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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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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内,近百名士兵挎刀列立在李清身后,新任安西节度使李清高据正位,在他左面站着惊魂未定的康怀顺,右面是正在念李隆基密旨的广平王李俶。

数十名安西军中高级将领被康怀顺临时召集,此刻他们都站在帐下,仔细地聆听着皇上的圣旨。

“……高仙芝调京另作他用,封安西副都护、安西节度府长史、沙州都督李清为安西节度使、冠军大将军、校检工部尚书,实领安西四镇兵马……特此诏之,钦此!”

李俶读完,他将圣旨一收,便大声令道:“皇帝陛下圣旨已下,诸军可参见新任使君!”

虽然没有人怀疑这圣旨的真伪,但李清与高仙芝的矛盾,大多数人都略知一、二,大帅临走前并没有交代此事,而且他前脚刚走,李清后脚便来,这明显就是为了夺权。

在军队中,效忠主帅的情形有时还大过皇帝,所以李隆基在倒王忠嗣时,惟恐他手下的将士造反,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寻找接班者、等待机会。

今天也是一样,将官们个个沉默不语,谁也没有上前参见李清,要他们接受新的安西节度使,除非要高仙芝当众宣布。

沉默使大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帐内外一片寂静,只听见沉重的鼻息声,李俶发现形势不妙,他再一次高声道:“这是皇上的旨意,难道各位还有什么疑虑不成?”

依然是沉默,没有谁移动一下,也没有目光对视交流,众将的心中都似乎互通似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一般的冷漠,凝视着地面,空气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仿佛被压弯到极致的韧条,要么折断,要么猛烈反弹。

段秀实和武行素率领军士已经将大帐团团围住,横刀出鞘,只等一声令下便蜂拥杀入大帐,李清没有说话,他在等,等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这些将领依旧抗命不遵,那他也只能悉数杀之。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大敌当前,你们为何不从朝廷旨意!”

声到人道,魁梧高大的李嗣业大步跨入帐内,身上依稀还可以看出绳索捆绑的痕迹,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康怀顺,回头对众将道:“我们安西军不是谁的私军,而是朝廷的军队,应忠于皇帝陛下,现在大食在西、吐蕃在南,无不对我西域虎视眈眈,若此时生乱,不仅高大帅在朝中难以交代,更会给虎狼可趁之机,如果诸位不想造反的话,请随我参见新节度使大人。”

说罢,他上前一步,半跪着向李清行了一个军礼,昂声道:“末将李嗣业,参见节度使大人。”

李嗣业在安西军中威望极高,他的这一跪,首先忠于他的部下便跟着半跪下来,随即是康怀顺的下属,剩下的中级军官们也纷纷跪下,最后几个高仙芝的嫡系互相对视一眼,土蕃、大食的威胁他们并不在意,但高仙芝在朝中的安危他们却不能不考虑,若落下造反之名,高仙芝就会首先遭难,一边倒的形势使他们渐渐软了下来,皆默默地跟着躬身行礼。

直到此时,压在李清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下,他微笑着将诸将逐一扶起,高声对众人道:“我知道高帅一直待大伙不薄,或许各位对我尚有疑虑,现在我也不想说什么漂亮话,大家都是务实之人,我李清究竟如何,请大家以后慢慢细看,不过。”

说到‘不过’二字,李清的口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盯着高仙芝的那几个嫡系心腹厉声道:“我既为主帅,当令出即行、令停则止,不容有一点含糊,若谁敢有半分懈怠,立斩不赦!”

众将心中凛然,一齐躬声道:“愿听大将军调遣!”

……

约半个时辰后,碎叶城大街上到处是唐军的队伍,骑兵、步兵、弓兵,交错而行,一队队整齐排列,推着辎重装备迅速向城外开去,不时有传令兵从黑压压的队伍旁飞驰而过,这是安西军在执行李清的第一条命令:留武行素率二千人驻扎碎叶,其余大军向拓折城进发。

李清在数百名亲兵的簇拥下出现在队伍中,虽然他已经控制了安西军,但人心未平,尤其要防止高仙芝的亲信紧急向高仙芝报信,使他中途折返,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亲信控制碎叶城,大军则进驻到拓折城,这样就算高仙芝归来,他也无法通过碎叶和白水城两道关隘。

队伍渐渐离开了碎叶城,这时,段秀实率十几名骑兵向中军飞驰而来,他跳下马快步走到李清面前,躬身道:“卑职得令前来!”

李清微微点头,他催马上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先行一步赶到拓折城,将车鼻施父子给我杀了,以绝后患!”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导火索

二天后,安西军二万余人抵达拓折城,这也是李清在白水城驻扎后的第一次返回,昔日近二十万人的繁华都城在经历了一次残酷的屠城后,只剩不到二万人,时间已过去了数月,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清理,拓折城内已经慢慢变得有序,但城内依旧是空空荡荡、人烟稀少,往日的繁华景象已荡然无存。

从前莫贺都的王宫已经被焚毁,徒剩一座石制骨架,车鼻施的王宫倒完好无损,李清刚抵达王宫便见段秀实率领一队骑兵飞速奔来,李清见他神色有异,心中‘突!’地一跳,急迎上去大声问道:“车鼻施父子何在?”

段秀实跳下马,向李清一抱拳道:“我们在王宫遇到抵抗,车鼻施已被我亲斩,但车多咄早在五天前就已率二千军北上怛罗斯城。”

‘怛罗斯’,这三个字象一道闪电从李清的大脑里划过,他心中极度震惊,历史上的怛罗斯之战,难道竟要在自己手上爆发吗?无数种想法浑浑沌沌涌上他心头,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真切,他定了定神,又急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攻打王宫?”

“回大将军,我们是昨日傍晚开始攻打王宫,半个时辰后结束。”

“昨天晚上!”李清缓缓地摇了摇头,时间隔得太久,逃走报信之人是追不上了,自己就是怕车鼻施父子闻讯投降大食,才派段秀实先下手为强,但不料车鼻施竟多了个心眼,将其子早早派出,五日前,那不就是李俶来的那一天吗?看来车鼻施已有意料,可这样一来车多咄必降大食,这是否就会成为大唐与大食两大帝国激烈碰撞的导火线。

李清傲然挺身,虽然历史上怛罗斯之战的诸般细节他都不知晓,但此刻他却忽然明白了,大唐与阿拉伯之战已无可避免,这是两大帝国边缘的碰撞,就如两座在大海里相遇的冰山,既然碰撞无可避免,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吧!狭路相逢,勇者胜出,那就让这次碰撞去改变整个世界。

想到此,李清立即回身对亲兵道:“先回大营,请广平王与李嗣业速来与我商议大事。”

……

“砰!”的一声,李嗣业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将坚硬的桌面砸出一个大洞,他恨恨说道:“怛罗斯,我一个月前去过,那里是石国北部要塞,城墙修得极为坚固,我曾劝高帅派兵驻扎,可他不愿分散兵力,否则,何来此患?”

说罢,他头一仰,又冷笑道:“不过它再坚固难道还能比得过云堡吗?我只率五千人,可一夜拿下。”

李清笑着摆摆手,止住了李嗣业的自傲,他回头看了看李俶,见他若有所思,便笑问道:“殿下的思路一贯条理清晰,不妨也说说看!”

李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大将军过奖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车多咄投奔了大食,我们该如何应对?若他只是投降,但并没有离开怛罗斯,我们又该如何?这是一分为二的事,应分开考虑。”

李清兴趣大增,又鼓励他道:“殿下考虑问题果然有条理,不妨再讲下去。”

得李清夸赞,李俶信心大振,他搓了搓手继续道:“若他已奔逃,我们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怛罗斯,大食也不会迫不急待出兵,那我们便可按皇上的意思,建立碎叶、大宛两镇,引中原失地农民西迁,再逐步建立郡县……”

“那如果车多咄没有离开怛罗斯呢?”李嗣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李俶的话,按照他的推断,大食不会轻易放弃怛罗斯这个要塞,车多咄也不可能离开怛罗斯这个本钱,所以广平王的第一个推断可以忽略。

李俶的话被打断,他不由冷冷地瞥了李嗣业一眼,便闭上了口,不再多说一字。

李清在一旁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这才是他要支持的唐代宗李豫,有自己的个性,甚至带一点王道之气,随着他渐渐成熟,将会变得愈加有城府,只有这样他才可能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胜到最后。

营帐中的气氛有一点紧张起来,李俶仰起下颌,负手走到帐口,一言不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冷傲;而李嗣业的脸却胀得通红,李俶曾经是他的徒弟,他已经习惯于毫无顾忌地斥责他,以至于在他心中,李俶一直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今天他却忽然发现,昔日的徒弟已经变了,变得异常陌生。

李清微微一笑,慢慢走到李俶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乃帝王心术,殿下可领会多少?”

李俶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拱手向李清深深一躬,“使君之言,李俶铭刻于心!”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去吧!好好歇息,以后中原百姓西迁,还得多多仰仗于你。”

李俶明白李清的意思,便向李嗣业微微颌首,告辞而去。

一直凝视他的背影消失,李清这才慢慢回头,他望了李嗣业半天,忽然道:“你我的仕途前程,我们的安西军的荣华富贵,我都押在他的身上,你可明白?”

李嗣业虽不谙官场斗争,但他并不蠢笨,李清已经暗示到这个程度,他岂能不明白,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朝廷立场我唯你马首是瞻,你不必与我多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车多咄引发的战争,我知道,你若没有腹案是不会叫我来商量,你不妨直说。”

“哈哈!不愧是我的老伙计,来!咱们给你看一件东西。”李清神秘地将李嗣业拉到里帐,里帐里有几张大方桌拼在一起,他指着桌面的一件物品笑道:“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这是……”在李嗣业眼前,是一个长宽均有两丈的木盘,由四块木盘拼接而成,上面有黄沙做成的沙漠,有用石块和白纱做成的雪山,用有蓝色面泥塑成的河流,还有大片绿色草地、森林、峡谷、道路、桥梁,最吸引人的莫过于用木片搭成的城池,所有的东西都是粘在木盘上,可以移动而用。

“这是你的沙盘!”李嗣业猛然想起,他曾在沙州见过李清做的沙盘,不料此时又见到了,他忽然兴致高涨,几步走到沙盘前仔细察看,不知不觉脸变得凝重起来,他已经发现,这个沙盘已经不仅仅是大唐的疆域,甚至向西还有很多他不知名的城市。

他忽然指着最西面一个插有黑旗的大城道:“这是哪里?”

“那就是阿拔斯的老巢大马士革。”李清从沙盘旁边拾起一根长木杆,指着大马士革南面的一个略小城池道:“这是耶路撒冷,它西边是一片大海,我还没有做好,也不知其名,姑且叫它地中海,大海的北面便是大秦帝国(东罗马帝国),而大海的南面被白衣大食的残部控制,阿拔斯现在正在攻打的便是此地。”

李清的木杆又从大马士革渐渐向石国靠近,指着另一座大城道:“这里便是康国都城萨末健(即著名的撒马尔罕,射雕中郭靖用羊腿上冰峰顶飞身而下之地),我听一名商贾说,布杜并没有回大马士革,他一直便呆在这里。”

李嗣业恍然大悟,他长长叹道:“我说你怎么对黑衣大食的领地如此熟悉,原来是从商人那里得知,我听说你得了罗阑公主,还以为你这几个月……”

李清用木杆轻轻拍了拍手掌笑道:“你以为我这几个月都是在闲情风流中过来的吗?告诉你,有些厉害的东西你还没见过呢!”

他不想话题扯远,又用木杆指了指萨末健城道:“我同意你的看法,车多咄必然不会放弃怛罗斯,他会派人向康国的布杜求援,布杜手上的兵力并不多,而从大马士革发兵过来,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时间上他等不起,所以我估计布杜若要赶时间,必然会用康国的军队来救援怛罗斯,但康国的军队最多不过三万人,他还要驻防萨末健城,所以最后也只能是两万余人。”

说到这里,李清回视李嗣业道:“你现在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嗣业沉思片刻,谨慎地回答道:“你可是要我暂不要攻打车多咄,将它当作一条小鱼,来引出布杜这条大鱼。”

李清捋须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车多咄对我来说,充其量最多只能算是一颗虾米,而布杜也只是条小鱼,我想要引的大鱼,在这里!”李清木杆轻轻一搁,正好指在大马士革上面。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兵不厌诈

当天夜里,数匹快马冲出拓折城,向北飞驰而去,次日一早,白水城里便沸腾起来,驻扎在白水城的二千余豆卢军和六千大宛军(即原来的奴隶军)纷纷开始收拾行装,到了晚间,大队人马开始出发,一队队步兵与骑兵向北怛罗斯方向开拔,而与此同时,城门口挤满了一辆辆满载包裹、物什的马车,马车上还坐着大宛军的家眷们,他们也出发了,但他们的目的地却是碎叶城,白水城将要成为一线战场,不宜再住人,所有的人必须迁走,整个城池几乎是倾巢出动,两个时辰后,白水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就在豆卢军和大宛军北进怛罗斯的第二天,葛罗禄人也刚刚赶到了拓折城,在对拓折城的血腥屠杀中,葛罗禄人是绝对的主力,就仿佛狼噬饱了肉,他们安静了好几个月,直到将腹中血肉慢慢消化殆尽,他们才慢慢站起身来,目光重新投向下一座新城,可就在这时,安西军内部发生了巨变,放纵他们劫掠的高仙芝回京了,原来的安西长史出任新的安西节度使。

葛罗禄人的大营驻扎在拓折城东三十里外,首领沙伽此时正心烦意乱地坐在大帐里,他斜靠在毛毯上,托着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帐顶,粗大的指节在有力、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十几个被抢来伺候他的突厥少女心中万分惊恐,他的这个姿势正是兽性要发作的前兆,几个月来被他奸杀的姐妹已经不下二十人,今回不知谁要遭殃了。

果然,沙伽慢慢转过头,脸上挂着淫荡的笑,眼睛在这十几个颤抖着的少女身上扫描,他要拣一只肥嫩的小羊作今天的午餐,少女们见他目光凶恶,都吓得纷纷地挤在一起。

这时,一名亲兵飞快地跑来,站在帐外大声禀报道:“新节度使传来紧急命令!”

“什么事?”沙伽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走到帐门口恶声恶语道:“什么狗屁命令?”

一名李清的传令兵上前递上一道军令,肃然道:“大将军命你立即调头向北,前去参与围攻怛罗斯。”

“什么?我们葛罗禄人刚刚赶来,当我们是什么?是马还是羊,说赶走就赶走。”沙伽异常恼怒,一把抓过军令,也不打开,三把两把就将它撕成碎片,他将纸片向传令兵脸上一扔,破口大骂道:“我们要粮食要钱要女人,叫他马上送来,少一样都不行,否则我们就不干了!”

传令兵默默地将脸上碎片捡掉,转身便走,但没走两步,沙伽又叫住了他,狞笑一声道:“你去告诉李清,若他没钱也不要紧,我与高仙芝有过默契,拔汗那国战后归属于我,只要他再点个头便行。”

……

李清蓦然回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传令兵问道:“他是说他想要拔汗那国吗?”

“禀大将军,这是他最后告诉我。”

“拔汗那国!”李清沉思了片刻,他走到沙盘前比划一下葛罗禄人驻扎地与拔汗那都城渴塞那的距离,若是骑兵,只须一天便可到,李清不由自言自语道:“时间是有点紧张了!”

他背着手走到壁前,凝望着上面悬挂的一副名贵波斯地毯,脑海里却在迅速思索对策,葛罗禄人豺狼成性,高仙芝当时为笼络他们,放任他们洗劫拓折城。

而现在他们又打上了拔汗那的主意,胃口永远也填不饱,这种毫无诚信的豺狼军,如果唐军能势如破竹,大败大食军倒也罢了,一旦战事胶着,或大食人开给他们更高的价码,难保他们不背叛,历史上葛罗禄人的背叛绝非偶然,这应该是葛罗禄人和大食人达成了某种政治协议,这和高仙芝或是他李清谁来做节度使并无直接关系。

“绝不能养虎为患,豺狼必须要尽快除掉!”

李清终于下定了决心,可要怎么样用最小的代价杀掉他们,这却需要费一番思量,李清低着头,手摸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如果发生正面冲突,必然会被布杜利用,从后面猛插他一刀,这和当年的葛罗禄人背叛又有何区别?兵不厌诈,得想个狡计才行啊!

李清忽然象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沙盘前,仔细查看葛罗禄人北上要走的路线,又仰头算了算时间,‘白水城’,他脑海里冒出这三个字,不由得意地笑了。

李清从几上拿起两只玛瑙果盘,这是在吐火国高仙芝送他的礼物,价值不菲,他将盘子放进两只盒子里,封好递给传令兵笑道:“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至于拔汗那,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清走了两步,目光里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你转告沙伽,此事我只能口头答应,不能成文,而且必须要拿下怛罗斯城后才能作数,就这些,去吧!”

传令兵走后,李清略略放松下来,他回到桌边,准备给拔汗那国王裴罗写一封信,可刚提笔,却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罗阑公主无力地倚在门上,脸色苍白,眼睛里饱含着忧伤。

“你不是生病了吗?还不快躺着去!”李清放下笔,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依然很滚烫,罗阑公主是在进入拓折城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城池,她不胜内心的谴责,终于病倒了。

“听话!快躺着去。”

罗阑公主惨笑一下,泪水忽然从她美丽的眼睛汹涌而出,“我以为你和高仙芝会有所不同,所以罔故顾父亲和同胞的不幸,依然跟着你,可是我错了,我真是傻,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李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真以为我答应了葛罗禄人吗?不是!那只是一个骄兵之计,我要杀之而绝后患。”

罗阑公主身子一震,她站立了半天,最后仍然将李清的手轻轻推开,悲伤地说道:“狐狸的甜言蜜语说得再多,可它依然是狐狸,李清,我不想听你再说什么了,你若想取信于我,就拿沙伽的人头来见我!”

说罢,她再不看李清一眼,慢慢走进了房内。

……

一轮血红的残阳迅速向地平线下坠落,茫茫的草原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雾霭,寒气开始袭来,暮色中一支唐军在疾速向北行军,这是一支近万人安西军,步兵、弓兵、骑兵依次排列,没有人说话,马也被套上了口罩,只听见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偶然有人想跑出去方便,但立刻就被长官严厉的目光制止了,这是安西军的一部,他们虽然向北,但目标却不是怛罗斯,而是去怛罗斯的必经之地,白水城。

夜色渐渐地深了,白雾也渐渐变成了暗灰色,象幽灵一般在大地上飘游,而远方的白水城也已经被夜色吞没,和大片森林一样,在深秋的夜里只剩一个淡淡的轮廓。

这时,从白水城的西南面也开来一支军队,队伍很长,前面部分是骑兵,大约有三万人,他们行军无精打采,不少人打着哈欠,显得疲惫不堪,前面就是白水城了,议论的嘈杂声惊破了寂静的原野,这支军队正是开往怛罗斯的葛罗禄人。

沙伽懒洋洋行在中间,身子随马的颠簸而晃动,他们是早上出发,按原计划,天黑前抵达白水城给养,但士兵行军的缓慢懒散足足耽误了一个时辰。

葛罗禄人本身是能战的民族,他们的男人大多以放牧和打猎为生,他们曾是突厥的重要一支,开元后期,葛罗禄被回纥所破,沦为它的第十一个部落,每逢回纥人打仗,就以葛罗禄人为先锋,每每命其效死命,使其男丁大减,这样也使得葛罗禄人一心想另觅土地,以摆脱回纥人的统治。

历史上葛罗禄人在怛罗斯之战中的倒戈,正是由于大食允诺葛罗禄可向西发展,怛罗斯之战后大食回缩,葛罗禄便趁机向西向南扩张,占领巴尔喀什湖到伊塞克湖之间包括碎叶城在内的广大土地,摆脱了回纥人统治。

由于具有强烈的功利性,葛罗禄人对帮助唐军打仗并不热心,他们想要的是洗劫城市、掠夺人口,拔汗那国土地肥美,马匹极多,而且士兵战力赢弱,一直被葛罗禄人垂涎,但高仙芝却不准其先碰,一旦豺狼被喂饱,它就无心卖命。

但李清却同意了,沙伽喜出望外,他早盘算好,一但拿下怛罗斯城,他的大军便立刻挥师南下,一口吞掉拔汗那。

“都督,我总觉得李清这么爽快就答应,其中恐怕有些不妥。”说话的是沙伽的副将,他见士兵皆漫不经心,不由心有些着急,又道:“不如稳妥起见,白水城暂不去了,我们现在就扎营。”

沙伽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你觉得不妥,可又说不出道道来,象你这样疑神疑鬼,哪谁都可以觉得不妥。”

“可是都督—”

沙伽摆手止住了他的话,“你当我是傻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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