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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精校版-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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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改造不了人,却是一种惩罚,也免得他们吃闲饭,在这段过程中,他们就能定下心来,真正的把辽东当成家。或许,十年、二十年之后,其中会出一个两个的苏武,还是想着返回故乡,可那毕竟是少数。我希望各位头领、长老,能够真正尽到一族大家长的责任,与官府同心协力,把辽东营造成你们美丽的家园,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成为一个很好的教训,他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雄纠纠、气昂昂而来的各部落头领们沉默深思着离去了。

万世域挪了下屁股,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浔,试探着问道:“部堂,对那个小樱,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第629章 曙光

听了万世域的话,夏浔不禁锁起了眉头。

对小樱的处理,的确叫他有些头痛。小樱已经说出了她的本名,但是夏浔依然习惯叫她小樱,尽管她接近自己、服侍自己,乃是别有居心,可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小樱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孩子,相反,非常漂亮,而美丽的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叫人原谅她的过失的。

夏浔思量许久,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处置办法,不由烦恼地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踱到了门口去,万世域连忙起身跟上,张俊却端起了茶杯,悠然地喝起茶来。他是辽东都司,执掌着辽东军事,其他方面与他无关,他才懒得理会这些。

夏浔站在廊下,眺望着远处,莫可正在那儿对挑唆辽东诸部暴乱的一众案犯做最终宣判,由于已经受了夏浔的一番教训,那些部落首领们都没有喧哗闹事,莫可的宣判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夏浔看了半晌,对张俊道:“杀?她罪不致死吧……”

万世域小心地道:“照理说,杀人未遂,罪不致死。不过,部堂您是朝廷命官,虽说杀官如同造反只是一句俗话,并不载于律典,可也说明了其中的道理,行刺官员,总该罪加一等的,部堂若要重处,也是合乎情理的,这个……具体怎么办,还要看部堂您的意思。”

万世域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乌兰图娅杀人未遂,罪不当死,但是要杀或者不杀,都在夏浔一句话,如果夏浔想杀,官员们通过一番运作,自然可以让她死得合理合法。

只要有阶级存在,特权阶级在触犯法律和被他人触犯的时候,罪行的轻重,就必然会受到人力的左右。比如说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可是大明律又有赎刑一说,这赎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赎就赎的,这就是给特权阶级开的绿灯了。

比如枣强县里有一个典吏,醉酒之后杖杀了一个皂隶,结果就判了赎刑,赔给死者家属一匹马而已。按照当时的物价,一匹马大约值钱十贯,十贯钞买了一条人命;又比如有一位都督同知因为私愤杀人,结果也是赔钱十贯。又比如一位侍郎大人的悍妻妒性大发,杖杀了十多个侍女,事情闹得实在太大,皇帝这才下令不许赎罪(命妇也可用赎刑),最后施以杖刑五十板。这些在大明《实录》里边多有记载。

当然,当时明朝阵亡官军的殓银也不过才二贯,国子监生病故也仅给三贯,得到十贯的赔偿似乎不算少了,可这是打死人命。至于像某位亲王一时恼怒,当众打杀冲撞他仪仗的两个卫指挥,那更是一文钱都不用赔了,只是挨了朱元璋一顿臭骂而已。由此可见,特权阶级终究是特权阶级。

夏浔沉默半晌,说道:“阿鲁台以小樱族人留在鞑靼的亲眷相威胁,授意他们挑唆辽东内乱时,小樱本人是反对的。这件事,她倒不用担负责任,不过,她行刺朝廷命官……本督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处置办法,不如……就判她一个监押之刑吧。”

万世域有些惊愕的看着夏浔,迟疑道:“部堂若恼她行刺之举,不如……就施杖刑打杀了她吧,她好歹也是哈尔巴拉一族的别乞,施以监押之刑……似乎不太妥当……”

夏浔比他还奇怪,眉头一挑,问道:“这叫甚么话,难道监押比杀头的处罚还重么?”

万世域呆了一呆,脱口道:“原来部堂不明其中道理!”

夏浔听出蹊跷来,连忙追问道:“这监押,还有什么说法么?”

万世域松了口气,苦笑道:“部堂大人果然不知。自汉唐以来,妇人犯法,便少有入监的。我《大明律》中也有规定,妇人犯罪,除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罪行,一概交由其丈夫或亲属收管,随时听候传唤,不得入狱监禁。”

夏浔还真不知道这样的规矩,不禁茫然道:“这是为何?”

万世域吁叹道:“部堂啊,这人世间,最黑的地方,就是监狱;最无法无天的地方,还是监狱。女子一旦入监,但凡略有姿色,都会被书办、衙役、狱吏、牢子们淫辱。他们认为,女人犯了王法,尤其不可原谅,犯了王法的女人,还充的什么节妇?再者,妇人一旦入狱,还不由着他们摆布?有谁能给她撑腰?

标致些的女犯尤其可怜,前脚张三刚走,后脚李四又来,昼夜受人凌辱,一刻不得稍歇,及至有朝一日放出狱来,也不知已被几百几千个男人淫辱过了,她敢诉之公堂么?一旦为人所知,这牢外,便又成了她一间更大的监狱了,唾沫星子就得淹死她。所以,自古以来,这牢狱一旦关了女人,简直就是一座免费的妓院。

此中现象,自古皆然,那牢里牢外,上上下下,俱都串通一气,朝廷虽有严法,也是根本无法禁绝。是以,自古立法,非死罪及奸罪,不得使女子坐监!小樱姑娘姿容婉媚,一旦坐监,下场可想而知。让她坐监,还不如杀了她,下官特意请示部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浔一听就呆了,这下还没法整了?杀又杀不得,关又关不得,那把她放在哪儿才好?

夏浔看着万世域,万世域看着夏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谁也没说话。

※※※※※※※

八虎道关隘。

一大早,关门就开了,关门吱呀呀地打开,一抹晨曦从城门里透出来,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一匹马、马背上捆着一个塞了干粮、饮水、寝具的马包,马鞍旁还挂了一口单刀,牵着马的是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少年。

一人一马,踽踽独行,踏着晨曦和朝露。

前方的草原弥漫着震雾,白茫茫一片,百步之外就是连天接地的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

关门里,两队刀枪锃亮的官兵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那少年牵着马走出去。

一人一马走出关门六七步远就站住了,牵马的少年回过头,茫然地看向关门里,阳光倾斜而出,映在他的脸蛋上,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竟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姑娘。

这位姑娘,自然就是化名小樱的乌兰图娅。

夏浔把她放了,杀也不是、关也不是,总不成专门给她建一处女监,再雇一帮女人去看守她吧?夏浔和万世域两位大人头痛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把她放了。

一开始乌兰图娅还不敢相信夏浔的话,她不知道这个比狐狸还狡诈、比毒蛇还阴险的家伙是不是又在玩弄什么花样,但是从她被送到八虎道,从衣服、刀具到战马和马包,一样的准备,一直到现在,眼看着那正在缓缓合拢的关门,她终于相信了。

那个她一直想杀掉,却已渐渐恨不起来,只是为了完成报仇的使命而去杀掉的大明总督,居然真的释放了她。

可是小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关门,直到关门完全合拢。

晨曦被封闭的关门掩住了,但是很快又从她的头顶照出来。

雾气正一点点的向远处消褪,天空中露出了绚丽的红霞。

乌兰图娅,汉语的意思就是曙光、朝霞。

她的母亲说,她是在一个满天红霞的早上出生的,所以给她取了名字,叫乌兰图娅。

可是重获自由的她,此刻心底里却像渐渐退向远方的重重迷雾一样,迷茫而不见方向。

此来辽东,一事无成,她的杀父仇人却大度地放过了她,这个仇人,她还要不要杀?

母亲早在生弟弟的时候,就因难产而母子双亡,父亲的继室和侍妾们对她都是明里巴结,暗里生恨,那里还是她的家么?

自从父亲和阿卜只阿死后,她最亲的人就只有她的义父,可是当义父冷酷地告诉她,要放弃父仇;当她露出拒绝的意思时,不惜用她族人的生死相胁迫时,那个可亲的干爹就在她的心里越来越远,甚至比一个路人还要遥远,那还是她可以依靠的人么?

她是哈尔巴拉一族的别乞,可是父亲死后,族里已经公推出了新的头领,已经有一个新的少女,取代了她,成为部族的别乞,她带出了一百多个族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为父亲复仇,为族人复仇,而今,她带出来的所有族人一个不剩,全都被那个辽东总督遣送到一个叫甚么军事农场的地方当奴隶去了,她却完好无损地离开了辽东,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部族,见到自己的族人?

身后的关门已经闭紧。

往西去,回鞑靼?

往北去,到兀良哈三卫或者更远的奴儿干,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

往南去,到大宁,回到母亲曾经生活过的汉人地区?

乌兰图娅牵着马,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一步步向前走,走向前方缥缈的晨雾,就像一个迷途的小孩。

关门上面,有几个正在值戍的守关士兵,他们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小孩走进迷雾,许久,迷雾中传出一声马嘶,却看不到它冲向了哪里。

此时,夏浔迎着晨曦,正大步走在开原街头,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官员,犒赏已经发下去了,官衙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来了,他现在该大刀阔斧地进行军屯改革了。

开原通判莫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边,落后半步之遥,急急地禀报着:“卑职连夜审讯,那蒲剌都已经招认,上次袭击朝鲜使节的匪帮,是一个首领叫反天刀的马匪头子率人干的,蒲剌都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第630章 运筹

夏浔听着莫可的禀报,招手把张俊唤了过来:“张都司,各地的胡子、马贼惯常活动的地点、拥有的人数,已经摸清楚了吧?”

张俊道:“是,部堂回来以后,一直太忙,卑职还没来得及向部堂禀报!”

夏浔摆摆手:“不用禀报了,这事,你全权负责。如何剿、如何抚、如何剿抚并用,如何发动地方,你自行处理,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莫可抓住了一个阿鲁台的探子,这人在哈达城里,常替胡子销赃,哈达城里类似的人物一定还有不少,你们两个合作,把他们都控制起来。同时,蒲剌都被抓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你们看看,能不能利用他为突破口,予反天刀重创,这个人是辽东最大的胡匪头子,如果能把他干掉,意义重大!”

“是!”

张俊答应一声,便和莫可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夏浔又对万世域和丁宇等布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道:“军屯分开,不要搞一刀切,要因时因地进行微调。各卫所的战兵,实际上只有五成,另外五成担负着其他各式各样的事务,其中主要就是屯夫。我们总的原则是四分六。四成卫所官兵转为民籍。卫所屯夫的比例是两成,实际上超过三成不止,这样,屯夫全部归为民籍,另外将一部分老弱病残,失去战兵资格,却还占着位置充数的老兵、伤兵也都撤下来。

卫所的屯田依旧是朝廷所有,不能无偿划给他们。改为民籍的屯夫和伤弱老兵一概以承包的形式拥有土地,就是使用权暂时归他们,事先核定好每年上交的粮赋,但有所余,俱归他们个人所有。这些官田依照官价,可以赎买,他们现在有钱,可以买走,以后攒足了钱,还是可以买走。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你最终不把这地契写了他的名字,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夏浔说一句,相关的官员便应一声,夏浔道:“募兵的事,现在可以放出风去。张熙童,利用各处府学多有各部族首领、长老子弟的便利,多做些宣传。等到军屯改革成功,再正式开始募兵。”

张熙童也连忙答应下来。

夏浔又对丁宇道:“屯夫们本来日子就不太好过,叫他们改为民籍,相信大多数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土地暂时只是承包租赁,而非无偿划给他们,也难免有些目光短浅者,担心丢了铁饭碗,这新的饭碗又不瓷实。包括一些伤老的兵卒,陡然由军改民,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侍弄好土地,难免也要有意见,这方面的事你们要注意。”

丁宇现如今是侯爷,连张俊都让他三分,说话当真是粗声大气,忙拍着胸脯道:“部堂放心,哪个兔崽子敢挑刺儿,就算他是块滚刀肉,我也把他剁了馅包饺子!”

夏浔瞪他一眼道:“胡闹!谁叫你打打杀杀的了?要跟人家说理,如果你的父兄在被裁之列,发几句牢骚,你就喊打喊杀的?这其中的道道儿,咱们明白,可他们还不是很明白。你把话说透了,他还能这么抵触么?”

丁宇连忙陪笑称是。

夏浔又嘱咐他道:“你可不要以为把这些人丢出去就算完事大吉。现在军屯改革,在明年秋天粮食打下来之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你们还是要管的。他们真的能自立时,你们才可以撒手,懂么?”

“是是是!”

夏浔又对万世域嘱咐道:“铧犁、耕牛、粮种,这些物事都可以把卫所中现有的生产工具,按照每户承包的田亩数、人口数划分下去,你们布政司刚刚成立,人、才、物样样都短缺,这就可以大大减轻你们的负担。不过可有一样,这些生产工具,你们要从张都司那里接收,登记造册,公开发放,发放名单张榜公布,接受所有军改民的士卒家庭监督,如果有人营私舞弊,黄御使那里和陈总理那里一旦收了状子,我唯你是问!”

总理和当时的总兵、总督、巡抚、提督、经历差不多,是明廷的一种临时性职务,陈寿就是辽东总理衙门的官长,所以叫他一声陈总理,也只有夏浔这从后世来的人,心里才觉得有些怪异,当时的人是不觉有甚希罕的。陈寿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后面四大金刚却是七嘴八舌,连声表态,一致声明坚决执行杨旭总督的命令,监督好辽东军政各界事务,避免贪污腐化事件的发生。

这四大金刚是李夜天、吴擎宇、王译、阎超,四人是因为夏浔慧眼识神棍,才有幸让皇帝开了金口,踏上仕途的,自然以夏浔的门人自居,陈寿到了辽东之后,在人屋檐下,态度已大为改观,纵然他不改观,手下四大金刚全是夏浔的人,他也得被架在半空,动弹不得。

万世域挺胸道:“部堂放心,下官亲自抓这件事,绝不为此惹起民怨沸腾。只是,现在已是深秋,要安置这么多人户,划地皮盖房子不是个容易的事儿,辽东人口少,想找那么多人修盖房舍也来不及。这些军户,还得暂时住在原来的营房里,要不然这个严冬可不好捱。”

夏浔道:“那是自然,募兵怎么也得明春才能进行,在此之前,这些改民籍的老兵,依旧住在原处。等到明年开春,和张都司联系一下,调兵帮着盖房子,就当练练他们那膀子气力好了。”

万世域大喜,连声道谢不止。

夏浔一路走,一路安排着,当真是雷厉风行,霹雳火一般。

手下的官吏们也是亦步亦趋,各领职司,内中只有一人,如徐庶进曹营一般,面噙冷笑,一言不发。

这人不用问,自然就是辽东都司的同知唐杰。唐杰和丁宇一样,并列为指挥同知,论级别不相上下,只不过人家丁宇还有个侯爷的身份,无形中就比他高了一阶。这个,他眼气也没用,谁让他虽也立功颇多,偏就没有一个达鲁花赤、一个鞑靼太师的儿子呢。

不过他那张冷眼,夏浔根本懒得看,只当他是空气。唐杰也把自己当了空气,一路都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臭德性……

※※※※※※※

镇西堡河东边,有一个小村庄,二三十户人家的规模,住得比较松散,房屋建筑也是参差错落,不甚整齐。

村东头是一片林子,此刻正有一个汉子,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远远的,有几个披着羊皮袄的汉子摸进了树林,一个个俱都神情彪悍,腰间插着无鞘的钢刀,刀柄就在手边,易于拔出。几人一进了林子,就分散开来,十几步隔一人,相互照应着向前摸去,他们一手按刀,猫着腰探下去,并不见什么埋伏,其中一人便直起腰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其他几人则四下藏进了林中,或傍依着大树,或干脆攀上了树顶,藏身枝杈之间,悄然不动了。

林中央站着的那人正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着,身后已然闪出一条大汉,身体粗壮魁梧,脚下却像狸猫般轻盈,到了他跟前儿,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猛一回身看见来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哎哟,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老子咋不能来?你咋约咱到这么背静的地方?”

这个胡子乃是反天刀帮中的二当家,绰号风中刀,名叫梁颢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辽东都司通缉榜上有字号的人物。等他那人则是蒲剌都,蒲剌都苦笑道:“阿鲁台太师有些人手被官府抓了,我担心受牵连,就躲起来了。”

“哦!”

反天刀上次收了蒲剌都的钱替他行刺朝鲜使节,就是为鞑靼太师做事,梁颢耀早知他是阿鲁台的人,一听心中了然,便问道:“你躲你的,又急着找咱作甚,不是想入伙儿吧?”

蒲剌都苦笑道:“梁爷您说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还禁得起折腾。我说一件事,辽东总督要改革军屯之制,您听说过吗?”

梁颢耀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儿,道:“这关俺屁事?”

蒲剌都道:“这事儿跟您不相干,可钱粮的事儿,总跟您有关吧?”

梁颢耀神色一动,忙道:“此话怎讲?”

蒲剌都道:“卫所中,要有一半的官兵改为民籍,就地为民,以后专事耕种,可眼下都秋天了,他们也得要吃要喝呀。为了安置这些军户,朝廷拨付了大笔钱款和粮食运过来,朝廷也知道辽东这地方不认宝钞,运来的都是这个……”

梁颢耀看见他的手势,双眼顿时一亮,脱口道:“银子?”

蒲剌都道:“可不是,这是我在总督府的内线最后送出的一条消息,绝对准确!”

梁颢耀眼中射出贪婪的光,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说仔细些!”

“是!”

蒲剌都忙对他窃窃低语一番,两人在林中站了许久,那梁二当家的便转身离开了,身入林中十几丈后,发出一声呼哨,藏身林中的手下便也纷纷追了上去。

蒲剌都抻着脖子又站了一会儿,才逡巡着折返回去,走出林子,穿村庄而过,到了村西头,一个佩刀的汉子便从一棵老榆树后面闪出身来,却是夏浔的心腹秘谍戴裕谍。蒲剌都连忙迎上去,陪笑道:“戴爷,小人已经按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对他说了。”

戴裕彬一拍他的肩膀,呲牙笑道:“嗯,干得好!”

蒲剌都咧咧嘴,笑得好不苦涩!

第631章 军屯改革

“同知大人,同知大人,皇上不能就这么抛弃俺们呐!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就给俺们定的是军户,世世代代,不更不易,怎么朝廷就改了章程,要把俺们赶出去呢?同知大人,小人虽然年老,可再有一年,小人就可以退伍,叫儿子接替的呀,要不然……要不然小人提前退了便是了,俺那儿子身体强壮的很,能打仗、他能打仗的呀!”

张俊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剿匪上面,关于军屯改制的细处交给了手下几名大员,丁宇和唐杰并列为指挥同知,地位仅次于他,虽知唐杰与部堂有怨隙,可是也不能把人家晾在一边,那理亏就在你这一方了,是以唐杰也和丁宇一样,时常离开指挥使司衙门,巡视地方各卫所,及时解决问题。

要说改革之难,其实最难的就在于人的思想。

屯夫的生活比佃户都不如,以至于常有屯夫携家带口逃离卫所,可是现在夏浔要给他们另找一个饭碗了,却偏有人觉得天塌了似的惶恐不安起来,虽说屯夫那碗饭吃不饱,可那毕竟是一个铁饭碗,捧在手里头踏实,叫他们承包租赁土地,以后自谋生路,对于这不确定的未来,有些人难免就忐忑起来。

而一些本来是战兵,眼下却已没有条件继续履行战兵义务的老兵闹得更凶,在他们看来,辽东的民户本来就不及关内的民户富裕,何况这土地还不是无偿划给他们,虽然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吏和他们讲得很清楚了,在收成下来以前,卫所照样管他们吃住,并且帮他们认真的分析自己种田所获得的收入,较之吃兵饷只多不少,而且那时脱了兵籍,农闲时节还可以打打短工、做些生意,这些贴补加上种田的收入,比他们做个大头兵要强上百倍。

可是任你说破了天去,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是明年秋天才知道的事,今天一旦被剥离军户,明天就不是卫所的人了,到时候真有什么不测,谁来保证他们今后的生计?有了这份担心,只要有人诉苦喊冤,就会有一些心态上似可非可的人跟着喊,其实因为屯夫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真正反抗意愿强烈的并不多,只是本能的进行表白,一遍遍地渴望得到安抚和保证而已。

对于这种心态,从一个小吏一步步爬起来的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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