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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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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又是那种让人敬谢不敏的调味茶!

杜士仪登时面露苦色,继而苦笑道:“你也不早说,除了不加调味的清茶,我顶多只喝加蜂蜜的茶。”

“原来杜中书和我的口味竟是一样。”王忠嗣睁大了眼睛,笑容可掬地说,“这里的东主只是一个好茶之人,再加上所卖之茶价格高昂,故而少有人问津,我来过几次,伙计就知道我之所好了,到时候定然奉上烹好的清茶以及新鲜汲取的蜂蜜,随需取用。”

“那就好!”杜士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忠嗣。当年在云州时,王忠嗣方才弱冠,治军带兵全都是头一遭,如今在河西磨砺六年,那种青涩早已经磨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武挺拔的青年将军。端详了好一会儿,他便开口说道:“你我相交于云州复置危难之时,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如今久别重逢,你若是再一口一个杜中书,我日后可不敢再轻易求助于你了。”

杜士仪一任云州长史后转迁代州长史,又回朝官拜中书舍人,如此青云直上,兼且性情又为自己所知,王忠嗣当然乐意与其再亲近一些。因而,他当即从善如流地笑说:“君礼兄有命,我岂敢不从?没想到当年云州一别,如今一晃六年后,君礼兄先是在外独当一面,回朝后又掌知制诰,陛下信赖非凡。相形之下,我在河西就实在是碌碌无为了。”

“你这个信安王和萧相国尽皆器重,牛大帅倚为腹心的军中后起之秀说碌碌无为,岂不是让郭英乂之辈羞死?”

杜士仪这一句打趣,王忠嗣不禁苦笑了起来:“君礼兄有所不知,郭英乂毕竟是昔年郭大帅的季子,长于河陇,如今又在河陇带兵,自然有的是旧部拥护。可先父早年便是因为同僚所忌方才不救战死,我又长在宫中,虽是回到了先父曾经任职的河西故地,但先父旧部当初多与他一起战死,放眼看去既无亲朋故旧,也无人识得我是谁,只知道是陛下养子。就算有功,旁人也会在后头说,都是因为主将看在陛下颜面上。如今萧相国信安王先后回朝,而牛大帅……”

说到自己如今的顶头大上司,王忠嗣不禁有几分踌躇。背后说人坏话,尤其是说上司的坏话,这是为人下属之大忌。然而,除却当年吐蕃屡屡犯边的时候,他还有展才的机会,这两年在河西官居河西讨击副使,反而彻底清闲下来了。思来想去,他在叹了一口气后,还是吐出了心中的苦衷。

“君礼兄,平心而论,我对牛大帅素来佩服得很。他出身小吏,却凭借才能和军功一路升迁到了如今一镇节度使的地位,端的是传奇。如今河西节度使治下,所有库房都是满满的,无论军械或是粮食都足可应付数年之需,从前边将战功再高,却难以在这一方面和他相提并论。可是……可是牛大帅太谨小慎微了!”

因为伙计送了茶来,王忠嗣暂时止住,而是等到伙计摆好茶壶茶碗和蜂蜜退去之后,他才继续说道:“皇甫惟明之前自动请缨前往出使吐蕃,继而让吐蕃赞普上书表示臣服友好,因而陛下为之大悦,不数年便拔擢皇甫惟明超迁侍御史,就连其结拜义弟王昱,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之辈,竟然官拜肃州长史,河西节度副使。此等人从来不曾独当一面,如今却为河西节度之副,牛大帅甚至任凭其耀武扬威任人唯亲而不发一言,实在太过懦弱了!”

杜士仪比王忠嗣年长四岁,说实话,他现如今见到的那么多名人当中,比他年轻或者和他年岁相当的少之又少,如王忠嗣这样因为年少逢家变,因而早熟的,更是绝无仅有了。所以,听到王忠嗣越说越是恼怒,最后直接一杯滚烫的茶倒入口中,继而就尝到了苦头,又是咳嗽又是倒吸凉气,狼狈异常,他不由莞尔。

“你既然也知道,牛大帅出身小吏,那就不应该意外他的谨小慎微。出身小吏就意味着家中亲朋故旧别无强援,靠的是陛下恩宠,萧相国提拔爱重,相比姻亲故旧满朝的某些人,他如今能够凭恃的只有河西节度使这个官职。可就是这个官职,当年陛下以其为河西节度使的时候,朝中非议极多,可以说牛大帅连这个官职都未必是稳的,哪能够随意开口?”

“那当初宇文融还不是……”王忠嗣话一出口,这才能想起杜士仪和宇文融相交甚笃,当即自知失言,懊恼地闭上了嘴。

而杜士仪不以为忤,反而直言不讳地说道:“牛大帅出身小吏,世居河西,虽然祖上说是有名宦,但终究已经去得远了,而宇文氏却是关中大姓,士族名门,联姻京兆韦氏,相交则是满朝,尽管都为骤贵,但无论是论出身还是论人脉,牛大帅都相差太远了。但是,牛大帅这样的性情,毫无疑问比宇文融更持久。这是他的为人处世之道,你若因为不满那河西节度副使王昱而怪上了牛大帅,就有些苛刻了。”

王忠嗣知道自己是因为王昱在面前几次耀武扬威,语出不逊,再加上根本不懂得治军用兵偏生还要指手画脚,所以分外讨厌这么一个人。可杜士仪的话无疑很有道理,而他对人吐露之后,心头也疏解多了,当即抱拳说道:“君礼兄说得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牛大帅待我甚厚,我不该非议其不是。”

“只我二人,法不入六耳。”杜士仪用这么一句话安了王忠嗣之心,随即便郑重其事地说道,“今日之事虽被郭英乂糊弄了过去,然则此等狂妄大胆之辈,若是任由他复居河陇之地,只怕极可能造成大乱。我的意思是,立时三刻详述此事,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朝中,忠嗣可愿署名其上?”

现在不再是说闲话,而是谈及正事,王忠嗣自是为之肃然:“兹事体大,自当与君礼兄合署!”

尽管只是记叙今次事件始末,并未直指郭英乂乃是幕后主使,再加上其兄郭英杰刚刚为国捐躯,但杜士仪在这封奏疏上,少不得对鄯州刺史知陇右节度事范承佳与郭英乂之间的上下格局,以及初到鄯州至现在发生的各种事端都有详细诠释。当他和王忠嗣斟酌完了这样一道奏疏之后,他自然又立刻回了官驿给李佺过目,后者立时二话不说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联名合署。看着上头自己和李佺王忠嗣的三人署名和印章,杜士仪想了一想,又亲自往见苗晋卿和唐明。

两人正好在同一个房间里下棋,当开门的侍童慌忙回来报说,道是杜中书来了,两人慌忙都迎了出去。苗晋卿毕竟已经官居侍御史,官阶比杜士仪只低少许,但唐明这个左拾遗就着实官卑了。把杜士仪迎进了屋子,又将僮仆遣退了去,他立时抢先诚惶诚恐地说:“杜中书若有事,直接召见就是,如此纡尊降贵前来相见,我一无所知,竟来不及出迎,实在是怠慢了。”

“这又不是在宫中的中书省或是门下省,何必如此讲究上下礼节?”杜士仪进了屋子后,左右一看就发现棋盘上赫然还有一盘未完之局,他微微一笑后就转过头来看着两人,“打扰了你们的棋局雅兴,不过,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得你二人之力。”

见杜士仪举重若轻地将手中一卷东西径直放在棋盘之上,苗晋卿和唐明对视一眼,苗晋卿立时弯腰取了东西,展开和唐明一道观看了之后,两人立刻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近几天来那桩互殴的案子闹得整个鄯州城沸沸扬扬,他们又怎可能不知道?可是,那毕竟是军中之事,他们身为文官,又是随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故而都谨慎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是,杜士仪这道奏疏放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保持缄默了。

究竟应当如何,两个人几乎用不着细想就做出了选择。磨墨提笔署名,盖下自己的印章递回,当唐明跟着苗晋卿一块署名盖印之后,他甚至还忍不住添了一句:“若是按照永徽律疏的斗殴律,两边人等应得的处罚远比军法更甚。而且,那自尽的四人既是出自郭英乂部属,此人纵使千般狡辩,也难逃罪责!”

苗晋卿则叹道:“不过,杜中书和李将军王将军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刚刚惨烈捐躯,倘若此刻没有确凿的证据,再穷究其弟,只怕鄯州军民反而会觉得是我等不公。是非究竟如何,还是上奏之后,等陛下决断吧。不过,范大帅今次那最后的和稀泥,实在是糊涂了。”

鄯州距离长安一千九百余里,当信使四百里加急只用了五天就将这份奏报送到天子面前的时候,恰逢萧嵩刚刚慷慨激昂地在天子面前奏明,正式废除了裴光庭的循资格法。尽管李隆基是一口允准了萧嵩所奏,可是心底却有些烦乱。

可当他翻开今日呈送御前的第一份奏折时,登时面色一凛。

原以为吐蕃求和,陇右已定,谁知竟有如此事端!

☆、736。第736章陇右节度

四月末的长安城外灞桥,恰是杨柳郁郁葱葱,行人最多的时节。尽管这一科的省试已经结束,但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试即将开始,紧跟着便是决定神州解送的京兆府试,故而那些致力于科场,不惜在长安一呆十几年的士子们纵使再以家乡为念,也不得不依旧寓居长安。与此同时,还有更多有志于在科场上一试身手的年轻士子往长安城来,因此这时分灞桥上竟是上京的远过于离京的。

这其中,一个带着两个小童的青年翘首往东边官道上眺望,当终于瞧见那个白衫大袖眉目阔朗的熟悉身影时,立刻又惊又喜地拨马迎了上前,大声招呼道:“阿兄,阿兄!”

自从王维开元九年外放济州司户参军,而后又辞官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上长安洛阳这两京一步,算起来王缙竟是和兄长一别整整十二年。此时此刻,他跳下马来疾步上前,眼见得王维亦是下了马,他情不自禁地握着对方的双手,想要说什么,喉头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阿兄,十二年了,你总算是肯到长安来了。你的侄儿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位伯父。”

见四周围的路人都在悄悄打量自己二人,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王维便挣脱了弟弟的手,继而笑了笑说:“此次我回乡,阿娘狠狠教训了我一顿,而且家中弟弟妹妹都已成人,你嫂子也已经故去了,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来投奔你了。夏卿,你十几年来独自在两京打拼,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可笔墨案牍料想还能胜任。”

“阿兄这是哪里话,你既然回来了,我自当竭力向陛下引荐……”

这话还没说完,王缙就只见兄长微微摇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得阿兄叹了一口气。

“仕途官场一切随缘就好,你不要强求。你能够在制举之后不数年便官居殿中侍御史,已经是超迁了,御史台不是善地,勿要让人抓着把柄。”

兄长既是如此说,王缙想到如今萧嵩和韩休之间虽还不像当年和裴光庭那样水火不容,可也说不上有多融洽,有一次据说还在御前直接顶了起来,而御史台亦是如同割草一般换了一茬又一茬御史,也就暂时打消了操之过急的举荐。毕竟,为了避免重蹈当年王维被人暗算的覆辙,他在交往方面极其小心,为人处事亦是中规中矩,否则也不会当年张审素二子向他求救,他却只是接济了一些钱。

这一天他是午后就请了假来接人,把王维径直接到了自己家之后,很快,崔九娘就闻讯迎了出来。嫁人已经多年,崔九娘当年那古灵精怪我行我素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膝下也有了两个儿子。支使儿子们拜见了伯父之后,她便笑着说道:“阿兄,我知道你喜欢清静,所以早就让人收拾出了东边靠花园的一处院子,那里还有一间书斋,原本是夏卿买来书后随手一丢的地方,积年的古卷不知道有多少。他只管买不管整理,简直是暴殄天物,还请阿兄帮他整理整理!”

尽管长安有的是旧友,但也有的是惨痛的回忆,故而王维初到这里,并不想立时三刻就去拜访友人,而是打算静一静。所以,崔九娘拜托他的这件事,无疑极合他的胃口。不等王缙开口说什么,他立刻就答允了下来。

而王缙见崔九娘冲自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就带着两个儿子在前头引路,他一面请兄长入内,一面就轻声问道:“对了,听说崔颢之前相从阿兄一块回了蒲州,怎不见他到长安来?如果我没记错,他辞了云州户曹参军一职,也应当是选人了。”

王维想起自己回乡面对灵位棺柩的凄凉,醉酒之后仿佛对崔颢说出了和玉真公主的一番苦恋,和妻子一直都只是相敬如宾,罕有真正的交心,如今后悔莫及,那个休妻如同换衣服的家伙翌日一早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尽管他不禁有些担忧,可想想崔颢也是成年人,他便苦笑道:“他大约是想暂时冷静一下。”

“他也该冷静一下了。云州如今虽由下都督府降格为州,可从王子羽以下,上下属官都是简在帝心。云州五年减免租庸调已过,去岁的租调再加上户税地税,竟是在整个河东道都是数得着的,云州复置这才几年?”王缙说到这里,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冲动,“而他耽误了这一回,那就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

王维虽不赞同崔颢那种妻子如衣服似的随便,可也不想在背后继续评论朋友,当即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道:“听说君礼去了鄯州?”

“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王缙点了点头,想到刚刚得知的那个消息,便索性原原本本告诉了王维,“君礼和左金吾将军李佺,河西讨击副使王忠嗣,侍御史苗晋卿,左拾遗唐明一块从鄯州直送了一道奏疏回朝……”

崔九娘在前头走着,听王缙在那对王维解说鄯州那一场匪夷所思的互殴,她不禁眼眸连闪。虽说她对杜士仪并没有什么情意,当初那险些提出口的婚事也是家里长辈一厢情愿,可每次想到阿姊就那么年华逝去,她总难免会生出几分别扭的心理。可是,阿姊不止一次告诫过她,绝不许露出什么不应该的口风来,而如今杜士仪也已经儿女双全了,她只能把那仅有的一丝不平压在心底。此刻,她就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句。

走到哪都会遇上这等乱七八糟的勾当,这杜士仪还真会惹事!

而王维在一言不发听完王缙这长长的一番陈述之后,已经踏进了崔九娘为他准备的院子。他四下里一扫之后,口中吐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君礼行事,谋定而后动,而且不比别人上下钻营,只为求一京官,若能为天子近臣更是欣喜若狂,可君礼一出成都令,乃是主动请缨;二出为云州长史,虽是彼时李元纮所荐,可观他在云州如鱼得水,足可见他未必就不愿意,故而陛下拔擢他为代州长史兼河东节度副使,显见就是酬他治云州之功了;至于此次他前往赤岭立碑,我倒是觉得,难不成他又当腻了中书舍人,情愿在外经略一方?”

王缙是听着杜士仪露出的口风,方才觉察到此事的,但就连妻子崔九娘都未曾吐露过一个字,没想到兄长刚到长安就已经明悟了。见崔九娘转过身来,面上显然是惊愕莫名,他便对其打了个手势,暗示其到四面屋子里瞧瞧可有外人,这才佩服地看着兄长道:“我是君礼暗示方才觉察到一二,阿兄实在是洞若观火!”

“竟然是真的?”王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见王维苦笑点头,他登时怅然若失,“虽然当年我与他同样名噪两京,然则所求却截然不同。他似乎从很早开始,便一直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像我……”

仅仅是次日,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便被追授左卫大将军,谥忠毅,而与此同时,鄯州柔远府左果毅,知鄯州军兵马使郭英乂,却被天子下旨召回长安,授左卫郎将。尽管看似是体恤忠烈之后的加官,但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仔细思量思量,都能品出那滋味来。而又等了一日之后,鄯州刺史知陇右节度事范承佳左迁洪州长史,至于空缺出来的陇右节度副使一职,则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骤然落在了某人的肩膀上。

以中书舍人知制诰杜士仪检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陇右节度副使,知陇右节度事,知经略支度营田等诸留后事。侍御史苗晋卿,为河州刺史。左拾遗唐明,为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事。至于两个门下录事,则是一个为户曹参军,一个为法曹参军。

乍一看,此次监赤岭立碑事的一行人中,除却一个左金吾将军李佺,其余人竟是尽数出外,可苗晋卿和唐明也就算了,杜士仪竟是陡然接替了范承明,这一任命自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确切消息便传了出来,是萧嵩在御前力挺杜士仪。

当宣阳坊杜宅之中的王容得知这一讯息时,她不禁为之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她身边的杜广元不禁抬头问了一句:“阿娘,鄯州都督是什么,比中书舍人还大么?”

王容听得儿子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不禁哑然失笑。她摩挲了一下杜广元的头,继而轻声说道:“鄯州都督的官阶自然比中书舍人高,但外官和京官孰高孰低,不是以官阶来算的。未必每个中书舍人都愿意去当鄯州都督,但也不是每个中书舍人都能当好鄯州都督。广元,咱们要收拾一下了,等到旨意正式传达,你阿爷履新上任之后,咱们预备预备,到时候也去鄯州,和你阿爷团聚。”

“夫人,夫人!”

王容才嘱咐完儿子,听到这声音后立刻嘱咐了一声进来。须臾,一个从者便进了屋子,目不斜视地低头行礼后,便恭恭敬敬地说道:“夫人让我去打听此前幽州榆关之外那场战事的细节,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郭英杰郭将军和麾下裨将吴克勤战死,裨将乌知义、罗守忠逃得生天,而去年在幽州之战立下军功,回朝后深受天子信赖,又经李林甫举荐,授幽州兵马使的契丹人李明骏,因为不在郭将军所部六千人中,而是独领一军,因而击退一股突厥兵马后,现在榆关养伤。”

杜士仪是对自己说过这么一个人的,并让她利用自己的网络,密切关注此人的进展,因此,听说其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王容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等到吩咐那从者退下,她想起如今身在鄯州的杜士仪,不禁仍有几分担忧。

尽管随行的苗晋卿和唐明以及那两个门下录事都就地委职外放,看似是萧嵩排除异己,杜士仪则额外收获,可算来算去,杜士仪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李白等人固然名士,可是否能用于幕府还要另说,可总不能指望他们上阵去打仗,而河陇之地多骄兵悍将,收伏岂是易事?

☆、737。第737章节度幕府

能够借着兄长的战死而逃过此次难关,郭英乂自然心知肚明,无论范承明还是杜士仪或李佺将此事上奏天子,自己都不可能继续留在鄯州了。父兄先后在这陇右鄯州经营多年,他本可以在此稳扎稳打,让郭家的威名再震河陇,可谁曾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好主意让人识破,他不得不吞下这苦果。可是,即便离任,他想起范承佳的嘴脸,不禁恨得牙痒痒的,临走之际少不得吩咐了自己最心腹的那些军官,瞅准机会就给范承佳一点颜色看看。

郭英乂这块难以撬动的大石头终于滚蛋了,鄯州刺史范承佳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在他看来,即便郭英乂铁定吩咐了人和他过不去,可只要他还管着这陇右十二州,又没有郭英乂这样在鄯州名望卓著的郭家子弟作祟,他就可以大展手段大干一场。然而,不过第二天,他便接到了来自长安的调任制书,一时便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就因为这么一桩互殴的官司,他竟是由此迁洪州长史!

尽管洪州是上都督府,督洪、饶、抚、吉、虔、袁、江、鄂八州,论理比鄯州这下都督府还要更高两级,可问题在于,鄯州处河陇之要,上马管军,下马治民,他虽不得持节都督之名,却身为鄯州刺史兼知陇右节度事,可谓军政民政一把抓,权力非同小可。而洪州地处江南西道之地,比起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尚要负责江淮转运,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洪州是有都督兼刺史在的,他这个长史可想而知是什么地位!

单单是左迁的话,兴许范承佳也还能够自认倒霉,可让他咬牙切齿的是,接替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中书舍人杜士仪。不但如此,此次随同到鄯州来的侍御史苗晋卿迁河州刺史,而左拾遗唐明则授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显见天子因为郭英乂之事对整个陇右节度使治下都有些不放心,不但调走了郭英乂,又左迁了管束属下不力的自己,随即就直接把那三员京官空降了下来!至于官职本就不高的两个门下录事,他自不会放在眼里。

心里又恼又恨,当杜士仪和自己办交接的时候,范承佳自然而然便在嘴里带了出来。眼看着那一方节度使大印落入了对方手中,他便冷笑道:“杜大帅,鄯州不是云州,也不是代州,民风彪悍,军中重豪俊,你若想把当年在河东道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杜士仪此来鄯州,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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