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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4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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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眼看其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已经被废黜的李瑛李瑶李琚,竟然并不在宫中,而在城东驿。而太子妃的兄长薛锈则是因配流的处分,如今已经到了蓝田驿。至于太子妃薛氏和那些皇孙皇孙女,则是幽禁在原本的宫院之中等候处置。别人暂且不提,倘若没有足够的支撑,失去丈夫和兄长的薛氏恐怕未必挺得下来!

李隆基到底是否会下最后的杀手?

正如同杜士仪担心的那样,从李瑛和李瑶李琚一夜不归之后,薛氏就知道,事情恐怕已经向自己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了。因此,在废太子鄂王光王为庶人,自己的兄长薛锈以及薛氏官员多人惨遭流放之后,她不止一次动过了自尽的念头。可是,一想到身边还有众多仓皇无措的子女在,自己倘若就此一走,他们恐怕就更加孤苦伶仃了。所以,尽管这大半个月日子异常难熬,可她还是竭尽全力忍了下来。

从前至少还能离开这狭窄的宫院,到大明宫其他地方透一口气,可现在却再也难能。她能看到的,只有这方寸之地狭小的天空!

“太子妃,太子妃!”

见自己一个心腹侍女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薛氏只觉得一颗心狠狠跳动了一下,随即先是咬紧牙关,继而才沉声问道:“怎么了?”

即便李瑛不是太子,但在这方寸之地,称呼还没来得及改过来。那侍女冲上前来双膝跪地,这才颤声说道:“传言说,陛下……陛下令人赐死了驸马!”

薛氏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口中却问道:“谁给你泄露的消息?还有,郎君呢?”

“郎君尚未有新的消息。是外头几个兵将议论,我躲在一旁听见的。”

“议论?没人纵容,他们说话怎会让你听见?”薛氏冷笑一声,继而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对郎君说过,同生共死。只要他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我就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哪怕不为他着想,我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哪怕不能看到惠妃的死期,我也至少能够稳稳当当合上眼!”

即便里里外外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线,薛氏这句话仍是说得斩钉截铁,让那婢女为之遽然色变。然而,薛氏仿佛不知道自己一只脚早已踏入鬼门关似的,撑着扶手屈腿站起身,这才淡淡地说道:“我去看看孩子们,除非太子的生死有结果了,否则哪怕薛家满门都死了,也不用报我!”

李瑛如果有东山复起之机,那么薛家也许还有机会,否则就算是有小狗小猫两三只保下来,又有何用?尽管李瑛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但他一直全心全意地信赖她,和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相比,她这桩婚姻并不算糟糕,她只是遇到了一个太冷酷的公公。

一切的一切,早在李隆基册封她为太子妃的时候,一切就早已注定了!

☆、891。第891章天公未弃

长安城东驿,本是大唐驿站三等之中,最上等的驿站,长年配备有七十五匹马,驿夫二十人,田产两千四百亩,每岁拨款一千余贯。这里原本是长安的东大门,因此整座驿站与其说是单单为了传信,抑或是迎来送往各层官员,还不如说同样是一处优美的景点。

城东驿之外是宽敞的道路,周围栽着桑竹,如果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一座花园。而竹林之内,院墙高耸,台阶整齐,门楼高大,内中一砖一瓦皆富丽堂皇,堪比官署。

驿馆之内既有招待高层官员用的各式小楼,也有错落有致的庭院客房,厅堂庭廊全都极其宏丽,什么上厅、下厅、正厅、别厅、东厅、西厅……冠以各式名目的厅堂就有七八座之多。而正厅之后更有一座池沼,可以泛舟,也可垂钓,闲来还可凭栏赏月,最是清幽之处。

所以,每岁趁着官员不多的时候,拿了银钱来这儿求住宿的士人以及富绅,竟是不计其数!至于仓库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和美酒,那同样是盛世一景。

然而,现如今景色依旧,熙熙攘攘的景象却不复得见。整个城东驿被数百名禁卫精锐团团围住,其防卫之森严,用李瑛的戏言来说,就连一只苍蝇蚊子都无法随意进出。尽管李琚在他和李瑶的轮番亲自照料之下,呼吸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微弱,可兄弟二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虽说他们早已经被废黜了名位,身处此间也根本见不着家人,但彼此有个伴,那却比什么都强。

这一天,李瑛抱膝坐在正厅后头的池沼边,面庞消瘦的他看着池中锦鲤,突然有一跃而下化为清波的冲动。可他还只是想了一想,肩膀上就突然扣住了一只手。回头一看见是李瑶,他便苦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别让八弟的一番心意白费。”李瑶冲着李瑛摇了摇头,见这位兄长顿时沉默了,他便挨着李瑛坐了下来,“别说是你,我这些天也一样根本睡不着,每次一合眼,仿佛就能看见八弟撞柱的那一幕。我真没想到,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说做就做!只可惜,他看错了阿爷的心狠手辣。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不是因为我们算计了什么逆谋,而是我们竟然能跑到内侍监说动了黎敬仁那几个,一想到我们日后万一算计什么,阿爷就会不寒而栗。”

“你说得不错,错的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我们有做某些事的能力,错的是我们太聪明!呵呵……哈哈哈!”李瑛猛地连连摇头,声音中带出了几分癫狂,“如果我们太愚蠢,当然该死;可如果我们太聪明,那也一样该死!原来我之前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我太平庸了!”

“阿兄……”

李瑶这两个字中,有多少沉痛,李瑛自己心里有数。对这个素来交好的弟弟,他只能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这次是我牵累你和八弟了。”

“反正早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说什么牵累不牵累的话?”李瑶哂然一笑,继而一只脚便垂在栏杆下头荡啊荡的,突然眯缝着眼睛说道,“小时候,咱们三个的阿娘全都很得阿爷的宠,彼此之间还争来斗去的,甚至唆使过还很小的我们去博得阿爷的欢心。你记不记得,就是在这样一个水塘边,我们还打过一架?我们全都掉到了水里,是你硬把我拽了上来。结果两个人都险些没命。”

“怎么不记得?你事后问我为什么要救你,记得我还神气活现地说,因为我是你阿兄!”李瑛也不禁笑出了声,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追忆和惘然,“于是阿爷得知之后,又好气又好笑,罚我们一块去清凉殿里头反省,那大冷天的,小不点似的八弟跑过来送吃的。正巧前来探看我们的阿爷瞧见那一幕,后来没过几个月,我就被册封为了太子。”

“是啊,那段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可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那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甚至虚假得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李瑶一边说,一边往后头柱子上舒舒服服一靠,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大半个月了,我们被送到这里之后,与世隔绝,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竟是过一天算一天。我最初还在想,奉命来赐死的人几时到,现在想想,这也未免拖太长了,不像阿爷的作风。”

“我已经无所谓生死了,只希望瑾娘和儿女们能够好好活着,当然,如果我们能死在武惠妃后头,那就最完美了!”

李瑛话音刚落,突然只听得外间仿佛起了一阵骚动。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随即和李瑶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到了这一步,生死本来就不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李琚已经给他们这两个兄长做了最好的榜样,他们更不想在最后时刻失去了尊严。于是,两个人几乎同时施施然站起身来,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李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对着那微波粼粼的水塘整理了一下额前乱发。须臾,就只见一行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正是黎敬仁。见对方不安地回避了自己的目光,李瑛便笑了一声。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有个说法了。黎将军,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说吧。”

那一晚的宫变,黎敬仁作为亲历者,其实比高力士杨思勖都更加清楚,因此,他明白李瑛三人不过是天子疑忌之下牺牲品,不是没有过劝谏的心思,可他完全不敢。别说金花斋到现在还被封闭着,就连天子不见任何一个皇子,而且当夜南薰殿值守中人几乎全数被杀,也着实把他给吓着了。而这次天子派了他来,却特意嘱咐制书要到城东驿方才能够开看,他更不敢造次,此刻只能稍稍蠕动了一下嘴唇。

“三位皇子稍安勿躁,我这就开读制书。”

因为心里太不是滋味,以至于原本简简单单的动作,黎敬仁竟是费了不小的劲。打开那一卷白麻纸制书,他扫了一眼后,竟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以至于李瑶咳嗽一声后,他这才回过神,慌忙清了清嗓子将知制诰的中书舍人孙逖按照圣意无奈拟成的那道制书给诵读了出来。果然,听完之后,他就只见面前的李瑛和李瑶同时讶然。

倘若是赐死也就罢了,竟是分别流放黔州、桂州、容州?虽则都是岭南道的极远处,可终究是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黎敬仁松了一口大气,将制书先交给随行的小宦官,这才对李瑛和李瑶行礼说道:“此行自有陛下钦点禁卒五百人护送,宫中还有要事,我这就回去了!”

情知黎敬仁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们,李瑛和李瑶倒也不以为意,可两人等到接了制书后反反复复研读,连孙逖拟文之时那种犹豫和叹息都看出来了,可就是不明白李隆基缘何网开一面。

就算此事其实是惠妃主使,他们三人只是因为遭了疑忌,可凭借父亲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狠辣,怎会放过他们?想当初上官婉儿不是没有过示好举动,可父亲还不是只因其与太平公主交好,于是在诛除韦后的时候,就将其推出去斩首?

“别想这么多了,能逃得一命终究是好事,我们又不是真的活腻了!”李瑛一句话打消了李瑶的疑虑,随即方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可我三人并不在一处,八弟怎么办?”

两人陡然心中一沉,原本微微一松的心情复又沉重了下来。纵使此刻逃得一命,日后呢?也许终其一生,他们也再难见面了!

当他们回到安置光王李琚的屋子时,李瑛便上前去,亲自给李琚换药。这种事他和李瑶已经轮番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一次在换药的时候,他却只听得一声微微的呻吟。吓了一跳的他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李瑶,随即方才慌忙双手抓住了李琚的肩膀,连声呼唤道:“八弟,八弟!”

尽管只是这么一丁点征兆,兄弟二人却全都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呼唤拍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只感觉到李琚的手有了微微颤动。那一刻,李瑛几乎本能地大声叫道:“谢天谢地,天公终究未尝尽弃我等!”

当光王李琚苏醒的消息传到李隆基耳中时,这位大唐天子不禁为之愕然。他固然在思前想后无数次之后,做出了流放三子的决定,可内心深处不是没有犹豫的。毕竟,放虎归山和斩草除根相比,当然是后者更加一了百了。可是,李琚能够在太医署人人都说是无可救药的伤势下苏醒,无疑代表着某种上天的安排。

赵丽妃作祟的传闻满宫都是,如今,又有李琚突然不药而醒,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那三兄弟实在冤枉……可那又怎么样?

“大家,金花斋那边……说是惠妃连日精神恍惚,是否能请太医署……”

面对一个内侍战战兢兢的请示,李隆基目光倏然转厉,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朕倒是第一次知道,心病还能让太医署来医!”

那内侍慌忙答应,可他还没走,就被李隆基叫住了,可这位天子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听到李隆基开了口。

“如今宫中神鬼之说泛滥,派人去太常寺问问,哪个太常博士最擅长祭祀之事,召他前来兴庆宫!”

武惠妃是被惊惧惶恐而折腾得日夜难眠,李隆基虽不至于如此,可一个晚上也难能踏实睡足两个时辰。想当年他诛除太平公主,迫使父亲睿宗不得不交权之后,不是也照样日日高枕安眠,缘何这次却如此心神不宁,难道是他真的老了?

☆、892。第892章风云变幻迷人眼

此次回京虽然是因为一桩匪夷所思的宫变,然而能够顺利地把李光弼带回去,杜士仪自是觉得不虚此行。他没能和赤毕见面,虎牙却已经去见过了,传回来的消息是护送三位皇子流放岭南的禁卫中,安插了几个人,他不禁心下稍安。而宫中的消息在封锁多日之后,隐隐也有一些情报透露出来。比如说,废太子妃薛氏以及李瑛的子女连日以来都遭到禁足,驸马薛锈已经被赐死,薛家多人遭到流放。但最重要的是,武惠妃所住的金花斋前连日都是禁卫森严。

他才不相信在时隔多日之后,李隆基仍然会在爱妃的寝宫之外摆出如此戒备森严的架势,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武惠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李瑛三人已经算是谨慎小心,可依旧把自己搭了进去!

“大帅,大帅!”

听到耳畔这个声音,杜士仪侧头一看,见是年轻的李光弼,他便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一时走神了。”

李光弼随父亲久居长安多年,知道杜士仪是土生土长的京兆人士,自然能够体谅到那种乡愁:“大帅阔别长安多年,如今回来却逗留不了几日便回任所,难免有些离愁别绪。就是我辞别阿娘和妻子启程的时候,也同样免不了如此。”

“离乡总有愁,来日你在朔方有所成就衣锦还乡的时候,他们必会以你为傲!”

杜士仪含笑点头,正要扬鞭启程,就突然见到延平门那儿有十几骑人簇拥着一辆牛车往这边而来。尽管牛车缓慢,也没打什么旗号,可他仍是敏锐地感觉到,那仿佛是冲着自己来的。果然,瞧见自己这一行,立时有一骑人飞驰了过来,到近前于马上抱拳行礼道:“闻听杜大帅今日启程,王妃请示了二位贵主,特意前来相送一程!”

听到王妃二字,杜士仪想到的人自然是寿王妃玉奴。等到牛车近前,露出了那张脸,他一时百感交集,连忙策马向前迎了上去。

“你明明身体不适,正在玉真观休养,怎么还特意出城送我?二位贵主怎么会答应的!”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外头还有其他人,自然不能像玉真观那样,毫无顾忌地交谈说话。玉奴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才轻声说道:“谢谢师傅。”

尽管仅仅只是谢谢师傅四个字,但其中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以至于杜士仪不禁失神了片刻,这才强笑道:“我此行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方才能够归来,惟愿王妃多多珍重,闲来承欢二位贵主膝下,也能多些天伦之乐。”

“嗯,我明白了。”情知自己如今身为寿王妃,在外头不能再和从前那样与杜士仪表现出亲近来,玉奴泪盈于睫,好一阵子才低声说道,“师尊和姑姑已经与我商量过了,可眼下不是时候,我到时候会照她们的话做。师傅,路上小心,见着师娘时,替我问安,还有广元和幼麟。蕙娘呆在长安,我一定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好好照顾她的!”

杜士仪看着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拜托王妃了。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告辞!”

在马上欠身施礼后,杜士仪不想让自己的感伤表情落在别人眼中,不敢再多停留,拨马回头和其他人会合,便立刻疾驰上路。而李光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值窗帘落下,那张娇艳的脸倏然隐没,他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但紧跟着就把这一丝情绪摒弃了去。

那可是寿王妃,若非听说她昔日从杜士仪学过琵琶,今天这相送实在是让人称奇!

而牛车复又返回长安城时,玉奴的心里堆积着无数念头。那天她无意中偷听到了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的谈话,这才知道婆婆武惠妃很有可能牵涉到日前的那场宫变中。尽管连日以来只有废太子鄂王光王为庶人,并未有牵涉到武惠妃的只言片语,可她相信那两位绝不会信口开河。身为寿王妃的她对于武惠妃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尽管不谙心计,可虚情假意她还能够分辨得出来,除却心中叹息也就没有别的了,可是,固安公主另一番话却让她大惊。

“惠妃若是就此倒台,寿王从此就没了宫中依靠,虽有李林甫力挺,可未必能够入主东宫。如此玉奴不用担着东宫妃的名声战战兢兢,重蹈废太子妃薛氏的覆辙,再加上她又没有寿王的子嗣,要离婚还不是观主去向陛下讨一句话的事?当年惠妃为寿王强娶玉奴,一次次对陛下吹枕边风,而寿王又根本不珍惜,这一对母子自该有所报应!只可惜我虽答应了阿弟,可终究没能阻止此事,这是我心头大憾,这次也许能够弥补一下了!”

“王妃,有人拦路!”

心神恍惚的玉奴听到这话,登时吃了一惊。她正要问是谁人,车前突然传来了一个娇嗔的声音:“王妃有功夫去送杜大帅,就没工夫见我?”

玉奴一下子听出是三姊玉瑶的声音,可她这些天着实不想见家里人。可这会儿被人拦路,她着实没办法拒绝,只能吩咐打开车门。见一个男装打扮的丽人毫不避讳地登了车,她就强笑着叫了一声三姊。可话音刚落,玉瑶就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看看你,出嫁这才一年多,竟是把我都忘了,我们可是嫡亲姊妹,你也太见外了,有什么话都该找我说才是!”

仿佛没发现玉奴的勉强,等到马车起行,杨玉瑶先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自家杂事,包括丈夫的无能懦弱,她的那个儿子,最后方才说起了寿王。

“这次陛下废了三位皇子为庶人,东宫虚悬,谁都知道寿王是最大的热门,你身为寿王妃,应该多多四处走动走动才是。如果咱们杨家能够出个太子妃,那是何等荣耀?就连叔父和婶娘这些天也都在念叨呢,更不用说咱们姊妹几个了……”

杨玉瑶的那些话,玉奴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嗯嗯啊啊两声。她这样的敷衍态度,杨玉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即便她再如何心热,总不能越俎代庖,而且玉奴如今是寿王妃,背后还有另两位公主在,她纵使身为姊姊也不敢高声,只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解。等到牛车来到了玉真观前,她深知玉真公主对于杨家人并不怎么待见,因此只能怏怏下了车来,正想抓紧最后机会嘱咐几句时,突然就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见是一内侍疾驰而至。

“寿王妃,陛下急召。”

别说杨玉瑶,就连玉奴自己都大为惊愕,可圣命不容辞,她才答了一句要回去换衣裳,那内侍却摇头说陛下急等。无奈之下,她只能吩咐牛车改道前往兴庆宫。而远望她这一行人远去,杨玉瑶是又羡又妒,可她如今早已嫁为人妇,也唯有在心里腹诽为何这样的好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玉真观中的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得知这一讯息时,玉奴的牛车早已前往了兴庆宫,两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禁都生出了深深的忧虑。这许多天来,皇子皇女全都没能够面见天颜,李隆基见过一次宁王,可时间也不长,玉真公主只是送了一封谒帖,并没有试图去劝慰兄长。而玉奴身为寿王妃这等儿媳的身份,天子为何要见她?会不会节外生枝?

别人忧心忡忡,玉奴进了兴庆宫之后,也同样心中惴惴。可这一次,李隆基并不是在那些殿阁之中召见,而是在龙池旁边的五龙亭。她见内侍宫人们无不散在远处,竟是自己单身面圣,一时就更加紧张了,上前行礼起身之后,索性垂下眼睑只看着自己的脚下。

李隆基儿媳众多,很多人甚至都没能记住长什么模样,玉奴还是因为那一手精湛的琵琶绝技,以及身为玉真公主的弟子,这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见她低垂着头不敢仰视,他就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用紧张,今日召你来,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琵琶。弹一首《春江花月夜》吧。”

玉奴闻言愕然,可弹琵琶总比说话轻松,眼见得不远处一个内侍一溜小跑送了一具琵琶来,虽不是自己惯用的那把琵琶,也不是她向李隆基要来的那把逻沙檀琵琶,她却只是调了调弦就低头拨奏了起来。随着那熟悉的音色从指尖缓缓流转,她渐渐平静了下来,眼前仿佛是明月照大江,又仿佛是月影波光相映成趣,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了欣悦的笑容。

而李隆基若有所思听了一阵子,突然一时兴之所至,突然抄起鼓槌,敲击起了原本就在身边的羯鼓。他本就是今日独奏无趣,原待召宁王来合奏解乏,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玉奴的那一手琵琶,如今在她的曲乐渲染下,他用羯鼓合奏之下,只觉得心情倏然阔朗,等到一曲完结之际,他突然开口说道:“可会凉州曲?”

“学过一二。”

“那就奏来听听!”

玉奴学凉州曲时,本就为那苍凉感动,甚至生出远赴河陇的心思,如今听得李隆基这一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骤然改变指法。春江花月夜本是舒缓抒情的文曲,而凉州曲却是雄浑壮阔,苍凉隽永,介于文曲武曲之中,其中悠远意境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一个箫音突然响起,应和其中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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