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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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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李隆基看了看李亨,“现在你可以退下了,赶紧去将朕的孙儿治好伤,以后不准你再打他,否则,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李亨诺诺而退,出了紫宸殿,他仰望天空,他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象今天这样灿烂,蔚蓝的天空仿佛象水洗过一般,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那个李清是个可造就之材……朕把他还给你……就再没有第三次了!”父皇的话在他耳畔轰鸣,意思是自己还有将来,太子之位这一次终于保住了,他几乎要仰天大笑,忽然,他若有所感,急忙回头望去,却见高力士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李亨心中明白,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略略一拱手,便大步离去。

御书房内,李隆基打开王珙的奏折,再一次细细看了一遍,提起朱笔将韦坚、王忠嗣以及章仇兼琼等人的名字都一一划去,将高力士叫进来,把折子递给他道:“这次不用你亲自去,找一个人将此奏折交给李林甫,传朕的口喻,此案关系重大,要他亲自审理此案,不得随意应付朕。”

……

且说李清从东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想去一趟西市,可又想起自己说过回家吃午饭,西市就下午再去吧!

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天空格外晴朗,空气中已经洋溢着一丝夏天的感觉,长安的初夏即将来临了,随处可见柳絮在空中飞舞,一团团,逐队成球,一阵东风吹过,好风凭借力,直送上青云。

来大唐一晃已经快四年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到今天才有时间和心情来好好地观察一下大唐的天空,天空竟是如此广大而辽阔,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清澄得没有一片云,微风和缓地吹拂他的脸,李清的心豁然开朗,那些轻的、重的哀愁,先前逐渐堆积在他心上的莫名烦恼,如今全飞走了,他张大双臂,竟在朱雀大街上哈哈大笑,引来千百人瞩目,他在尽情地领略大唐的风情,在同一片蓝天下,千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自信过。

穿过一条小街,李清便看见了嗣宁王府的围墙,但在路边却似乎有许多人在驻足观望,仿佛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催马快行,转了个弯,却见嗣宁王府的大门前,有数十个衙役在吵吵嚷嚷,丝毫不畏惧王府的威严,李清一眼便看见了在衙役的背后,有一个书生装束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喊得最凶,却正是鲜于复礼。

“他真的将自己告了!”

李清忽然有些动怒,鲜于仲通是怎样管教自己儿子的,亏自己还推荐他做南溪郡刺史,‘难道自己真的太好说话了吗?’

他一声冷笑,猛地一挥马鞭,马臀上立刻现出一条血痕,战马吃痛,仰起前蹄长嘶一声,便直向大门处冲去,一路吓得行人左右躲避,只片刻,便冲到了大门前。

大门处,数十名衙役执刀拿杖被阻拦在外,几十名嗣宁王府的家人横眉冷对,拥堵在门口与衙役对恃,李清老远便听见一女子的怒斥声,“你们当这里是土地庙吗?想闯便闯!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嗣宁王府,是堂堂宗正寺卿的府邸,在这里,不管什么人都是我嗣宁王府的人,要想进去抓人,去请圣旨来!”

是平阳郡主李惊雁的声音,自己去南诏后,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帘儿和小雨,今天又挺身而出,想不到她的一副冷态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份热心,李清不由对她暗暗心生感激,抛开帘儿说的那件事,仅这份人情,自己将来也是要还的。

带衙役来抓人的,是新任长安县县令崔光远,他也是崔家嫡系,科班出身,原来也在剑南为官,去年原长安令柳升坐赃被杖毙后,崔家用了关系将他调到京城,来嗣宁王府抓人,是上面压下来的,官场上大鱼吃小鱼,京兆府推给他,而他手下的县丞、县尉都被抽去办杜有邻案了,崔光远无虾米可吃,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门办案,眼前之女面色冷若冰霜,平阳冷郡主,据说和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玉真公主私交甚好,他不敢招惹,只得低声道:“下官只是办案,请郡主原谅则个。”

“你们要抓之人是我的家人,与郡主无关。”

李清放慢马步,来到一众衙役面前,他并不下马,先向李惊雁做了手势,让她进去,一转头,他冷冷地打量着崔光远,见此人约三十余岁,长得身量极高,但眉眼间却有点眼熟,似曾见过,李清不由微微一愣,“县令大人,我们见过吗?”

崔光远见到李清,却猛然吃了一惊,他得到的命令是嗣宁王宾客拐人奴仆,要他拿人犯归案,但万万没想到所要抓之人竟然是他,他确实见过李清,是当年在望江酒楼章仇兼琼为父亲做寿的宴会上,也就是那晚,李清的雪泥在成都一炮打红,既认识李清,他自然也知道李清的分量,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自己可是拿到一个烫手的案子,搞不到这还涉及到朝廷党派之争,应该是这样,否则一个小小的拐卖人口案,连京兆尹都还说是上面压下来的。但事到如今,他却不能轻言不干,只得硬着头皮对李清道:“在章仇大人家翁的寿宴上,我与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他叹了一口气,对李清歉然道:“下官只是奉命办案,这位鲜于公子告李将军拐走他家的奴仆,案子已经受理了,下官不敢动粗,只请李将军能配合我们,还有那位小雨姑娘,一起去县衙应堂。”

说完,崔光远一把将鲜于复礼揪出来,恨恨道:“他是鲜于仲通大人之子,就是他告了李将军。”

“鲜于仲通大人之子?”

李清冷笑一声,“此人我从不认识,我到觉得他象街头的地痞流氓,象青楼的龟公小厮,县令大人,他说他是鲜于仲通之子,你便相信了吗?他若说他是皇室宗亲,来告太子一状,你是不是也要去东宫抓人?”

“这……”

崔光远语塞,这件案子是今天一早才压下来的,他确实没有来得及确认鲜于复礼的身份,竟一时说不话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鲜于公子是去年进士,吏部已有备案,即将授官,怎么可能是假冒?”

李清和崔光远同时回头,只见一顶官轿停在二十步外,轿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庞削瘦,面色苍白如纸,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子阴戾,他正是李林甫的急先锋,御史中丞兼京兆少尹王珙,刚刚被李林甫派来盯住此案,惟恐崔光远不知情,放过了李清。

李清一见此人,立刻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小案子连长安县县令都说是奉命办案,上面压下来的,上面是谁?自然就是李林甫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微微冷笑,“李相国,这一件小案就想搞掉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东宫案(五)

王珙的出现让李惊雁吃了一惊,她听父亲说过,此人心狠手辣,是李林甫的第一得力干将,被他参得家破人亡的大臣不计其数,手上血债累累,李惊雁不由向李清望去,心中着实为他担心。

李清却向王珙拱手笑道:“王御史专程为此小事来找李清,是否有点大材小用了?”

“李将军此话缪误,我身为京兆少尹,此案正是我的职权范围。”

王珙阴阴笑道:“虽然我与李将军私交甚好,但公事归公事,这位鲜于公子既然已经下了状纸,还烦请李将军以及小雨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跟你们走一趟?”

李清冷笑一声,向崔光远一伸手道:“拿来!”

崔光远一愣,“李将军想要什么?”

“既然这位鲜于公子口口声声说我爱妾是他的奴仆,那请把卖身契拿出来,把鲜于仲通委托此人为家主的证明拿出来,我倒要看看我明媒正娶的女人几时又变成了鲜于家的奴隶!”

说到此,李清的眼睛渐渐眯起,斜睨着王珙,目光阴冷,从绷直的唇缝里一字一句道:“如果拿不出的话,那就休怪我请皇上主持公道了!”

崔光远倒吸口冷气,一回头盯着鲜于复礼道:“把你的证据拿出来!”

鲜于复礼心中忐忑不安,他已经发现了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李银信誓旦旦将陪他一起来,可到现在也没有露面,他本想依靠李银的权势达到目的,哪里又有什么卖身契,见崔光远目光严厉,他的腿一阵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未曾将它带在身上?卖身契尚在老家。”

“什么!”

崔光远失声叫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大错误,此案压根就不能受理,自己只想着上面施压,糊里糊涂将案子接下,却将自己架到了火上,一但事情闹大,轻则是失职失察,重则是诬构朝廷命官。

他不由回头向王珙望去,“王大人,你看这……”

王珙被李林甫派来,就是为了应付这个情况,如果他不来,崔光远一定会道歉离去,使他们的计划落空,为此,王珙早有对策,他微微一笑道:“崔大人,既然此案你已接下,就应按规矩来办,或者是误会,或者是这位鲜于公子诬告,但无论怎样,都应到衙门里去说,李将军,你说是不是?”

只要进了衙门,那就得按他的规矩办,一百棍杀威棒先伺候了,再慢慢审,李清真拐了家奴,那就拿李清问罪;若是鲜于复礼诬告,那就追究鲜于仲通教子不严之罪;倘若过狠打出了人命,那就是崔光远的责任了。

李清在仪陇县吃过一次亏,如何再肯上他这个当,略一沉吟便道:“且不论我的妻妾是否真为鲜于家奴,只是鲜于复礼并非鲜于家主,他无资格控诉此案,鲜于仲通大人正于来京路上,只要他来,不管此案是否成立,我都会配合衙门办案,崔大人看这样可好。”

此要求合情合理,并无不当之处,若真象这样做,此案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皆大欢喜,崔光远点点头,正要就此下梯,不料王珙却插口道:“这样也行,但须委屈小雨姑娘,暂且到县衙中住几天。”

“不行!”

不等李清说话,李惊雁便抢先否定,小雨冰清玉洁,进了县衙还有命吗?她生怕李清糊涂,真的便答应了,一回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小雨妹妹身体柔弱,受不得委屈,怎能呆在那种地方,公子,你不能答应!”

“大人,我也不告了,我要撤案!”

王珙包藏的祸心连鲜于复礼也看出来了,他并非蠢人,小雨一旦进了县衙,那后果他也清楚,便急忙举手要求撤案。

王珙却狠狠瞪他一眼道:“想告就告,想撤就撤,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你到一边去,再多言便重打五十棍。”

李清翻身下马将鲜于复礼拉了过来,推到几个家丁的后面,却对王珙呵呵笑道:“想这一件小案却让王大人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费心劳神,让李清实在不解,不如让我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告的状,这中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我想刑部尚书韦坚大人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珙的反应,李清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要害,此案真若被韦坚抓住,首当其冲便是李银,然后是便是他,本想打虎,不料却被虎反噬,王珙的脸一阵阵发白,盯着李清一言不发。

李清却微微笑道:“王大人请转告李相国,李清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过去若有得罪之处,请他多多包涵,此事就此作罢,王大人看这样可好?”

这时,崔光远也对王珙道:“既然这鲜于复礼并不是鲜于府的家主,他也没有证据,不如就暂停此案,王大人看这样可好?”

借着崔光远给的台阶,王珙沉思片刻,忽然负手仰天一笑,“李将军能在南诏立下大功,又得皇上欣赏,果然是名不虚传,王珙佩服!佩服!”

说完,他转身大笑着离开,上了轿,竟不再管此事,径直去了。

崔光远见他走了,也如释重负,一挥手,命衙役带上鲜于复礼回去消案,又向李清告了一声罪,也随即离去。

李清一回身,家人都已经回去,只有李惊雁还在望着自己怔怔地发呆,他耸耸肩,手一摊笑道:“小事一桩,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李惊雁忽然醒觉,一抹绯红布满了脸庞,眼光慌乱地回避着他,低低声道:“公子以后不要再叫我郡主。”

此话一出口,她顿时羞不可抑,连头也抬不起,丢下一句话,“我去看看小雨和帘儿姐。”便三步并做两步,向帘儿的住处跑去。

李清望着这朵白云般的仙子从视野中消失,才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帘儿姐,她这是什么意思?”

……

且说王珙离开嗣宁王府,便直接去找李林甫汇报此事,此时,正值高力士派来的心腹太监鱼朝恩在向李林甫转告皇上的口喻,‘案情重大,要严加查办!’

此时的鱼朝恩才三十几岁,口齿伶俐,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模样儿也颇俊秀,对高力士忠心耿耿,高力士也将他当作自己的接班人,对他悉心培养,尽量给他提供机会接触李隆基,有了机遇,再加上鱼朝恩本人精明干练,他也逐渐得到李隆基的赏识,一些重要或秘密的宣旨都交给他去办。

“相国大人,这是皇上的原话,咱家一个字不敢更改。”

鱼朝恩宣完皇上口喻,见权重如山的李相国俯首跪在自己面前,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胸中顿生一种笑傲天下之感,正如对女人的征服,需要的是性;那对男人的征服,需要的则是权,身体的残疾让鱼朝恩对后一种征服犹为向往,他渴望获得权力,以满足自己征服的欲望,但深沉的心机却又让他将这一份欲望藏在心底,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要学会等待与忍耐,权力之神就一定会向他张开臂膀。

李林甫却感受不到眼前这个小太监复杂的心思,他接过鱼朝恩返还的奏折,打开后只略略扫了一眼,刚刚听完口喻而极度兴奋的心却忽然冷了大半,那份名单中,前面重量级的人物全部被朱笔划掉,李林甫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杜有邻案依旧不变,可已经和太子无关了,皇上还是要放太子一马。

“鱼公公请回复皇上,老臣一定会谨遵皇上口喻。”

说罢,他强挤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块西汉古玉,悄悄塞给鱼朝恩道:“鱼公公年轻有为,深得皇上信赖,将来前途无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老夫,这块古玉与鱼公公气质相配,正逢其主。”

鱼朝恩却犹豫了一下,他想要吗?他想要,可他最终决定不收,一块玉最多不过千贯,但有机会给皇上说起此事,自己拒绝了宰相大人的贿赂,这样留给皇上的好印象,却是万贯也买不来的。

“相国太客气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块玉相国既然贴身收藏,便可知它对相国大人的重要,咱家能得相国一赞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别的,咱家实不能要、不能要!”

说完,他推掉李林甫的行贿,便慌慌张张跑了。

李林甫却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收钱物的太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鱼朝恩!’他将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两遍,牢记在脑海里。

打发走鱼朝恩,李林甫神情萧瑟地回到内室,他的本意是一箭双雕,借此案废掉太子李清,同时将韦坚、王嗣业等政敌干掉,不料李隆基却放过太子,也放过韦坚、王嗣业等人,却还要自己继续查,这样一来,东宫案就变了味,成为李隆基清洗官场的一把刷子,而他李林甫则又变成一条咬人的狗。

“这头老狐狸啊!”

李林甫长长叹了一声,‘严加查办!’他又该从何查起。

这时,司笔在门外禀报,王御史来了。

‘这么快便好了吗?’

李林甫希望另一件事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慰,可李清的手腕他知道一点,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看王珙处理此事的速度,他便猜到事情恐怕不顺利。

果然,王珙将此事汇报完后,李林甫也暗暗心惊,正如李清所说,这件事若告诉韦坚,那他的儿子必然会被牵连出来,自己一个考虑不周全,竟忘了世间凡事利弊参半,本来是利大于弊之事,却被李清抓住要害,反而变成了弊大于利,‘这又是一只小狐狸!’李林甫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刚才听你说鲜于仲通很快便要进京了吗?”

王珙见相国忧心,心中也为自己办事不力感到歉疚,急忙应道:“这是李清所说,属下觉得恐怕是他的诈言。”

李林甫却摇了摇头,“我想这恐怕这真的,李清既然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外,怎可能不急于将它消除掉,鲜于仲通刚被封为戎州都督,正好借此机会进京!”

“依相国的意思,那此事就真的算了吗?”

“不!”

李林甫阴毒地笑道:“现在那个鲜于复礼一定在长安县衙消案,你火速去,找一个借口,重打他两百大板,将他杖毙,鲜于仲通进京,他也有苦难言,但却因李清而死,他又岂会跟李清善罢甘休,最后不也一样达到我的目的吗?”

王珙骇然叹服,“高!相国实在是高!属下自愧不如啊!”

这也是一种高明的马屁,要诀不是说了什么,而是他为真心叹服。

李林甫笑而受领,想起杜有邻案,便对他道:“辛苦你跑一趟,通知杨慎矜、吉温他们今天晚上到我府上来吃顿便饭。”

顿一顿,李林甫又道:“还有那杨钊也一起叫来!”

待王珙走了,李林甫又打开皇上退下来的奏折,细细考虑名单上的每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提起笔,犹豫一下,还是在名单的最后添上了‘李清’二个字。

他硕大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想到地方上去,休想!”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宫案(六)

是夜,李林甫以幼子过周岁为由,请了部分朝臣到家里小聚,所来皆宰相党骨干,济济一堂,约二、三十人,大堂里吵嚷翻天,乳娘抱了孩子出来抓周,一把抓住个官印,更是惹来一阵阵惊叹声,虎父自然无犬子,李林甫只捋须微笑不已,他见时辰已到,便借口更衣悄然退了下去。

李林甫的内书房里灯光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护卫严密,房内,几个核心人物正聚在一处各自沉思不语,等候李林甫的到来。

他们都是李林甫所信赖的人,有口素心荤、人老色不衰的左相陈希烈;有体形修长俊美、气质倜傥的吏部侍郎杨慎矜;有手段狠辣、不知怜悯为何物的御史中丞王珙;有阴冷不语、目光冷漠的大理寺少卿吉温。

但今天却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吾卫参军杨钊,虽然刚才酒桌上无大小,但那是指酒酣耳热之时,而此刻酒已醒席已撤,众人不得不对这个职位虽小却在酒桌上异常活跃、满口阿谀的杨钊另眼相看。

最瞧不起杨钊的莫过于资历深厚的陈希烈,从南诏归来后,此公将养了半月,方才徐徐恢复了雄性功能,又仿佛一只回春的爬虫,又穿游于妻妾教坊之中,对于同为雄性,且不知天高地厚便敢来和他套近乎的杨钊,陈希烈还是保持了他的宰相风度,并没有差人将他乱棍打出,而是对他视而不见,偶尔鼻子一哼,‘无非有个堂妹被宠,裙带之辈,竟敢与老夫称兄道弟!’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李林甫的长长地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众人急忙站起躬身施礼,李林甫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老夫来晚,让各位久等了。”

“相国大人不来,我等就算等上一年又有何妨?”

声音尖起,语气慷慨激昂,大有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势,众人一齐怒目向杨钊望去,此人也忒无耻,无时无刻的阿谀,他自己要等一万年也没人睬他,偏要将众人也拉来垫背,李林甫却微微一笑,拉过杨钊再一次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杨钊杨大人,想必大家在酒桌上都认识了,我在这里再介绍一次,玉真公主的堂兄,前途无量,以后大家多多关照他。”

杨慎矜瞥了杨钊一眼,却嘴一撇冷笑道:“杨参军诙谐活泼,吃饭时已向大家介绍过自己,好酒好赌好色却不好学,官场中必能游刃有余,哪还需我们关照,倒是有玉真公主这个靠山,还得请杨大人将来多关照我们才是。”

众人闻言一起抚掌大笑,“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李林甫见杨钊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便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杨侍郎这样说是没把你当外人,开开玩笑活跃气氛也是不错,等会儿说起正事,恐怕我这书房就得变成寒窟了,各位请坐,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

听到‘正事’二字,众人笑意渐敛,各自寻位坐了,相国以为幼子办周岁为名将大伙儿召来,恐怕事情非同小可,去年也是这时候,长安县令柳升案发后,李林甫以纳妾为名将大家召来,开了一次会,群策群力,最后扳倒了李适之,贬了韩朝宗,还差点将太子逼死,要不是成都李道复出事,如今坐在东宫的,或许就不会是李亨了。而今天再一次聚会,大家都猜到了定是为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丈人杜有邻案,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东宫案比上次的柳升案要严重得多,只要策略对头,太子李亨被废的可能性极大。

李林甫坐到自己的老旧藤椅上,半闭上眼,沉思了半晌才道:“今天找大家来两件事,一件是杜有邻案,皇上已经表态,放太子一马,但又想借此机会清洗一批官员,所以才命我严加审查,我想既然皇上将此案直接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御史台,恐怕他的意思还是想以清洗东宫官员为主,将太子党压到最小,所以我就想和各位敲定一份名单。”

不等李林甫说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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