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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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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就倒了,差点儿就没命了。直直在床上躺到了一个多月前才能下地……”

“这个道士究竟是什么人?姓甚名谁?”雷简急问道。

韩冈气定神闲的为自己圆谎,“那道士当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名讳倒没说,只知道姓孙!”

王君万为寻找雷简和仇一闻,踏入了伤病营,正正听到韩冈的最后一句。站在人群背后,王殿侍插言问道:“谁姓孙?”

没有人回答他,雷简、仇一闻还有齐隽都直愣愣的看着韩冈,说不出半句话来。

……………………

半日后,韩冈已经站在了甘谷城衙的后厅里。他只用了‘孙道人’三个字,就让韩冈这个名字直接传到了秦凤路兵马都监兼甘谷城主的耳中。

须发花白的张守约正坐在厅堂内,王君万和一众官吏罗列其左右。

“你就是遇仙的韩冈?”甘谷城主开门见山的问道。

“遇仙?”在秦凤路都监面前,韩冈双唇微张,神色茫然,“这是从何说起?”

张守约眼睛一转,如屋外凛冽北风一般冰冷的视线就落到了王君万的身上。王君万惊问韩冈:“韩冈,你不是说过遇到了前朝的名医圣手孙真人【孙思邈】吗?怎么又改口了!?”

“韩某几曾说过?!”韩冈也是又惊又怒的模样,“我只是说过,当初救了在下一条性命的道士姓孙,如此而已。这与药王孙真人又有何干?孙真人生在唐初,距今几百年,如今岂会在世?韩某圣教弟子,不语怪力乱神!”

当早前韩冈将编的谎话中,救了自己一命的道士说成是姓孙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随之而来的传言有了心理准备,这也是他希望发生的情况之一——药王孙思邈孙真人在关中名声赫赫,几百年来,有关他的传说数不胜数,至今未绝——而结果也如韩冈所预料,甘谷城主张守约因为韩冈在伤病营的表现,更因为遇仙的传言,而将他招到了面前。

“你!”王君万踏前一步,怒意难遏。

“好了,吵什么!”张守约一喝斥退王君万,又转对韩冈道:“听说韩秀才你并不懂医术,这样也能救人?”

“在下在伤病营中用的是治术,而非医术。不闻群牧监要知养马放牧,也不闻司农寺须会种地耕田。何须懂医术?又非致命伤,能活到现在,如何不能活到未来。只需精心照料,又有几人会枉死?如今伤病营中,多少人已在康复中,正是明证。”

王君万不火了,性急的问着:“不知韩秀才你有多少把握,把俺的儿郎们都救回来?俺这里还有十几个亲近兄弟在家养着。”

“韩某不敢保证个个都能痊愈,但能确定,绝对要比过去少枉死许多。照顾病患,不是施针下药,重要的是用心!”韩冈有绝对的自信。他的信心同样来自于伤兵救护,不是别人,正是后世的传奇护士南丁格尔。

十九世纪的战场上,伤兵的死亡率并没有因为科学进步而下降,始终都保持在三成到五成的水平上,不是因为医药,而是因为用心与否。当英法俄土在克里米亚开战,南丁格尔带着护士队来到战地医院,没有高超的医术,没有神奇的药物,只凭着精心的护理,提灯女神就让伤兵在战地医院的死亡率降到了个位数。这是仁心带来的奇迹,也是韩冈打算复制到甘谷城伤病营的前景。

这不是王君万期待的答案,但能有这个回答,他已经很满意了。回过身,他代替韩冈向张守约请求道,“都监,不如就让韩秀才领了伤病营吧!雷大夫和仇郎中都听他的。”

“韩冈,若老夫将伤病营……不,将甘谷城内所有的伤病都交给你,你能不能照料得过来?”

“不闻万人敌是真的要上阵砍上一万人,韩某要照料人,也不必每一个都亲自动手!”

韩冈的回答有些狂妄,厅中的一应官吏都听着不快,但张守约并不以为忤,有才气的年轻人若无一点傲气,那就反而奇怪了。而且韩冈还是不顾危险、连夜赶入甘谷城的唯一一支队伍,这份人情张守约也是记着的。

“那就这样罢!”张守约最后拍板,“将城东南的那座营地空出来,把所有的伤病都转过去。齐隽,韩秀才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嗯……钱和兵器例外!”

“诺。”齐隽毫不犹豫地应声答诺,现在韩冈才是他需要结纳的人物。至于陈举……他是谁?

“韩冈,甘谷城中的伤病都交给你了,望你勤勤谨谨,毋负众军之望。”

“都监放心,学生明白!”韩冈谦卑的躬下腰,低下去的脸上却是大愿得逞的笑容。

ps:好了,这就是韩冈的手段,不需要医术,只需要一点仁心和卫生常识便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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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欲收士心捕寇仇(上)

秦州城。

成纪县户曹书办刘显脚步匆匆走进陈举的书房。平日里刘显总是竭力学着士大夫们的闲雅从容,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行走时方规矩步,少有如今这般仓促,甚至可以说是惶急。

书房中,秦州道上赫赫有名的陈押司,正貌似悠闲坐在桌边喝着茶汤。一名秀丽脱俗的侍婢手持茶杵,研磨着产自福建的入贡团茶——虽然只可能是最为普通的一品团,而不是只供御用、有金箔包装的一斤二十饼的龙团和凤团。但能弄到一块,也是难能可贵。

拈着茶杵的纤手嫩如葱管,白皙如玉。手腕轻转,便将雪白的团茶研磨成末。注入滚水后,水脉翻腾,似有无数花鸟虫兽浮现于水中,继而又悄然隐去,如此绝妙手段,如是与人斗茶,甘拜下风者不知凡几。

陈举侍婢严素心的茶艺,在秦州城中也是颇有点名气。青茶盏,白茶汤,被一对柔若无骨的玉手端到陈举眼前,茶香扑鼻,看她素手烹茶的韵律,似与旧日并无两样。

可再看原本保养得甚好的陈举,虽然端坐在茶桌边,举杯而饮。但浓浓的忧色缠绕在眉间,显得心神不宁,全不知味。才几天功夫,他须发间都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一见刘显进来,陈举便对侍婢一摆手,“素心,你先收拾了出去。”

严素心轻声应了,低头收拾起茶具。而陈举连茶盏都忘了放下,上前急问道:“怎么样了?韩三回来了没有?!”

刘显颓然摇头:“没有回来。”

严素心悄步出门,只听得陈举在身后房中怒叫:“没回来?他怎么还不回来!延期不归,他想作死不成?!”

“爹、娘,终于等到了吗?”严素心低声喃喃,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她脚步不停,泪水却难以抑制的从眼眶中溢出,‘老贼,你也有今日!’

书房内,刘显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份盖着朱红色大印的公文递给陈举。他叹气声很无奈:“韩三被张守约留下了。这是五天前甘谷城发到州衙的公文,说是要留韩冈在甘谷听候指挥,但到今天才转发来县衙中。这件事就算有过,也被张守约担下来了。韩冈攀上了张守约,现在是有恃无恐。”

韩冈是在成纪县有差事的衙前,按法度,张守约无权将其留用。但谁敢为了一个衙前而跟一路都监过不去?

就连李师中都不会做的事,成纪知县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

即便陈举能瞒着知县私发一份公文去甘谷要人,如果张守约不加理会,丢到一边,甚至拿去擦屁股,还能把官司打到李师中面前去?

韩冈算是逃出生天了——靠着张守约的帮助。陈举一阵怒起,但转眼他便平静下来,无奈苦笑。

韩冈其实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握……

裴峡谷蕃人惨败的消息早在战后的第三天就已经传到陈举的耳中,单是因为这事,曾经与陈家来往了几十年的末星部就跟他翻了脸,直接杀了陈举派到部中联络的亲信。在末星部看来,他们是上了陈举的恶当。能在被伏击的情况下击败两倍的族中精锐,护送着辎重车队的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民伕?

但陈举也一样暴怒,是近百人去埋伏人数不过四十的车队啊!整整两倍的兵力——

怎么还会败?!

怎么还能败?!!

怎么还敢败?!!!

难怪末星部一年不如一年,被隆中部压着打。

还有董超、薛廿八两人,是死是活,是投了韩冈,还是继续听命于他陈举。这些陈举都不知道。再加上黎清那混帐东西,到了甘谷后连句话也没传回来,让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倒是韩秀才在伏羌城射了向宝家奴一箭,才几天整个秦州就传得沸沸扬扬,但都钤辖家连个屁都没放。而向家商队回到秦州的第二天,从向府后门就抬出去个席子包裹,直接抬到了化人场,说是急病而死,恐有疫症,要尽快烧掉。

都近腊月了,有个哪门子的疫症?

堂堂都钤辖拿韩三都没辙,他区区一个押司还能将韩三如何?

曾将仗着威势,陈举将成纪县视作自家的后院,直以为凭借三代人近百年的积累,自己的地位如同铁打的一般。但现在看来,却不过是一层窗户纸,不见韩冈费什么手段,就给戳得到处是洞。

刘显原本就是脸色苍白,现下更是如纸一般,“押司,现在该怎么办?”

陈举紧紧捏着茶盏,啪地一声轻响,薄胎青瓷在他的掌心碎裂。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他却恍若不觉。这几日陈举都睡不安稳,多少次在噩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每次醒来,梦里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犹能记得的,是在鼻尖心头缭绕不去的浓浓血腥,还有每次都会出现在梦境中的那对太过锋利的眉眼。

“放出消息去,我给一百贯的赏格。有关韩冈的事,有一条,我付一条的钱,有十条,我付十条的钱!先把韩冈的底摸清楚。”

陈举咬着牙,韩冈不死,他如何能安心!

刘显点头应了。

“还有,他的父母不是逃到凤翔府去了吗。找人把他们弄回来……不!”陈举改口,神情更为狠厉:“让他们得个急症,看韩冈会不会赶去凤翔尽孝!”

“是在半路上……?”

陈举瞥了刘显一眼,眼神森寒,户曹书办慌忙应是。

“你再去找王舜臣。什么都不必说,直接给他一百两金子,如果他不收,再加一百两。”

韩冈没回来,王舜臣却回来了,可见两人的交情还未拉得太近。两百两金子足以兑上五千足贯铜钱,陈举不信一个赤佬能有多清高。因为韩冈,他已经将家里明面上的财产用去了三分之一,而暗地里的家财也大半暴露在外,现在再用上五千贯,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什么都不说?”

“王舜臣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

刘显点头记下。又故作轻松的勉力笑道:“有押司你这几招,我便不信,小小的村措大还能翻了天去。如果他死了,都钤辖肯定高兴。”

陈举没理刘显在说什么,他右手捏着额头,血淋淋的左手一下下的在桌面上敲着。嗒嗒的响声持续了许久,突然停下了,陈举脸色泛着铁青:“经略司王机宜是前日回来的吧?”

刘显茫然点头,不知陈举为何如此发问。

“王机宜前段时间可是在伏羌城?!”陈举的声音问得更急。

“王机宜主管蕃部事务,所以这几个月,都是在边境的各处城寨来回走动。达隆、者达、安远、通渭,还有甘谷、伏羌,他……”刘显的声音又顿住了,一个让他全身冷透的念头从心底浮起:“押司,难道……”

“……你说他有没有碰到韩冈?”陈举幽幽发问。

“不会!不可能!绝不可能!”刘显拼命摇着头,但他的否认连自己都难以说服。计算时日,裴峡谷一战以及韩冈抵达伏羌城的那一日,正是王韶从北面赶回来的前两天。从甘谷到秦州,快马一日可至,而王韶是跟甘谷城的报捷信使一起回来,他和他的护卫的十几匹坐骑,据说有两匹倒毙于马槽中。

甘谷当时已然平安,还有何要事须王韶不惜马力,也要全速赶回?除了裴峡谷之事,陈举和刘显想不出其他理由。而韩冈正是当事人,王韶不可能不向其问明来龙去脉。

陈举又恨起末星部来,如果能在裴峡中将韩冈一众一举铲除,就算有后患,也能栽到别的部落身上。但现在有这么多活口在,谁能保证陈举他和末星部不会暴露出来?

“只是一个机宜文字,又有甚么可怕!”刘显叫起来,只是他声音越响,越是显得心虚。

“时间呐!”陈举的双手都在抖着,面色惨白,“从王韶回来,我们到底耽误了多少天?!”

经略司机宜虽然权重,但品秩不高,毕竟不是经略安抚使。如果陈举能倾其所有身家,发动他的一切关系,还是能拼上一拼。可耽误的时间却追不回来,王韶从北面返回,自己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现在王韶还会再给他们时间吗?

“老爷!老爷!不……不好了!”陈家的老管家这时跌跌撞撞地奔进内院,冲到书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不好?!”陈举瞪眼怒道:“待会儿去领二十棍家法!”

“老……老爷!老爷恕罪,”管家心中一慌,喘得更加厉害,“门外……门外……”

他‘门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陈举和刘显已经不需要听他再说了。只闻得前院轰然一声巨响,陈家宅院的大门被人猛然撞开。两扇厚重达数百斤的门板向后倒去,扑起满地的灰尘,将几个家丁压在了下面。

一个粗豪雄壮的声音随即在前院响起:“洒家奉经略相公之命,捉拿西贼奸细陈举、刘显,及二人亲族、党羽。凡有妄动者,一例格杀勿论!各自细细搜检,莫走了陈、刘二贼”

管家面色如土,舌头忽然间也不打结了:“门外是王舜臣带着兵给围上了!”

半刻钟后,陈家的宅院中,各处仍有着搜捕的喧嚣,但王舜臣已经站在书房中,俯视着脚下。在他身前,两名被指名要缉捕的罪魁陈举和刘显捆得如粽子一般,被强按在地上,等待王舜臣发落。

陈举和刘显一贯是衣冠楚楚的士绅模样,但如今,两人衣服被扯破,头发披散着,脸上更是有着擒拿时留下的青紫伤痕。

刘显面色狰狞,过往刻意表现出来的雍容气度全不见踪影,他在地上用力挣扎着抬起头:“王舜臣,你别得意!等我们出来,有你哭的时候!”

“出来?是再投胎吗?”王舜臣自眼底瞥着他,冷笑着:“爷爷就等你十八年!”

一脚踢开刘显,他又在陈举身边蹲下,低头狞笑道:“你不是要杀三哥吗?怎么样?现在是谁杀谁?”

陈举脸色苍白,三代人建立的基业被一个身份卑微的穷措大一脚踢垮,而陈举的自信,也随之东流,唯一记得的是要给陈家留个香火,“王将军……”他向王舜臣脚边挪了挪,仰起的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只要王将军你肯放人带个口信去凤翔给小人的儿子,给我陈家留条生路,小人愿把家里旧日藏的窑金都献给将军,足足一万贯!”

“呸!”王舜臣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这时候倒肯服软了?!过去害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饶人一条生路!想想你家三代害了多少人?积了多少阴德?!实话告诉你,去追捕你家两个儿子的人早走了,追不回来了!走,带他们回去!!”

王舜臣押着陈刘二人回到外院中,陈举的一众家眷哭哭啼啼的被赶了过来,都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谁也逃脱不了。另一边,陈家的数十名仆役和婢女被圈在一边,也都是哭丧着脸,小声抽泣着。

唯有一名身着白衣的秀色侍女,怀里搂着个小女孩,宁宁定定的站在角落里。王舜臣多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一双眼睛只死死的盯着陈举,头发上,一朵白花在寒风中晃着。

ps:陈举终于被捕,韩三的后宫也要招募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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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欲收士心捕寇仇(下)

“大人!”王厚快步的走进王韶的公厅中,“陈举、刘显已然束手就擒。除了陈举的两个儿子,两贼的党羽、亲族也被一网打尽!王舜臣现在正押着他们往州狱中去了。”

“知道了!”王韶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坐在桌前,头也不抬。注意力依然放在手上的一份公文上。

王厚一脸兴奋,并没注意到父亲的不对劲,“没想到捉拿陈举这么容易。大人只提个头,多少人抢着去做,连李经略也没意见。”

“……因为陈举原本是只刺猬,现在却是头肥羊!”

王厚笑嘻嘻的点头说着,“大人说的是!几十万贯的身家,就算放在东京城中,也是一等一的富户了。只是陈举原先势强,又没几人知道他的家财多少,就算有人垂涎其产业,还要防着被他反咬一口,得不偿失。可现在就没这么多麻烦了,陈举要杀玉昆,却是把自己的脑袋放到了斩首台上。”

在大宋,财可通鬼神。如果陈举的几十万贯家资运用得宜,又没有耽误时机,那今年被远窜偏僻小郡的官吏名单中,说不定要加上王韶一个。可现在,陈举的丰厚身家,却成了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

“韩玉昆被陈举害得不得不去服衙前役,连父母也得远遁凤翔去避风头。若他知道陈举垮台,不知会多感激大人!”

“谁知道呢!”王韶叹了一句,将手中的公文丢在了桌上。

王厚终于发现王韶神色不对了。他探过头去,只看了一眼公文上的文字,当即便惊叫了起来:“张守约要荐举韩玉昆?!”

“以三班借职管勾路中各处伤病事宜。”王韶神色淡然的补充道。闭起眼,靠上交椅的靠背,秦凤经略司机宜深深感叹着:“想不到韩三秀才不但文韬武略皆有所长,连治病救人的本事也都有所涉猎……范文正【范仲淹】倒是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张子厚是范文正的私淑弟子,多少也懂点岐黄之术,记得他还给蔡经略开过方子。不成想他教出来的韩冈竟也是学了个十足十,才几天工夫,就从张希参【张守约字】那里挣了个三班借职下来……”

抵达甘谷城连十天都没有,韩冈就能让张守约荐其为从九品的三班借职。这完全出乎王韶的意料。

三班借职,是武臣品官中最低一等的官阶,而管勾路中各处伤病营事宜则是韩冈要负责的职事。前一个是本官,代表着韩冈的官身阶级,同时决定了俸禄【工资】级别,故而亦称为寄禄官。后一个是差遣,决定了韩冈要做的工作。

这种官职和差遣分离的做法,也为后世所继承。比如有一人担任着市卫生局长,正处级干部,那么按宋代的说法,卫生局长是差遣,正处就是本官。当然,宋代的官制更为复杂。

宋代的差遣与品级无关,知县、知州都是差遣,却不是固定品级。担任同一等级差遣的官员,他们的品级高的能有三四品,低的可能只有七八品。比如王韶,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只是他的差遣,是他的职事,没有品级,只有他的本官——太子中允——才确定了品级:正八品的朝官,这是能参加朝会的最低的品级【注1】。

尽管张守约为韩冈荐举的官身,仅是从九品的三班借职,但终究已是有品官身。整个大宋朝,有品级的文官武官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四万人。如王舜臣,才一个正名军将,离三班借职,尚有五级。王君万,指挥四百精锐骑兵的指挥使,也不过一个殿侍,离三班借职还有三级。

王舜臣在裴峡谷亲手斩获十一个贼人,如果背后没人的话,勉强能升个两级;而王君万于南谷一战中领军冲阵,计算功劳后,也最多跟得了官后的韩冈平起平坐。说实话,韩冈由布衣得荐举而任官,算是一步登天。

虽然对韩冈可说是崇拜,但王厚却不希望韩冈因张守约推荐而得官,这份人情当留给自家做,以用来结好韩冈。他怏怏不乐道:“张守约只是一个路分都监,他的荐举,不一定能成。”

张守约作为路分都监,当然有荐举权,但路中经略司也有反对的权力。不仅如此,张守约的荐举还要上报到三班院,由专门负责低品武臣审查的三班院来评判韩冈是否够资格入朝为官。

“向宝多半会反对!”王厚很确定的说道。

“不要小瞧向宝!”王韶冷笑:“只是他现在的确是进退维谷。若是赞成,还能落个宽宏大量的名声,如果他反对……盯着他都钤辖位置的,不知有多少!张希参怕是也有份!”

“难道张守约是故意做给向宝看的?”

“多半就是。”

王厚还是聪明的,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他老子的意思。向宝是路钤辖,而张守约是路分都监,两人分别是秦凤路武将中的第二和第三号人物。向宝如果去职,留下的位子,要么是朝中另派,要么便是由张守约直升。张守约刚刚在甘谷城立下了功劳,中枢的相公们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张守约现在怕是满心思都是将向宝从秦凤赶走,好取而代之。

“张守约真会抓时机!”

“这机会是韩冈送给他的。”

“大人!”不知是多少次向王韶推荐韩冈不果,王厚不弃不馁,又开始谈论韩冈,“韩玉昆才智手段皆远过常人,如果不及早将之招揽,日后必然追悔莫及!”

“此事为父当然知道。”王韶不知是看到甘谷城的公文抄件后第几次叹气。

从韩冈能让自己一向心高气傲的次子如此敬佩,其才不问可知。不过,王韶对韩冈真正的了解,还是回到秦州城后。当日韩冈北去甘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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