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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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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细节的时候,他仔细倾听,甚至唯恐记错,还不时乍着胆子打断再追问,及至最后复述了一遍后,见杜士仪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本待退出去,可到了门边便小心翼翼地停下了,却是赔笑问道:“杜长史,刚刚我听王司马他们说,云州不日就要设云中县学?如果那样,我……我这样的……日后能不能收进去?”

杜士仪先是一愣,待见吴天启满脸期冀,他便笑了起来:“你年纪大了,和那些蒙童混在一块,不好看。若是真想扎扎实实读些书,等霁云从怀仁回来,他跟着宝儿读书的时候,你在旁边跟着就是了。”

他随口这一答应,吴天启却是欣喜若狂。读过书认得字的他自然不会想去和蒙童混在一块,可没杜士仪的允准,他更加不敢去赖在陈宝儿身边要求什么——尽管年纪不大,但陈宝儿已经被征辟为宣抚司的判官了。所以,他千恩万谢退出书斋之后,立刻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小小欢呼。

幽州都督府中,杜十三娘正在和幽州长史赵含章的夫人吴氏叙话。

同为长史,幽州作为大都督府,长史判都督事的职衔,自然远远胜过杜士仪。而且,杜十三娘进入河北境内便得知,赵含章如今只是知节度事,挂着的是使职,而不是名正言顺的节度使,可即便如此,赵含章仍然是名副其实的河北王。故而,她对于年纪阅历都比自己长好几倍的吴夫人自然敬重十分。

杜十三娘今天刚刚抵达幽州便马不停蹄地到都督府投帖拜会,而吴夫人也是第一时间出面接待的她,这种进展自然让她颇为振奋。然而,自己刚刚送上的杜士仪亲笔信被吴夫人差人送给赵含章已经好一会儿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她不禁又有些忐忑。在这种不安中,她小心翼翼地和吴夫人说着话,眼睛耳朵却一直分神留心着外头的动静。就在她心情已经极为急切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个雄浑的声音。

“杜长史真是有心人,为我解了燃眉之急!”

☆、607。第607章长安急召

幽州长史赵含章这一年五十有三。尽管乃是士人官宦之家出身,但他年少便弓马娴熟,武艺出众,如今身为幽州长史判都督事,更是凸显自己作为武者的一面,竟常常身着武将服饰巡视军中。此刻他推门进来时,也是一身戎装。吴夫人见状连忙上前亲自解下了丈夫身上的大氅,见杜十三娘行礼不迭,她便笑道:“杜娘子莫要笑话,赵郎不拘小节,大约是刚从外头回来就到我这寝堂来了,却是待客不恭了。”

不论真假,但赵含章亲自来了,这便表明了态度,因而,杜十三娘少不得笑道:“赵长史这英武雄壮之姿,实在是叫人好生敬仰。妾身年少晚辈,能够得以拜见赵长史已经是得天之幸,岂有待客不恭之说?”

赵含章微微一笑,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说道:“若虚,这么巧你家侄女来了,你就不要回避了,一块进来说话吧。”

杜十三娘此来本就受命见一见叔父杜孚,闻听此言不禁心底讶异。尽管叔父杜孚去岁年底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仕途休眠期,重新启用,赵含章也出力不少,但身为渔阳县丞,这会儿竟然在幽州都督府,足以证明赵含章恐怕常常召见于他。否则,她的行踪在之前一直都很谨慎,赵含章即便是幽州长史,也不至于会注意她一介妇人。于是,在杜孚从门外进来之后,她自然执礼甚恭,待到赵含章落座主位,复又请她坐下之后,她待杜孚落座之后方才坐了。

“幽州苦寒,每年入冬,柴炭消耗不计其数,即便采薪烧炭者众多,有时候仍然不够用,若是云州能供石炭,不但幽州军器监,就是都督府和上下军民,都会受惠不小。我实在是没想到,本以为杜长史疏通云州御河,是为了江淮粮食北上运至云州,却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竟然想到了这石炭上。不愧是初到云州便稳定了局面,而后又挫败突厥和奚人进袭的杜长史,果真名不虚传,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赵含章仿佛心情极好,对杜士仪赞口不绝。杜十三娘固然替兄长谦逊了几句,但也同时敏锐地感觉到,赵含章为人甚是自负,言语间那种居高临下,视杜士仪为后生晚辈的感觉尤其明显。尽管兄长确实在年纪资历官位上都和对方难以相提并论,但她仍是暗自有些思量。

知道云州的那些属官不能擅自离开云州境内,所以赵含章对杜十三娘一个女流,也并没有太多的客套。几句夸奖作为寒暄之后,他就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道:“请杜娘子回去之后告知杜长史,如今柴炭价在三文,冬日则时而四文,这些来自云州的石炭,便以每斤两文钱之价,由幽州都督府统一购取。在桑干河断流之前,请先送一百万斤。至于云州所需的北上粮船,我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

既然赵含章说得这样直接,杜十三娘也没有敷衍,当即答应了下来。接下来,赵含章似乎再没有就此事继续深谈的意思,反而向杜十三娘追问了好些去年奚人处和部袭扰的细节,奈何杜十三娘还是今年才刚到云州的,有些道听途说,有些也不太清楚,因此坐了片刻,赵含章的兴致就不大了,最终离座而起。

“都督府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我就不多陪杜娘子了。若虚在幽州也另有宅邸,你们叔侄俩不妨回家慢慢叙话。若虚,你也不用急着赶回渔阳去,明日再启程不迟。”

杜孚连忙恭恭敬敬地谢道:“是,多谢赵长史!”

杜孚的私宅还是他当年在幽州都督府任录事的时候置办的,当初回京时一度打算将其卖掉,但考虑再三只是赁了出去,结果,他果然因为对幽州的熟悉而遇到了慧眼识珠的赵含章,在赵含章上任之后便因其举荐重回幽州任职。尽管眼下他大多数时候都定居在渔阳,但这座私宅反而没有再赁出去,打理得也更加精心了。这会儿虚手请了杜十三娘进门,他便矜持地笑道:“十一郎初到怀仁上任,一切还习惯?怀仁毕竟新置,条件差也在所难免,苦了他了。”

因为当年对兄长留下的一双侄儿侄女太过疏淡冷漠,杜孚后来仕途又不顺,对杜士仪也好,对杜十三娘也好,总有些补偿似的殷勤。尤其是对出身名门,父亲又爵封赵国公的崔俭玄这个侄女婿,他就更加客气了。所以,察觉到杜孚这微妙的态度变化,杜十三娘便微微笑道:“有劳叔父记挂,崔郎一切都好。他本就不是畏惧艰险的人,自然更不会怕苦。倒是叔父如今深得赵长史赏识,想来在渔阳任官很是顺遂?”

“都是托了赵长史的福。”杜孚一直都想找机会说说自己在渔阳的事,既然杜十三娘问起,他就笑吟吟地说道,“渔阳县令范明府年初病倒,赵长史体恤他年纪大了,所以命我暂时摄渔阳令事,知判营田。前时赵长史考较我军略,颇为推许,言道若静塞军司马出缺,一定会上奏举荐于我。”

赵含章竟然这样器重杜孚!

杜十三娘虽是女流,却深知渔阳县在整个幽州具有怎样要紧的地位。朝中一直都有幽州太大,应该分幽州,尤其是以渔阳为州治,再增加一州的提议。而静塞军便位于渔阳县之内,驻扎的官兵整整有一万六千人,马匹也有五百。即便多为步兵,渔阳令和静塞军司马这两个职位有多重要,都是显而易见的!怪不得杜孚会睨视崔俭玄这样一个新置的怀仁令。单单一个渔阳,就有将近一万口人。恐怕现如今,管着区区万许人的云州长史杜士仪,他都未必放在眼里!

自幼失怙,和兄长相依为命,杜十三娘自会察言观色,发现杜孚一面说一面留心自己的表情,她便含笑不动声色地又恭维了其一番。她在崔家虽不是宗妇,但诸多人事应酬却也不少,这些面上功夫却也不逊色于杜孚。一番来来回回的试探根底之后,竟是杜孚比她还早沉不住气。

“十三娘,你和十九郎虽说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但你们是我的侄儿侄女,有些话虽不好听,我还是想提醒几句。做事不要太心急,更不要贪图什么功劳。十九郎这些年常常被人拿来和宇文相国相提并论,别以为这一定就是好事。别看宇文相国已经拜相,可要说根基,他还是太浅了,偏偏在朝中还想着一言九鼎。更何况,此前他把燕国公才摁下去几天,就两败俱伤被赶出了京城。前车之鉴还不知道反省,这一回刚刚入政事堂就想着算计人……”

接下来杜孚啰啰嗦嗦说了些什么,杜十三娘都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倘若不是还要维持着面上恭敬却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以便于让杜孚心安的假象,她恨不得立时转身离开。好在嘴脸更加令人厌烦的婶母韦氏并不在,因此她耐着性子又敷衍了杜孚半个时辰,将兄长喜得贵子,以及云州种种能说的都对其稍稍解说了一二之后,最终便借口放心不下家中一对儿女要及早启程为由,婉言谢绝了杜孚的挽留,告辞了出来。

一到外头马车上坐定,她就狠狠攥紧了拳头,而随着马车逐渐前行,她突然出声唤道:“赤毕!”

此次杜十三娘到幽州来,杜士仪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不但在都督府精挑细选出了三十名精锐府卫,还把身边最得力的赤毕派给了她。而闻听这一声唤,赤毕立时意识到,杜孚和杜十三娘的谈话恐怕有什么问题。他当机立断地吩咐停车,而后把车夫赶了去一旁骑马,自己亲自坐在了车辕上驾车。果然,在这一番小小的改变之后,很快,他的耳畔便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吩咐声。

“你速回云州知会兄长,恐怕是长安宇文相国有什么不妥当。阿兄昔日举荐过他的事曾经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千万别因此有什么牵连。”

从云州过来时,为了确保不会遇到危险,赤毕护送杜十三娘,走的是从云州南下到朔州,而后经代州蔚州而入河北直至幽州这条路。然而,赤毕此刻领命送口信,为了行程方便不被人注意,走的便是开元八年杜士仪北地观风的那条旧路,从妫州蔚州直入云州。这一路只有不到九百里路,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两夜,到云州都督府前时,竟已经熬红了眼睛,整个人风尘仆仆。

“郎主可在都督府?”

见赤毕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门前卫士中为首的那个连忙开口说道:“赤郎来晚了一步,朝中刚刚有信使来,说是陛下对契丹和奚人动向至为关切,再加上云州的情景陛下也关心得很,故而令杜长史入京述职。杜长史一日前刚刚启程。”

这么说,要是他走蔚州灵丘那条道,反而可能在朔州直接追上杜士仪?这真是欲速而不达了!

赤毕心中懊恼,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沉声说道:“给我换匹快马,我要立时去追郎主!”

“这……”那卫士原本是对赤毕言听计从的,可这会儿却不得不苦着脸直言相告道,“备马容易得很,但这一回陛下似乎急切得很,令杜长史驰驿回京述职。赤郎就算不眠不休地赶,恐怕至少也要三天甚至五天才能追上杜长史。”

竟然是驰驿回朝述职?

赤毕只觉得整件事说不出的蹊跷。尽管疲累欲死,但他须臾便把心一横道:“废话少说,快去备马,我先去见夫人!”

☆、608。第608章河东节度

朝中信使来得突然,杜士仪只来得及对上上下下布置好政务以及军务,就急匆匆地带着随从启程。即便知道这一路上理应不会出什么乱子,但他还是在固安公主和王容的强力要求下,从公主府的狼卫以及自己的亲信中挑选了十余人作为护卫。

尽管还不至于日夜不停地赶路,但每日驰驿两百四十里,这样的强度仍然非同小可,他的两股很快就磨破了皮。可既然察觉到势头诡异,他自不会因此延误行程,上药之后又用绢帛扎紧,不数日便抵达了晋州临汾。

然而,这天一大早打算上马启程的时候,他却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就只见一骑人风驰电掣而来,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下马时,竟是有些身形踉跄。认出那是赤毕,他想起对方被自己派去护卫妹妹杜十三娘,心头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松开缰绳迎上前去。

“杜娘子差遣我回云州给郎主报喜,道是赵长史已经答应了石炭之事,但一开口就要一百万斤,我到云州方才知道郎主启程,就不假思索追了上来,请郎主示下。”赤毕知道自己这紧赶慢赶地追上来,很难隐匿行踪,便索性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趁着那边厢朝廷信使离得远,他又压低了声音迅疾无伦地说道,“杜孚那边露出口风,长安宇文相国恐怕有变,还请郎主此行千万多加小心。”

在这次突如其来的朝中来信使召他回朝任职之前,杜士仪就接到了朝中好几位亲长的信——源乾曜隐晦地提到了齐澣的被贬,宋璟光明正大地说宇文融举荐自己为尚书右丞相,但他对于将来吏部所托何人有些担忧,而杜思温的信则明朗多了,齐澣被贬的始末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尽管不太明白那位圣眷不错的吏部侍郎缘何会那么不谨慎,可王毛仲躲过一劫却让他很有些郁闷叹息。而杜思温说到宇文融得意忘形,这更是让他暗自警惕。

他隐约记得宇文融拜相的时间很短,但具体短到多少却记不清了,毕竟,他对那些经史杂学的了解和认识,远比对这些纷乱繁杂的人事要多。

此刻听到赤毕这么说,他心中自是更加警觉,而赤毕则趁势说道:“杜娘子还让我捎话说,事情办完就不回云州了,她惦记崔明府和两个孩子,待先回怀仁和他们会合。”

“好,我都知道了,一百万斤石炭的事尽可答应,你就先回云州吧。”

杜士仪口中这么说,可又耳听得赤毕暗示,此行从云州还带来了一些从人,会让他们随着杜士仪回长安,而自己也会等这些人一起会合前往长安,他便轻轻点了点头。等到目送其上马回程,杜士仪回转身到了自己的坐骑旁边,若无其事地对信使说道:“有劳久等了,启程吧。”

“杜长史果真是云州砥柱,听这位信使口气,竟仿佛是从幽州疾赶过来的。”

“见笑见笑。其实也是原本拨到云州的云中县官员都调到怀仁了,兼且事涉河运大事,其他人不敢自专,少不得来请示一声。”

那信使嘿然一笑,也没多问,当即便示意启程。等到一行人入了潼关,进入京畿道境界,官道更加宽阔平整,行进速度更快。当杜士仪重登灞桥,远远就能看到长安城的时候,阔别这座帝京已经快一年半的杜士仪却没多少重归故土的兴奋,有的只是难以名状的隐忧。须臾从明德门入城,由长安城最宽阔的南北向主干道朱雀大街一路往北,他本待先到尚书省吏部报备,却不想那信使带他到了朱雀门之后,竟是望其门而不入,带着他又沿春明大街往东,赫然是往兴庆宫而去。

他沉住气没发问,却有一个狼卫忍不住了,皱眉问道:“这是往哪儿去?”

“陛下如今都在兴庆宫临朝起居,而且我启程之前就得了令,杜长史一到长安便立时引至兴庆宫,别的就都不知道了。”

对方如此守口如瓶,杜士仪打手势止住问话的人,一声不响地随之往兴庆宫而去。待到了兴庆宫的金明门,此人向门前卫士通报过后,不过须臾,立刻就有内侍迎了出来。两厢一照面,杜士仪认出来人是李静忠,心底那些狐疑讶异就疏解了一些。果然,等到对方示意他留下随从后在前头引路,没走多远,他就听到前头飘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杜长史,陛下突然召见,是因为奚人的事。饶乐都督府东光公主差遣人送上了十万火急的密报,说是李鲁苏因为去年将处和部偷袭云州兵马坚称为马贼,一时阿会氏和处和部的族老对他失望得很,这些族老与契丹可突于那边来往极其频繁。因为奚人如今常常到云州互市,所以陛下方才紧急召见。”

李静忠说着顿了一顿,继而又头也不回地问道:“但此事论理并非一定要杜长史来京,是因为陛下垂询宰臣的时候,宇文相国建议召见杜长史,萧相国和裴相国也附议,最终方才有了杜长史这述职。”

这还真是……意料不到的麻烦!

杜士仪和萧嵩裴光庭只曾经见过几面,别说香火情分,甚至根本就不熟悉,宇文融建议召见他,说不定是打算投桃报李,向他偿还之前举荐,以及王容慨然解囊资助的情分,但萧嵩和裴光庭附议干什么?有了这事先提醒,当他来到龙池岸边,见湖上已经停着一只二层画舫时,他略一迟疑就上了船,一路登上二楼之后,就只见李隆基一身便服背对着他站在栏杆前。

“臣拜见陛下!”

李隆基回头看了杜士仪一眼,摆摆手让内侍们退下,自己回到居中宝座盘膝趺坐,这才颔首说道:“杜卿平身,坐下说话。”

这是极其平易近人的态度。可是,既知今次回京之由有些蹊跷,杜士仪自然打起精神面对。果然,李隆基一开始只是询问云州的情形,对于新置的怀仁县仿佛也关切得很,但话锋一转便说到了东光公主的急报。

杜士仪早有准备,少不得谨慎地表示,除却阿会氏和处和部,其余三部对于互市的积极性都相当高,而且每次的商团领队都表示了对大唐的忠诚和顺服,当他最后直截了当地说,去岁那一场云州围城之战,是李鲁苏支使,推脱到处和部头上乃是为了逃避责任,所以在奚族内部失却人心不难理解,此话尚未说完,他就看见李隆基对自己摆了摆手。

“朕也知道李鲁苏狼子野心,但此人野心与实力不相匹配,再加上朕需要他作为奚王约束所部,也就只能姑且相信他所言,是一拨被驱逐出部族的家伙沦为马贼,对云州起了不轨之心。”李隆基面色凝重,眼中更是流露出了犀利的锋芒,“朕有意改太原以北诸军节度、河东道支度营田使兼北都留守为河东节度使,但本待徐徐准备,可不料想有此变故。依你之见,在太原之外,倘若河东道太原以北余下各州要置一节度副使,何处为宜?”

置河东节度的事杜士仪本就猜过,但此刻李隆基拿来咨询自己这个云州长史,杜士仪就不得不重视了。他想了一想,最终抬起头道:“陛下垂询,臣不敢不直言。奚人内部不稳,犯我大唐边界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就和当年奚族散布围牙帐时那般,李鲁苏既不得人心,阿会氏和处和部的兵马,恐怕会有打算去投突厥。至于是否置河东节度副使,臣只是云州长史,目光哪里及得上陛下和各位相国长远,不敢多加评议。”

“嗯?朕许你直言。”

见李隆基的目光一如之前那般锋锐扎人,杜士仪便欠了欠身道:“恕臣直言,臣以为,置节度使统管数州军政,或许能够令行禁止反应迅捷。然而,节度使却也不免有弊端,河陇直面吐蕃也就算了,朔方直面突厥也就罢了,但河东和幽州如今战事极少,设节度使独揽军权,分所应当,然则若军、政、财计,皆入一人之手,绝非好事。至于节度副使,代州雁门为河东北面门户,节度副使设于代州,更能服众。”

设不设是天子的事,反正他如今不够格,还不如站在公允的立场上劝谏两句,横竖这是他一直给人的观感!

杜士仪如此坦然直谏,李隆基不禁有些意外,但想到杜士仪素来如此风格,他很快就释然了。于是,他欣然笑道:“用你杜君礼独当一面,朕果然没看错人。罢了,你一路疾赶,恐怕也已经劳累,且先回私宅暂歇。你不用忙着回去,朕来日恐还有要务吩咐你。”

天子既如此说,杜士仪便起身告退。可还不等他出大殿,就只见一个内侍匆匆进来行礼道:“陛下,信安郡王求见!”

对于这位战功赫赫的宗室老将,杜士仪耳闻已久,但只见过,从未有过交谈,此刻见李隆基点点头,他在出来下了画舫之后,果然看见岸边已经等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五十开外,鬓发霜白,但身躯却雄壮挺拔,当目光移过来的时候,竟是如同利箭一般刺人。认出那便是信安郡王李祎,他上岸后少不得施礼见过,可让他意外的是,李祎态度冷淡也就罢了,眼神中竟隐隐透出了几分敌意。

他应该从来不曾招惹过这位李大将军吧?

刚刚进宫时乃是李静忠引路,这会儿出去的时候已近傍晚,依旧是他这位老相识走在前头。尽管杜士仪很想就李祎的态度问个究竟,但还是竭力忍住了。毕竟,武惠妃的示好他可以接受,可平白无故欠她一个人情就很不妙了。一直等到出兴庆宫和一众护卫会合之后,他方才开口吩咐道:“去玉真观和金仙观投帖,告诉二位贵主我回京的消息,就说我来日再去拜会。另外,朱坡老叔公家,源丞相、宋丞相家,还有崔家、姜家、窦家,都去送一下帖子。”

无论这次回京述职,还是天子召见,抑或是信安王李祎流露出的态度,全都透着诡异,他还是小心为妙!

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他才刚刚到自己私宅所在的宣阳坊外,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笑吟吟地说道:“知道杜长史今日回京,我家宇文相国略备薄酒,请杜长史前往小酌。”

☆、609。第609章许君给事中

这次回京本就不在杜士仪计划之中,再加上察觉到那种诡谲的风起云涌气氛,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深居简出少和人有什么瓜葛,尤其是宇文融。然而,偏偏宇文融派出了人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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