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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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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那凄厉的痛呼,就连被布团塞住了嘴,众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裴休贞便在此时冷冷问道:“我幼习弓马,但最擅长的是步战!在我的快刀下,你休想玩弄花样!倘若你不说实话,接下来必碎你各处关节,下一刀便是你的子孙根!说,究竟是谁支使的你来的?”

随着他身侧的那个从者去取下了此人嘴中的布团,那首领原本还想趁机咬舌,可是对上裴休贞凌厉的目光,他竟是本能地生出了一丝惧怕。有心夹紧双腿,可胀痛的膝盖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在权衡了说与硬抗的利弊之后,他最终颓然叹了一口气,低低说道:“是王公子。”

裴休贞立时毫不退让地再次逼问道:“哪个王公子?”

“是虢国公,王大将军的长公子!”

原来又是那个坑爹货啊!看来,他派人在王守贞身上下的功夫,还真是没有白费!

杜士仪莞尔一笑,心情顿时很不错。果然,裴休贞的脸色一时发黑,竟是怒声质问道:“王守贞怎知道裴远山于代州常平仓的勾当?”

这话立时问到了点子上。那吃够了苦头的首领眼见得裴休贞微微提起手中陌刀,粗大的刀柄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砸碎自己的关节,断了自己的子孙根,他只能慌忙大叫道:“王公子不知道,他本来只是派我去云州,看看能不能煽动那些奚人降户,看看能不能让杜使君吃什么亏。谁知道我在代州耽搁了几日,须臾就传来了杜使君转任代州的消息!因为我正好探听到裴远山侵吞粮仓事的内情,又因为知道裴相国家里不少事情,他便把我当成了裴相国的心腹,所以……”

所以之后的话一下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杜士仪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家伙供出是假冒裴光庭心腹的一瞬间,裴休贞面色大变,那陌刀的刀柄竟是径直重重砸下,将其一双膝盖骨完全砸碎。就算是医术再好的大夫,此人下半辈子也休想再站立起来了!

仿佛是心头之愤暂时得泄,裴休贞轻轻舒了一口气。摆手示意从者去给那痛得直打滚的家伙收拾善后,他就这么提着陌刀来到了杜士仪跟前,沉声说道:“因我裴氏不肖子弟勾结外人,险些让杜使君置于险地,我中眷裴氏宗堂倘若得知,也必然痛心疾首。倘若杜使君允准,这些凶徒能否交给我处置?”

别说杜士仪本来就不打算宣扬今天的事情,就是有心做文章,也不会执着于和中眷裴氏过不去。因为那样的话,王毛仲兴许会百辞莫辩,但中眷裴氏声名扫地,十有八九还会牵连到裴光庭。尽管这样的结果乍一看是除掉了一个敌人,但杜士仪深知自己并不是只有王毛仲一个敌人,朝堂上也不止裴光庭一个看他不顺眼的相国。太过骤进的结果,就是多上中眷裴氏一族为敌,再加上那些随时随地准备一哄而上的隐形政敌。

因此,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便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些人我留之无用,交予裴兄也无妨。但我还是想敢问裴兄,是到他们为止,抑或是……”

“别人既然存心构陷裴相国,令我中眷裴氏族名蒙羞,若不穷追猛打,岂不是以为我裴氏懦弱无能?”裴休贞陡然眉头倒竖,继而沉声说道,“北门奴不过一区区高丽小儿,仰仗圣恩方有今日,处置了裴远山之后,我会立时回长安,必然会代表中眷裴氏,给杜使君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635。第635章代州裴主代州事

裴七郎裴远山因贪赃中眷裴氏河东宗堂族产,畏罪自尽了!

当这样一个消息陡然之间在代州传开之际,只觉得不可思议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这其中,户曹参军裴海云就是最最惊诧的那个。裴远山在代州代表中眷裴氏主持一应事务,和他有往来的人众多,倘若不是因为他背了个罪名畏罪自尽,他如今死了,前往吊唁的人定然会不知凡几。可如今这样一个消息传将出来,除却少数和他极其交好的,大多数本就存有功利之心的自然就不会出面了,让仆役登门送一份赙仪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但裴海云就不能避而不登门了。

因为系出同族的关系,他上任之后和裴远山来往不少,逢年过节常常受邀登门做客,一直都觉得裴远山很会做人。当然,他并非认为看上去如同温润君子的裴远山不会贪污族产,而是觉得其不至于那么愚蠢,更重要的是,即便真的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情,又何至于畏罪自尽?留下妻儿孤苦伶仃,这犯得着么?怀着这种疑窦,以及头顶上换了一个年轻而又强势上司的沉重心情,他再次来到了那座常常拜访的裴宅。

从门口进去,四处已经雪白一片,来往的仆役身上都扎着雪白的孝带,但神情与其说是悲戚,还不如说是惊惶。而在这些惊惶的面孔之中,一些看似穿着同样的衣服扎着同样的孝带,面上却流露出精悍之气的仆从,却让裴海云禁不住心头咯噔一下。他是听说过裴远山去拜访杜士仪,而后离开时甚至有些神思不属,如今想想,裴远山在拜访过杜士仪不过七八日后就突然因贪污中眷裴氏河东宗堂的族产而畏罪自尽,如今裴家甚至还有这些可疑生面孔,难道真的有所关联?

想到这里,裴海云竟是有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尽管理智告诉他,杜士仪应该不会这样莽撞,裴远山也不至于这么愚蠢地被人暗算,可这种设想实在是令他太过不寒而栗了。等到他踏入殡堂,匆匆上了一炷香,对着已经如同木头人似的裴远山遗孀和儿女说了几句场面话,几乎就此落荒而逃之际,却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河东宗堂裴十六郎到!”

身为中眷裴氏子弟,族中那一辈辈人的排行,裴海云兴许未必能够完全记得,但有些必须要记住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忽略的。尤其是看到那个身材颀长却一脸蜡黄病容,唯有剑眉英目显出几分精悍之气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随从大步进门来时,他更是只觉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的竟然是号称河东宗堂十三执事之一的裴十六郎,曾经官拜翊府中郎将的裴休贞?

裴休贞一进门,裴海云就注意到,殡堂之中原本正在哭的裴远山妻儿,竟是仿佛噤若寒蝉一般,一丝声气都不敢透出来,直到裴休贞很随便地行过礼后,他们方才慌忙答礼。而下一刻,裴休贞就向旁边让出了一条路来,而跟着进门的不是别人,竟是他的顶头大上司,代州长史杜士仪!眼见得杜士仪进门却并不拈香,继而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裴海云在片刻失神之后连忙快步上前拜见不迭。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先开口的却是裴休贞。

“原来汉若也来了。你在代州上任一场,七兄应该也照应过你。虽说他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但你也算是全了你的情分。”

在裴远山的殡堂之上,裴休贞竟然如此不给亡者留情面,裴海云不禁为之色变。再看裴家妻儿彼此相携低头伏身,也没有一个敢出言质疑,他立时明白,自己至少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裴远山的死恐怕不止是侵占宗堂族产那么简单。果然,裴休贞说到这里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汉若,正好杜使君有心来送七兄最后一程,我正好也借一借七兄的地方,有事要对你交待。杜使君意下如何?”

“也好。”

在杜士仪的首肯下,裴休贞竟仿若主人似的在前头引路,径直把他们带到了裴远山的书斋。吩咐左右随从在外头守着后,他推开房门,虚手请了杜士仪先进门,继而就紧随其后,而裴海云则是落在了最后头。待到关上房门之后,裴休贞随眼一扫这堆满了各式书卷,翰墨书香扑鼻而来的书斋,却是轻蔑地哧笑了一声:“心性不佳,就是读书再多,也是枉然!竟然会沦落到借常平仓的存粮渔利,此等小人,真是我中眷裴氏的耻辱!”

裴海云骤然色变,见杜士仪神色如常,他一下子醒悟到裴休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代州,不是为了所谓的族产被贪墨,而是因为这件丑闻来的!明白了裴远山畏罪自尽的真正缘由,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涩声说道:“十六叔,我在代州为官已经一年有余,却从未听说过这风声。还请十六叔宽宥侄儿失察之罪。”

“裴远山在代州已经二十多年了,你却只是初来乍到,不知道也很自然。但是……”裴休贞仿佛本来还是替裴海云开脱,但骤然一个转折之后,神情登时转为严厉,“你是中眷裴氏子弟,到代州这等中眷裴氏子弟不少的地方为官,就应该多几个心眼,多听多看多记少说!杜使君履新不过一个月,缘何他便能洞察此事?相交的人再多,也不如相交一个能够知心托付的知己!”

裴海云被裴休贞一席话训斥得汗流浃背,但辈分和身份的差别都放在那儿,他唯有讷讷称是不迭。而裴休贞当着杜士仪的面,也是点到为止,摇了摇头后就对杜士仪拱手道:“杜使君,我不便在代州多停留,今日就会回绛州闻喜。这代州的各家裴氏子弟我已经抽空都见过训诫过了,倘若再有不法,任凭你处置。而杜使君若有所命,他们也绝不敢不遵从!至于汉若……”他再次看向了裴海云。

在那深邃的目光注视下,裴海云慌忙躬身深深一揖道:“我身为代州都督府户曹参军,自当凛然遵从杜使君之命!”

“这就好。”裴休贞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当下诚恳地对杜士仪说道,“杜使君,代州裴氏重新遴选了裴明亚主持河东宗堂在代州的事务,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后,代州裴主代州事!有了裴远山这件事,河东宗堂其他人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有异议。至于长安之事,我裴十六说一不二,必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裴兄英明果决,让人敬服。能在代州幸会裴兄,亦是一大快事!”杜士仪和裴休贞寥寥几次交道打下来,知道此人不喜拖泥带水,因而挽留之类的话也就不说了,“异日回京之日,再与裴兄把酒言欢!”

“好!”裴休贞爽快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来过裴海云身侧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这位族侄的肩膀,低声嘱咐了一句“好自为之”,继而就快步出门离开。等到他走了好一会儿,被这一个个事实冲得头昏脑胀的裴海云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杜士仪还在若有所思翻看裴远山这书斋中的藏书。

“使君……”

“你既然表字汉若,我日后就叫你表字吧。”杜士仪放下手中那一卷书,笑了笑后,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沉着的面孔,“范若诚的疏失,我不日会上书朝廷,他也不会再担仓曹之职,你先替他承担起来。另外,裴兄走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常平仓不日之内就会悄悄补齐,此事也由你这个中眷裴氏子弟来监督审核。”

知道自己无可推辞,裴海云慌忙应道:“是!”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裴宅,裴海云在上马之后,禁不住再次掉头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冠甲代州的豪宅,心里不禁生出了几许唏嘘。

裴远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因这利欲熏心,便是这等为宗族所弃的可悲下场!

作为外人之中唯一知道当日有人行刺杜士仪的范若诚,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所以,当榻前的杜士仪冷冷告知,会以他玩忽职守为由向朝廷举告之后,他反而感激涕零。尤其得知裴远山竟然“畏罪自尽”,他更是恨不得罢官的制令早日到代州,也免得自己这一番煎熬。

其他都督府的属官们虽说不明白裴远山畏罪自尽究竟和杜士仪有什么关联,但中眷裴氏河东宗堂的裴休贞突然莅临代州,和杜士仪在裴远山的书斋之中有过一番长谈,这消息却很多人都知道了。一时间,众人本就因为杜士仪刚一上任就揭开西陉关的粮秣军械短少之事而心怀忐忑,现如今就更加噤若寒蝉了。

尤其把军械不足的过错全都推在北都军器监身上的钱通更是惶惶难安。他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可谁曾想两日之后一大清早,杜士仪召集属官云集大唐,随手就把一封信丢在了案头。

“这是太原尹兼河东节度,兼北都军器监李公的信,谁来给我念一念?”

在无数面面相觑的目光中,杜士仪好整以暇地把信递给了下头的代州司马司徒晓,淡淡地说道:“既然谁都不愿意念,那么传看一番吧!”

打量着那一张张看完李暠之信后的面孔,他方才又加了一句话:“有范仓曹之事在先,我不为己甚,三日之内,该给我一个交待的人给我一个交待!”

☆、636。第636章夏屋隐逸

代州的风云变幻是在上层,小民百姓几乎没怎么察觉到,但作为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温正义却看得一清二楚,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惶惑。旁人虽有怀疑他的,但他致仕之后很少与人相争,平素养花观鱼自得其乐,再加上杜士仪在那次与其巡查西陉关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久而久之在他身上的关注度就少得多了。

这天一大早,他交待了家里人之后,便挑了几个心腹前往夏屋山。这一程没有官道,只有崎岖小路,他年岁又很不小了,最终抵达山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如今步入了仲秋,山中本就更冷,即便几个精壮仆人预备了滑竿背他上山,那阵阵山风仍然让他叫苦不迭。当他终于来到了那座竹屋之前的时候,竟已经是时至傍晚了。他亲自上前敲门,足足好一会儿,里头方才传来了一个笑声。

“是温兄?怎么也不在山下让人射一支响箭,我好下去接你。这山路崎岖,又让你奔波了一趟!”

随着这声音,竹屋的门也被人拉开了来,走出来的竟不是什么山林隐逸,而是一条魁梧雄壮的彪形大汉。只见他大约不到三十,肤色微黑,面阔耳方,一头浓密的黑发竟有不少微微翘起,显然并不服帖。他笑着上前给了下地的温正义一个熊抱,随即才松开了来。

“轻点,轻点儿!你再用点大力气,我这条老命就没了!”温正义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但一路赶路以及上山的辛劳,却在这个熊抱下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欣喜得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忘年交,旋即叹气道,“自从你我在深州鹿城相识,我邀你到代州来住,一晃都已经六七年了。你也是的,非要在这夏武山中结庐居住,就是不肯再入雁门!你虽身负勇力,可终究是读书人,这又何苦……”

彪形大汉嘿然一笑,随即耸耸肩道:“谁让我初入代州,便为裴氏族人面辱?纵使温兄曾经贵为朝官,但这代州却为裴氏之代州,而非代州子民之代州,我若听你的话居雁门,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与其让你不好做人,我就索性就在山中住着,也好仔细修习武艺,研读经史!你就是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了,你借给我的书,我都读完了,与其孤身一人拿山中的豺狼虎豹出气,还不如去真正磨练一下自己。我打算去幽州从军,就和温老兄别过了!”

此话一出,温正义登时为之气结,指着彪形大汉就怒斥道:“张兴,从什么军,你一个精通经史子集的读书人,不好好从科场求出身,却偏偏要到前头学莽汉厮杀,你阿爷若在,岂不是会被你气得暴跳如雷?”

“当年娄相国进士及第,却应猛士举,我没赶上那样的好时候。我既是一介寒微无名的庶民,又长得五大三粗全无读书人的文雅,哪位使君肯提我拔解,还不得被当地世族给喷死?温兄不必劝我了,男子汉大丈夫,功名直中取,不可曲中求。要让我学那些游走公卿之门,投书干谒只求一官的禄蠹,我却不屑为之!”

张兴几乎想都不想就反诘了一句,继而却又拿出和粗豪模样绝不相称的狡黠善辩,罗列出温正义多年仕途当中每每因为上司嫉贤妒能,同僚倾轧算计等等而吃的亏,哪管这还是温正义从前自己对他倒出的苦水,最后才用总结陈词一般的口气说道:“温兄,不是我不听你的。如今说是盛世太平,可朝中相国们就彼此争斗不休,各地官府更不用提了。单单一个代州都督府,我在这里隐居这几年,就先后换了三个长史,有不能压制下属的,有放手完全无为的,也有被裴氏这些世族牵着鼻子走的。我一身武艺韬略放在战场上还有一展身手的机会,放在这些地方磨去了,我自己也不甘心!温兄好意,我心领了!”

温正义自认为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那好口才能够把杜士仪这位年纪轻轻却经历颇多的代州长史说动,谁知道在张兴面前却被一个劲地被噎住。眼见得对方诚恳地长揖行礼,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跺了一下手中用来辅助上下车的拐杖。

“张兴,你给我闭嘴!我都快被你气死了!告诉你,代州新任杜长史可和从前那些人不一样,而且我对他举荐了你,他似乎颇有些兴趣!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不数日之内,我就会引他来顾你这茅庐,到时候你顺理成章受其举荐就行了!”

此话一出,张兴登时愣住了。山间无岁月,他因为结交了温正义这样的忘年老友,方才得以看到那些从前只是听到却无缘一见的古书典籍,但也正因为在夏屋山中,对于外间时局人事的变化,除非温正义告诉他,他就不那么了然了。因此,刚刚还辩得温正义哑口无言的他竟是有些呆头呆脑地问道:“云州杜长史名扬天下,代州怎么也有个杜长史?”

“云州杜长史转任代州了,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因为这事,我忙得团团转,所以拖到这个时候才来见你……”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完全被张兴的嚷嚷声给盖过了:“云州杜长史转任代州了?温兄,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去云州了!别人仰慕杜长史三头及第,我却仰慕他主政地方常用新法,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不说那么多了,温兄,你是雁门耆老,肯定见过杜长史对不对?给我引见引见,想当初杜长史刚拿下状头观风北地的时候,我正好错过,缘悭一面,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说温正义之前是被噎得慌,那这会儿他简直就是瞠目结舌了。他出身不过寒素,当年寒微时,张兴之父曾经救过他,所以他对张家多有资助,可多年前结束宦途回到代州的时候,方才得知人迁去了深州,他辗转再赶过去,却正值张兴之父过世,他吊唁过后唏嘘不已,与小他三十多岁的张兴攀谈,这一谈就是三天三夜。尽管那时候这黑大个才二十出头,可有些见地却连他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家伙也不得不佩服。更难得的是,张兴不但过目不忘,而且武艺精湛,他干脆就再三把人请回了雁门。若非因为张兴第一次出门就和裴远山的侄儿起了冲突,因此在雁门呆不下去,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住在夏屋山中。

可是,就这么一个他绞尽脑汁打算向杜士仪举荐的俊杰隐逸,这会儿却半点隐士的架子都没有不说,仿佛还恨不得直接扑到杜士仪跟前去拜见!

“你……你气死我了!你知道别的隐逸那都是什么样子?”

温正义这是今日第二次迸出了气死两个字,而张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嘿然笑了一声:“温兄,那些隐逸,都是未曾隐便先声名远扬,然后官府或举荐或征辟的。真正的隐逸怎么征都不会出山,就如同杜长史的恩师卢鸿卢浩然。而假的隐逸,便是视隐居为终南捷径,假惺惺地拒绝个一两次就欣然出山应召,从而飞黄腾达。杜长史是卢公那等当世大隐的得意弟子,对于真正隐逸的作风就更加熟知了,而且,我一无名气,二无资历,三无出身,凭什么摆隐逸的架子?”

这一次,温正义再次被黑大个说得哑口无言。他甚至生出了一丝错觉,这家伙就是自己的克星!好半晌,他才终于缓过气来,当即绷着脸问道:“那你说眼下应该如何?”

张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和温正义在门口说话,此刻连忙将其殷勤地搀扶进了自己的竹屋,又扶着人坐下了,这才笑着说道:“温兄,你就先把杜长史上任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先原原本本告诉我吧。我实在是好奇得很,杜长史到代州后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唉,说起来我只是不甘心,想最后试一试,没有想到,杜使君竟然真的肯答应我。”长叹一声后,温正义便将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事由都一一详细解说了一遍,果然就只见张兴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拍手称快,直到最后听说裴休贞勒令裴远山自尽谢罪的时候,这才怔住了。

“怎么,是觉得杜使君不该半途而废?我告诉你,若是他真的穷追猛打,那才是……”

“不,温兄,我只是觉得,倘若换成我,兴许就一怒之下把整件事闹大了……你还让我试一试科场,可我就忍不下这等一时之气!”

张兴使劲摇了摇头后,最终又再次打起了精神:“温兄,事不宜迟,带我回雁门吧!我不过一介坐井观天之徒,隐居山中不过是为了避祸,也好真正静下心来读你借给我的那些书,又不是真的打算隐居一辈子。”

见黑大个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温正义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不过这会儿天色已黑,别说下山不便,就是从夏屋山到雁门也不是好走的,他好说歹说劝得人明日一早出发。然而,这一晚上,他就没睡安生过,张兴好奇地盯着他打听杜士仪的种种言行举止,让他不胜其烦的同时又为之忧虑重重。

如此一个毫无俊杰隐逸风仪,又没名气的家伙,杜士仪真的能容会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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