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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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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来迎接固安公主的一行人则显得声势不小。随行近千兵马之外,头前数人全都是穿着华彩的织锦衣裳,一看便知是朝觐时大唐朝廷的赏赐。当两边终于会合之后,第一匹马上那年近三十许的华服奚人一跃下马,竟是亲自到了马车旁。当看到婢女张耀跳下车,将固安公主小心翼翼从车中搀扶了下来时,他竟是殷勤地伸出了手,见固安公主完全无视自己便下地站稳了,他仿佛丝毫不觉得尴尬似的,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奚地最美丽动人的鲜花终于平安回来了!”李鲁苏振臂一呼之后,见随行效忠自己的兵马跟着附和叫嚷,尽管声音颇为稀稀落落,并没有太大声势,他还是笑容可掬地对固安公主深深弯下了腰,用不甚流利的汉语说道,“大帐已经为公主收拾好了。”
“你费心了。”固安公主随口说道了一句,一扫李鲁苏那些从人,她方才回头看着自己的从人,指着居中一匹马上的杜士仪说道,“此次我回来,是大唐今科状元杜十九郎奉旨观风,相送我一程。他是出身名门的才俊,更是难得的贵客,你也该好好招待答谢一番。”
李鲁苏从身后通译的口中大约听明白了固安公主这一番有些难懂的话,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自然连声应是。等到满口答应了之后,他便再次送了固安公主登车,随即自己亲自守在马车旁边,一直护送她来到了那一顶又华丽又轩敞的帐篷之外。等到目送人进去,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又转头大声说道:“立时预备最好的酒,烤羊炙肉,准备晚宴!对了,唐使杜郎君!”
杜士仪眼看下颌胡子一大把的李鲁苏热情洋溢地上前亲自给他牵马,自然不会当作这是什么尊荣,立时跃下了马背。奚和契丹通用的是从鲜卑古语演变而成的语言,可奚人称作是奚语,契丹人却叫做契丹语,与此同时,李鲁苏的突厥语也说得还算顺溜。两人彼此鸡同鸭讲了两句,也就都切换到了突厥语。尽管杜士仪的突厥语不过是强化记忆突击的,但应付李鲁苏这个同样算不上极其熟练的家伙,却也是勉强敷衍得过来。只不过,两人一个是尚未名正言顺接位的奚王,另一个是尚未授官同样没名义的唐使,那寒暄客套和试探没有持续太久也就告一段落了。
这一晚上的盛宴却是依旧热闹而喜庆,奚女的舞姿尽管比不上长安那些舞伎,却别有一种不同的力度。至于相扑比武作为余兴节目放到台前,也让杜士仪再次领略了一番奚人和铁勒人的共同之处。当极其克制的他故意弄了满身酒气装作是酩酊大醉被人送了回帐篷时,他一躺下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对话声,那一刻,他着实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突击奚语。
可他怎知道还会到奚地来?不过,此番游历真的是不虚此行了,看到的听到的远比他此前预料到的更多!
说话的奚人很快就出了帐篷,继而便有人钻了进来。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替自己用凉水擦脸,他微微睁开眼睛,见映入眼帘的是田陌那张黝黑的脸,他便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外头是谁守着?”
田陌虽心眼瓷实,可却知道自家郎君主意多,这会儿他仍是一面忙活,一面低声说道:“是赤毕大叔。”
杜士仪顿时心定了,却摆摆手示意不用换这一身酒气的衣裳,免得万一有人来找露了馅,就这么继续躺着思量了起来。今日晚宴看着热闹,但固安公主特地吩咐张耀在他身边照应,因而他也知道了不少光看场面根本看不出来的隐情。奚族共有五部,今天前来与会的,几乎都是李大酺李鲁苏兄弟这一部,以及与他们较为相近的另外一部,至于其他三部都只是象征性地派来了人。
怪不得契丹可突于能以部属的身份袭杀契丹王李娑固,进而几乎成为契丹第一人。这等部族不比中原大国的中央集权,若不是顾忌唐廷的反应,那一位恐怕早就自立为王了吧?
想着想着,他渐渐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焦急的呼唤,他才勉强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除了田陌那张黝黑的脸之外,还有一张焦急得眉头紧紧蹙成了一团的脸。他起初还有些疑惑,但须臾就醒悟了过来。
“侯希逸?”
“杜郎君。”
侯希逸那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郑重。想到外头还守着有人,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杜郎君,我是半个高丽人,高丽语、奚语或者说契丹语、突厥语这些都娴熟得很,我长在平州,几年前随做生意的舅舅到过奚王牙帐,在这里逗留过好一阵子,所以刚刚我顺路去见过几个当年结识的友人。我对他们抱怨了一番在军中不如意,还给人看了之前的棒疮,终究从他们口中套出了几句话。他们让我赶紧回去,不要在此地久留。”
这是什么意思?
杜士仪陡然之间睡意尽去,竟是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侯希逸看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笑了起来,在其肩膀上重重一拍道:“好,好样的!若你真的凭这条不是苦肉计的苦肉计,探明了大事,那这次你就真正立下大功了!”
侯希逸见杜士仪尚未核实便先称赞自己,他不禁心头一热,等看到杜士仪披衣起身到了门前叫人,他方才站起身跟了上去,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杜郎君就不怕我是信口开河,或是有意诓骗……”
“你要有这歪心思,会直接对我说出来?”杜士仪头也不回地笑了一声,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捎带上吗?当初在幽州西平门,你尽职尽责查验过所;而后随王大帅巡视边地,又因犯错被责军法,若是别人早就恨不得记下了就永不责罚,你却一到平州就主动提出来,还是因那尽职尽责;今天你才刚到此地,就又主动去打探消息,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你这做事认真仔细,认死理的性子。”
尽管被张说赏识从平州调到了幽州都督府,但自己的努力总是被人称之为多此一举,就连在西平门值守时,队正喜欢他,却也可怜他,总说他不要这么认死理,否则也不至于被人从都督府黜落到看城门。此时此刻,杜士仪这赞语让他的心里又是滚烫,又是酸涩,眼眶竟是不知不觉地红了。直到杜士仪吩咐完了人转身过来,他方才赶紧背身去擦了擦眼角。
“军法之下听说你都一声不吭,这会儿怎么忍不住了?”杜士仪瞧着这几乎比自己还高小半个头的少年军士,见其体格魁梧却长得秀气,忍不住想起了如今尚在洛阳服丧的崔俭玄,继而又想到了草堂的恩师卢鸿和师兄弟们,回过神后就开口说道,“我们在这儿还要呆两天。你尽量多去找找你结识的那几个人,套套话。你只说你想走,可却拗不过上司,不妨多抱怨两句,多骂我们两声,能打听到具体情形最好,打听不到也不要气馁。”
“是!”
“挑了你出来,我还真是拣到了宝贝!”
侯希逸听到杜士仪这话,顿时高兴得笑了起来。等到他行过礼后钻出了营帐,杜士仪睡意全无,在帐篷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见田陌在那哈欠连天,他便笑着说道:“不用管我,你自己去打个盹,别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一双兔子眼睛。”
“是,郎君!”
打发了田陌去睡觉,可当杜士仪又走了一个来回,耳畔却传来了一阵阵打雷似的鼾声,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到最后索性出了帐篷,站在那儿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出神。这时节的夜空黑得纯净,因而星光仿佛伸手便可以抓在手中,那种天穹为被大地为床的感觉分外真实。见赤毕就在外头站着,他便上前低声问道:“刚刚他来时,可有人窥伺?”
“没有,这小家伙年纪轻轻,身手却敏捷得很,显然是一直在野地里厮混的。”赤毕说着便嘿然笑道,“不枉郎君为了他,还恶了王大帅。”
“所以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既然睡不着,杜士仪便索性和赤毕闲聊了起来。两人当初在东都永丰里崔宅就已经极其熟络的,此刻自然是无所不谈,两个大男人甚至家长里短说到了赤毕家中儿子的问题。当赤毕笑呵呵地说,齐国太夫人当年对他们这些家中死士颇为优待,子女全都得以识字读书,杜士仪正要接口说话,就只见不远处闪过一个黑影。几乎同一时间,赤毕也发现了。
“似乎是岳娘子回来了。”
果然,当那神出鬼没的人影最终在他们身边露出身形的时候,杜士仪便看清了岳五娘拿下蒙脸布的样子。刚刚他到门口,正是吩咐人去固安公主那儿报个信,岳五娘自告奋勇便亲自去了,此时此刻,她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沉声说道:“贵主说了,之前李鲁苏送她回大帐后,开口说要去和松漠都督府接壤的地方领军布防,还说什么契丹可突于一直和突厥人眉来眼去,如今突厥那边已经开始动兵了,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235。第235章戮力同心!
和杜士仪的第一观感不同,李鲁苏这一次却是极其雷厉风行,次日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便满脸歉意沉痛地表示,尽管兄长新丧,但自己必须要担负起作为奚族之主的职责,率军前往边地镇守,不让契丹人越过雷池一步。即便固安公主对其这番言行举止很不以为然,更得到杜士仪示警,可她在奚族固然有些威望,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却不可能指手画脚,只能不置可否地嘱咐李鲁苏小心行事。
尽管谁都知道,固安公主这一回来,哪怕李鲁苏身边早已有多位奚女,正妻之位却非公主莫属,但如今既是朝廷旨意未下,李鲁苏在固安公主面前,自然仍然客客气气将其当做大嫂看待,此刻连声应是。可他紧跟着便又笑容可掬地转向了杜士仪,用无比诚恳的态度表达了自己无法好好接待尊贵唐使的歉意,随即又以中原人的礼节,行了一个深深的长揖。
“如今奚族不宁,公主骤然回归,又身体不好,还请杜郎君能够在奚王牙帐多停留几天,让公主不至于思乡寂寞。等他日我领兵回来,一定重重相谢,上表皇帝陛下,为杜郎君请功。”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情,比之前王晙那一番命令多于请求的话却是动听多了,杜士仪倘若没有侯希逸的示警,兴许还会真以为李鲁苏是对固安公主一往情深,抑或是顾虑大唐朝廷,可此刻不免多出了深深的疑心来。他口中固然答应,可等到李鲁苏离开固安公主的大帐时,他立刻吩咐左右去外头看着,随即上前说道:“贵主可有什么想法?”
“李大酺虽与我无子,但还和几个奚女生过儿子,但突厥也好,契丹也罢,哪怕是奚人,更奉行的是强者为尊。李鲁苏身为李大酺的三弟,武力平平,为人却有几分狡黠,所以李大酺那些忠心属下都肯拥立他,他作为新王,要带兵建功服众,这也是应该的。中原有句古话,哀兵必胜,如今这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当然,奚人对于生死不像中原人那般看重,你来的时候,看见了老哈河对面那片树林没有?”
杜士仪不知道固安公主为什么问这个,愣了一愣方才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固安公主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李大酺的尸体,如今就吊在这其中一棵树上,而之前战死之后找回尸骨的其他人,也全都吊在一棵棵树上。契丹和奚人的丧葬都是如此,三年之后再行收殓,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未亡人更不要指望有人尊崇。除了我这个大唐公主之外,李大酺的其他女人,早就被李鲁苏收在了帐中。”说到这里,固安公主顿了一顿,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至于他特意要留下你在奚王牙帐,这实在不符合常理,你需得多加小心!”
再一次设身处地体会了固安公主身在异乡险地的艰辛,杜士仪不禁重重点了点头。等回到帐中,他便把卫士和赤毕等护卫全都召集了起来。此番跟来的,除了幽州都督府派遣的五十卫士之外,还有他当初从并州大都督府带来的数十卫士,再加上赤毕等人,总共兵马尚不足一百。放在这偌大的奚王牙帐,即便李鲁苏一下子带走了最精锐的四千兵马,但也翻不出一个水声来。若非固安公主手中,还捏着一支三百左右的奚人亲卫,再加下嫁时所带的二百唐军护卫,他们便相当于可以随便被人拿捏的肉丸。好在,化名裴晗的公冶绝,不知道因为是前王心腹还是什么缘故,竟被留了下来。
一晃李鲁苏带兵离开便是五六日,奚王牙帐中一片风平浪静。留守的族老但凡有事总会恭恭敬敬前来禀告固安公主,而杜士仪所带的这一行人,也都被人礼敬有加,别说大冲突,就连小纷争也一桩都没发生过。可越是如此,杜士仪心里越觉得不安。而侯希逸认识的几个人全都在李鲁苏带走的兵马中,即便侯希逸精通各种外语,却总不可能从完全陌生的人口中套出话。无奈之下,杜士仪索性把人留在身边,专心让人教自己突击奚语。
只有悄悄摸到公冶绝帐中的岳五娘,从前者口中问出了一句要紧话来:“李鲁苏一走,奚王牙帐空虚,说不定会有人趁虚而入。”
仿佛是一语成谶,便在一个雪天午后,一支兵马骤然出现在了奚王牙帐的西北面,遥望似有两千余。按照奚人的规矩,奚王牙帐中要留下超过五百的精锐用于拱卫王庭,然而如今大战之后,李鲁苏又带兵远走,这一条自然再也无法确保。因而,当大军来临的消息传遍牙帐上下时,留守的妇孺们固然也都握紧了刀剑弓箭,可当那边旌旗招展,打出的旗帜赫然是奚族其他三部的旗号时,上上下下顿时更是一片哗然。
“没想到趁虚而入的不是契丹人,也不是突厥人,而是其他三部的奚人!”固安公主怒不可遏地摔了自己从长安带出来,一直视若珍宝的一个白瓷盅,面上满是难以掩饰的盛怒,“李鲁苏是故意的,他故意留着我们在这儿,然后让人趁虚而入。倘若我等有什么闪失,他就能名正言顺地上书唐廷为我等报仇!圣人如今正在励精图治的时候,断然不会对这样大的挑衅置之不理!”
事已至此,杜士仪知道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得到禀报,说是那三部兵马在不远处扎营,他突然开口说道:“若照此说来,奚王牙帐中既有李鲁苏的眼线,应该也有其余三部兵马的内应才是。”
“内应……”
固安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时,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吵闹。眉头大皱的她立时吩咐张耀去外头打听,不多时,张耀便匆匆忙忙冲了进来,面色一片苍白:“贵主,是奉大王之命留守的塞默羯。他说三部俟斤命人来言,今契丹势大,不可力敌,请收拾牙帐兵马往投突厥。”
“他竟敢让我堂堂大唐公主去投突厥!”
“贵主……”张耀已经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可刚刚那番话她必须原原本本禀报主人知晓,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前王战殁,姬妾应当殉死,今大王帐中从前王收来的姬妾,已经悉数令他们自尽。贵主乃大唐公主,是奔突厥求生,还是如她们一般殉死,请自己选一条路。至于杜郎君既是名扬天下的俊杰,想必投奔突厥时,突厥毗伽可汗必然会倒履相迎!”
“好大的胃口!”
想到如今处于有生以来最危险的境地,杜士仪只觉得除了紧张之外,尚有一种说不出的激愤。再看固安公主,那面色亦是一片潮红,秀美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看着张耀说道:“他到这里来是一个人,还是追随者众多?贵主的那些奚人护卫眼下如何?”
见杜士仪神情还算镇定,又见固安公主没有吭声,张耀终于也沉住了气,想了想就说道:“他身后跟着几个族老,但都是如今的大王弃之不用的人。至于贵主的奚人护卫,前几天就遵从指令调到了大帐周围戍卫,看样子并未露出反叛的意思。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
固安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让那塞默羯带着他的人去对那三部的俟斤说,我和杜郎君请他们在河畔商谈。如果他们有胆量,那么就和我们一样,只带两名从人前往,如果他们不敢,那么不妨就等着一战!他们三部想要去投奔突厥牙帐,那么就先从这奚王牙帐碾过去!奚族五部还能剩下多少人,就看他们自己的决断了!”
眼见张耀深深俯首应命而去,杜士仪不禁用敬服的目光看向了固安公主。只见这位刚刚掷地有声的大唐公主缓缓坐倒了下来,随即对他苦笑道:“李鲁苏这一次是失算了,恐怕他也未必想到这些家伙都打算去投突厥!杜十九郎,这一次我不得不对他如此说,连累你了。只是这三部的俟斤既然连你都不放过,显然已经是心中有了偏向。如果你避而不去,他们必不敢与会!”
“这种时候倘若还畏首畏尾,不能同舟共济,只是自寻死路而已。”杜士仪拱了拱手,旋即诚恳地说道,“贵主久在奚王牙帐,而且对奚族上下人事了若指掌,我当然唯贵主马首是瞻。只不过眼下虽把塞默羯等人赶了出去,可他必然还会留人在营中煽动挑拨,贵主不可不防。”
“你说得没错。”固安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嫣然笑道,“我一直很羡慕公孙大家和岳娘子那绝世而独立的风采,虽则我的剑术不及她们万一,虽则我的弓箭准头不过比拟那些奚人妇孺,虽则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听我的话,但现在没有退路,只能向前!杜十九郎,烦劳把墙上那把弓箭取下来给我。”
杜士仪看到墙上那把黝黑的大弓,连忙快步上得前去,等取回来双手呈给了固安公主,她神情复杂地抚摸着那粗朴的造型,许久才低声说道:“这是我嫁到奚地之后,因缘巧合得到的东西,传言是当年平阳公主的随身之物。耀儿说这不过别人穿凿附会抬高其值,但我一直信之不疑。除却射靶,我从来没真正用过它,前次逃亡之时,我将其藏在了马车隔层中,这一次,兴许是我第一次真正用它,兴许也是最后一次。当此之际,先当戮力同心!”
☆、236。第236章杀威,告急
奚族五部之间只是松散的联盟,历经多年,原有的五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权力更迭,掌权的家族无不最终以自己的姓氏作为部族的名称,曰阿会部、处和部、奥失部、度稽部、元俟折部,其中阿会氏自隋以来,因为强大的部族实力,一直被推为五族共主。如今李大酺李鲁苏兄弟虽蒙大唐皇帝赐姓为李,真正的姓氏却是阿会氏,而此次随李鲁苏出兵的,便有处和部俟斤之子阿洛苏,其余三部都是作壁上观。如今精锐尽去,留守牙帐的除却固安公主护卫和杜士仪所带的卫士之外,即便全数拼凑出来,不算妇孺,竟只有六百余人。
这种情况要说不是李鲁苏故意的,别说固安公主不信,便是杜士仪这个外人也全然不信!
此时此刻,当他跟着一身戎装的固安公主径直步入李鲁苏牙帐的时候,眼见此前一度在昌平县虚弱得无法起身的这位公主竟是精神奕奕,耀眼夺目,他不禁暗中嗟叹。而看到固安公主竟是径直在中间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底下本来就议论纷纷的人顿时更乱糟糟了。可还不等他们出言说些什么,就只见帐门突然打开,一二十个佩刀护卫一拥而入,清一色都是奚人,一时间他们每人身后都服侍了一个,不过刹那功夫,噤若寒蝉的他们就都闭了嘴。
“我知道这个位子是大王的位子,但是,前任大王是我的夫君,而如今的大王,亦是上表求娶公主,既是大唐的女婿,这个位子我要少坐片刻,想来也是应当的!”固安公主挑了挑眉,旋即陡然加重了语气,“奚族五部,同气连枝,但如今既然有人要趁着牙帐元气大伤的机会来捡便宜,甚至还有人甘愿为人内应,逼我选择出路,那我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你们都是阿会氏的族老,算得上有身份的人,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们。”
“公主的意思是……”
固安公主丝毫不理会这个小心翼翼探问的人,突然张口叫道:“阿哈!”
随着这一声唤,从一个族老身后闪出来的,是一个头结发辫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他在固安公主面前恭敬地屈下了双膝,深深俯首道:“公主。”
“你是我的奴隶。”固安公主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其他护卫,高声说道,“你们都是大王给我的奴隶!”
眼见一个个奚人护卫虽然不似那阿哈一样屈膝下跪,但全都深深低下了头,固安公主嘴角一挑,脸上便笑了起来:“你们的性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们的妻子是我赐给你们的女奴,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我!”
“一切遵从公主的吩咐!”
“现在,我命令你们看住这牙帐中的每一个人,不许他们见人,不许他们踏出此地一步!我已经让传讯的大鹰送了信给大王,同时还送了信给大唐幽州都督府!如果,奚族的那三部,竟然打算去投奔杀了无数奚人同胞的可突于的主子,突厥牙帐的毗伽可汗,那么,就先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固安公主自从嫁入奚地之后,对李大酺的那些姬妾视若不见,也并不管奚族的军务大事,平时感兴趣的便是挑选健壮的奴隶置于麾下,又将李大酺送给她的女奴赏赐给那些奴隶作为妻子,平时更爱看人比武射箭,甚至亲自带人射猎。对于这些,奚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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