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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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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仪一摊手,这才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过,从杨家回来,我去了一趟玉真观,正巧遇上了阿姊。她就要启程回去了,说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可她不能到场,礼物也只能悄悄地送。唉,这层关系终究见不了光,我们姊弟俩在长安连并肩同行都做不到!说起来,倘若没有她,茶叶也不能这么快打入奚族和契丹,这次她走,我却甚至连送行都不能。所以,她既然提出了那样的请求,不论如何,我也一定会尽力做到。”
“可此事和王毛仲的事正好碰在一起,你真能够两头兼顾?”
“那就一起解决。说来还真是天助我也,我在玉真观中,正巧听到了一个消息……”
从正月十五到十七这三天,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固然是金吾不禁夜的狂欢时节,对于百官来说则也是正月里的假期之一,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享受这种节庆闲暇的福气。如李元纮杜暹这样的宰相,如宋璟这样已经不再是宰相的高官,遇到紧急的军国大事,亦要随时备天子征召。而这一天,在紫宸殿中云集一堂的,不止是李元纮杜暹宋璟,还有兵部尚书张齐丘,户部尚书王晙,后两者都曾经镇守朔方,算得上是出将入相的典范了。
而他们所要商讨的,正是一件刚刚从岭南传来的消息——有当地土僚造反,已经连陷四十余城,而且其中贼首陈行范还已经称帝,大封手下。
尽管相比大唐的北部,甚至西南,岭南一直都是不受重视的地方,但这样大规模的叛乱,仍然可以算得上是震动朝堂的大事。如今的大唐国力雄厚,面对这种不可容忍的叛乱,君臣的意见自然空前一致,然而,对于派谁去,一时却各自有所分歧。
王君毚固然已经战殁,但新任瓜州都督张守珪,以及在朔方有声有色的信安王李祎,甚至在河西的萧嵩,在李隆基眼中都是可信之人,更不用说整个北方,有勇武之名的武将多如牛毛,但杜暹的一句杀鸡焉用牛刀,他也异常赞同。想着想着,李隆基心里就冒出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上次南方叛乱,杨思勖领军势如破竹,此番何妨再让杨思勖前往?
他这么想的,口中自然也这么说。然而,对于杨思勖这位崛起于中宗时期的骁勇内侍,文官们在意的却并不是他的骁勇,而是他出自宦官的身份。尤其是王晙和张齐丘这两位起自朔方节镇的昔日大帅,便异口同声地说,朝中尚有人可用,更何况杨思勖已经功勋彪炳,不若磨练一下其他武将。见宋璟和杜暹李元纮也都表示赞同,李隆基想了想便站起身来。
“既如此,朕再斟酌一下。”
屏退了群臣,李隆基却不想在紫宸殿中多留,信步出了这座内朝宫殿。自从兴庆宫扩建完工,他越来越多的时间都会移步那里。毕竟,相较于这座富丽堂皇举世无双,可却留下了祖母武后和父亲睿宗太多痕迹的大明宫,他从小长大的兴庆宫潜邸来得亲切。所以,这会儿他带着高力士杨思勖等内侍由夹道前往兴庆宫,在龙池西北面的沉香亭稍一停留时,他突然头也不回地对杨思勖问了一句话。
“杨思勖,岭南逆僚叛乱,你可有对策?”
这样大的事,杨思勖作为如今内侍中最高品的,哪里会不知情?对于打仗的事,他素来自负,想也不想地沉声说道:“无需征调北面兵马,只消从桂州和岭北发兵征讨就行了。之所以被那些逆僚连战连捷,也是因为岭南没有得力的将领,所以将熊熊一窝!大家,某请缨前往!”
见杨思勖说着说着就立刻开始来劲了,高力士暗赞一声妙,却见李隆基也面露欣然,他就故意为难地说道:“其实,这消息一出,据说王大将军也跃跃欲试。毕竟,他也好些年不曾带兵征战了,只能看着别人沙场建功,耐不住也是正常。”
杨思勖事先得了高力士知会,否则只凭这一句话,他非炸了不可。即便如此,他仍是闷闷不乐地说道:“他已经是统领北衙禁军的主将了,和我争这种苦差事干什么?他若真的想去,那我也不是不能让了他……”
李隆基听得王毛仲竟然也有意领军,不禁目光一闪,旋即便笑着说道:“王毛仲竟然也闲不住了么?朕还以为他富贵日子过得不想挪动了!”
“那是自然,谁不想建功立业,出将入相?”高力士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答了一句,眼角余光瞥见李隆基果然面色微动,他便继续保持平淡的语调,笑眯眯地说道,“要知道,兵部张尚书不是这两年身体有些欠佳,此前还一度提过要致仕?”
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就使得李隆基漫步兴庆宫的兴致为之大减。见天子不再接话茬,意兴阑珊地背手出了沉香亭,杨思勖就对高力士低声说道:“你这做戏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万一大家真的让那北门奴领兵……”
“大兄,我什么时候坑过你?”高力士知道杨思勖与其说是渴求战功,还不如说是渴求战场厮杀,所以从来都不将其当成是在宫中的对手,而是敬礼备至,此刻便一路走一路低声说道,“北门奴趋利避害之心最强,他之前在北边那场仗也是打得乏善可陈,跑到岭南那种瘴气密布穷山恶水的地方去打仗,他怎么肯,他又不是你这般赤胆忠心!所以你放心,绝不会弄巧成拙。”
不过,杜士仪不愧脑筋好使,竟然能想到这一计!当然,如果不是他高力士,也不会把这一计发挥得恰到好处!还真的是天助我也!
因此,等到杨思勖追上李隆基去了,他随手招来了一个内侍,却是低声说道:“找个人去葛福顺那儿透个消息,就说这次岭南叛乱,陛下属意于王大将军!”
☆、535。第535章会错圣心
正月十七还是放夜的时节,百姓们要趁着这最后一个狂欢夜再欢喜一把,然后开始新一年的辛苦工作,而文武官员们大多数也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三天连假。所以,当几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从十字街那一头驰来,最终在霍国公王毛仲宅前匆匆勒停的时候,门上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旁问,门丁们就都认出了头前那个大氅飒飒的壮汉,连忙退到了一边。
那不是家翁王毛仲的姻亲葛福顺葛大将军吗?
常来常往的葛福顺一阵风似的来到了王毛仲起居的屋子,见其还在搂着宠婢清芬一边饮酒一边赏玩歌舞,他就没好气地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歌舞!你们,全都给我下去,还有你,也给我下去!”
尽管葛福顺赫然摆出了主人的架势,但无论是那些歌姬舞女,还是在王毛仲怀中的清芬,谁都不敢不听这位亲家大将军的话。歌姬舞女们和乐班一块匆匆退出,就连清芬也从半醉不醒的王毛仲怀中挣脱了出来,告罪一声便悄然而退。见王毛仲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葛福顺也懒得多话,从一旁找来茶壶,也不管里头是什么时候烹制的茶,直接把那冰冷的一杯灌入了王毛仲的嘴里。
“咳,咳咳!”王毛仲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而那几乎把肠胃都冻成了一团的感觉更是让一下子清醒了的他异常恼火,坐直了身体就冲着葛福顺骂道,“老葛,你是要杀了我不成?什么事不能等我醒了酒慢慢说!”
“那就来不及了!”葛福顺一屁股在王毛仲面前坐下,满脸郑重地说道,“岭南土僚叛乱,你知不知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那些南蛮子又不是第一回闹腾了……”
“土僚叛乱不是大事,但谁领军才是大事!”葛福顺见王毛仲不以为然,便加重了语气,“今日圣人召了宋璟李元纮杜暹王晙和张齐丘集议,圣人属意杨思勖,但那些大臣似乎不甚满意,所以这事情暂且没定下来。”
“那老阉奴不是喜欢打仗吗?岭南那种地方,让他去就好了!”王毛仲对杨思勖的所谓战功嗤之以鼻,拿起面前的酒盏就要喝,等发现是冷透的茶水,又不耐烦地放了下来,“你至于为了这事情急吼吼地跑来?”
“问题是圣人改了主意,打算让你去!”
“什么!”
这时候,王毛仲方才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葛福顺,待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登时感到心头咯噔了一下。他自夸勇猛,但实则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胆色。否则,当初唐隆政变的时候,他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险些坏了李隆基的大事。好在那次太平公主居功至伟,最终一举功成,他又在事后死力弥补了一阵子,最终李隆基不为己甚宽宥了他,当然,他在后来诛杀太平公主及其党羽的一役中功劳不小,这才有了今日的荣宠。
对于这些年唯一一次领兵西北的那一役,他至今印象深刻。倘若不是他和张说原本就颇有交情,张说的策应配合相当到位,恐怕那一次也不会有任何收获。那还是北方,有的是精兵强将,这要是去什么劳什子岭南,瘴气密布语言不通不说,而且兵弱将无,他怎么去打仗?
因此,已经有些恼火的他忍不住死命一捶木地板,怒声说道:“定然是高力士杨思勖这些阉奴弄鬼!”
“刚刚还嫌我心急,这会儿你自己也急了不是?”葛福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咱们虽然是圣人的亲近心腹,但毕竟不比那些阉人朝夕就在身边,所以,你对他们也不妨客气一些,否则他们要进谗言却容易得很。”
“一群没了蛋的阉奴,还想翻天不成?杨思勖功劳再大,圣人敢进封其为开府仪同三司否?不过就是匹夫之勇,连个后人都是过继了别人的,有什么可惧之处?”王毛仲将杨思勖贬得一文不值,可火气发过了,他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这事情该如何避免。须知一去岭南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他可不想去那种穷乡僻壤耽误时间,而且,杜士仪这个长子惹出来的仇人如今回朝,天知道他一走开会惹出什么事?
这时候,葛福顺却生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就举荐杨思勖?陛下既然最初就属意于他,你这么举荐也算是称了圣心。”
“不行!我就算自己亲自去岭南走一遭,也绝不举荐那老阉奴!”
王毛仲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这个提议,但旋即便心中一动,当即抚掌笑道:“老葛,你不用担心,我有主意了!这种事,就要欲擒故纵!来人,给我备马,我要通名入宫!”
相比那些要入宫还需要层层通报的高官,连两位夫人都可通籍宫中随意进入的王毛仲要见天子,那就简单多了。虎背熊腰的他大步进入紫宸殿,在天子面前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大礼参拜之后,就这么匍匐说道:“陛下,臣听说岭南逆僚作乱,如今朝中尚未决定何人征讨,臣愿意请缨前往!”
刚刚集议不成,高力士和杨思勖又透露了那样的消息,李隆基心中原本就颇为疑忌。当年从唐隆政变到诛除太平公主,一直追随着他的那一批人,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了。这其中,有太会耍阴谋如王琚,他生怕其生出贰心;有他认为不再适合身居高位如刘幽求;也有的如同姜皎那般,因事见罪,他处置之后就后悔了,也有如同张说这般,他一度重用,现如今却又罢了相的。
相形之下,只有王毛仲是从开元初一直安享富贵荣华到现在。王毛仲很善于揣摩上意,而且在牧马上确实有真本事,所以他并不介意让其长长久久得富贵下去,也好成全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但现在看来,此人却渐渐得意忘形,所求渐多了!
“你的赤胆忠心,朕都知道了!”李隆基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却是亲自伸出手来把王毛仲扶起身,甚至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不过,每逢饮宴若不见卿,朕不得欢!更何况岭南恶地,朕实在不舍得你跋山涉水前去受苦!”
李隆基竟然说得如此动情,尽管是做戏,王毛仲依旧感激得五体投地。他几乎想也不想就重重把头往地上一磕,继而声音哽咽地说道:“陛下厚恩,臣无以为报!休说岭南穷山恶水,就是刀山火海,臣也绝不敢辞!”
这话放在平日里说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如今李隆基已经是动了疑心,王毛仲这番表演可谓是撞在了刀口上。然而,李隆基眼中厉芒一闪,却是笑着说道:“好,好,朕有忠烈如你随侍,还愁有何事不成?不过,岭南之事,杨思勖已经征讨过不止一回,还是让他去吧,你就不用再争了!朕如今锐意开边,你还愁没有策马沙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王毛仲知道见好就收,此刻自是不会再坚持下去,当下叩头答应了下来。而李隆基接下来又笑拉着他去了梨园,那一番吹拉弹唱之后,他被灌了好几杯,出宫的时候脑袋甚至有些晕乎乎的。但即便如此,他仍旧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再担心会被派到岭南去当什么讨伐叛逆的主将了!
出宫一路策马回家,王毛仲在门前跳下马背丢下缰绳,径直提着马鞭长驱直入。等到了次妻霍国夫人李氏的房中,他驱赶了仆婢之后,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五郎如今也已经年纪不小,我有意给他说一门亲事。雅州司马杨玄琰之女甚好,明日就派人去杨家提亲吧。”
霍国夫人李氏闻言几乎差点懵了。她是宗室女,想得自然周全。王毛仲出身毕竟不高,与其去碰名门世家的壁,还不如想得实际一些。而倘若一味在北门禁军的将领当中联姻,只会引起天子的疑忌。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在宗室之中挑选身家清白的女儿。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王毛仲竟然会挑选一个区区雅州司马的女儿!
“王郎,这是不是……”见王毛仲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悦,她连忙改口道,“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没什么仓促的。杨家乃是弘农杨氏的分支,也不辱没了五郎,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见王毛仲扔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李氏登时紧紧咬住了嘴唇,心里又气又恨。
等到消息传到了虢国夫人郭氏耳中,她不禁开怀大笑,对身边同样笑容满面的长子王守贞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用计!自从你二娘进门以来,我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这次终于可以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夜不安寐的滋味!大郎,记住,下次别总是不争气地惹祸,阿娘和你的弟弟们,还都要靠你!”
“阿娘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子俩相视一笑,面上全都是数不尽的得意。
☆、536。第536章告御状!
身为一家之主,王毛仲做事自然雷厉风行。然而,次日一大清早,当他派出去提亲的人来到杨玄珪家,带着几分盛气把此事一说,满心以为对方必然会诚惶诚恐地满口答应,却不想杨玄珪却是另一番为难的表情。
“王大将军垂青,我实在是惶恐之至,只不过,我家侄女玉奴昨日为杜补阙携去玉真观,傍晚捎来讯息说,蒙贵主抬爱,收录门下学道,赐道号太真,故而这婚嫁之事,我虽为其叔父,却实在是不能做主。”
前去提亲的,乃是右威卫将军王景耀。面对这幅说辞,原本趾高气昂的他不禁瞠目结舌。昨日傍晚王毛仲请了他过府,言说要向杨家为子提亲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今这杨氏一门基本上没什么高官在朝,只有小狗小猫三两只,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和弘农杨氏那点瓜葛,但这已经要追溯到五代之上的渊源了。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被回绝的准备,尤其还是这样的借口!
迟疑片刻,他便皱眉问道:“你那侄女据称年初方才不过十岁,又和什么杜补阙有渊源?等等,杜补阙……莫非是杜十九郎。”
“正是正是。”杨玄珪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又出言补充道,“我那侄女当初在蜀中时,曾经拜在杜补阙门下学琵琶,深得其真传。”
杜士仪的琵琶和王维并称一时瑜亮,这是两京之中早已盛传的,可这些年王维远贬,杜士仪出仕,两人的琵琶也就很少为人听闻了。王景耀又是个如假包换的大老粗,此刻简直纳闷到了极点。可他隐隐约约听葛福顺酒醉时提过,当年左羽林卫中人劫杀杜士仪,仿佛真正缘由是王毛仲的哪个儿子与其有仇,这会儿既是觉得不对,他当即也懒得在杨家多留,二话不说转身而出。
当他匆匆回到北衙禁军治事所在,寻着王毛仲一说此事,他就发现王毛仲遽然色变。他本就觉得这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此刻便劝说道:“霍国公,这杨家如今也就只剩下个门第值得夸耀了,过几年还不知道什么光景。既是为嫡子求亲,何必理会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更何况那杨氏女入道的不是别的道观,而是那位贵主修道所在,甚至还赐了道号太真,总不成你亲自上玉真观……”
有什么不成?
王毛仲没想到从长子建议,到自己命人提亲,总共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杨家竟然已经任由杜士仪把人带到玉真观去了。倘若说,之前他同意长子的这个主意,只不过是无可无不可,那此时此刻他就真真正正被撩拨得动了真怒。
他王毛仲对付不了杜士仪这个如今越发根基深厚的天子近臣,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丫头?便是玉真公主,难不成还真的要反对一桩婚事?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对王景耀今天白跑一趟表示了少许歉意,等到打发走了此人,他便立时命人去请来了元妻虢国夫人郭氏。尽管是夫妻俩,但此时此刻他流露出的煞气之重,仍然让郭氏生出了深深的畏惧,继而强笑道:“王郎吹胡子瞪眼的干什么,难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
“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养错了儿子!”生硬地敷衍了一句之后,见郭氏一下子为之色变,王毛仲便冷冷说道,“大郎给我出的好主意,现如今那杨氏女已经为玉真公主收在门下为弟子,甚至还赐了法号太真。既然是你母子俩筹谋之计,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去接手吧!”
郭氏闻言登时为之一惊,可面对王毛仲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眼神,她不敢反对,只好唯唯答应了下来。等到出了屋子,她刚刚那张勉强还维持着镇定的脸立刻变了。她自然听说过杜士仪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相交不错,甚至连婚事都是她们帮着请司马承祯促成的。可现如今杜士仪竟然能把杨氏女推荐给玉真公主收录门下,难不成对方是察觉了什么?要那样她的计策可就不好用了,毕竟被人料敌机先!
“夫人,夫人?”
婢女的叫唤一下子把郭氏的神给唤了回来。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王毛仲为此事设法,又想想若是成功,不但会手上多一个筹码,而且还能怄得李氏吐血,她想起自己出入宫廷,儿子们甚至一度和皇太子李鸿同游,顿时又多出了几分底气。
玉真公主纵使看似金枝玉叶,可到底又不曾嫁人,她又不是仗势欺凌,而是让玉真公主的得意弟子有个好归宿,难不成那位贵主还会一味不给王毛仲这样的天子宠臣面子?
上元节假期一过,杜士仪复又开始了自己身为中书省右补阙的忙碌日子。他转调中书省不过数月,但上至中书舍人,下至品级较低的主事,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李元纮对他这个属下重视备至。不但有文书转呈御前的时候,常常令他去送,而且每每将其带在身边行走政事堂。对于这种非同一般的重用提携,其他的拾遗补阙无不是羡慕嫉妒恨,可随之而来的额外工作量却让杜士仪很想叹气。
要知道,大唐的官员们可不讲究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讲究的是俸禄优厚,清要悠闲,他现在除了旬假,其他日子都是天不亮上朝,天快黑了回家,陪伴妻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不要说什么交友了!
正月十八这一天,他照例按照李元纮的吩咐前去紫宸殿送公文,才登上高高的台阶来到了大殿前,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他面露错愕在门前稍稍一站,随即就只见一个人影从里头气咻咻地出来,经过他身侧时仿佛也没往他看上一眼。但旁人兴许来不及留意,杜士仪却看清了玉真公主那掩在衣袖下的手,对他做了一个俏皮的ok手势。
这还是他从前闲来无聊时教给玉真公主的,这会儿没想到竟然能够用上,他只觉好笑得很,但与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玉真公主可不会是轻易在御前使小性子的人,这结结实实的一状,看来告得恰到好处!
玉真公主拂袖一去,里头须臾就有一个人追了出来,却是高力士。可这位在宫里说一句顶一句的右监门卫将军,却只是嚷嚷了一声贵主,眼见得玉真公主头也不回,他吩咐左右内侍去追,自己却纹丝不动,而且还侧头瞟了杜士仪一眼。尽管两人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可面对此次一计接着一计的局面,他仍然分外满意,笑吟吟地迎上前道:“杜补阙这是来送中书省的公文?说起来,大家眼下心绪不佳……”
李隆基的心绪为什么不佳,杜士仪作为始作俑者,又怎会不知道?他故作讶异地询问缘由,见外头其他内侍无不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高力士却三缄其口,只是笑着抬手请他入内。果然,等他到了李隆基面前一行礼,立时便听到了一个恼怒的声音。
“杜君礼,那杨氏女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杜士仪不希望玉奴进入那些达官显贵的视线,可事与愿违,自从他收了其为弟子学习琵琶,此次又将其接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就注定了情势要向另一个方面发展。于是,他愕然抬头之后,便连忙装作有些不解的样子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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