但也能从中看出天子对韩冈的重视——韩绛很了不起吗,天子还在那里呢!

种建中并不清楚韩冈的想法,只是为了韩冈让家眷出来拜见,而感到亲近了许多。他又提起正事:“方才愚兄去见了赵宣判。问了半天,才听他说韩相公是为了要磨一磨你的性子。”

“磨我的性子?!”韩冈皱眉问道。他何时表现的桀骜不驯,让韩绛需要如此做?不过可以确认,韩绛尚不知道他在王安石府上说的那些话,否则就不是磨性子来。

韩冈仔细回想,却始终也不想出来。当然,他就算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得到是因为他前次过长安,没有去拜访韩绛的缘故。韩绛韩子华,从来都不是以宽宏大量著称于世。

韩冈想不出缘由,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要让韩绛放弃他那愚蠢的念头,韩冈还是有些招数的。他先向种建中道谢:“多承彝叔的人情。”

“玉昆你哪儿的话。同门之谊,通家之好,有这两份因缘在,帮这点小忙,也不能算是人情。”种建中摇头表示自己实在不敢当,“玉昆你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吧,总不能真的要熬个十天半个月?”

“放心,小弟自有主张。”韩冈笑得胸有成竹。

第二天,韩冈带着本《孟子》去了帅府行辕。虽然《孟子》一书并不在九经之中,但王安石是崇孟的,三年……不,是两年后的科举考题,答案须从思孟学派——子思、孟子——的理论出来。

门房已经不像昨日听到韩冈通名时那般殷勤了,接过韩冈名帖的时候神态也有了几分倨傲。

韩冈也没当回事,进了门厅后,找了个座位坐下。便打开书卷,自顾自的轻声诵读起来。进来的官员都惊讶的看着韩冈,闹不清他在搞什么名堂。

开始的情况还跟昨日一样,还一个个官员被领进去,继而又放出来,只留着韩冈一人在门厅中。不过韩冈对此都视而不见,照样读着书。

亲自向天子求来的人才,却被晾在门厅中枯坐读书,这件事韩绛敢让天子知道?!

正如韩冈后世听过的一句俗语,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韩冈被韩绛晾在一边,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在帅府的门厅中读书,却是能让人有兴趣传播开的趣闻轶事。

‘我奈何不了你,但我不能恶心你吗?’韩冈倒要看看韩绛到底能不能坐得住!‘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半个时辰后,韩绛终于把韩冈请进了待客的偏厅中。

大宋的首相盯着一脸无辜的韩冈好半天,最后有些无奈的叹道:“玉昆当真是苦学之士啊!”

“相公之赞,下官愧不敢当。欧阳永叔曾有言,读书当是马上、枕上、厕上,下官只是闲来无事,抽空而已。”韩冈恭恭敬敬的回答,却把韩绛心口堵得一阵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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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肘腋萧墙暮色凉(六)

【下一章中午发,老是夜里发两章,损失不少点击。这里预先说声抱歉。】

大宋首相的年齿,据韩冈所知,应该有五十了。不过从外表上看不出来,须发都是黑油油的,脸上皱纹也不多,保养得很好,打理得更好。作为世家子弟,韩绛的言行举止也是出类拔萃。就算好像被韩冈的一句话给堵在心口,但那种被糯米糕噎着的表情,也是一闪即逝,眨眼工夫,就恢复了平静。

韩绛视线越过韩冈,望着厅外,似是追忆身处远方的友人,“欧九向来读书最勤,手不释卷。马上、枕上、厕上,他的这三上之说,还是当年他先对我说的。”

他略低下头,温和的望着下首的韩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玉昆你能学着欧九的样,得空便刻苦攻读,我这幕中的年轻人里,倒少有能比得上你。也难怪你能有如此大的名气,也难怪天子垂青于你。”

韩冈略略放心下来,看起来虽然在王安石家中的私语没有暴露,但韩绛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今次在京中闹出来的这一摊事来。他谦虚道:“天子重恩,韩冈粉身难报。相公的夸赞,韩冈也是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玉昆你是我用两份奏疏调来的,你说‘愧不敢当’,岂不是说我没有识人之明?”韩绛哈哈笑了两声,“今之横山,牵动天下时局,玉昆必有以教我。”

韩冈的眼底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他可不会被人一捧,骨头就轻上三分。政客说的话,从来都是不能当真的。前面把人晾在外面坐冷板凳,说是要磨磨性子,现在却又好脾气的问起话来,韩冈心中立刻有了几分戒备。低下头去:“军国之事,非韩冈所宜言。”

只要是底下官员被询问,基本上都会这么先谦虚一下,韩绛只当韩冈也是如此,笑道:“玉昆你即为我幕中属吏,有何不可说。但说无妨!”

韩冈却是坚持着,“韩冈不才,仅仅是稍通医理,世人之赞,往往夸大其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相公帐下皆是深谋远虑之辈,赵公才之于谋略,种子正之于战阵,无不是一时之选。将帅谋士,车载斗量,岂是浅薄如韩冈可比。”

从心底来说,韩冈对韩绛是有戒心的,平白无故磨着自己的性子,心里到底转着什么念头韩冈也猜不透,总得防着他引蛇出洞的把戏。

‘这是在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吧?’韩绛却是心下冷笑。他在官场中浸淫已久,套话、隐话都是熟极而流。韩冈的一番推搪之词落到他耳中,便觉得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果然还是不满延州管勾伤病一职,在变着花样要官。

韩绛慢慢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一举一放,世家中人的气度让人看了都有自惭形秽之心。他温文尔雅的笑了笑:“玉昆之才,天子心知,我亦心知。区区管勾伤病事,的确是屈才了,确当加之重任……就不知玉昆心有何属?”

韩绛的笑容中仿佛隐藏杀机。韩冈心中一凛,这是无妄之灾、欲加之罪了,他何尝有着要官的心思,要是真的被钓上了钩,日后想脱罪都难。转瞬便打定主意,不管韩绛有着什么盘算,他都要一推了之。

他欠了欠身:“相公的看重,韩冈实不敢当。凡事有先后,韩冈又是才具浅薄,管勾伤病一职尚未上任,亟待处置的各项事务千头万绪。若是再妄求重任,恐难符相公所望,当会拖累相公识人之明。”

韩绛阴沉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翻脸的样子,厅中的空气也紧绷着。换作是别人,听到宰相下问,哪个不是谦虚两句,就眉飞色舞的指点江山起来。就这个韩玉昆倒好,什么都推的一干二净,油盐不进的样子,韩绛看得心头火起。

‘这厮好大脾气,当真是不肯低头了!’

他对韩冈感觉并不好,现在则更是有看法了。本是种谔、赵禼大力推荐,韩绛才上书朝中调韩冈来延州。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又上了第二封奏疏。自家只是想稍稍磨着他的性子,也好任用,却没想到他就在外面玩出那等花样。现在自己不耻下问,好话说尽,他非但不感恩,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给。

只是韩绛暂时拿韩冈没有办法,这厮是他上书请天子调来的。若是当下就处罚于他,等于是在说自己识人不明。想到这里,韩绛越发的心头火起,韩冈方才的话中,好像也提到了‘识人不明’四个字。

‘这是在提醒我吗?!’

韩绛咬牙,真想随便找个罪名把韩冈处置了。可是他一向很顾惜自己的名声,不想因为一个选人而坏了自家知人善任的名头。‘算你命好,换作是六哥【韩缜】,棍棒早不管不顾的下去了!……’心中发狠,‘过阵子看你还能再硬着脖子!’

不再强逼着询问什么,士人真要犟起来的,天子的脸面都可以不给,韩绛也不想再丢脸了。声音冷了下来:“也罢,既然韩冈你不愿,我也不强迫你。种谔几次三番求我调你来延州。既然你已经到了,那就直接去绥德,不要再耽搁。”韩绛语气随即又加重了几分,“此战攸关国是,若你在其中有何疏失怠慢,我必不饶你。”

韩冈立刻起身,在厅堂正中,向韩绛躬身领命:“韩冈谨遵相公之命,敢不尽心尽力。”

再没什么话好说,话不投机,韩绛又是贵人事忙,随即便点汤送客,韩冈也顺势告辞出来。就算背着身子,他也能感受到韩绛带着怒意的目光,正冰冷的盯着自己的背后。

这一次见面,韩冈很直接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他的工作仅仅局限于完成他的差遣所带给他的任务。除了军中伤病方面的事务,其他公事,他绝不会插手半分。从中也可以看得出,他完全没有亲附韩绛的想法。这样决绝的表态,加上在王安石府上的发言,日后罗兀沦陷,横山局势糜烂,也半点罪名牵连不到他头上——以王安石的性格,在天子面前不会隐瞒韩冈当初的立场。

当然,有得必有失,韩冈今天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因此也彻底得罪了韩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韩绛先用了手段,韩冈也不会回绝得这么直接——因为担心着韩绛会给自己下套,越强硬的拒绝才会越安全。

开罪了宰相,韩冈倒也不是很担心。反正至少在短时间内,韩绛不可能找茬整自己。他的两封请调的奏章,现在还在中书门下的架阁库中放着呢。也许过上几个月,现在的这份护体金身当会褪去颜色,但那时候,韩绛可不一定还能在现在的这个职位上。

在重又变得恭敬起来的门房恭送下,韩冈踏出帅府,一点冰凉忽而落在脸颊上。他抬头天际,晦暗的云层已经遮蔽了一切。鹅毛大的雪片,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探出手,指头大小的雪花打着转落在了掌心中,随即便融化消失。收掌握拳,些微寒意从掌心的肌肤中沁入,韩冈微微冷笑:“果然还是下雪了!”

回到驿馆,种建中并没有去访友。而是站在庭院中,也是抬头望着天,头发肩上落满雪花,脸色与天空的颜色一样阴沉。

韩冈毫不惊讶种建中的心情变化,脚步随即放重了一点。

听到韩冈回来的动静,种建中回过神来,“玉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韩相公了?!”

“见到了。”韩冈略一点头,却道:“延州下雪,不一定绥德、罗兀也有雪。隔着快两百里,不必太过担心。”

种建中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玉昆你是不知道,绥德、罗兀与延州,天候变化许多时候都是同时的。而且延州这里下场小雪,往往绥德哪里。反倒是山北的银州,天象却是与咫尺之遥的罗兀城不尽相同。”

绥德、罗兀既然处在延州上游,地势理当比延州要高。三地既然同在横山南侧,气流受到山势影响,也的确是位置越高的地方雪会越大,绥德大过延州、罗兀又大过绥德。反倒是有山势阻隔的山北银州,情况会好上一点。

“秦岭的气象好像也是南北不一,同在秦州,山北成纪县就与山南的天水县有很大差别。”韩冈说着,“如果真如彝叔你的说法,那绥德、罗兀现在也当是下雪了。不过既然选在正月用兵,事先不会没有预计到会有现在的情况吧?”

“预计是预计到了,但……”种建中又看了眼雪片越发的大起来的天空,摇头苦笑:“再怎么预计,看到下雪,心里总是不爽利。这场雪,不知要给筑城之事添上多少麻烦。”

韩冈安慰似的拍着种建中的肩膀,掸去积下来的雪花:“往好处想,雪下得越大,西贼那里也不好进兵。”

“但愿如此。”种建中抿了抿嘴,却不见半点宽慰。又叹了口气,问韩冈道:“玉昆既然见到了韩相公,那你接下来的行止如何?”

“韩相公已经下令了,即刻启程,去绥德令叔帐下报道。”韩冈拱了拱手,笑道:“还望彝叔多加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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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肘腋萧墙暮色凉(七)

从保慈宫中出来,走在通往自己寝殿的廊道中,赵颢与天上皎洁的月光截然相反,始终阴沉着脸。王妃冯氏也是脸色木然的走在身后两步的地方,结缡三年后,夫妻两人的关系越发的紧张。而抱着赵颢一对儿女的两个宫女,还有一群内侍则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吊在后面。除了嚓嚓的脚步声,一行人行动间没有半点的声响,宛如在沉默的行军,气氛压抑得堪比守灵的夜晚。

一名给高太后端着药汤的小黄门迎面过来,见到赵颢这一路发丧一般的气氛,便缩了缩脖子,连宽敞得足以并行马车的廊道都觉得太窄,慌忙两步退到廊外,在雪地里跪下来等着雍王家一行人过去。

赵颢脸色沉沉,连瞥都不被瞥那小黄门一眼。他的心情七分愤怒,三分憎恨,对外界的变化,丝毫没有一点关心。刚刚在保慈宫中挨了一顿训,而他的兄长、如今的天子却在一旁做作的劝着发怒的娘娘。

赵顼言辞恳切的为赵颢辩说,劝着娘娘息怒。但赵颢知道,他的兄长现在的心中,就好像跟宫外一样,一个劲的在响着欢快的鞭炮声。

在外,横山大捷、罗兀克复,熙宁三年的连绵战事有了一个完美的总结;在内,新法顺利推行,去年的税入减去支出之后,有了近百万贯的结余;比起英宗年间,一千五百万贯的亏空要好上许多。而且这还是建立在熙宁三年战事不断,而且又开始给胥吏增发俸禄的基础上。

就算宫中刚刚诞下的是皇女,而不是内外盼望已久的皇子,也没坏了他大哥的心情。反而刚出生的皇二女,转天就被封为宝庆公主。

而他赵颢就很倒霉,不但因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成了世人口中的反派,而且现在还被朝臣连番弹劾,说他有损天家体面,不宜久居宫中——‘先把你们自己的裤裆管好,好意思跟我比哪个更不要脸!?’赵颢倒是想这么骂。但是,他可没那个机会,想跟朝臣对骂,先得坐上皇帝的宝座。今次的上元夜观灯,赵颢也是没心情去了,站在宣德门城楼上给人指指点点,他还没那么好的气量。

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赵颢并不会恨错人。

韩冈是起头的,赵颢心里牢牢记着。明着说要把事情压下去,私下里却是推波助澜的兄长,赵颢也一样记着。

不就是要把他赶出宫吗?兄弟情分全都丢一边去,真是把李世民的样学到了十足十。

赵颢知道,他的大哥一向崇敬李世民的丰功伟绩。听说当初王安石第一次面圣,问他崇过往帝王何人之功,赵顼的回答就是李世民。

不过真要说起李世民,恐怕他大哥也要担心他赵颢有这份心思,正好也是老大、老二、老四三人这么排着。不过赵颢不是疯子,心里有想法,也不是在现在。

‘真的要被赶出宫去了。’

赵颢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寝殿,冯氏领着两个儿女到里面去了,也不搭理他。而赵颢在外面坐下来,望着头顶上雕饰斑驳的梁柱椽子。都是老旧的货色了,几十年过去,并没有修补过几次,就跟中书省的建筑一样,破败得连外面的酒楼都不如。

可是,这是皇城里的殿宇。就像是古董,唐时的三彩,就是比现在的官窑要值钱,价值不是在质地上。

但这座宫舍很快就跟他无缘了。群臣上书,一面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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