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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4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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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被牛仙童选中,大多数人都是死硬到底,可当他揭破郭英乂的身份之后,每一个人的表现立刻就截然不同了。
有些人立刻百般设法把自己摘出去,推说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则是反口指斥他胡言乱语,更有的搬出了天子谕令想要作为倚靠,可终究给他拎出了两三个胆子较小肯说话的人。等到他印证了这些,又命人把逃跑未果的邱武义带到面前时,他便开门见山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事已至此,如若你推说一切不知,我便按照军法将你斩首示众!你可不是牛仙童,谅朝中没有人会为了你而归罪于我!”
邱武义见杜士仪面色冰冷目光犀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虽则他确实是武惠妃的人,可牛仙童直到从鄯州到河州的路上,方才对他大略解说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他固然大惊失色,可人在贼船上下不来,也只能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闭着眼睛听命行事。这会儿,他只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更何况杜士仪直接拿住了郭英乂,还不知道掌握了多少别的证据,因此他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郭英乂是临走前三天,牛钦使亲自安插到禁军的,说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姓萧,大家看牛钦使的面子,都称他一声萧郎。一路上,牛钦使对其信赖非常,言听计从。这一次袭杀向导,将其栽赃给吐蕃,然后挑起边衅,拿下盐泉桥,然后向两京报功,也是我们出了鄯州湟水城之后,在路上方才知道的。为了防止咱们起了退却之心,那郭英乂还唆使咱们每个人都砍了那几个向导几刀,这样就全都交了投名状。”
怪不得之前问到袭杀向导之事时,那些人几乎众口一词地回避,原来还有这样的隐衷!
杜士仪心下大怒,随即才冷冷问道:“带了十个向导,却死了八个?而且,死的全都是向导,没有禁军将卒,就不怕人怀疑?”
邱武义犹豫片刻,最后索性直言道:“回禀杜大帅,十个向导中,有两个是郭英乂请来的人,那时候也不得不随他出手伤了人,而且总得有老马识途的人带路抄小道,故而就留下了他们。至于死伤的人全都是向导,而没有禁军将卒,是因为牛钦使怕别人兔死狐悲,人心不稳,所以打算说是这些向导忠义无双,自请断后,这才全数罹难。到时候只要优厚抚恤,然后再推到吐蕃人身上,那就万事大吉了。”
“很好,把你所说的这些写下来,然后画押。”
事到如今,邱武义根本不敢抗拒,连声答应,心里却苦涩极了。他虽是武惠妃的人,可只是个小角色,万一天子一怒发作,武惠妃会保他一个小卒?说到底,武惠妃也真的不知道这番谋划,这回真是被牛仙童坑得不浅!
杜士仪之前晚出发小半个时辰,辍着牛仙童等人,找到了那些被害向导的尸体,又把这些尸体都秘密运到了河州枹罕城的镇西军营地,原本被军功撩拨得浑身使劲的军官们得知这么一件事,就仿佛先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随即又来了一瓢滚油,一时哗然,险些起了骚动。
要不是苗延嗣亲自出面安抚的时候,着重强调自己是洞察其奸,药倒了牛仙童,否则他这个河州刺史都得被人一块恨上了。尤其是得知自家主将竟是被扣在了河州刺史署,郭英乂还骗了一股五六百人的兵马前去夺桥,上上下下军官那种乱糟糟的心情就别提了。
盐泉桥吐蕃守军上千,而且据有黄河之险,区区数百人去夺桥不是送死?等到听说已经有王忠嗣率军前去接应,担心那一支兵马死活的郭建和其余众将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有王忠嗣出马,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若是真的能将错就错把盐泉桥拿下来,倒也是一大收获!
于是乎,当初在城门口截住了牛仙童的廖登科,一时收获了众多马后炮似的赞许和称道。甚至还有人在得知杜士仪抵达了河州,从牛仙童身边拎出了郭英乂这个逃犯后私底下议论说,杜大帅既是慧眼如炬洞察了这次的阴谋,必定会提拔他这忠于职守的人。反倒是廖登科自己,虽不明此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多少期盼。出生入死从军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立过功劳,也不是没有主官青眼相加,可要升官领兵,哪来这么好机缘?
果然,尽管对于牛仙童如何收容了郭英乂这通缉犯的事情什么说法都有,可杜士仪却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一直都没人来见过他。既然没抱希望,也就没什么失望,他暗笑幸亏自己没有贪得无厌,做了分内事却奢求褒扬拔擢,干脆把事情丢到脑后去了,继续安分守己当自己的守卒。
可这一天午后时分,他再次敏锐地捕捉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联想到如今传言说郭英乂混入了牛仙童身边,险些在镇西军中激起将帅不和,假传军令调动兵马图谋不轨,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又有兵马,至少数百骑,全力戒备!”
这次是数百骑而不是数十骑,再加上之前那次廖登科的警惕意识被证明是极其正确的,城门内外城楼上下全都不敢有半点马虎。等到那一行人近前,看清楚那些军马全数都是大唐军马的装束,而且旌旗飘荡赫然是一个王字,廖登科心头稍稍一松,但还是跨上刚刚小卒牵来的战马,策马上前去问道:“来者何人?”
“临洮军正将,陇右节度左厢兵马使,王忠嗣!”
见那排众而出的将领说出了如是一句话,又认出了对方确是王忠嗣无疑,廖登科顿时又惊又喜。但他还是一丝不苟上前查验了军符,这才滚鞍下马行了军礼参见,起身之后想问些什么,可他这官衔连镇西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会儿钦使牛仙童的人说是要去夺盐泉桥,于是张了张嘴后,最终却只是吩咐人移开拒马让路。很快,王忠嗣一行数百人风驰电掣地进城,待到河州刺史署门前下马时,内中早有高王二人迎了出来。
“王将军,此行可顺利?”
王忠嗣听到这话,敏锐地一挑眉,再看到远处那些将卒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露出了一丝微微笑容,气定神闲地说道:“镇西军一支偏师在巡行途中‘迷路’,正好遇到我,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817。第817章事后算总账
迷路……这话也就王忠嗣敢说!
当杜士仪还没见到王忠嗣,就听到一溜小跑进来的吴天启禀报了这么一个理由和借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于是,等到王忠嗣最终来到了书斋,他就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忠嗣,你这迷路的借口若是传扬出去,这些将卒可就没办法做人了!”
“只因为听了郭英乂的挑唆,竟然不知高低,带着兵马出城前去奔袭盐泉桥,简直是从上到下全都利欲熏心,愚蠢透顶,只是让他们丢个脸,已经是最轻的了!”王忠嗣丝毫不以为意,拱手行礼后就如实说道,“大帅,我是在盐泉桥西边的峡口附近,正好堵住了那拨兵马,所幸我还有些名声,再把大帅的大旗掣出来,又点出了恐是郭英乂潜伏在牛仙童身边伺机为乱,这才把他们给带了回来。路上一度和吐蕃军马对峙,但见我们往枹罕城方向来了,他们也就退了。”
随行进来的高适和王昌龄听到没有趁机夺下盐泉桥,顿时都露出了几分疑惑。别看两边兵马会合之后,也不过七八百人,可是,以王忠嗣当年数百骑兵就敢冲击吐蕃赞普本阵的勇武锐气,竟然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王忠嗣顿了一顿就解释道:“此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盐泉桥容易,但两国和议至今还不到两年,大唐使节仍在吐蕃,倘若我军先行挑衅,届时反而给吐蕃留下了口实,届时兵灾再起,生灵涂炭,整个河陇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既然此次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地矫诏行事,总不能上了此等恶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他们平安带了回来。倘使有违大帅心意,都是我一人的罪过。”
见王忠嗣说到这里便躬下身去,杜士仪立刻起身双手将其搀扶了起来。端详着年纪轻轻却已经大将风范十足的王忠嗣,他不禁笑道:“放眼陇右,也只有忠嗣你会在这种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区区一座盐泉桥,倘若真的要夺,不过易如反掌,然则毁约进击,又是在我大唐使节正在吐蕃探视金城公主的节骨眼上,让金城公主和大唐使节如何自处?既勇且智,不行无义之战,你这番措置没有半点谬误,深得我心!”
“多谢大帅体谅!”
一旁的高适咀嚼着王忠嗣和杜士仪的这番话,顿时觉得深有体悟。而王昌龄就没想这么多了,攒眉沉思了一阵就开口问道:“听大帅和王将军这番话,异日若有战事,夺盐泉桥就仿佛探囊取物一般。可不是我泼凉水,牛仙童毕竟是朝中钦使,来日大可将此事全都推到郭英乂身上。而且,等到他醒过来之后,一定会上蹿下跳再次搅动风云,咱们难道能一直扣着他?”
“为何不能?”高适挑了挑眉道,“现在人证物证确凿,郭英乂是牛仙童自己安排在身边的,又使左右杀向导意图嫁祸吐蕃,而后又到河州,扣留镇西军中正将副将以及偏僻将校,欲图谋夺军权,图谋不轨。这一条一条全都是圣人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大帅既然全数洞察,焉能坐视不理?”
杜士仪见王昌龄仍然对扣留钦使这一点有些犹豫,他就看向了王忠嗣,而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将斟酌片刻便低声说道:“大帅扣留牛仙童固然有道理,怕就怕朝中有人借此做文章。不过,道理都在我等这一边,就看朝中阉宦会不会因为牛仙童而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众口一词为他辩解。”
“牛仙童此人,骄横跋扈,仗着陛下恩宠,渐渐连高杨二位都不放在眼中,同侪更是对其此行河陇颇有嫉妒,这一点忠嗣不用担心。”
刚说到这儿,杜士仪就听到外间传来了吴天启的声音:“大帅,宇文郎君回来了!”
宇文审去了凉州见牛仙客的事,杜士仪并未声张,因此这会儿屋内王昌龄高适以及王忠嗣三人都有些奇怪。等到杜士仪出声请宇文审进来,他们见这位昔日宰相长子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连日赶路不停,不禁都有些纳闷。而宇文审不顾疲惫上前匆匆一礼,就从背上解下包袱,拿出一个封口严密的铜筒双手呈上道:“杜师,幸不辱命,这是河西牛大帅的回文!”
杜士仪平日和牛仙客往来书信,大多都是以信笺的形式,如此密封的铜筒却还是第一回。他不敢怠慢,立刻接过小心翼翼打开了,取出那一卷纸后飞快扫了一眼后,登时神情大振:“好,有了牛大帅这回文,那就万事俱备了!牛仙童着实是贪得无厌,他竟密遣心腹前去河西,请牛大帅指证我的种种民政军务有失,更向牛大帅索贿,而后又暗示,事成之后可出力助其异日兼知河西陇右二节度!他真的以为,凭借他这钦使的身份,就能够无往不利?”
牛仙客这一封信,顿时打消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全都为之大为振奋。只不过,对于苗延嗣在关键时刻药倒了牛仙童的事,每一个人仍不免思量不同。如王昌龄,顶多只觉得苗延嗣是生怕事后惹出大麻烦自己要顶缸;王忠嗣只当做苗延嗣是老而弥坚,固然和杜士仪不和,但终究维持了必要的警惕心理;唯有高适在出门的时候禁不住悄悄打量了杜士仪一眼,见其正在亲自草拟那道拜书天子的表疏,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两年杜士仪和苗延嗣看上去水火不容,不会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吧?否则,一贯顽固守旧的苗延嗣怎会在大好机会送到面前的时候,却那等当机立断?
当牛仙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支撑着坐起身的他张口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根本传不出多远。这一刻,即便他还有些闹不清楚状况,却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汗毛根竖起的感觉。
不对劲!自己仿佛是因为一时困倦在苗延嗣的书斋中眯了眯眼睛,怎么现在这样子却仿佛生过一场大病似的!而且这地方不像是苗延嗣的书斋!
“来人,快来人!”
他竭尽全力提高了声音,这才终于看到了屏风外头人影攒动。可足足过去许久,方才有一个人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见到那张脸,他顿时瞳孔猛然一收缩,竟是失声叫道:“杜十九!”
“是我,牛钦使,久违了。”
尽管杜士仪的笑容一如之前,可牛仙童仍是不禁战栗。他强打精神,提醒自己是口含天宪的钦使,万万不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可话到嘴边,他却仍然弱了七分气势:“你身为陇右节度,理当镇守鄯州,到这河州来干什么?”
“牛钦使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此地哪里是河州,正是鄯州都督府!”见牛仙童那张脸登时变得铁青,杜士仪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之前牛钦使巡查河州,不意想麾下有人意图煽动镇西军,被镇西军上下军官识破后当场拿住,结果竟然是早就上了海捕公文的郭英乂!正好我不放心牛钦使的安全,早已带着人从鄯州出发追来,于是在半道上发现了八位被杀害向导的尸体,经过伤痕兵器勘验之后,结果实在是微妙得很,牛钦使想知道吗?”
事到如今,倘若还不明白阴谋败露,牛仙童就是猪脑子了。他竭力压下那股恐慌,强自打起精神道:“我不知道什么郭英乂,我只知道路上遇到了吐蕃兵马袭杀,而且,我乃是奉陛下诏令巡行河陇的钦使,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钦使?只可惜你已经不是了。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杜士仪一时嘿然,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陛下已经把杨大将军派来了。”
杨大将军……是杨思勖!
牛仙童只觉得整个人都木了!高力士和杨思勖二人,一个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一个什么都放在脸上,从不掩饰喜恶。他怕高力士不假,可如果说出了这档子事,他最怕谁,那么显然是杨思勖!杨思勖本就是战场悍将,如果被他知道他做了这些事,那么,那后果一定是他承受不起的!
“杜大帅,都是我一时糊涂,只要你能在杨大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那异日我一定肝脑涂地以报!”牛仙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这时分什么都比不得他的性命来得要紧。他挪动了一下手脚,竟是在床上跪下对杜士仪砰砰磕了两个头,随即哀求道,“我在陛下面前总算也颇有恩宠,但使过了这一关,届时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杜大帅你多多美言,助你飞黄腾达……不,助你封公拜相!”
杜士仪还未答话,他的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粗重的声音:“助人飞黄腾达?牛仙童,你收容逃犯,杀戮无辜,矫诏调动兵马,你还以为陛下会容得下你?”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虽已年过七旬,却依旧身材魁梧筋骨有力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还在微微蠕动似的。认出此人的一刹那,牛仙童只觉得心肝俱裂,竟是吓得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见其竟是如此脓包势,杨思勖登时气恼地上前去伸出大手,一把拎起了牛仙童。可即便如此,牛仙童仍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还是杜士仪眼见得杨思勖凶相毕露,生怕其就在自己面前把人如何了,赶紧上前劝阻道:“杨大将军还请稍安勿躁,牛仙童毕竟曾经身负钦使之名,总得带回京再处置。”
“你说得不错,如果他就在这死了,那就便宜他了!”杨思勖嘿然一笑,就这么直接把牛仙童扔在了床榻上,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因你和牛仙客联名陈奏,大为震怒,力士就举荐了我亲自前来河陇巡边。好了,也不用耽误时间在这该死之人身上,事不宜迟,你找两个妥当人给我,我这就立时到边境各军镇去。哼,若不是我此前不耐烦和他们这些小辈相争,巡边这种事,怎落得到他这种小辈身上!”
杨思勖一口一个小辈,杜士仪丝毫不觉得有何过分之处。要知道,早在中宗年间,杨思勖就已经是宫闱令了!其后在李重俊支使李多祚叛乱之际,杨思勖又因斩杀李多祚之婿而立下大功,越级拔擢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论资历胜过高力士,论战功更胜过高力士。于是,他客客气气将这位七十出头的老者请了出去,思来想去就命人去宣节度幕府的奏记陆炳松。
段行琛身为节度判官,不可稍离,而王昌龄高适在河陇的时间都不长,相形之下,身为河陇本地人的陆炳松给杨思勖当向导最为合适。
见杜士仪雷厉风行,杨思勖满意地点了点头:“杜君礼,多年之前,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不过初出茅庐,如今却已经名满天下,节度一方。我还以为你之前给我送这重礼所为何事,原来是因为生怕那些宫中内侍进谗。这些年你对我和力士素来礼敬尊崇,日后若还有这样的小事,你只管捎一句话来!牛仙童只不过拿着虎皮做大旗,宫中惠妃听说他在陇右这些狂妄大胆之事,简直是又惊又怒,嘱我此行回去禀告陛下时,务必要重重惩处此辈!”
不管这件事到底和武惠妃有没有关系,至少杨思勖关于到此为止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杜士仪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和武惠妃过不去,当即微微颔首道:“牛仙童利欲熏心,胆大包天,自当如此。”
杨思勖听到杜士仪如此回复,那张别人一看就害怕的老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来往多年的情分归情分,最重要的还是杜士仪对他一如既往的礼敬,那份厚礼更是收得他手软!于是,他又透露了些事发之后,宫中其他内侍的反应,譬如牛仙童素来不会做人,此次几乎是墙倒众人推,清一色控诉其不是,算是杜士仪吃了定心丸。等到陆炳松匆匆赶来,杜士仪交待其一路为向导引自己巡行各州,他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带着人快步离去,等快到院子门口时突然又停下了。
“牛仙童此人先放在此处,君礼命人看押吧,只要别让人死了,其他的无所谓。至于郭英乂,我既然已经问过他了,也不会再费事地带回京师去。陛下的意思是,他既曾经是陇右大将,那么就在陇右处决,以儆效尤!”杨思勖说着顿了一顿,继而转头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事关军务,事后吐蕃人也必定会觉察,必然会有所反应,是决重杖处死,还是斩首示众,陛下吩咐你自己决定!”
从鄯州到东都,一来一回只用了不到二十日,这种非同一般的速度,自然而然是因为事机紧急。而杨思勖都已经七十开外了,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以至于有不少听过他凶名的将校想来瞻仰瞻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结果却扑了个空。很快,杜士仪便正式升堂见了如今正在鄯州的陇右节度和临洮军众将,宣布了杨思勖带来的另一道旨意。
拜王忠嗣左威卫郎将,兼陇右讨击副使,陇右都知兵马使。
王忠嗣到陇右转眼间已经两年了,为人处事领兵军略人人都看在眼里,此时竟没有一个不服气的。而王忠嗣自己则是五味杂陈。从河西讨击副使到陇右讨击副使,看似最终几乎是官复原职,可其中经历却只有自己知道。在好容易应付了乱哄哄的恭贺道喜之后,他这才真心实意地对杜士仪深深行礼道:“若无大帅,忠嗣岂有如今复起之机,今后定当更加尽心竭力!”
连王忠嗣都如此说,其他人自也肃然行礼表了一番忠心。不管如何,牛仙童都是口含天宪的钦使,可却因为一念之差利欲熏心,转瞬间就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连带给其出谋划策的郭英乂也成了阶下囚。联想杜士仪上任以来的连番措置,无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一旦人一犯我,杜士仪的反击简直是凌厉得让人心惊胆战。可如若有能力又肯追随其脚步的人,杜士仪也毫不吝啬。
姚峰郭建王忠嗣暂且不提,就连见都没见过杜士仪几次的安思顺,如今不是已经转任洮州刺史兼莫门军使?
眼见众将整齐划一地行礼,杜士仪此前因牛仙童到来而产生的几分郁气早已无影无踪。他虚扶了众人一把,这才开口说道:“而另外一件事,便是郭英乂。”
时隔两年再听到郭英乂这个名字,而且还是这种事情上,堂下众将顿时沉默了。郭建固然不在了,郭家也已经被清洗了两次,如今在军中的将校,多数都已经和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郭知运郭大帅血缘关系很遥远了。可是,身为郭氏子弟,这曾经是一大骄傲,如今却出了那样一个败类,他们在觉得耻辱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不忍。就在有人出言求情了一句的时候,南霁云突然开口说道:“被杀的那八位向导,我已经按照大帅的吩咐,亲自去了他们家中安抚。”
这个话题一下子让原本想要开口求情的人一下子闭上了嘴。
“他们这一行八人,之所以会答应牛仙童的招揽,从鄯州出发前往河州,是因为牛仙童许诺了一万文,也就是十足贯的报酬!他们家中,有的还有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有的还有刚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妇,有的还有尚未长成的儿女,他们这顶梁柱一倒,可以说一家人就几乎垮了!郭英乂为了一己之私悍然杀人,如果真的被他成功了,各位有没有想过接下来的后果?不说别的,各位麾下兵马要死伤多少,要有多少家庭,父哭其子,子哭其父?”
在王忠嗣的光芒下,南霁云一贯低调,大多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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