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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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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可能唯一失意的就是豆卢军目前的主将白孝德,他是王忠嗣提拔,名义上是豆卢军的副都督,但都督一直是王忠嗣兼任,他实际上掌握了豆卢军的实权,可是此战以后,豆卢军就将完全被李清所掌握。
李清伸出一只手,微微笑道:“那我祝大帅东进顺利,早日拿下朅师国!”
高仙芝见他答应,不禁大喜,也伸出手和他猛击一掌,道:“李都护此去小勃津可率豆卢军为主力,我再命席元庆率二千精锐听你调遣,一共五千人,也祝你旗开得胜,早日抵达小勃津。”
这就是谈判,彼此都能得到各自所需,却又不伤害到对方的利益,至于损失,就由第三方来承担。
天宝八年八月中,两支大唐的军队同时从疏勒出发,一支由安西大都护高仙芝为主将,率军八千向东越过葛罗岭、渡过乌浒河,进入吐火罗境内,而另一支军由安西副都护李清为主将,率三千豆卢军和两千安西军,越过葱岭向小勃津开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艰难的行军
剑头利如芒,恒持照眼光。铁骑追骁虏,金羁讨黠羌。高秋八九月,胡地早风霜。男儿不惜死,破胆与君尝。……
天宝八年十月,大唐中原已经朔风劲起,充满凉意的秋风横扫大地,落叶被卷走,大地一片苍凉;到了西域,风变得更加刺骨,尤其是早晚,厚厚的皮袄已经难以抵挡寒气。
但到了疏勒以南,约千里外的婆勒川地区,这里已是冰雪的世界,一眼望去,皑皑的白雪掩盖着大地,大块黑黝黝的巨石突兀在河两岸,在昏黑的光线下俨如狰狞的怪兽,巨石下的土地没有被冰雪覆盖,却显得贫瘠而荒凉,没有半点生机,一切都在严寒中凝固了。
血红的太阳渐渐地落山了,黑夜即将降临,蓝色的夜影笼罩着雪谷和山坡,可耸入云端的山峰顶端却在最后一抹残阳的映照下,变成了瑰丽的玫瑰色,象梦幻的花朵在天际闪烁着耀眼的光焰。
这里是兴都库什山脉的北麓,喷赤河的河面已经结冰,象一条玉带缠绕在雪峰深谷之间,这时,河面上远远出现一群小黑点,在缓慢地移动,或许是参照物过于巨大的原因,让我们俯冲千丈而下,这群小黑点蓦地变大了,这竟然是一支军队,一支约五千人的唐军。
他们无论马还是人都一样的骨瘦如柴,脸上显示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脚下在本能地、机械性的移动,尽管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但大唐军旗依然笔直树立,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他们便是从疏勒出发的大唐东路军,穿越葛罗岭、再向南横跨葱岭,在葱岭守捉得到短暂的休整后,再向南行军,在路上他们几乎度过了整个秋季,整整五十天的时间,他才走了八百里,由此可见行军的艰难。
这时,一匹马沿着河岸飞驰而来,马上是一名品衔颇高的军官,他便是李清的副将,疏勒捉守使席元庆,他年纪约三十出头,身材不大,很瘦,但骨架宽大,脸上棱角分明,嘴角绷成了直线,眼睛里终年难见一丝笑意,一看便是那种极坚持原则之人。
看得出他也很疲惫,但他依然强打精神向冰面上高声呼喊:“李都护,前面二十里外就是连云堡了,我们等一下探子的消息吧!”
声音逆风而行,连声线都仿佛被冻住了,席元庆连喊三声,李清才终于听见,他一扬手,队伍停了下来,和士兵们一样,五十天的行军,李清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强烈的紫外线使他的皮肤变得粗糙而黝黑,他也瘦成了一把骨头,缺乏睡眠的眼里布满了红线,乱蓬蓬的胡子已经很久没有梳理,在寒风中凝成了冰坨,可他总是乐观而充满精力,让士兵们觉得,疲劳、艰苦、饥饿、淋雨、冷冻都不能将他制服。
作为东路军的主帅,李清没有任何特殊,和士兵们睡一样的毡毯,一样的干粮就着雪水咽下,士兵们默默地看在眼里,谁也无法将他与曾经的户部侍郎联系起来,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他的坚韧与顽强、他的朴实与乐观终于赢得了士兵们衷心的拥戴。
李清抬头看了看周围环境,这里河谷开阔,两边是陡峭的悬崖,就算从悬崖上滚巨石下来,也伤不了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埋伏。
“大家到岸上休息一下吧!”李清随即命令道,声音虽低,却不容抗拒,命令一个接一个地向后传达下去,士兵们纷纷离开冰面,回到岸上,大家都累坏了,扔下行李,一屁股就坐在冰雪上,有的士兵解开酒壶,灌下一大口酒御寒,也有的士兵脱下厚厚的军靴,拼命地揉搓已经冻得溃烂的脚。
李清坐在一块石头上,用匕首的柄敲打自己冻得梆梆硬的胡子,很快便敲下两片冰来,他使劲地揉了揉,胡子这才变软了。
这时,席元庆走过来,手指一块外形颇似巨象的大石,感慨道:“前年大帅从此经过时也是晚上,以为它怪兽,便一箭射之,现在想起来就仿佛昨日之事。”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身子挪了挪,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望着远方皑皑的雪山,微微笑道:“席将军,我听一些老兵说,过了连云堡,上面的路更加艰难,当年你们险些下不去。”
席元庆点了点头,“是的,尤其是过坦驹岭时,士兵们都惧怕不肯下,大帅便派人先走一步,再扮作阿弩越城人前来迎接,士兵们这才肯下去。”说着,他眼中充满了骄傲,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先去连云堡探路的段秀实带着十几个斥候回来了,他翻身下马,疾步走到李清身边禀报道:“都督,连云堡尚有守军一百,都是我大唐士兵。”
“才一百人?”李清微微有些惊讶,“不是说有六百守军吗?还有五百人哪里去了?”
“回都督的话,末将听说阿弩越城出事了,士兵们都去支援了。”
“什么?阿弩越城出事了!”李清霍地站起来,他立刻意识到,朝廷所担心之事终于发生,吐蕃人和朅师国人里外勾结,终于对小勃津下手了。
“传我的命令,全军立刻出发!”
命令既下,河岸上刚刚歇息的唐军纷纷手忙脚地收拾东西,有的连袜子也来不及穿,胡乱套上靴子,便跟着队伍奔跑起来。
一个时辰后,这支长途跋涉的东路军终于抵达了小勃津的要塞连云堡,连云堡三面悬崖,又有喷赤河倚为屏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就仿佛陇右的石堡城。
拿下连云堡,便是打开了小勃律的大门,当年这里曾驻扎吐蕃军近万人拱卫,高仙芝夜渡喷赤河,突然向敌军发起猛攻,由于轻敌,吐蕃军对从天而降的唐军措手不及,就在攻打连云堡的战役中,陌刀将李嗣业身先示卒,勇猛无比,率先杀开一条血路,登上了城头,他也由此立下大功,一跃升为四镇兵马使。
守连云堡的主将已经率军去支援阿弩越城的唐军,现在守连云堡是一名姓赵的戍副,手下只有一百名唐军,对于大军的到来,连云堡唐军们喜极而泣、欢呼雀跃,大开城门迎接李清大军。
“卑职参见李都护!”赵戍副是第一次见到李清,但先来探路的唐军早告诉他,这可是安西的副帅,第二号人物。
李清却脸一沉,马鞭指着他道:“我来问你,阿弩越城发生了何事?为何不派人去疏勒禀报!”
那戍副一愣,立刻回禀道:“阿弩越城那边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吐蕃人又重新杀来,但卑职早在三个月前便派了两名军士回疏勒报告,难道李都护没有见到他们吗?”
李清确实没有见到报信之人,想来是路途艰难,已在半路出事了,既然对方已经派人报信,那也就不必责怪他,便点了头道:“你可多烧一点热水,大军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从连云堡到小勃津要横跨兴都库什山,这里云峰高耸、空气稀薄,万丈冰川一眼看不见边际,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叫坦驹岭,地势险要,路途极为狭窄,这里冰丘起伏,冰塔林立,冰崖似墙,裂缝如网,要紧靠悬崖峭壁而行,寒风凛冽,更使人站立不稳,稍不留神就要跌下万丈冰缝。
后世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勘察了高仙芝穿越坦驹岭的路线后,叹道:“中国曾有一位勇敢的将军,行军所经,惊险困难,比起欧洲名将,从汉尼拔,到拿破仑,到苏沃洛夫,他们之越阿尔卑斯山,真不知超过若干倍。”
天刚蒙蒙亮,五千唐军稍稍整顿,留下近一千病弱之军以及大部的马匹、粮草辎重,大军揣干粮轻装而行,穿过苏瓦那河谷,中午时分,大军抵达了坦驹岭的入口,地势立刻变得陡峭起来,队伍行军速度立刻变得缓慢起来,这并没有命令,而是士兵们本能地一种反应,大家呆望着前方,边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席元庆带的两千安西军大都参加过天宝六年的小勃津之战,有一点经验,而豆卢军却是第一次进行如此艰苦卓绝的行军,远远望去,看不见山色,到处是白色晶莹的冰川,看不见冰川有多高,更看不见路在哪里?
但军令已下,四千军只得鼓足勇气逶迤向上,在巨大的白色冰盖上犹为显眼,席元庆为先锋,走在最前面,李清走在中军,大军艰难跋涉,没有一个人说话,稀薄的空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战马更是可怜,它们蹄上绑着草索,身上负有兵器,在士兵拼命拉拽下,不停打着响鼻,喷出一股股的白气。
忽然,一匹马脚下打滑,骤然摔倒,连同拉他的两名士兵,一起跌下了万丈冰崖,惨叫狂嘶声不绝于耳,渐渐地,声音消失了,人马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士兵和将领都仿佛变成了冰雕,一动也不动,他们脸色苍白,身上的血仿佛比冰还要寒冷,不少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惧意,任凭凛冽的寒风刮扫他们的脸庞,人的生命在此时竟显得如此脆弱、渺小。
李清为死去的战士默哀,他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挺直了身子严厉地命令道:“军令既下,再无回头之理,不得停留,继续向前!”大军再次启动,艰难地向上攀登而去。
“都督!你、你为何不选择攻打朅师国?”南霁云终于赶上李清,带着一丝埋怨,气喘吁吁问道,他的两只脚在过葱岭时生了严重的冻疮,本来李清命他在连云堡休息,但他死活不肯,一定要随军进小勃津。
南霁云的诘问让李清无法回答,这是他与高仙芝的一个秘密交易,他答应过高仙芝,不能将它透露给任何人。
他停下脚步,均匀了一下呼吸,才徐徐答道:“霁云,这件事我不想找借口骗你,我只告诉你,这是我与高仙芝之间达成的妥协,具体内容你就别问了。”
“我只怕你在京中太顺利,到安西后会小看了高仙芝。”南霁云轻轻地回了他一句,便加快速度向前疾行,很快便消失在队伍之中。
“小看高仙芝?”李清望着南霁云的背影,他忽然回头向荔非守瑜看去,见他向自己尴尬一笑,李清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个神箭手天天在一起切磋箭术,定是在切磋之余,荔非守瑜将自己的底牌都泄露给了南霁云,并不是他不相信南霁云,相反,李清还在成都望江酒楼当东主时便结识了他,一直到后来的南诏之行,自己到沙州后又将他调来。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关系好就必须说的,至少得需要个合适的时机,比如段秀实,自己贬他再用他,在龟兹城外安慰他,这就是时机,段秀实也就很轻易地和自己合拍,而南霁云心高气傲,若不选择一个好时机,仓促让他知道,一但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再改就难了。
还好,听他的口气,算是站在自己这一边,李清苦笑一下,他向西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一天就快过去了。
此时队伍已经越过第一道冰盖,在晶莹剔透的冰道里穿行,不时可以看见厚厚的冰壁里有人的痕迹,这些都是天宝六年一些唐军的遗体,经过一处冰丘时,不少士兵都停下了脚步,躬身默哀,只见一个少年唐军被冻在冰壁中,仿佛透明橱窗里的模特儿,他蜷缩着身子,表情安详,似乎睡着了,虽然过了两年,但面目依旧栩栩如生,李清的鼻腔忽然火辣辣地被呛了一下,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不忍再看,扭头快步走了过去。
天色渐渐到了黄昏,整个冰川都变得金光闪闪,仿佛是死神的微笑,李清心中开始有些着急起来,天黑前若走不出冰川,他们都非冻死在这里不可。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从前面赶来禀报:“启禀副帅,席将军在前方已找到一处宿营地,请副帅赶快过去。”
……
四天后,唐军终于穿过了险峻的坦驹岭,冰川下是起伏断错的高原,茂密的灌木丛、一望无际的黑松林、常绿阔叶林,一层一层,依次呈带状向下铺延,娑夷河在深谷涧里穿流奔腾。
“李都护请看,那里便是阿弩越城。”
李清顺着席元庆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南方,在娑夷河的西岸,依稀可以看见城墙和堡垒的痕迹。
“到了!终于到了!”跋涉了五十余天的唐军们再也忍不住,互相拥抱着欢呼起来。
“走!大家跟我下山。”李清高声大笑一声,带领看到了希望的士兵们走过最后一道冰川,向山下奔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夺取小勃津
小勃津和大勃津原本是一国,即今天的克什米尔地区,后因吐蕃人的入侵而分裂,一部分亲唐的勃津贵族迁到西北成立新的勃津国,这就是小勃津国,小勃津国王一直臣服于大唐,曾尊称李隆基为父。
小勃津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吐蕃一度占领安西四镇,但在则天皇帝时被大唐重新夺回,失去了对丝绸之路控制的吐蕃人并不甘心,为避开唐军锋芒,吐蕃人决定开辟新路,绕出大勃律,经小勃律入护密道(今阿富汗瓦罕走廊),切断通往东、西两地的丝路,开元十年,吐蕃人从大勃津出兵攻占了小勃津,控制了吐火罗地区的二十余国。
随即大唐北庭节度使张孝嵩命疏勒军副使张思礼率四千胡军进击吐蕃军,他们日夜兼程、倍道前进,越过葱岭,穿过婆勒川谷地,抵达小勃津境,与前来接应的小勃律军队南北夹击吐蕃军,吐蕃军大败,被杀被俘达上万人,这却比高仙芝早了二十余年。
开元二十五年,突骑施人作乱西域,吐蕃人趁大唐无暇南顾,再次出兵攻占小勃津,切断了南丝绸之路,后唐廷多次征讨皆失利,一直到天宝六年的小勃津之战。
自天宝六年拿下小勃津后,高仙芝在小勃津重建绥远军,任命原疏勒守捉使赵崇玼为绥远军兵马使,率二千军驻守阿弩越城,但由于朅师国在年初投降吐蕃,唐军的补给线路被截断,生活日益困苦,士兵多病,战力低下,八月,朅师国军进军小勃津,围困了阿弩越城,又派人在娑夷河谷修建新的藤桥,至今已二个多月。
一轮血红的太阳慢慢从云海中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但对阿弩越城的唐军却是坠入黑暗的一天,今天娑夷河上的藤桥将修建完成,在河谷的对面是密如蚁群的吐蕃人,少说也有上万。
城中的粮食早已经吃完,战马也屠宰至尽,几个月的围困,唐军已经伤病累累,能战斗的士兵仅一千二百余人,这还包括越过坦驹岭赶来援助的五百连云堡守军,而他们面对的是一万气势凶猛的朅师国军,全靠险要的地势才勉强守住阿弩越城。
城中的居民在朅师国人赶来之前大多已散逃到各地,只剩下国王和少数贵族以及数千老弱百姓,空荡荡的街道和房屋在寒风显得异常凄凉,城墙上,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呆呆地注视着一条长长的藤桥在娑夷河上拉起,他们似乎听到了对岸吐蕃人狼一般的嗷叫声。
“赵将军,你说大帅会派人援军来吗?”副将贺娄余润忧心忡忡,眼看吐蕃人要杀来了,他极为担心的士气,在数以万计的吐蕃军攻来之时,士兵的战斗意志恐怕会崩溃。
朅师国军攻城手段薄弱,几乎没有什么攻城武器,所以这两个月来他们并不大举进攻,只在城外挖掘一条条壕沟,防止城中的唐军杀出破坏藤桥。
赵崇玼约四十岁,他身材细高,面皮焦黄、长有一只鹰钩鼻,显得多疑而难断大事,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他已经看出朅师国军人数虽多,但战力并不强,甚至还是一支弱旅,他们的目的也并非是来进攻,而是将自己困住,从而修复跨越娑夷河上桥,若一开始时自己就毫不犹豫和他们狠拼一场,未必会输。
而现在,城外的壕沟已经挖了三条,再冲出去也无济于事,赵崇玼懊恼地叹了口气,转头向坦驹岭方向看去,声音颤抖地道:“大帅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援军正向我们开来!”可从龟兹到这里,路途少说也要八、九十天,还要准备,最快也要春天了。
他身边所有士兵都听出他微弱声调,这说明他自己都已经没有了信心,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只听见头顶上的苍鹰在尖利的鸣叫。
“将军,吐蕃军!吐蕃军来了!”
一名士兵忽然指着藤桥,惊惧地叫了起来,众人一齐向南面望去,心都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
只见一队又粗又长的吐蕃军队伍开始出现在藤桥上,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巨蛇,身子在不停的蠕动、拉长,在对岸,密密麻麻的吐蕃军依然在不断地增加,少说也有三万人。
他们喊着低沉的口号,皮鼓声有节奏地敲击,杀气在娑夷河上回荡,令人所有的唐军士兵们感到绝望,饥饿、伤病一直折磨着这些远离故国的战士,而现在,最后的希望在他们心中也断绝了,甚至有人捂着脸低声饮泣起来。
忽然,在阿弩越城的西北方向,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山谷里吹响,仿佛公鸡破晓的啼叫,那声音尖利而清脆,被死亡笼罩的阿弩越城的上空,希望终于降临了。
号声!号声!阵阵号声在黑黝黝的山谷中激荡,勇猛唐军士兵骤然从山谷杀出,他们俨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又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奔腾,杀气席卷整个大地,连兴都库什山也为之颤抖、变色。
阿弩越城上的唐军惊呆了、朅师军惊呆了,甚至连过桥到一半的吐蕃军也哑了口,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是进!还是退?新修的藤桥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但唐军却没有任何迟疑,他们的目标直奔新修的藤桥,那里也是朅师人用重军防护的地方,李清的大军在昨日便抵达了阿弩越城,但他没有立即出击,他在寻找最佳的战机,奔波千里的虎没有吃到肉是绝不甘心的,他不屑于软弱的朅师人,他要重温往日沙州的辉煌,他要让吐蕃军饮恨在娑夷河谷,不管它是一万人还是十万人。
在犀利的唐军精锐面前,朅师人骨子里对大唐的恐惧开始发作了,他们两腿发软,战战兢兢地迎战,但在他们眼前迎面而来的是排列整齐人墙,一把把雪亮陌刀在他们眼前翻飞,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气势如山倒,血肉、断肢瞬间在空中飞舞,哀嚎声、歇斯底里的恐惧叫喊。
这是李清特地带来的五百陌刀手,由豆卢军的陌刀将田珍和荔非元礼率领,他们是一只铁拳,在攻坚时将发挥特殊的作用,荔非元礼在去年重返豆卢军,但他一直不得白孝德的重用,憋屈了近两年,一直到李清回来,此刻,他象一头狂暴的猛虎,在朅师军中劈开了一条血路,直冲上藤桥,他凶恶无比的相貌和残暴地屠杀,令人敌人心颤胆寒。
部署在桥头的朅师军约三千人,大多是步兵,由于吐蕃人开始渡桥,大部分朅师军已经撤回到大营,开始做进攻阿弩越城的准备,此时还剩一千人左右,这就是李清所等的最佳战机。
唐军的突然杀出令留守在桥头的朅师军措手不及,加之百年来对大唐臣服形成的怯弱,就俨如背主的家奴,在威严的主人面前,等不到大营的主力过来援助,他们心理在瞬间便崩溃了,他们丢盔卸甲、丢掉兵器向大营溃逃。
李清并不在意朅师人,他的重点是吐蕃军,此时,被激发出杀性的吐蕃人即将冲到桥头,最近的离桥头已不足二十步,已经可以看见他们血红的眼睛,可以听见含糊不清地疯狂的叫喊,拆桥已经来不及了。
“陌刀手堵住!弓弩手上!”
“刀盾军护外围!”
命令简短而急促,但唐军立刻随命令迅速地变化阵势,动作干净整齐、准确到位,和中原的府兵不同,安西(包括豆卢军)的士兵大多是世袭的军户,也就是职业军人,他们远比普通的士兵训练有素,加上装备精良,所以安西的兵力虽不多,却能称雄西域,就是这个缘故。
随着李清的一道道命令,五百陌刀手迎敌而上,堵死了吐蕃军唯一的通道。
‘蓬!’地一声,两支军队猛烈相撞,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漫天的血雾,藤桥剧烈的摇晃起来,不时有人被杀跌下山涧,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显然地形对唐军更加有利,二里长的藤桥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吐蕃军,他们在对岸的总兵力达到三万人,而唐军只有数千人,只要能冲上岸,那胜利就属于他们。
但现在的情形绝不是人数多就能取胜,路只有窄窄的一丈宽,最多只能容五人并肩通过,尽管他们野性发作,尽管他们的怒火要熔化一切,可惜他们对面是大唐最凶猛的军种陌刀军,重铠、长刀,是吐蕃人长剑所无法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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