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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cus)-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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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换好衣服,和王旖一起出来。也不说话,就在旁听着王旖如何发落家事。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出身,从小就开始接受训练的王旖,在治家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水准,让人惊叹不已。而且她不是一人亲历亲为,而是拉着周南、素心一起管家——韩云娘是个天真的性子,也不敢让她掺和进来。

一人主管,两人协理,家中的钱财、绢帛,乃至贵重器皿、用具、古董都有着一式三份的帐本在记着,取用和人情往来都要通过帐本留下记录。但凡大户人家,都会这么去做。家里的金贵器皿为数众多,少了一根银筷子都能自账目中体现出来。

账目清明,处理起来就方便了许多,王旖没用多少时间就将人都发落。回过头来,她就捧着茶汤,跟几个姐妹笑话韩冈:“平日里把家计的帐报给官人听,不是打哈欠,就是甩手说算了,只道官人不喜听。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突然想听家里面的这些杂事?”

几个妻妾都知道韩冈不耐烦听这些鸡零狗碎的家务事,全都丢给王旖这位主母,最后听个结果就了事,今天的确是特例了。

“外面都说你会持家,我说我这个做夫君都没见识过,也算是开开眼界,也能学着如何掌着漕司。”

韩冈开着玩笑的说道,方才旁听时,倒是很给脸面的没打哈欠。但他的确是没什么兴趣去听家中的财务报告,王旖掌管的财产,对于韩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亏了赚了,韩冈都无所谓,精打细算都没必要那般寒酸,他家可是如今国中顶尖的豪富,当然,是他家而不是他韩冈。

依此时的律法,父母在世,做儿子的就不得别籍置产,否则便是不孝。就是想买块田,也得放到父亲的名下。如果放在自己的名下,被人究举出来,官员少不了会被弹劾,庶民也会押进衙门里挨一顿板子。

当然,变通的办法也有。在一个没有分家的大家族中,保护自己利益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将置办的产业交给浑家,以嫁妆的出息为名,放在自家夫人的名下——依律,女儿家的嫁妆,丈夫都不得动用,如果哪家的新妇能将嫁妆拿出来支援族人,甚至是妇德的体现和象征——这样就不用担心给兄弟或堂兄弟给分了去。

韩冈是独子,倒也不用在乎什么。顺丰行的七成股权,以及熙河路的庄园田产,眼下虽全都是在韩千六的名下,但控制权现在就在他的手中,日后所有权迟早也是他韩冈的。

家里的情况,几名妻妾当然都知道。韩冈一直以来都不将眼下的家财放在眼里,她们也都觉得正常。

现在韩冈说他是要学着王旖治家的本事,哪个会信,王旖笑道:“阿弥陀佛,这奴家可当不起。官人财大气粗,不像我们眼孔小,倒是精打细算着,为家里的哥儿姐儿日后着想,一文两文都要攒着。”

周南拉着云娘笑道:“家里的哥儿姐儿有福了。官人不但是个文曲星,还是个财神爷,荒地里都能变出钱来的。姐姐又是能治家的,日后家里的哥儿姐儿还不知多享福。”

素心、云娘连着点头,韩冈的脸色则是变得稍冷了一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留的钱多了是祸害。”韩冈说得干脆,“韩家的女儿嫁出去,都想着在婆家能过得好,有体面,这嫁妆就不能俭省。至于韩家的儿子,若男人不靠自己双手养活妻儿,也没面目见人。”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周南三人都有些愣了,玩笑话当什么真,话说得也不中听。王旖不快的反驳道:“怎能这么说?不给儿孙个好安排,怎么开枝散叶,怎么承袭宗祧?”

韩冈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谁家供奉能过五代的?百年后再过百年,牌位就早就可以拿去当劈柴了。”

王旖皱眉,这话可不好听。韩冈却不在乎:“话说得虽然是早了点,但大哥、二哥都已经开蒙了,这道理先得让他们明白。”

视线扫过几名妻妾,“我这个做爹的留个好名声,自能遗泽后人。但钱财留的多了,那就是祸害。说实话,我韩家门第浅薄,教养子弟的规矩,不早点立起来,日后麻烦只会更多。须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怎么叫门第浅薄?”王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韩氏上起三代,唐末又有了一代文宗的韩吏部,这都浅薄,什么叫深厚?照奴家说,官人还是早点将族谱给定起来。”

王旖故意歪曲韩冈的本意,但维护韩家的心思,也是货真价实的。不过韩冈倒是不在意:“编家谱也得有人信,随便认祖宗也没脸再沾个‘孝’字。我韩家上溯个三五代,就得往三皇五帝夏商周去了,怎么编?!欧阳永叔【欧阳修】编修族谱,天下皆以其为范。可欧阳询唐初人,至黄巢时,近三百年,才得五世;欧阳琮在唐末,至仁宗才一百四五年,乃为十六世。”韩冈说着,就嘿嘿冷笑了起来,“世人都是给他个脸面,没人去认真计较,但有几个会给我韩冈脸面?不再踩一脚就不错了。要想福祚绵长,就得早些立下规矩。”

韩冈语气沉沉的,回来后就莫名其妙的说出这番话来,素心、周南都不敢接口,也不知是儿子哪里犯了错,可老三老四老五还在襁褓中,老大老二也不过才开蒙,哪里有犯错的能耐?云娘则是连连点头,她的心思单纯,只当韩冈说得十分有理。

王旖则是疑惑着,自家的儿子都还小,哪里会犯了错事,触了韩冈的心思:“平日里也不见说上一句两句,袖手掌柜做得比谁都自在,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话……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没什么事……”韩冈抬起眼,就是四对刨根寻底的眼神,笑了一声,“就是相州案定案了。不过是州里判错了一桩案子,却让好端端的一个新任相公栽了进去。我那个连襟,倒也没别的能耐,就学会了两个字……坑爹。”

挺新鲜的一个词说出口,性子天真烂漫的云娘就噗的一声,用手捂住了嘴,露在外面的两个眼睛弯弯的;放下心来的周南、素心扭过头去笑;王旖也咬着下唇,一幅想笑又不当笑的样子。

因为变法之故,她的姐姐在吴充家过得很是不愉快,舅姑那里都不讨好,吴安持性子软弱,让妻子受了很多委屈,归宁时每每向母亲妹妹哭诉,因为此事,王旖可是对吴家上下都没有什么好感。

“文六也是一样,文相公也是吃了大亏。”韩冈这一次倒是幸灾乐祸了,他跟文彦博从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因为这桩不算大的案子,文彦博致仕了,吴充去了江南。两个前宰相表示了谢罪之意后,天子自然也不能穷追猛打,御下宽仁。所以吴安持和文及甫并没有定罪,罚俸而已,一开始错判了案子的陈安民贿赂有司,因为天子想息事宁人,不过责降一官,编管远州。

“官人担心的是。奴家会好生教养大哥、二哥,不让他们日后变得……”王旖抿了抿嘴,“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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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遥观方城青霞举(九)

【第一更】

收拾了帐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有些迟的晚饭。

今夜的轮班是王旖这位主妇,韩冈进了她的房间。王旖房中的婢女就上来给他端茶递水。

“官人,纲粮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王旖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对着台子上的镜子,卸下白天的装束,一边就在问着,贴身的小婢将一条条温热的手巾递给她,让她擦去残留在脸上的化妆。

“早就安排好了。汝州那里有一个指挥使是曾经跟着去我广西的,现在山阴港的防务就是他在总掌。”韩冈向着妻子解释,作为夫妻,韩冈如今越来越多的让王旖参与到他的生活和工作之中,“至于山阳港,沈括是个近视,只看得眼前,他做事我一般是不放心的。但事关前程,他也肯定知道轻重缓急,会把山阳守得跟铜墙铁壁一般。能下手的地方,也就是襄州这里。”

襄州从来都不是纲粮的集散地,守备明显比不上扬州、泗州和东京。但最近一批批纲粮从襄州北上。纲的数量是有限的,大部分的纲粮都存放在港口边的仓库区中。只要凑近去放把火,就能让运抵京城的粮食少上几成,将韩冈的心血给毁掉——保不准有人敢做出这等龌龊事。

“那官人你……”王旖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早安排妥当了。大不了杀一儆百嘛!”韩冈摸着润洁剔透的汝窑瓷杯,微微的笑道。

杯中只有青青的茶水。这样的炒青冲的茶汤,并不合时人的口味,但韩冈却很喜欢。入秋后的襄州,还是有些闷热,为了却除湿气,饭菜中花椒放得甚多,吃完后不喝口清茶,嘴巴里总是有些发酸。

喝了口微涩的茶汤,他对王旖道:“襄汉漕运事了,大概要到年底了。到时候我准备上书天子,在河北修建轨道。第一步是从黄河边到定州。接下来,从北京大名府,到沧州还有真定府,河北的大州府,全都可以用轨道联系起来。”

拔去了发钗,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一柄黄杨木梳子,梳理一头青丝的王旖,疑惑的转过身,“官人要上书河北修轨道……”她外头想了想,“这是要提醒天子,河北比陕西重要。”

王旖答非所问,韩冈笑了一笑,“如果你去考进士,一条路是要用十年的时间寒窗苦读,然后才有八九分把握金榜题名。另一条路是只要打通了关节,当年就能得中,”

王旖多聪慧的女子?早听明白了韩冈的意思,不过还是配合着:“后一条风险很大吧?”

“当然,成功率大约四五成吧。如果找到了合适的门路——比如像为夫这样的高官显宦——还能加个一成半成。但若是坏了事,就是天大的罪名。”韩冈笑容收敛,声音沉了下来,“你说,改选哪条路?”

“当然选前一条路,总是稳当的,八九分的把握,基本上就是稳拿稳的。后一条路,查出来就是死路。”王旖神情郑重,韩冈的话分明就是在说想要一举攻下西夏,难度实在是太大了,“难道攻打西夏有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从用兵的角度来说,这把握已经是高得不得了了。非必取不出阵,非全胜不交兵,这话根本就是在做梦。寻常用兵于外,脑袋都是拴在裤腰上,开战前甭管多大的优势,只要在战场上的一个小疏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瞅着一脸震惊的妻子,韩冈说道,“当真以为为夫在河湟、在广西,是靠着名将强兵,轻轻松松的捡功劳吗?全都是提心吊胆,担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把握也就是那么丁点大,换个人来做,亵裤都能输脱掉。”韩冈冷笑了一声,“要不是事情棘手,为夫这么根基浅薄的灌园子,能抢得过那些高第良将?!”

王旖站起身,让随身使女脱了外袍,只穿了一身月白的小衣。她在房中紧皱着眉头,“朝廷用人也是看人才的。能比得上官人的可不多。”

“多谢贤妻夸赞。”韩冈轻笑着,探身将王旖一把拉过来,搂着坐在腿上。压在两条大腿上的弹性,差点让他忘了自己的词。回想了一下,道,“种谔本是准备请我去鄜延路的。他能看到这两年伐夏已经有了五六成的把握,再加上种谔这等名将,西军这等强军,还有为夫在后勤辎重上的一点名声,就算不能打到兴庆府,也不会大败,所以想赌上一把。”

“难道肯定赌不赢?”王旖问道。

“先不提能不能攻下兴庆府。如果西面打得热火朝天,皮室军、宫分军突然南下攻打河北,这仗还怎么打?天子也得担心契丹人一直打到黄河边上。难道有谁愿意看到这边官军攻进兴庆府,那边黄河上的那几条浮桥都得烧掉防契丹?”

王旖摇摇头,这当然不可能。河北是家国之重,没了河北,开封就是被敲去壳子的核桃,任人鱼肉了,丢了两广都不能丢河北的。

“所以说为夫的计划应该不难说服天子,就像为夫前面打的比方,一个有八九分的把握,只是要耽搁一点时间,另一个则是最多五六分,胜了还好说的,败了就十几年难以恢复元气。”

王旖慢慢的点着头,换做她来决定,也肯定是选择丈夫的方案,而不是种谔的。

“以朝廷能动用的财力人力物力,只要能有个两年的时间,就能轻而易举的从黄河边将轨道铺到保州去,那时候,河北也就安稳了……”韩冈搂着妻子犹如少女般纤细的腰肢,贴着她耳边说道:“你想想,契丹人刚在鸳鸯泺点集兵马,我这里就能一万、两万的往前线塞禁军去。等到河北几个重要的州府都铺设上轨道,那时倒是要轮到契丹人担心官军什么时候打过去。”

被温热的气息喷得耳朵阵阵发痒,王旖很是不自在的扭着身子,但力气小,没几下就气喘吁吁的了,狠狠的掐了一下韩冈按在小腹上的大手,问道:“那西夏这里呢?官人打算怎么做。”

韩冈收紧了双臂,得意的看着王旖在自己怀里挣扎,“种子正【种谔】不是要出兵吗,就让他出兵好了,不过不是兴灵,而是横山北麓的银夏。只要不越过瀚海,区区横山,粮秣输送起来还是没有太大的难度的。有了功劳,想必种家也能消停一些了。”

“但那是灭国之功啊,而且还是西夏,种家能放得下?”王旖还是有些担心,不挣扎了。只是一个交趾就让章惇坐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上,韩冈也是成了龙图阁学士。

要知道,西夏的地位远在交趾之上。在北方,没听过说过西夏的宋人没几个,而在南方,知道交趾的才几个。一旦大功告成,那就是几代人的富贵,和传唱千古的名望。

“不是说打下银夏后,攻打兴庆府的功劳就没他们的份了。种家上下都是聪明人,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想必这个道理,他们上下都明白。”韩冈顿了一下,“而且话还是为夫说的。种家在两府中吃得亏太多了,首先种世衡就是一例,接下来种诂又是一个,想必他们肯定会盼望有人能在两府中为他们的撑腰,同时有机会的话,还能得到提携。”

话说到这里韩冈就没有再说多下去了,想必王旖也能明白,与种建中系出同门,与种朴交情匪浅,甚至与种谔关系都不差的韩冈,与两府距离已经不剩几步了,一旦韩冈在宰执之位上坐稳,不犯大错的话,种家能安泰上三十年。

“鄜延、环庆两路联手难,党项人在银夏的驻军抵抗不了这样的进攻,夺占银夏之地后,只要官军不贪功,维持住银夏一地不在话下,且当能继续消耗西夏的国力。”韩冈说道。

“契丹人怎么办?”王旖转头望着这韩冈。

“契丹人要掺和进来就让他们进来好了。在河北、河东,让他们找不到机会,在西夏……”韩冈翘起的嘴角,笑得有些奸诈,“靠瀚海挡着就够了。党项人可忍不了他们在兴灵肆虐。到时候,为官军引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说不定还是党项的铁鹞子。”

丈夫一旦指点江山起来,便是神采飞扬,不是窝在家里的痴呆书生在疯人呓语,而是当世名臣在议论国家的对敌战略。王旖像是被魅惑了一般,抬起手,抚着韩冈嘴角上的笑纹。

韩冈一把抓住捣乱的小手,张开嘴一口咬了过去。指尖夹在唇齿间,王旖一颤。

王旖不抽不动,任凭韩冈轻轻啮咬着指尖,只是身子一直在颤着。她很清楚韩冈的心愿,忍着体内的道道热流,勉励开口问道:“听官人一下说了这么多,难道当真打算去河北?”

“怎么会?!”韩冈哈哈大笑,“这点小事难道朝廷还找不出人来执掌?荐了李明仲去打下手,上面再派个掌总舵的,朝廷的财力人力堆起来,两年都是往多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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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遥观方城青霞举(十)

【第三更中午时出来,耽误了一点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也就是肯定不打算去河北?”王旖进一步追问着。

“这还用说。”韩冈听出了王旖的口气有些不对,搂得紧了些:“怎么,不喜欢河北?”

“不是。”王旖向后靠在韩冈的怀里,思忖着说道,“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父亲上万言书,就是为了亲自主持变法,王枢密上《平戎策》,是为了亲自收复河湟;自己提出来的提议,不去亲手完成,总会免不了有人说闲话。这么重要的事,难道还能让他人去主持?现在官人说要在河北铺设轨道,却不自请去河北,天子也会怀疑官人的用心。”

“没关系。”韩冈满不在乎的说着,“奏表中该怎么说为夫难道还会弄错不成?但天子不让为夫去,那就没办法了。”

王旖幽幽一叹:“肯定是要回京城了?”

韩冈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为夫也是想在外面多轻松几年,只要有心,在哪里不是做事?还不用跟人勾心斗角,省了心思,当能多活几年。但我这边再不快一点,关西就没人了。先生的一番心血,做弟子的哪里能看着付之东流?还有为夫的毕生所学,也不甘心让人踩在脚下……”顿了一顿,“不管有什么人挡着,京城,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韩冈的计划当然瞒不了枕边人,王旖早就知道丈夫的想法。为了推广气学,跟自己父亲都翻了脸。因为学术之争,丈夫所表现出来的倔脾气,并不比被称为拗相公的父亲稍差。

丈夫费尽了心力,才将横渠先生送入京中。依靠张横渠的讲学,好不容易气学的规模有所发展,但转眼就因为张载的去世,陷入了群龙无主的境地。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想必气学当能重新产生一名新的宗主。

在看到吕大临的行状之前,王旖知道,韩冈并没有打算去争夺这个位置。只是想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继续深挖而已。但吕大临所撰写的横渠先生行状一出,韩冈就明白了有人迫不及待要毁掉气学的道统了。现在程颐就在关西,一次次的讲学正将气学斩草除根。

再好的情分,也比不上自身所学被人毁灭的愤恨。韩冈能为气学顶撞她的父亲,当然也可以为了气学而跟二程为敌。以韩冈的性格、为人,加上对气学的坚持,是不可能容忍出现张载过世后,出现气学衰微的情况。

写书,出书,用人,施政,都是为了维持气学的地位不衰,说到尊师重道,自己的丈夫的确是当世少有人能及。

“那李德新也该回来了吧,都耽搁了好些日子了。”王旖有点犹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倒没有,只是为夫想要多确认一下,所以让他在伏龙山多留些日子。为夫都派了十几个人去护卫他,天天都有消息传回来。”

“他回来后,官人是不是打算将防治蛊胀病的差事也一并交给他?”王旖问道,“今天黄夫人来了还在问,漕司让州中划定疫区,是不是为了给他们治病。还说黄知州向来勤谨,若官人还有什么吩咐,可以尽管说,肯定不敢推搪延误。”

“蛊胀病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方子,只能预防。为夫暂时也不打算让李德新分心,蛊胀病的事,自会安排其他人来做。”韩冈呵呵笑了一声,“黄庸倒是有心人,看到漕运有成,以为为夫准备下一步就要处理蛊胀病的事了,想先讨个好,日后也能分功。”

王旖还要说话。

“好了,好了。难道夫妻间只有这些话好说不成?别多担心了,正经事上为夫什么时候糊涂过?”韩冈笑了,拧过身,抓着手腕,将王旖压在床上,“前两天爹娘让人从家里带来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王旖身子忽然一僵,抽开手,给韩冈一个脊背,“那你就去找南娘、素心和云娘去,闹奴家作甚?”

韩冈哭笑不得。

他这一房已经有五个儿子了,不用担心绝嗣,而长房、二房,则都没有子弟承宗祧,远在陇右的父母就希望周南、素心或是云娘能再生两个儿子,过继给两位早逝的兄长,让他们日后还能有个香火享用。而王旖生的儿子就不太方便过继,毕竟是嫡子。

“难道爹娘的信上就说了这件事?”韩冈扳着王旖的肩膀,俯身过去,低声说着,“再生个女儿吧,家里都是儿子也闹得烦心。”

……………………

的的的马蹄声中,冯从义望着远远近近,在碧绿中有着红黄杂色的山峦。

迎面而来的风,已经没有前些天的温暖,多了几分萧瑟,当真已经是入秋了。再过一阵子,到了十月,就要该下雪了,冯从义想着,等到这条路上被积雪覆盖,依靠雪橇车来实现的冬天的贸易线,就会立刻开启。

不过眼下还得骑在马上。

虽然还年轻,但冯从义在江湖上奔波了几近十年,基本上就不想跑得太远了。大部分的时候,都还是打算留在巩州,与妻妾和孩子在一起。

顺丰行在外面的生意,比如京城、襄州还有交州等几个重要的地点,都派了可以信用的人去查账,同时也把给两位表哥的礼物带过去了,有合适的手下在,凡事不必亲历亲为。

本来冯从义今年是准备在家里歇上一阵的,明年开春后再出去走动。不过秦州的几大商号都派了人来请,也不得不去秦州走上一遭。

从转运司这边来算,泾原、秦凤和熙河三个经略安抚使路,都算是秦凤转运司辖下。与顺丰行亲近甚至缔结了进退同盟的十三家大商行,也都是出身于秦凤诸州,没有一个例外。

韩冈在京西主持开辟襄汉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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