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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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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终于嫁了出去,王家上下喜气洋洋。在公事上,宗祀大典也结束了。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经常的响起,现在就等着熙宁六年的到来。

因为已经订了亲,韩冈也不可能上门去拜会自己未来的岳家。他依然还是在王韶家,只是中间抽空去了趟种谔府上,与种朴、种建中见了一面。听说了韩冈要娶王安石家女儿,恭喜之余,。

而王雱也抽空与韩冈见了几面,论起对王安石学术理论的理解,自幼听其教诲的王雱,当然是浸淫甚深。靠着他的指点,韩冈对于王学的理解又更深了一步。自然,对即将到来的礼部试也更加有了一份底气。

王安石的学术观点,有一部分是盱江先生李觏的学术理论的改进,比起重视天地大道本源的张载关学、二程洛学两派来,王安石的儒学理论,更追求对现实社会的认识,而少有对格物致知方面关注。

几家学派,几乎是背道而驰,许多地方,跟道佛两家反而更近一些。

但他们,却都算是儒学。

在宋代,儒学就是一个筐。

孙复撰写《春秋尊王发微》,刘敞撰写《七经小传》,两人在书中大改旧时流传下了经典注释,而是以自己心意来解释儒家经典。自此之后,各家学派,各大儒宗,都是别出机杼,将自己学术观念加到儒学这个筐子中。也就是与汉唐儒者‘我注六经’截然相反的‘六经注我’。

流传后世千载的程朱理学,能有几分合乎原始的儒学?孔子若是活在现在这个时代,怕是每一家学派,都不会被他成认为是儒家道统的传承。

韩冈要把物理学、数学、天文学包装进儒家理论里去,当然也是同样往筐里装苹果。张载这个儒学宗师看到之后,仅是觉得有理,能让气学原理在现实中得到印证,便全盘接受了韩冈对格物致知的新解。

其实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不挂上羊头,狗肉卖不出去。不但卖不出去,还会有人说这狗肉太贱,完全上不得席面。

但挂上了羊头之后,尽管还是有人会说这味道好像不对。可大部分人,却会被便宜的价格,以及还算出色的口感所吸引。等到日月长久,人们都习惯了狗肉,就会觉得羊肉就该是这个味道,真正的羊肉到了面前,反而会被斥为假货。

韩冈便是有这个盘算。只要自己学术能推广出去,日子久了,就会成为正统,人人加以研习。科学体系以儒学的名义建立之后,又有谁能来推翻?

而物理学掺进了儒学中又如何?不过是换了个封皮而已。两者可不是如科学和神学那般不可调和。

儒学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可以兼收并蓄,可以海纳百川,并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就像张载能够重新定义何为儒者,重新定义儒学的本质,二程、朱熹做过,韩冈也同样可以做。

就让后世的学生,为张韩道学而头疼好了!

韩冈乐于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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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上元惊闻变(上)

距离二月的礼部试越来越近,韩冈日夜攻读诗书,将几年来逐步掌握的经义典故,一点点的融会贯通,对于儒家经典的掌握,又更加精深了一层。

于此同时,针对礼部试上可能会出的题目,他也是一日一篇的做着模拟的卷子。锻炼文章别无他法,靠着手熟而已。一个月下来,韩冈行文的速度,也同样是更加得心应手,更上了一层楼。

在这段时间中,朝堂上也是有了一点变化。

前任宰相陈升之,因为王安石的建议,外放一任任满回朝后,并没有回任宰相,但却去了西府,担任枢密使一职。其与吴充同掌枢密,靠曾经担任过宰相的资历,却硬是压了吴充一头。可以想见,这个新年,吴充应该过得很是郁闷。

但另一方面,被中书预定为同判司农寺的吕惠卿,却给天子改为了检正中书五房公事。王安石有意让曾布留任在中书之中,而将司农寺另派他人执掌,但赵顼却否决了他的提议——‘翰林学士位高,不当为宰相属官’。从这一点改变来看,天子当是在向外界表明他对朝堂人事的控制力——尽管王安石能提议陈升之坐上枢密使的位置,但他决定好的任命,天子只想要改变,那就能改变。

现在没人会对此觉得奇怪了。从治平四年的年初开始,天子到如今已经做了六年的皇帝,不可能再像最开始的一两年对王安石言听计从。王安石的地位尽管依然牢固,但有心人仍可以看得出,天子越来越明显的掌控朝堂的倾向。

找这个情况下去,韩冈估计着,也许再过了一两年,天上有个异象,地上有点灾变,或者是王家的亲眷犯点错,王安石就该出外了。但这对韩冈来说并没关系,潮涨潮落乃是常理,就算是开国功臣的赵普,也同样是在政事堂进进出出好几次,王安石何能例外?

韩冈娶的王安石家的女儿——通过交换生辰八字和婚书,韩冈已经知道他未婚妻的闺名是王旖——而不是她的父亲。韩冈从来都没有过攀附王安石的想法,未来岳父的权力可以借助,却决不能依靠,这是最基本的做人原则。

而在腊月中旬的时候,慕容武听到到消息,上门来拜访韩冈。靠着他跟韩冈的关系,有着几分运气的进了王韶府邸。

聊了一阵即将到来的礼部试,慕容武也免不了要提到,最近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韩冈与王家女儿的婚事。

从韩冈这边的到了确认,慕容武连忙站起来向韩冈贺喜。一番礼节往来之后,慕容武重新落座:“想不到传言尽是真的,现在外面嫉妒玉昆你的可有不少……”

“都是看到小弟风光的一面,没有看到小弟吃苦的时候。西北边陲,满目胡尘,小弟有多少次濒临绝境?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如果重新回到三年前,小弟倒是想着换条轻松点的路来走。”

韩冈如今的收获,是付出来代价后的应有回报,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慕容武叹了口气:“可外面谁又会去考虑玉昆你的辛苦呢?”

“他人想法又何必放在心上!难道思文兄你这个锁厅举人都没有人嫉妒吗?是否要一直挂在心上?”

锁厅的贡生一向在贡生中被视为另类,能在科举前就有了官身,基本上都是靠着父荫而来。获得贡生资格又远远比普通士子要轻松,当然让人心中嫉恨。而韩冈,虽然他不是靠着父荫,但一任朝官参加科举,那更是人人侧目。韩冈本人并没有多好可供攻击的地方,功劳历历在目,所以他灌园子的出身,便成了受到嘲讽的焦点。

但韩冈不在乎……那等又羡又妒的眼神,还有只能在嘴皮子上图快活的郁闷,是让他最为开心的一件事。

时间过得飞快。

鞭炮声噼噼叭叭的响着,硝烟味弥漫在东京城内城外的大街小巷之中。除夕夜,王韶领着了家中妻妾子女,在后园中祭祖上香。韩冈遥祝过父母之后,跟着王家上下一起守岁听着开宝寺塔上熙宁六年的钟声敲响。

元旦之日,韩冈依然放弃了参加正旦大朝会的机会,留在房中读书。随着上元夜的临近,天上的月亮从一弯如钩,渐渐变得丰满了起来。

年节锁印。除了中书、密院之类的重要机构需要轮班值守,让王韶难以在家休养,如王厚所在的三班院等衙门,都已经放了长假。

韩冈埋头苦读,准备着最后的冲刺,而王厚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东京城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四处游逛。几乎每一天回来,都要抱怨两句此时的物价,“比上个月又涨了一些。”

韩冈不理他,眼睛对着书本,随口回道:“到了腊月、正月,物价当然要涨,不涨价才奇怪。”

“外面可都是在传言是市易法施行的缘故。”

韩冈眼睛依然看着书:“比去岁时究竟高上了多少?”

“当然没有多少,市易务不是吃干饭的。但多少人又会去回忆旧时的情况?还是相信耳边的传言,归怨于王相公和市易法比较简单吧?”看到韩冈终于放开书本,投来惊异的眼神,王厚扬了扬下巴,似是有些得意,“我自己想出来的。”

韩冈抿嘴微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王厚的见识和判断的确是越来越出色了。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群众就是这么好煽动。物价上涨使得民间怨气升腾,只要给他们一个目标,怨气就会朝着目标蜂拥而去。

这可不是因为教化不足的缘故。就算是千年之后还不是有过因为无稽的传言,成千上万人蜂拥去买盐的笑话——那时可是普及教育已经超过几十年了。作为个体,人类可以很明智很冷静,拥有出色的判断力。可一旦处于群体之中,还能保持着独立思考能力的就很少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好市易法。阻力实在太大了,强行推行,得不偿失。”韩冈为王安石和新党的行事手段而摇头,“不知处道你听没听过狗急跳墙的这个说法?狗善奔,而不善跳,但被逼到绝境,就算是狗也还是能够越过七八尺高的院墙。

其实京城豪商们也是如此,先是均输法夺走了他们对汴河运力的控制,便民贷夺去了他们放贷取息的收入。但因为他们还有赚钱的门路,靠着盘剥外地行商,把持京中商贸,他们至少还有条活路,当时还不敢起来闹事。可市易法一出,京城豪商们都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狗急跳墙下,闹得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王厚有会于心,点了点头。转而又笑问道,“玉昆,你怎么不提醒你的岳父?!”

“太迟了。市易法公布已近一年,市易务设立了也有半年的时间。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几十万贯的现钱也已经送到了国库中。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反悔的可能?只能咬牙支撑下去。也许日后市易法可以修改,却不会是现在。”

韩冈没有说下去,但想必王厚也明白,新党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变更法度,否则其余法令都会受到连锁冲击。就像一条大坝,就算再单薄,在洪水来临时,也有抵挡之力。但只要有了一道缝隙,就会在洪流的冲击下一溃千里。

“你这个做女婿的还真是……”王厚摇着头,“怎么看都不跟王相公是一条心。”

“支持该支持的,反对该反对的。若小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王相公会招小弟为婿吗?君子和而不同,就算亲如家人也是一样。”

即便是父子之亲,也有能说和不能说的,何况他还是只是个刚刚定了亲的女婿?除非王安石主动询问,否则韩冈他何必多费唇舌。再说了,就算狗急跳墙,豪商们和他们的靠山也没有招数。

赵顼做了几年皇帝,位置早就稳了。王安石本人掌控朝局,也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难不成他们还敢闹兵变?京营的士卒要有这个胆子,母猪都能上墙。豪商和他们背后的那群人,恐怕还是要到了开春之后才会闹腾起来。

只是韩冈想得简单了点。

正月十四,乃是上元前夜,正是一年一度最为热闹的时节。韩冈为了读书,没去凑那个热闹。但王家上下几乎都出去了。京城的灯会之绚丽,为天下之最。各个衙门都会聘请名匠打造灯山,互比高下。天子也会在今夜出宫观灯,与民同乐。王韶作为朝中宰辅,当然得随驾而行。

王家府邸所在的崇仁坊陡然安静了下来,远离闹市的官员府第聚集之所,现在成了东京城中,最为安宁的地方。韩冈坐在灯下,静心静气的读书。可到了后半夜,一条惊人的传闻就在东京城内外传递,也随着回到家中的王厚,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当今宰相王安石,在宣德门处,竟被守门兵士给掀下了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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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上元惊闻变(下)

听到这个消息,向王厚再三确认,韩冈就没办法再安坐着读书了。

五十多岁的老人,一下从马上摔下来,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再怎么说都是未来的岳父,韩冈有着及时去探望的义务。

虽然其中还有些让人闹不明白的地方,但只要深思下去,韩冈更是觉得他有必要去王安石府上走一趟。

从王家借了马,韩冈一路赶到了相府。

根本不用再多话,韩冈只一亮相,相府的司阍就忙不迭的将姑爷迎进了府中。

章惇在元旦之后,就已经回返荆湖。曾孝宽出外巡视河北。新党核心层中,剩下的吕惠卿、曾布、吕嘉问也都到了相府之中。

当韩冈走进偏厅,王安石父子,加上吕、曾、吕三人,总共六个人就都在这里。

王安石本人并没有受伤,但黝黑的一张脸,现在黑沉得更加厉害。只是见到韩冈赶来了,他的脸色方才和缓一点:“玉昆你来了。”

“韩冈来迟了,不知相公可有大碍?”

韩冈一进门,便赶上去嘘寒问暖。关心的模样,让王安石心头怒气消褪了不少,连声说着:“没事,没事!”

韩冈问了几句,见王安石当真无事,才直起腰,问着:“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王安石的脸一下又沉了下来,“还能是什么?有人想将老夫赶走!”

王旁过来拉着韩冈,低声的对他说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今夜天子照例出宫观灯,在御街上饶了一圈后,又照常规回宫主持家宴。正月十四的夜宴,参加的都是宗室。但观灯时随行伴驾的重臣们,也要照规矩将天子送回宫中后,再参拜恭贺一番,才能各自回家。

赵顼的大驾从宣德门正门进宫,而宰执官照常例便是到了宣德门内再下马。但今天王安石从宣德门西偏门进门时,却被门卒给拦下,让他在宣德门外下马。

为王安石牵马的从人上前分说了两句,却被当头一棍打破了脑袋。混乱中,王安石的坐骑也不知被谁抽冷打了一棍,更把王安石也颠下了马来。只是他身边的元从多,没有让王安石出事。

从王旁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韩冈的眉头就紧锁了起来。

整件事听起来像是个闹剧,可他绝不会把今天的事看成是闹剧。在场的每一位都不可能这么看。

没有人指使,谁敢在宣德门拦住宰相?

日日上朝,所有的宰执官都是在宣德门内下马,怎么轮到就上元节时,就必须在宣德门外下马?

“这是分明要激怒相公。只要相公因此君前忿怒,便可攻击相公不逊,无人臣礼。”

吕惠卿最近刚刚顶了曾布的职位,成为中书五房都检正,本官又从太子中允一跃迁为右正言。而且看势头,过几日,恐怕还有更进一步的升迁。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吕惠卿发话,曾布便默然不语。两人之间,关系明显的很是微妙。

“即是如此,又该怎么应对?”吕嘉问问道。吕惠卿说的话谁都明白,关键的是应对。

“当然是镇之以静,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韩冈开口道。他既然站到了这里,肯定要出出主意。

就像方才吕惠卿说得,这分明有人故意要激怒王安石。以王安石的脾气,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样可就要上当了。不如什么都不做,。

“玉昆!”王雱一下怒道:“大人可是宰相之尊。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却受辱于小卒,莫说大人的体面,就是朝廷的脸面,可是一样也要丢尽。”

吕惠卿在旁接话:“但此事实在难以根究下去,不如按玉昆的想法,镇之以静,让天子知道相公的委屈。想来他们也是没有别的招数了,才会如此鲁莽灭裂。”

能驱使得动宣德门守卫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其中手段会如此粗劣的,更是呼之欲出。

这一个指使者,查不出来都能猜出来,猜出来后就知道绝对不能查出来。

怎么得给天子留点面子!

“就算不能追究出主使之人,但传话的、下令的都能追究出来,他们肯定会自己认下,倒是也可以将他们远窜四荒。”

“但主使之人,连天子都要相让。追究到底,天子也会难做。”

“可总有不能相让的时候!”王雱愤然之言,更进一步坚定了王安石的决意。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啊。’韩冈暗叹了口气,这事的确有些麻烦,王安石父子两人都宁折不弯的脾气。不像吕惠卿和他自己,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可以选择妥协或是退让。

就算是定了亲的女婿,但韩冈的发言权依然不如吕惠卿,可吕惠卿也没能说服王安石父子,韩冈也只能干瞪眼。

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韩冈过去倒是经常这么做,但他敢于下狠手,都是顺着形势而来,可从来没有背时而行。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天子赵顼身上。王安石也许还把赵顼当成是当年对他如同学生一般言听计从的新立之帝,但韩冈对如今的赵官家,可完全没有半点信心——近来凡事种种,都能看得出天子的信赖已经不足以依仗了……

除了王安石这个身在局中之人,还有心高气傲的王雱,不论是吕惠卿、曾布,还是韩冈、吕嘉问,其实都已经看了出来,王安石的圣眷已大不如以往。

上元夜一会之后,韩冈继续回到王韶家读书。

王安石那边也没有第二天便急着上书,而是先保持了几天的静默。王安石毕竟是浮沉宦海多年,并不是愚蠢和盲目的认为天子一如既往的支持自己。他先去查证了过去的记录,看一看,上元夜宰执入宫是否要下马。只要当夜,守门士卒喊出来的这条规则不存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请天子下令,根究此事的来龙去脉,追查背后的黑手。

只是王安石失算了,天子没有以他的奏章为准,而是问起了其他执政和皇城巡检,他们过去在上元夜,有没有进入宣德门后才下马。

得到的回答很可笑,也让王安石心冷。

冯京说他忘了,依稀记得是有在门外下马的时候。吴充则是信誓旦旦,他过去上元节都是在宣德门外下马。陈执中装了病。王珪更是一问三不知。至于当事皇城巡检指挥使毕潜等人,则是异口同声,说从来都是当在宣德门外下马。

尽管多少年来的上元节,几千几万人都看着宰执们从宣德门西偏门进宫后才下马,但王安石的同僚们,就没有一个来为他来作证。

而吕惠卿等人却无法帮着王安石做证明。不仅仅因为他们不够资格,而且要是他们多言一句,结党的罪名立刻就能扣到他们的身上。这也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黑手所想要看到的。

世人都知道新党,天子其实也知道,可只要新党诸臣在他们的权限范围内做好自己的事,谁也不能说他们有党。但若是一齐上书,为王安石在此事上争个高下,那就没法儿推脱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安石一人上阵。

这种情况下,王安石势单力薄的现状便暴露无遗,而有心人就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虽然不支持根究此事,天子为了安抚王安石,还是下令十名当值的门卒一起解送到了开封府受审,开封府判官梁彦明、推官陈忱知情识趣,将他们一顿杖责了事。

可就算这样,依然有人跳出来指责王安石无人臣礼,并弹劾梁彦明、陈忱,曲意迎奉大臣之家,妄自将天子宿卫决杖,宜当重贬之。

这一个胆大的御史,并不是旧党中人,与吴充、冯京同样也没有瓜葛。当知道究竟是谁上书的时候,几乎每一个朝臣都吓了一跳,不是别人,而是新党中的蔡确!

‘这是第一个吗?’

韩冈听闻之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了蔡确这只政治老鼠,知道所在的船只快不行了之后,已经开始准备换船了。

蔡确的确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但他政治嗅觉的敏锐却是无庸置疑的。

他当初将对韩冈的承诺抛诸脑后,转头就攀上了王安石——章惇韩冈的大腿,自然比不上王安石——自此走上了飞黄腾达的道路。

现在他又看清了天子的心意,用一份奏章迎合了天子,更洗脱了自家新党的身份——论起大腿,自然是天子更粗上一点。

蔡确虽然只算是新党的外围成员,但他的临风转向,却已经将新党内部的不安定给暴露了出来。如果王安石不能让天子将之贬官,将新党内部重新凝聚起来,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形成的这一派别,其崩裂将会难以挽回。

就在朝堂上还为上元夜的宣德门之变而争吵不休的时候,韩冈终于迎来了久等了的进士科礼部试。

元月廿三,天子以翰林学士曾布权知贡举,知制诰吕惠卿、天章阁待制邓绾、直舍人院邓润甫并权同知贡举。连同点检试卷、监贡院门、诸科出义、考试、覆考,等一干官员三十余人,一齐同赴临时充作贡院的国子监。

从这一天起,所有的考官都被锁于贡院之中,直到二月初十礼部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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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贡院明月皎(上)

锁院十余日,终于等到了引试的这一天。

来自贡院东南面的谯楼上的钟鼓声,传进了简陋的房间中。吕惠卿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头脑依然是昏沉沉的。短短两个时辰的睡眠,完全不足以抵消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消耗的精力。

这十几天,吕惠卿为了今科的考题,与曾布、邓绾和邓润甫三人争论了许久,直到昨日才将进士科的题目给定下来。三年才得一次的抡才大典,天下都在盯着,谁也不敢轻忽视之。题目的设定,更是关系到方方面面,不但是新党挑选合用人才的关键手段,更是向天下人宣告新党依然稳如泰山的声明。

理由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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