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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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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最终含笑说道:“幽州乃北地重镇,故而查验极其严格,他年轻顶真,杜郎君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杜士仪见那小卒用几乎可把眼睛瞪出来的神态盯着自己,顿时不禁莞尔,亲自策马上前接过那队正双手呈过来的过所,他便笑着说道:“哪里,不知者不罪。更何况,城门口有这样火眼金睛的勇士守着,才不虞混进了奸人。我沿路所经那么多州县,可没人如他这般利眼。”

“那是他才调到城门戍守,故而没见过这等不同的过所。”

队正客客气气侧身让开,又大手一捞把自己麾下那小兵拉了过来,本以为杜士仪这一行人通过也就罢了。谁知道杜士仪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竟是又勒住了马,看着自己身边那小卒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生怕自己颇为喜爱的这小子一不留神又说错话,队正连忙代他说道:“他是前幽州都督张大帅巡视平州回来,因见他年纪轻轻便擅骑射,故而从平州调了回来,一直在都督府为帐下护卫。可后来张大帅奉命调任并州长史,他这直性子却是开罪了都督府中的陈司马,这才调了城门戍守。张大帅因喜他虎背熊腰,武艺娴熟,还亲自给他改了名字。他姓侯,张大帅赐名希逸。”

侯希逸?

杜士仪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满脸无畏的小卒,当即笑着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能让张大帅亲自从平州调人,武艺高又心细,果然勇士!”

等到杜士仪这一行人通过门洞,渐渐不见了踪影,队正方才松开了刚刚死死钳住了身边侯希逸的手。见其满脸的不高兴,他随手招呼了剩余的兵卒继续盘查来往行人,这才把这比自己还高大的小子拖到了一边,低声说道:“日后若是看到这种盖印和寻常不同的过所,多长一个心眼。顶真不是坏事,可也得分得清楚人。刚刚那过所上的姓名籍贯写得清清楚楚,你就没瞧出什么?”

侯希逸皱了皱眉,随即瓮声瓮气地说道:“没看出来……我只知道,好好的近路平路不走,非得绕道走边路,必然非奸即盗!再说了,看他们这一行人全都是骑马的,就算是绕道边路,也不用这么多天才到达幽州,说不定还往塞外偷偷运了什么东西!”

虽说对这个从都督府沦落到看城门的小子一直都颇为爱护,可此刻听这小子越说越过头了,队正不禁为之气结,恨不得用手去敲那犹如石头一般的脑袋:“你这不开窍的小子!京兆杜十九郎自从今岁进士科名列甲第夺下状元郎之后,一时名声传遍南北,再加上奉旨观风,你居然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还指斥人家走私!该记住的那些郡望和姓氏你就该好好记住,再这么下去,你就和我这样看一辈子的城门吧!听说新任都督已经到了南门,幸好没走这儿,否则你再看走眼说错话,这可就没有刚刚杜郎君那么便宜了!”

等队正恨铁不成钢地撂下自己去前头忙活了,侯希逸方才有些茫然地思量了起来。好容易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不禁耷拉下了脑袋,继而便气馁地自言自语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一个状元郎会从那种出人意料的路线到幽州来……进士有什么了不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哪里比得上一身好武艺来得实际?他能上阵么?再说了,王大帅是久经战阵的英雄,我看谁也不会把他看走眼!”

对于那个城门偶遇的顶真小卒,杜士仪虽暗暗记下了,但一时也没工夫去理会。幽州城中凡四五十坊,初来乍到的他自然人生地不熟。好在随行的卫士既是张说挑选,自然有来过幽州的老马识途之人,三拐两绕就将他带到了军都坊中的幽州都督府。到门前求见时,杜士仪想到自从张说调任之后,幽州都督并未委任新人,正打算说要求见幽州长史或是司马,却只见一行朱衣青衣官员行色匆匆地从里头出来。

“快快……这幽州都督空缺了这么久,怎么圣人偏偏是点了王晙来!”

“王大帅也是的,不是听说大半个月前还在朔方吗?怎么突然就到了幽州来!”

“还不是因为中受降城防患未然有功,如今王大帅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十有八九只是到幽州来转一圈而已!”

杜士仪听着这些喧哗之声,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贸然上前报名。眼看着这些官员纷纷上马急急忙忙往城外赶,加上黑压压的足有上百,他想了想便回头看着赤毕等人说道:“看来今日是幽州都督履新,咱们也跟着去看看热闹如何?”

众人都不想会撞着这么巧,知道固安公主身份的赤毕和岳五娘都明白,若事关奚地军情,自然是禀报新任幽州都督王晙,比报给其他属官更合适,此刻自然都答应了。等到众人远远追着前头那些官员出了军都坊,又顺着一条长街直奔南门的时候,杜士仪不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这王晙是从西北来,怎么会走的南门?

南门口已经是彻底被闻讯而来的幽州军马看管了起来。当长史和二位司马,以及众多属官匆匆赶了上前的时候,原以为新官上任的王晙总会客套两句,却不料对方高踞马上,用马鞭随处一指四周那些兵马,竟是厉声喝道:“这光天白日的,我是来上任,又不是打进城,需要动用这么多人?”

还不等人解释,王晙又声色俱厉地说道:“全部回营,不用这种不必要的排场!有心摆这些场面,各位不妨把幽州所辖的军马近况都给我好好梳理梳理。我刚刚才沿着幽州城的十座城门巡视了一圈,眼下立时便要听禀报!还有,奚族和契丹听说近来打得一团糟,究竟什么情形,我也想听个明白!废话少说,先回幽州都督府再说!”

眼看王晙说完一马当先打马就走,幽州都督府上下官员顿时全都措手不及,远远听到了刚刚那些话的杜士仪顿时对这位从朔方调任到此的大将生出了一个直观十分的印象。和时而破口大骂时而文质彬彬的张说相比,王晙显然是个更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如此,他受固安公主之托前来通报奚地军情,总算是更有几分把握。

尽管匆匆而来,这又要匆匆赶回幽州都督府,然而,赤毕等人瞻仰了王晙这风采,又看到幽州都督府那些官员吃瘪的吃瘪,恼怒的恼怒,偏生又敢怒不敢言地上马去追王晙,一时都觉得没白跑这一趟,跟着杜士仪往回赶的时候,赤毕甚至还忍俊不禁地说道:“这王大帅和张使君还真是看似不同,却又有相同之处。”

“一朝天子一朝臣,张使君上任并州,就连他之前提拔上来的一个小卒,都督府都容不下,如今王大帅如此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秉性一上任,吃苦头的人就更多了。”

杜士仪随口答了一句,等再次拐进了军都坊幽州都督府前头那条十字街,他堪堪到门前勒住了马。随着身下坐骑一声长嘶,见那些个尚未来得及进去的属官以及门前守卒全都看了过来,他便径直跃下马背,快步到门前朗声说道:“京兆杜十九奉旨观风北地,今有奚地紧要军情面禀王大帅!”

☆、224。第224章都督激赏,至亲情怯

王晙这一年六十出头。明经及第的他久镇朔方,那些风霜早已磨灭了他年少时那些文士的儒雅气息,而是染上了几分漠北的彪悍凌厉之气。尚未来得及进都督府仪门的他陡然之间听到背后那一声大喝,立时站住脚转过身来,犀利的眼睛如同刀子在杜士仪身上一转,继而便冷冷吩咐道:“请状元郎进来!”

尽管王晙撂下此话后头也不回继续入内,但门前刚刚被突然杀出来的杜士仪这一行人一惊,一时颇为恼怒的幽州都督府上下属官们,不禁一时面面相觑,竟眼睁睁看着王晙身边一卫士大步走来,行过礼后也不问他们,径直就把杜士仪领了进去。眼见如此一幕,官阶最高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居于末位的一个中年人。而他身侧,早有人轻笑了一声。

“若虚兄,你的侄儿似乎根本就没瞧见你这个叔父啊!”

“想当初杜参军调任幽州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提过还有个嫡亲侄儿。”

“可不是?突然就成日挂在嘴边,杜十九郎豪取甲第状元的时候,你那高兴劲可是幽州都督府上下全都看在眼里。”

在这各种各样的讥刺之中,杜孚只觉得异常狼狈,可他前时在仙州西平县任上,正好逢张说过境加以青眼,这才从县尉调了幽州都督府,终于摆脱了好几年都在九品上挣扎的生涯,一举迁从八品上的参军事。在京兆杜氏,他这微末官职自然算不得什么,再加上俸禄职田都颇为单薄,妻子亦是频频抱怨家中儿女都难以周顾,他就索性把心一横没去管留在家乡的侄儿侄女。可谁知道杜士仪在老宅大火之后不但治好了病,而且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县试府试省试连场告捷,一举竟以进士科头名及第,又在关试再取第一,探花筵天子钦点头名,更是令其观风北地。

他如今的官舍内案头上,如今还压着杜思温命人送来的泥金报喜帖子!他自己在仕途上不过是小小前进了一步,可杜士仪却已经跨出了大大的一步!刚刚他不信杜士仪就真的没瞧见他,必然对他存着怨尤之心!

直追着王俊而去的杜士仪压根没注意到刚刚那些幽州都督府的属官,直到那卫士将他领进了一座红白相间并不奢华的房屋前,随即站定示意他入内,他方才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从容不迫地进了屋子。一跨过门槛,他就注意到屋内摆设清雅,四面书架上满是各色书卷,而王晙则居中大马金刀而坐,目光正紧紧锁在了他的身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见过王大帅。”

尽管过了关试,但只要尚未释褐授官,原则上杜士仪就还未得到官身。然而,王晙却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实属不是钦差的钦差,当即微微一颔首便言简意赅地举手示意道:“坐。”

王晙的性子刚刚杜士仪已经领教过了,此刻也不客气,在他所指的那一方坐具上盘膝坐下,也不寒暄客套,欠了欠身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从并州出发的时候,因奉旨观风,因而走的是云州、清赛军、天成军而妫州,然后入居庸关这一条路。进入妫州后一晚夜宿在边墙附近时,偶遇一拨走夜路的行人,其中有一位夫人。而后因那位夫人身体不适结伴而行,最终方才得知那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大唐固安公主,奚地饶乐郡王妃。”

对于杜士仪这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王晙很满意,可听到最后,他仍然大吃一惊。支撑着手要站起身来的一刻,他终究还是缓缓坐了回去,随即目光炯炯地问道:“如今贵主人在何处?”

“因贵主身体情形很不好,如今在昌平县城之中安养。”话音刚落,杜士仪见王晙猛然瞪大了眼睛,连忙递上了固安公主的信物,这才补充说道,“贵主唯恐身体难以支撑,路上已经对我详述过契丹和奚族之战的军情和人事,再加上又有奚族大鹰传讯,眼下可否向王大帅禀报?”

王晙本来已经打算立时赶往昌平,听杜士仪这一说,他那再次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却是点点头道:“你说。”

“契丹牙官可突于和契丹松漠郡王李娑固一直不和,李娑固不满其得人心,故而始终想将其铲除,一直都和奚族饶乐郡王李大酺有联系。因此前可突于突然率兵来攻,李娑固不敌奔营州,而后营州安东都护薛泰出骁勇五百,李大酺出兵一万两千,与李娑固一道挥师攻可突于……”

杜士仪原原本本将奚族大鹰传信,奚王和契丹王联军大败,两人尽皆身死,薛泰亦是被生擒的消息先对王晙说了,旋即方才按照固安公主此前的叙述,将奚族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族酋山头林立的情形详加说明,以及此次奚王李大酺所携兵马以及留守兵马的防戍等等一一告知。说到口干舌燥之际,他还来不及歇一口气,王晙却是突然连珠炮似的发问了起来。其中有他知道的,也有他确实一无所知的,如是一问一答不知道多少个回合,王晙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朝和蕃公主虽多,但如同固安公主这般探知详细的,却是少有。”王晙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随即竟露出了一丝少见的笑容,“你这个今科的状元郎不但颇有胆色,竟敢听张说的三眼两语去同罗部安抚,而且还能得贵主信赖托以大事,不错。这些消息我明白了,自当立时禀报圣人,至于贵主那儿,我亦会派人去探望,如果情形尚可,便接回幽州安置。”

之前打算亲自去,是因为固安公主久在奚地,应知道不少奚人内情,可如今杜士仪都已经转述,他堂堂幽州都督刚上任便心急火燎冲到昌平去,必然会引人疑窦,还不如表面怠慢一些的好。心里这么想,王晙见杜士仪欠身答应,仿佛并无异议,他便越发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一路辛苦,我眼下要见都督府内的属官,你便在官舍休息吧。”

“多谢王大帅好意,都督府内属官众多,腾出官舍未免兴师动众,我还是在外找一家旅舍就行了。”见王晙略一思忖便答应了,杜士仪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再行一礼,继而告退离去。

办成了固安公主交托的这一件大事,他心头轻松了许多,一路往外走时亦是步履轻快。当来到仪门之外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十九郎,这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四十许的中年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尽管那人面目仿佛有几分熟悉,可他忍不住蹙眉思量了好一会儿,随即才陡然惊觉了过来。

这仿佛是他这四年多来,从未谋面的叔父杜孚?

见杜士仪看到自己面色疑惑,竟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杜孚最初心中微恼,可想到自己离家多年,杜士仪此刻都有些犹疑,此前在都督府门口那么多人就更不用说了,应只是纯粹没认出他,他立时如释重负地微笑道:“十九郎难道连我这个九叔都不认得了?”

“九叔多年未归,容貌口音和往昔尽皆不同,请恕十九眼拙。”证实了心头那判断,杜士仪后退一步再次深深躬身行礼,口气疏淡而有礼,“久别重逢,本待与九叔好好说话,然则刚刚王大帅有言要召集属官升座议事,故而不敢搅扰。”

仿佛是证实他这话似的,就只听里头传来了一声大喝道:“王大帅升座了!”

杜孚被杜士仪这种显然客气多于热络的语气噎得一愣,本待好好叙叙亲情,拉近距离之后再谈其他,可王晙升座不能耽误,他只得长话短说,硬是拉着杜士仪说定了晚间到军都坊邻近都督府的自己私宅来,这才急急忙忙往后头赶去。

而杜士仪看着他那微微发福的背影,心中嗤笑了一声方才转身出去。等出了都督府,见只有罗盈一个人等在那儿,他便开口叫了一声。

“其他人都已经转到附近一家旅舍了,赤毕大叔说,横竖无事,让我陪着杜郎君逛一逛幽州城。”罗盈赶上前来,有些踌躇地搔了搔脑袋,这才看了一眼天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杜郎君,咱们现在去蓟北楼么?”

尽管杜士仪正在思量着什么时候去蓟北楼会佳人,可被小和尚这径直一点穿,他登时为之气结。而小和尚显然不太会说谎,见他目光有异,慌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岳娘子……岳娘子说的。杜郎君刚刚闹出……闹出那么大动静,人家肯定……肯定知道了。”

这个岳五娘,当红娘当上瘾了?还有,她是什么耳朵,他那会儿分明撵了她走,她怎么听到的那蓟北楼三个字?

一想到上次岳五娘在飞龙阁上拉着小和尚鬼鬼祟祟的样子,杜士仪登时大生警惕,当即反问道:“那岳娘子人呢?”

“她回昌平报信去了,说什么既然是王大帅上任幽州,总不至于辜负了那位贵人一片苦心……反正我也听不明白。”

得知岳五娘回了昌平去见固安公主,这一回不会再来做听壁角的人,杜士仪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时也没去计较她教坏了罗盈,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就告诫道:“之前那件事别对别人说。这会儿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去蓟北楼。”

“就我跟着杜郎君去?”

小和尚指着自己的鼻子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看到杜士仪那毋庸置疑的眼神,他方才慌忙跟了上马。

☆、225。第225章蓟北楼上夕阳会

蓟北楼位于幽州城中,乃是当年燕国都城的北门楼,至今已经有一千余年。由于当年燕国所处的位置,这座城楼修建得极其结实,尽管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战火,它却最终存留了下来。那些当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一块一块从山上取下来的巨石上,布满了岁月和战争留下的斑驳痕迹。此地素来是文人墨客最喜爱的胜地之一,人们往往在登高望远的同时发兴亡之叹。即便此刻已近日暮时分,这高高的蓟北楼上仍然能听到三三两两的感慨声。

“一晃千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赵燕雄兵何尝逊于强秦,可一招算错满盘皆输,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成王败寇,古今至理。只是当年地处北边的秦赵燕修筑长城北抗匈奴,如今匈奴不再,说是太平盛世,北边各部却从来都没消停过。朝堂上那些宰相将军们,难道就挑不出当初汉时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名将来?”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二位仁兄若真的有此意,何不投笔从戎,亲身上阵体验一下那血雨纷飞的战场?”

“你这是什么话?莫非以为我这三尺青锋就杀不得人?”

听到这些声音很不小,仿佛有意让自己听见的感慨竟是上升成了争执,王容不禁莞尔。如今的风气不比初唐,女子出门不戴幂离,甚至不戴帷帽,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人前,而她更是抛头露面惯了。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她,刚刚一登蓟北楼就吸引了众多悄悄打量的目光。尽管到幽州不过数日,可她也见识了这儿民风和关中的不同。相较于关中自武后年间文风大盛,这儿的人还保持着大唐开国以来的尚武风气。

这不,两个人一言不合,竟仿佛就要打起来了!

“娘子,咱们是不是避远些?”

见婢女白姜看着那两个拔剑相向的年轻人,满脸担忧,王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继而出声说道:“腰悬三尺青锋,固然可以纵横睥睨沙场建功,可手无缚鸡之力,一样可以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二位郎君何必因为一句话起了争执便伤了和气?”

往日在蓟北楼上凭古吊今,发兴亡之叹,固然偶有争执,但像今天这样的纯粹意气之争到底稀罕得很。如今佳人出言调解,再加上两旁友人规劝,那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顿时都有些微微脸红。然而,见王容裣衽施礼后,又走到城楼一角眺望远处,几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琢磨着她刚刚那些话。他们已经都感觉到人虽打扮朴素,可绝非寻常小家碧玉,可若要搭讪,刚刚在人前出了丑,这会儿竟找不到由头。就当起头挑起纷争的那年轻人绞尽脑汁,要寻出一首旷古烁今的好诗来打动佳人,一探芳名的时候,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就是这一首在幽州极其有名而又耳熟能详的《登幽州台歌》,他们却发现刚刚那背对着他们的年轻女郎倏然回过头来,面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此时此刻,众人顿时极其不服气地回头望去,就只见拾级而上的一前一后两人,前头的大约十七八岁光景,一身风尘仆仆,人俊秀清逸,后头的大约十四五,东张西望呆头呆脑,依稀是主仆俩。而走在前头的年轻人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径直来到了那位年轻女郎跟前。

“你早就到了?我实在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一路四处问路紧赶慢赶,还以为夜禁之前赶不及了。”

听到杜士仪直言是急急忙忙赶来的,王容不禁双颊微微有些发烫。然而,想想自己从并州到幽州的一路上,心中天人交战拿捏不定主意,向来伶牙俐齿的她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杜郎君今天才刚到幽州,其实不用这么急。”

“是我邀你来的这里,今日既然到了,怎么也该来这儿看看。”杜士仪说着便来到王容身侧,伸手支撑着那历经风雨的垛口,远眺了一番城中景象,这才转头说道,“对了,你还能在这儿呆多久?”

又是这么直接!

想起杜士仪上一次在飞龙阁上,也是直截了当邀她幽州相会,而她自己更是鬼使神差定下了蓟北楼,此刻王容不禁瞥了一眼那边厢几个仿佛脚下生根了似的士子,犹豫良久方才把心一横说道:“我过两日就要启程回长安了!”

话音刚落,杜士仪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叹息,发现是几个年轻士子正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神情古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他方才想起刚刚登楼时,确实仿佛看到过还有其他人,只是并没太留心,可着实没想到相比岳五娘,还有这样喜好看人热闹的家伙!然而,他往日固然谋定而后动,小心谨慎唯恐走错一步,可此时此刻,他却完全没打算打退堂鼓。

“那等我回了长安,可否相邀你曲江泛舟?”

那几个年轻士子已经都快看呆了,听呆了。这难得一见素面动人的年轻女郎原来是长安人氏,这已经给了本籍幽州的他们当头一棒,可这个仿佛与佳人相识,却被佳人以回长安婉拒的家伙,却竟然也同样是长安人氏,相比他们而言可不是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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