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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4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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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总算不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近来朔方河陇一片太平,然而河东蔚州以及云州一带却颇有兵马扰边,我已经行文忠嗣,他应该会请缨前往代州御敌。少伯,达夫,你二人素来交好,形影不离,此前忠嗣尚未节度陇右,不得置幕府,段行琛这个节度判官还是牛大帅任用的,所以忠嗣身边,也没有掌书记之类的幕佐。”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昌龄和高适就都明白了。边疆有警的是云州蔚州而不是代州,让王忠嗣请缨去代州干什么?很简单,代州都督可是兼河东节度副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杜士仪曾经任过代州长史兼河东节度副使,更不要说还一手经营出一个欣欣向荣的云州了。正当河西陇右节度出缺,而河东有警之际,身为智勇兼备名将的王忠嗣自动请缨前往河东,如今再次渐渐宠信王忠嗣的李隆基十有八九会准奏,别人如果反对,那么王忠嗣就可顺势留在陇右。

总之是进可攻,退可守!

高适当即出言试探道:“大帅是希望我和少伯中,去一个辅佐王将军?”

“当然,此事正是忠嗣提起,所以我想征询一下你二人的意见。掌书记要职,骤然辟署的即便是名士,用起来却未必能够知心知意。”

这就是说,曾经和王忠嗣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王昌龄和高适必然能够适应新环境,而且会和幕主相处融洽。还不等王昌龄答话,高适就主动拱手说道:“如若王将军真的能够前往代州任职,我愿前往效力!”

王昌龄正打算说自己去,见高适抢走了自己的话头,他不禁为之一愣。这时候,高适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才诚恳地说道:“我蹉跎科场,若无大帅简拔,兴许如今还落拓两京。而我和少伯相交多年,如今我二人身负职责,归于一人也并不繁难。而且,不是我自负,较之少伯这动不动就口无遮拦的性子,我总比他谨慎些,王将军也好,其他人也好,更能够容得下。少伯你就不用争了,如果你的幕主不是杜大帅,你这王大炮真不会因言获罪?”

被人再次提起杜士仪起的这王大炮的诨号,王昌龄顿时哑然。他从陇右到朔方,全都是说话的时候嘴上没个把门的,要不是他是杜士仪的掌书记,又是一时名士,只怕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少口舌官司。相比长安北面门户的朔方,河东的位置同样要紧,而且多名门大户,要是他再一个不好得罪了人,那还真就麻烦了。于是,他只能讪讪地说:“我这治事之能不及达夫远矣,早该腾位子让贤的。”

“少伯你就不用妄自菲薄了。达夫既然这么说了,我改日便捎信给忠嗣,不过,如果事情真的成了,倒是要仔细打听一下此任陇右节度何人。”

王昌龄和高适既是决定了去留,傍晚时分,当杜士仪回到后院正寝,眼见得女儿杜仙蕙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甜甜地叫了一声阿爷,想起她近日又犯过咳嗽,大夫一个个看过之后都摇头说朔方天寒,小娘子体弱,他在心生怜意的同时,不禁又冒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歉疚。将小家伙抱起来,一如既往用胡子扎了扎她的面颊,见其咯吱咯吱笑着往后仰着脑袋,他便看着迎上前来的妻子说道:“幼娘,之前那件事就依你。”

王容说归说,其实自己都舍不得,潜意识中隐隐还有些希望杜士仪会最终断然拒绝。可是,见他此刻眼神中虽有不舍,但却依然坚定,她顿时扭过头去,再不敢看小小的女儿。

☆、863。第863章渐起燎原之火

十数日后,河西陇右节帅的人选最终尘埃落定,却是以崔希逸节度河西,以杜希望节度陇右,而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王忠嗣则官拜代州都督,兼河东节度副使。因河东节度使仍是由太原尹兼任,故而诸如资历之类的问题也就没那么严重了。高适在王忠嗣亲自上书奏请辟署之后,也从朔方出发赶往河东代州,临行前又捎带了一封杜士仪送给代州卢望之的信。除此之外,杜士仪还托付王忠嗣帮自己看顾一下人在云州的堂弟杜望之。

李林甫虽说独秉大权之后便黜落了一位补阙立威,但节帅人选事关军国大事,哪怕牛仙客尚未上任,政事堂就他一人,可这也不是宰相能够专断的。他既不想王忠嗣节度陇右,可也不想让人去代州,可两害相权取其轻,一想到王忠嗣继杜士仪之后再镇守陇右几年的后果,极可能就是陇右变成第二个当年的云州,他就不能只能捏着鼻子说王忠嗣几句好话。云州整整被杜士仪一系的人把持了七八年,至今还因为那里提供的赋税为河东北部诸州之最而受到广泛关注,如果换成偌大一个陇右,那后果可能是两三年间就能把杜士仪送入政事堂。

云州如今是武惠妃替寿王李瑁挑中的人,也就是附于他门下的某人把持,他至少不用担心身在代州的王忠嗣跳出手掌心。

崔希逸也好,杜希望也好,杜士仪都没有什么私交,因此对于时任鄯州临洮军正将的南霁云,他虽着实担心,却也只能去信抚慰。至于更需要抚慰的,自然是自己的妹夫,如今任鄯城令的崔俭玄。好在从鄯州见王忠嗣回来的信使赶在除夕之前回到灵州的时候,又给他另外带来了崔俭玄的信。

崔俭玄在信上说,崔希逸亦是出自清河崔氏,虽和崔俭玄祖父崔知温这一支的关系有些远,但他小时候还见过此人一面。唯一遗憾的,便是崔希逸是节度河西而非陇右,否则他还能厚着脸皮去攀攀亲。尽管这个企图落空了,但崔俭玄竟还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打探一下陇右节度杜希望这个杜是出自京兆杜氏,抑或襄阳杜氏、洹水杜氏,总而言之,两个节帅叙一下宗谱昭穆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士仪险些给崔俭玄给气乐了。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唐本土人士,他险些以为人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在这个杜甫因为四处声称京兆杜氏,在他面前还不得不慌忙认错的年代,名门著姓之间攀亲是好攀的?没看中宗年间韦氏之中和韦后攀亲的人全都没个好下场!而且,正是因为他和杜希望如今都是节度一方的封疆大吏,那就更不能没事硬攀关系了!

又好气又好笑的他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和王容说了,王容却记在了心上,当即便命人仔细去打听。等到事情有了结果,这一日杜士仪回来的时候,她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崔希逸还真的是颇有因缘,却一直缘悭一面。崔希逸在你之前任过万年尉,任满后便因宇文融举荐为劝农判官,而后为监察御史,因出身名门之故,虽宇文融倒台,他也没受多大牵连,还因裴耀卿举荐而任江淮转运副使,可以说,那是一等一的能人,也是一等一会当官的人。”

杜士仪和崔希逸几乎没怎么单独见过面,此前也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而已,却没想到又是当初被宇文融举荐而飞黄腾达的人物。可是,和那张宇文融名单上很多至今默默无闻的人不同,出身名门的崔希逸无疑是仕途平顺。区区十几年,便和他一样从万年尉一直官至河西节度使。

宇文融当初举荐的,不是和高官关联深厚的人,就是名门著姓,抑或是关中豪族,所以在他倒台之后,虽说有些人左迁,可这些年来,那一批人早已经重新登上舞台了。至于寒门中人,那就大多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又是宇文融……说起来,三师兄的兄长裴宽在吏部侍郎离任之前,总算是帮了我一个最大的忙。宇文融留给我的那张名单,他给我想方设法安置了六个人在代州和潞州,然后是四个人在蜀中从成都到雅州一带,再然后,是两个人在妫州。”

杜士仪分明不打算和崔希逸去攀什么私交,王容也能理解他这番隐忧。听到裴宽给杜士仪尽力安排的这番结果,她有意打趣道:“杜郎把人安排得天南海北,为何就不放到陇右和朔方来?”

“陇右的情况你也瞧见了,王忠嗣都须臾转调,现在霁云和崔十一杵在那儿,我还没法子照拂呢。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代州妫州,以及蜀中来得不引人瞩目。而朝中如今是多事之秋,王子羽他们我都请阿姊设法,一一安排到了各地。至于朔方,只要是才俊之士我尽可辟署,而军中勇士则是立刻能够拔擢偏裨别将,用不着再玩那些花巧招数,就足可让别人焦头烂额了。你没见这数月以来,曹相东和他那两个副将无比老实?”

“那不叫老实,而叫暂时蛰伏隐忍,杜郎可不要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只能在他们屁股后头烧烧火。”

蛰伏隐忍,本就不是军中将校擅长的,更何况曹相东和谢智全都不是这样的性子,自然不像陈永那样能忍。可眼看杜士仪权威日盛,前时献太上金镜又得到了天子嘉赏,即便李林甫来信,问他们此中细节,他们四方打听后也找不到任何破绽。既然各方面都毫无收获,他们不得不继续当自己的缩头乌龟,眼看杜士仪通过节度副使兼经略军使李佺,利用升黜赏罚,在经略军中建立起了愈来愈不可动摇的声望,即便最沉稳的陈永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一天黄昏,李佺突然在经略军的议事厅中聚将。在众人匆匆赶来尚来不及反应之际,这位朔方节度副使突然劈头盖脸地说道:“军中十月刚刚换发了冬衣,然则市面上却突然有和军中冬衣一模一样的衣裳出售,我一时兴起派人去检视过。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简直是让人闻所未闻!竟有人以次充好,将那些烂棉花麻布之类充填的冬衣发给士卒,却将真正的好货腾换出来售卖。我已经请示杜大帅,查封了售卖冬衣的几家铺子,所有涉事者一律严查!”

听到这话,上下顿时一片哗然。自从这十几年来,棉花的种植开始在各地渐渐铺开,不说织布的织机经过几次钻研改良,仅仅是絮棉的冬衣在整个北方的平民乃至军旅之中,就已经很流行了。从前平民虽然也可用羊皮袄子御寒,可是,冬日里在外头再加一件棉衣,无疑更加保暖。如朔方幽州河陇河东一带的军中,絮棉冬衣已经成了过冬的标配,历来都是从朝廷下发的军费之中拨给采买。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人捞一票,可以次充好也许有,私底下再转手想要捞一票,这就简直是愚蠢之极了。

当即,曹相东面沉如水地开口说道:“李副帅所言正是,如若拿到人,一定严惩不贷!”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李佺仿佛很满意众人的这种态度,点了点头后面色稍霁。他出身宗室,年纪又很不小了,到任以来凭借信安王李祎举荐给他的几个亲信,在经略军中也颇有威望。这次拎出了这样的丑闻,他自然不会放过,少不得又长篇大论训诫了众人一番。就在不得不聚精会神聆听的众人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副帅,那两个商人已然供述,乃是经略军中两个别将马汶,曹宣将冬衣卖给的他们,总共折价三百贯。”

“为了区区三百贯钱,竟敢打军中冬衣的主意,简直是胆大包天!”李佺不等其他人开口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将他们拿下!”

此刻经略军中将校偏裨云集一堂,故而被点到名的两人登时面如土色。刚刚李佺揭开此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坏了,偏偏还不能找借口离开消弭证据,只能硬着头皮等候散场,可谁曾想李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当外头亲兵大步进来,下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押上前跪下的时候,曹宣几乎本能地开口叫道:“大兄救我,大兄救我!”

曹相东恨不得一脚将这个该死的族弟踹死,可曹宣已经叫出了口,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继而厉声喝道:“给我闭嘴!如若你真是竟敢以次充好倒卖军衣,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若是人人都如曹将军这样通情达理,何愁军中纲纪不行!”

李佺仿佛对曹相东的言行极其赞许,但下一刻,当之前那报信的亲兵上前陈词,从两人家中搜出了相应的书证,以及经办此事的从者作为人证,又说明已经有军卒聚在经略军所在衙署前喧哗闹事之后,他就收起了笑脸。

“尔等不遵军法,为谋私利胆大妄为,如今拿到那些低劣冬衣的士卒正群聚喧哗吵闹,按理就是将你们斩首谢罪也不为过!来人,先把他二人拖到那些军卒之前,各杖六十,以平民愤,而后我当奏明杜大帅,由法吏依律再审!”

曹相东原本已经做好了牺牲这么个废物族弟的准备,可李佺却不是杀一儆百,而是吩咐将人拖到军前各杖六十,而后交由法曹,他反而更生忌惮。现在不是战时,节度使虽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若是被人抓到滥杀的把柄,不是没可能被拉下马的。可即便表现出怒发冲冠的姿态,李佺却仍然守住了这样的底线。这是杜士仪的授意,还是李佺自己的主意?

更何况,即便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曹宣和马汶二人名声扫地,日后休想在朔方再待下去,连他亦是要受到牵累!

☆、864。第864章军功由边衅起

前时杜士仪虽在骨颉利大军扰边之际,杖杀了秦大疤等六个军中刺头,但那几个人毕竟只是小卒,最大的一个也只是队副,杖杀的地方又是在节堂之前,即便悬首示众在灵州都督府外,终究很多人并未亲眼目睹那残酷血腥的一幕。如今李佺骤然查知冬衣有弊,雷厉风行须臾查探分明,在数百个领到了以次充好冬衣的士卒聚拢抗议之际,把涉事的那两个别将推了出来,立时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在这寒风凛冽的天气里,眼见得两个往日光鲜威风的别将被剥去了上衣和裤子,牢牢地绑缚在了刑架上,下头渐渐变得鸦雀无声。尤其在看到平日里往往只有小卒才会挨的刑杖带着凌厉风声,倏然落在他们的脊背、屁股上、大腿上,也不知道是谁领头大叫了一声“打得好”,一时间,这样的叫好声此起彼伏,让正在受刑的两个人倍感苦痛。

行军法的刑杖比讯囚杖更粗,再加上李佺为了以儆效尤,两人都是被捆缚之后站立受刑,每一道杖痕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脸背对着围观人群,可这种羞辱感却挥之不去。马汶和曹宣身为别将,可都不是靠着军功当上的,而是因为所谓的武艺超群,而受上官举荐简拔,在军中谈不上多好的人缘,这会儿耳听得下头叽叽喳喳哄闹叫好声不断,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怨恨。

他们又恨李佺一点情面也不留,又恨军中竟无一人为他们求情。可这会儿身为待宰羔羊,两人纵使咬碎银牙,也只能苦苦忍耐着。

好容易等他们挨完了这六十杖,便有人将几乎被咬破的布卷从两人嘴里拿出来,这一刻,两人已经都是满口腥甜的血,被解下刑架的时候竟是瘫软不能动弹。可是,几个亲兵放下他们之后,竟是将他们俩面仆地倒拖了下去,继而犹如死狗一般扔在几个灵州都督府的差役面前。还不等马汶和曹宣二人清醒过来,头上就已经多了锁链,竟是硬生生被人锁了拖走。

见此情景,人群中顿时起了小小的骚动,直到刚刚那监刑官上前,他们方才再次安静了下来。

“李副帅宣示军中上下,此二人今日所受乃是军法,并非国法,即日将他二人交由灵州都督府法曹参军处置!”

身在经略军议事厅中的李佺听到外头那一阵阵欢呼声,不禁哂然一笑。他上任以来,瞒着其他人多次微服在军中访查,这样的小弊并不止这一宗。原本他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可杜士仪既然明确授意他进来在经略军中不妨大张旗鼓,发现什么处置什么,不用留情面,那他就不必留手了。这样无需顾忌,雷厉风行地做事,还真是够爽快的,须知他年轻时都不曾这么恣意放手而为,身后有人挡着的感觉,还真是不坏。

突然之间,他想起那天杜士仪送他出来时说的话。“老夫聊发少年狂吗?”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我还宝刀未老呢!”

听说李佺那儿押来的两个别将,已经由灵州都督府接管,杜士仪少不得招来法曹参军细细嘱咐,人刚刚告退离去,吴天启就在灵武堂外通传,道是兵曹参军叶建兴求见。他当然记得,这个人是当初王缙曾经给自己举荐过的,然而自己上任后用了来圣严,李祎那批幕府官纷纷归心,文官班底并不缺乏,而叶建兴并未显露出特异之处,他也就暂时没有多加理会。此时听到此人求见,他不禁有些好奇。

“大帅!”

叶建兴虽然和之前李祎用过的掌书记叶文钧同姓,但并非同宗同族。他四十出头,乍一看去形貌俊朗,双眸有神,显然是个美男子。他从容长揖行礼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日冒昧求见,正是为了朔方经略军中这一桩贪鄙之案而来。李副帅大张旗鼓处置此事,看似是明察秋毫,还了上下将卒一个公道,又将贪墨之辈当众杖责,大快人心,但细究其事,实在是多有不妥!”

见杜士仪听得聚精会神,并未打断或是反驳自己,叶建兴不禁更添了几分信心。他定了定神,又诚恳地说道:“大帅上任已经将近一年了,又有大破突厥左杀骨颉利大军这样的战功,又有提拔任用年轻将领的识人之明,如这样的贪鄙小案,只需不动声色处置即可,何需兴师动众?此事宣扬出去,还以为朔方尽是这等卑劣无耻贪利之徒,对大帅名声有害无益,所以,李副帅着实有些孟浪了!”

这拐弯抹角的话杜士仪终于是听明白了,不外乎是说李佺为了体现自己的正直无私,却不顾可能伤了他这节度使的脸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兵曹参军,好整以暇地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可还有其他事要建言?”

尽管杜士仪脸上看不出是否赞同自己的话,但叶建兴从杜士仪上任开始,便一直在悄悄观察他的行事风格以及性情,再加上分析近来朝中内外风云突变的形势,他自忖自己这番话应该能让杜士仪有所心动。于是,他定了定神,这才不慌不忙地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大帅当面,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还想建言,三受降城正当突厥兵锋,如今战事稍歇,蒙陛下恩德,不追究突厥攻伐之事,而且在西受降城继续互市。可是,骨颉利大军扰边尚不足一年,突厥局势未稳。突厥,北狄之种,素来狡黠,虽是如今坐享市马之利,但难保会有窥伺乃至于进袭的野心。而如今大帅赦回了不少当年因康待宾之乱而散居江淮河洛的胡户,现在人已经一批批回转了宥州,也许有人会感恩戴德,但仍需洞察其奸,多加防备。”

前头叶建兴指摘李佺,杜士仪听着暗自哂然,但后头这些防备胡户的话,倒也中肯,于是他微微颔首道:“你有何建议?”

见杜士仪挑明了征询自己对此的建议,叶建兴不禁精神大振。他直起腰来肃然拱手后,便精神奕奕地说道:“大帅,当年王晙王大帅镇守朔方时,坑杀仆固部降户数百,生生震慑了朔方降户,但正因为手段酷烈,人心反而思突厥,故而不到一年,便有康待宾之乱。于是王大帅在朔方尽管威名赫赫,然则蕃军胡户,俱是畏之如虎。譬如此次迁回来的胡户即便在江淮河洛居住过很长时间,因昔日旧事,难免仍然会有心向突厥的念头,尤其是如今突厥正当变乱之际,说不定还会有人想着拉一支人马回去,就能够获封叶护之类的高官,所以人心思变。要想彻底断绝胡户的这个念头……”

他故意在这个关键点上停顿了一下,见杜士仪果然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他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帅岂不知道,陛下如今最喜听到的就是军功?倘若突厥再次背信弃义,而大帅事先洞察其奸,使其阴谋破灭,则我大唐与突厥为敌国矣!昔日王晙张说缘何最终拜相?以军功一锤定音之故!而今牛仙客入朝为相,可他节度河西七八载,却终究被人视作为倖进,就是因为没有一锤定音的军功。相反,张守珪虽有大破契丹的功勋,终究受限于一介武夫,可大帅却不同!”

叶建兴简直想明说,只需找个借口说是突厥扰边,然后挑起两国战争,凭着朔方的精兵强将,说不定能如太宗皇帝当年一般将突厥一举覆灭。这和杜士仪当年节度陇右时不同,吐蕃身处高原,大唐兵马远道征伐不便,而草原上的突厥却要好打许多,更何况正在内部狗咬狗的时节,杜士仪又有郭子仪这些将领在手,简直是建立军功最好的时刻!已经摆事实讲道理的他用热切期盼的目光等候着杜士仪的反应,可最终只听到了一声轻啧。

“叶参军不愧精明能干。”杜士仪赞了一句后,便不置可否地说道,“此事容我再细细思量,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可入外人之耳。”

这就是说杜士仪会考虑!

叶建兴登时大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之后便悄然退下。等到他出了这灵武堂,杜士仪方才哂然一笑

这样功利心强不择手段的家伙,也亏王缙慧眼识珠举荐给他!

可越是这样的人,他即便不用,也不会搁置在旁,当即出声叫人请来了张兴。将叶建兴此言转述之后,他便授意张兴与人多多接触,务必让对方觉得他对其颇为重视。等到张兴心领神会地去了,他方才又叫来了虎牙,郑重其事地吩咐道:“即日起,你给我派人死死盯住曹相东等三人,就是有一丁点异动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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