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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府天)-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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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诗赋取胜的道理。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先淋漓尽致发挥一场,不负自己多年积累!

此时此刻,面对玉真公主的征询,他便欠身道:“多谢观主好意,然则省试之重,圣人未必不会加以关注。若因我这微末之人,而使观主得徇私之名,那杜十九便罪莫大焉了。”

竟然拒绝了?之前为了崔家从者被京兆府廨扣下,杜士仪不但来向自己求情,而且当杜十三娘随她入宫之后,更是又不惜折返自困京兆府廨,如今为了自己即将参加的省试,他却竟然拒绝了?

玉真公主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眼睛一亮,当即抚掌笑道:“好,杜郎既然如此信心满满,我便不多事了!你既说省试之重,那我不妨再给你设个难题,不但是我,就连宁哥岐哥,此次都不会再为你出片言,如何,你可敢应否?”

“观主既然出题,杜十九怎不敢应?”杜士仪当即起身再次深深一揖道,“前时之助,杜十九定然铭记在心,就此告辞。”

“既然来了,且不忙走,司马宗主的那一首道曲《清心吟》,我让人演熟了,你且听一听,这不用琵琶而用钟磬,听起来如何。”

玉真公主轻轻击掌,堂后须臾便有一行乐师进来,而她微微颔首,随即便起身自去。路过身后屏风时,她仿佛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待到从后头离开此堂,眼见得杜士仪仍然盘膝趺坐,专心致志听着那些乐师演奏钟磬,丝毫没留意她这儿,她见身后一人紧紧跟了上来,少不得微微颔首。待绕到了小楼后头三间清雅的书斋,她方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力士,听了这么久的壁角,可满意了?”

“京兆公看重提携的子弟,贵主青眼相加的郎君,果然不同凡响。”高力士轻声答了一句,等跟着玉真公主进了书斋,他方才笑容可掬地问道,“大家心思,果然只有贵主最能体味。虽则公荐常有,这岁举年年,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才凤毛麟角,可若单纯当成私器,就实在是太胆大了。”

“可不是有些人就已经把这岁举公事,变成一己之私器了?”玉真公主倏然转身,见高力士笑容更深了些,她心知肚明上一次的案子高力士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当即不冷不热地说道,“可惜葛福顺没有自知之明,千方百计让自己的儿子得了明经科乡贡,明年这明经科真是有好戏看了。”

“贵主言重了,一个葛四郎,无关紧要。”高力士打了个哈哈,知道玉真公主绝对不信他这话,他知道这屋子中再无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我来见贵主,除却岁举之事,却还有更要紧的一桩……大家对宋相国近来施政,仿佛颇有些不悦,若宋相国不存,则苏相国却也难保。这相国之选,我看近来圣心独运,极有可能属意京兆尹源公。”

“哦?”玉真公主对宋璟岌岌可危并不意外。那样宁折不弯的人能够在相位上一坐好几年,原本就已经是奇迹,而源乾曜经验资历全都无可挑剔,在京兆尹任上更是完美审结了几起不小的案子。当然,总也少不了有人举荐之功。因而,当高力士吐露,姜皎在天子面前多次举荐源乾曜,而源乾曜近来仿佛有些奏疏也很称圣心,她终于相信了。

“从前姚崇之后是宋璟,这倒不出人意料,可源乾曜那性子……”玉真公主皱了皱眉,突然笑了起来,“源乾曜可是十世老好人,恐怕做不了主。要我看来,阿兄若真的要换宰相,还不如把张说召回来。”

“只不过姚相国今日回京了,恐怕大家怜他年老功高,不会轻易把张说这老对头调回来拜相。而且,近来大家面前,天兵军节度使张嘉贞的奏疏频频,大家常常击节赞赏。更有不少大臣盛赞其在并州期间功劳赫赫,百姓称颂。”说到这里,高力士补充了一句道,“而且,张嘉贞却还有另外一重好处。他与皇后之兄王守一相交不错。”

如此说来,天子极可能选中的源乾曜和张嘉贞,背后竟是一妃一后?这是巧合,还是……

尽管是亲兄长,玉真公主也不敢对此下断论。而高力士今日一口气道出了如此多出自宫闱,旁人就算听到看到,也未必能分析到点子上的重要消息,知道人情卖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笑容可掬地说道:“话说回来,明科岁举,贵主真的打算袖手不预?李纳的家里门庭若市,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我又不是朝中公卿,科举取中何人,与我何干?”

“可若是状头已经为别人定下了呢?”

这一次,玉真公主终于为之面色一沉。宁王岐王也时而会把府中来往殷勤的文学之士请托知贡举官,今年不预岁举事,是她品出苗头劝了两句,只为不招天子所忌,而她则想看看杜十九郎还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然而,高力士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动。如今尚不到十一月,状头竟然就已经定下了?

“你不要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何止状头,前十都已经有了人。”

高力士躬了躬身,这才来到玉真公主身侧,悄悄耳语了几句。听到那一连串熟悉的朝中文武公卿的名字,玉真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秀美已经是蹙成了一个结,好半晌才说道:“既是如此,就依你之言。阿兄那里,我自会建言,其他的事情想来你都会预备停当的。只万一闹大,你可别让事情收不了场。”

杜士仪又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玉真公主并不是单身见自己,屏风后头另有别人,这钟磬演奏的那一曲《清心吟》,便如同荡涤人心的清泉,让他离开玉真观之际神清气爽。从辅兴坊回到平康坊崔宅,面对刘墨亲自捧上来的,比从前更厚了三分的帖子,他不禁眉头一扬。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求见杜郎君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各式各样如辩难,如文会等等邀约也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

听着刘墨这解释,杜士仪想起拉着毫不知情的张简在那平康坊北里王七娘家演的一场戏,顿时忍俊不禁。见刘墨狐疑,他也不解释,请赤毕接了之后,回到自己所住的客舍,他便亲自动手分拣,可当他最终拿着一张曲江池辩难会的帖子踌躇不决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阿兄。”

辨出是杜十三娘的声音,杜士仪忙唤了一声进来。然而,随着杜十三娘进屋的,却还有另外一个面目陌生的青衣婢女。

“阿兄,我这几天总共挑选了十个人。”杜十三娘来到杜士仪身侧屈膝跪坐了下来,这才看着那叩头行礼的青衣婢女道,“这是月影,日后就由她来服侍你起居。她前一任主家贬官去了荆南之地,因此就把婢仆大多变卖了,她是一个,此外还有两个马夫,我看过觉得人都还老实,便都留了下来。”

杜士仪这才想起自己让杜十三娘挑选人手,以备日后搬回樊川故宅之后无人可用,当即吩咐那月影抬头。见其容貌尚属清秀,年在十四五左右,至少还可留四五年,他便点了点头。待到杜十三娘摆手示意人退下,又掰着手指头对他数着都选了那些必要的人——从灶下的厨娘,看门的门子,到马夫婢女仆妇等等,当听说杜十三娘并没有给她自己再留一个婢女,杜士仪顿时忍不住大摇其头。

“你别只顾着我和其余各处,你自己再添一个婢女吧。再有就是,我还需要一个识字的书童,否则眼下这些书简帖子,要我自己分门别类,麻烦得很。”

杜十三娘闻言一愣,旋即便终于明白,杜士仪是听到了那时候她对竹影和秋娘的戏言,一时面色微红。可听到杜士仪还需要一个书童,她便笑吟吟地说道:“阿兄有一件事大概不曾留意。”

“嗯?什么事?”

“田陌虽说把自己当成一个农夫似的,可当年他那位旧主薛少府却教他认过字读过书呢。后来随我在草堂,我让竹影给过他书和字帖,虽说读书磕磕绊绊,字不像样子,可这种文字上的事,总比外人可靠得多。”

听到这里,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平时他跟着出门就总是心不在焉,摸着农具便眉开眼笑,除了农事样样惫懒,我都险些快把他给忘了!倘若你能叫他把我那书斋管好,那我就当然不用添什么书童了!”

☆、176。第176章曲江之会,书生论战

“那是杜郎君!”

“你可认准了?”

“这点眼神我总是还有的……等等,刚刚随行的抬进去又是一个大箱子,莫非又是杜郎君抄的书?”

“真的是他,哎呀,怎么可能,这些天据说他各处邀约,可没多少工夫在家!”

眼看着那白衣年轻人上马之后,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离去,刚刚在书坊门口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几个举子彼此看了一眼,连忙快步朝那书坊冲去。此刻时辰还早,他们一冲进其间便东张西望搜寻了起来。

他们都是寓居京城多年,为了能够参加岁举而每年从解试到省试,以至于身心俱疲花费无算,平日即便遇到喜爱的书也不敢轻易花钱去买,因而这一家可以随便免费抄书的书坊简直是雨后甘霖。常来常往的他们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架子上那两摞刚刚送来的书,迫不及待打开一看,确认正是杜士仪笔迹,他们方才回过头去看书名,这一看之后登时视若珍宝。

这都是他们不曾在市面上看到过的珍本典籍!

一时之间,几个人在向此地值守的店主言说了一声之后,立时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拿出随身笔墨纸砚,专心致志地抄录了起来。

这些日子,杜士仪每日抄书的时间能够抽出一到两个时辰已是难得,然而,不论如何疲累,他都没有丢掉抄书这个让自己在这世上能够存身立命的好习惯。只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想到,自己才刚顺道送进书坊的书,就这么已经被人如获至宝地拿去抄录了。昨日命人送了回帖答应今日赴曲江池之约,这会儿,他少不得一路走,一路回忆在卢氏草堂亲自经历过的众多辩难。

那时候,师兄弟们和上百学子围坐一起,有时候讨论儒学经义,有时候讨论史话旧事,有时候谈诗论赋,也有时候谈释道之学……若是兴致再好些,天文地理无所不包,竟是看谁涉猎最广。在这种时候,他这个杂学派就显得突出了,东拉西扯什么都能辩论一番,三师兄裴宁常常说他是半吊子什么都懂一半,而大师兄卢望之则笑容可掬说这是博采众长,至于恩师卢鸿,事后常常会私底下笑吟吟地指出他那些不足之处。

只可惜,今日的曲江会,应是没有草堂中那种融洽的氛围了!乡贡进士近千人中,明年登第最多不过三四十,而少的话恐怕只十余人,谁人不希望登第的是自己?

时值十月,本应不是曲江游人如织的最佳时节,然而,这一日打从一大早开始,便有白衫士子三三两两来到了这里。他们或沿池边漫步谈笑风生,或择地坐下开卷读书,或孤芳自赏谁都不理会,在那边厢忙碌着摆设桌案坐具的,则是一群褐衣短衫的仆从。而在这已经到场的一二十士子当中,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人正在一方毡毯上席地而坐,面上流露出几分矜持之色。

苗含液这一年二十有四,正是风华正茂的时节。出身上党苗氏的他和此前常科制举双双告捷的苗晋卿乃是同宗同辈,严格算来,他应是苗晋卿的从祖弟。然而,和父祖两代人都不过小官吏的苗晋卿不同,他父亲苗延嗣制举题名后入朝为官,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已经官拜秘书丞。这等职官看似清贵无实权,然则只要有人看重便会立时高升。再加上父亲长袖善舞人脉充分,他借籍同州一举夺下解头,可回到京师方才得知,今岁京兆府试解头被京兆杜十九郎夺得,心下多少便存着较劲的意思。

眼见得那边厢围障和长条案都已经设好了,今日本就是他力主邀约,几乎把同华二州今岁府试名列前茅的人物,以及京兆府解试等第十人全都请了来。当看见那边厢一行数人骑马从大道上徐徐而来,继而有几个士子迎了上前时,他立时起身振了振袍角,这才叫来了从者。

“是京兆府解头杜郎君到了?”

“是,郎君。”

苗含液遂含笑到各处一招呼,须臾,原本分作数拨的人就会齐了。待到张简和其余数人和杜士仪一道过来,两相一见过,他见年方弱冠的杜士仪神清气朗,一时不禁更生好胜心。待到请了众人入席团团而坐,他想起传闻中杜士仪精通儒家经史,诗赋亦是出众,尽管《京兆等第录》尚未印成,但名声已经传遍京华,帖经杂文且不去说,第三场策论却素来不为试官重视,因而他心中不由得对今日辩难之题更生自信。

他可是特地有备而来!

落座劝了一番酒之后,他便笑着说道:“今日曲江会的才俊,都是京兆府和同华二州最富盛名的人,因而今日辩难,我请得坊间一位快手记录,他日也好做盛会凭证,不知道各位有异议否?”

尽管人人都知道苗含液今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可他以上党苗氏为引子下帖,再加上考虑到其父苗延嗣指不定还能再上一步,一时他具帖相邀的人,十个至少来了八个。再加上昨日帖子上已经下了今日辩难会的题目,来者多半都做了准备,此刻闻听这一建议,大多人并不发怵,欣然道好,而杜士仪看着顾盼自得的苗含液,却踌躇着没出声。

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首肯,苗含液心头更是振奋。作为今日主人,他刚刚那些寒暄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这会儿便单刀直入地说道:“今日曲江会,与其说是辩难,实则还不如说是探讨,论的正是如今的边塞驻兵。我朝之初所定府兵,到如今却是不但难征,而且逃亡者十之七八。这些年各边常有不宁,但多数只区区小患,动辄征用大军,劳民伤财不说,边境驻兵更是仿佛形同虚设。不知道各位贤兄于此如何看待?”

儒生高谈阔论用兵之道,这自唐初至今,非但不足为奇,反而是极其流行的。曲江那些诗社文会到最后,意气风发的年轻郎君们来上一场骑射较艺,这在往年更是司空见惯的情形。因此,昨日看到题目时就已经紧锣密鼓做准备的一众士子中间,当即有人慨然出言说道:“当然是重新整顿边境驻兵,然后清点天下田亩,重新对赋役造册登记,如此至少可保百多年长治久安……”

他这话才刚说完,就有一个四十出头老于科场的中年人打断道:“只为了整饬兵制,就要清点天下田亩,重造赋役之册,郎君这实在是因小事兴大举,这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逃亡者晓谕之,长戍者嘉赏,惰者课罚,然后明军功赏罚,定升黜之道,如此一来,人心自然而然就收拢了。”

“贤兄这才是书生之言。”苗含液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书生指斥别人书生之言有什么不对,甚至看也不看那中年人一瞬间涨得通红的脸,神色从容地说道,“如今边镇之上积弊流行,军将轻启战端,视兵卒为仆隶,军功赏罚更是动辄以亲疏鉴别,怎么可能明赏罚,定升黜?可是,看一看如今并州张长史,幽州张都督,朔方王大帅,这三位或进士明经或制举及第,以文官镇边行武职,却能除流弊,兴善政,一时人人称道,足可见,这边镇断然不能全都交给那些利欲熏心只有匹夫之勇的武将,不能让那些只有匹夫之勇的占据武职高位!”

这一番话在如今文武并行的大环境中撂出来,却是掷地有声极其惊人。然而,不等苗含液继续慷慨陈词,昨天挑选出这么一张邀约帖子时,就被那辩难会的题目吸引住的杜士仪终于开了口。

“苗郎君此言确实另辟蹊径,然则可否想到过一件事,自国朝之初来,文武从不分家!”

此话一出,见不少人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还有人似在后悔这最好的反驳之语让他给说了,杜士仪方才从容自若地说道:“并州张长史之弟,武举及第,历武阶,补果毅,今则为文职刺史。昔日娄贞公师德,虽进士及第,却应猛士举,既当过将军,也当过宰相。足可见才堪文武者,自然可以文武兼任,不分文武!苗郎君说武官利欲熏心,似有以偏概全之嫌。若只论文官,兼通文武,出将入相者虽多,然则不知兵的文臣难道还少?并州张长史,幽州张都督,朔方王大帅,虽则是人中俊杰,但正因为天下少有,所以决不能当成常制!

这斩钉截铁的话一出,见苗含液张口要驳斥,杜士仪却径直一口气说了下去:“文臣知兵善战者,固然可以委以出征出镇之任,武臣通文而可以经制天下者,一样可以拜相!若都按照苗郎君的说法,则边镇那些连年戍守屡击外敌的将帅,却因常制而不得不屈于一不知兵不懂兵的文官之下,岂不是让人心中生怨?兵者凶事,兵者国事,我等在这儿高谈阔论边地兵事,焉不知那些脑袋提在手中,时时刻刻要豁出命去拼杀的边地将校,是不是也在苦寒之中,不满地哀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倘若说苗含液刚刚之言是掷地有声,那此刻杜士仪的话便犹如当头一棒,让人想要驳斥却找不出合适的言辞。而这时候,对此话效果颇为满意的杜士仪便若无其事举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这才笑着说道:“倘若是入仕之后尽知民间疾苦也就罢了,如今这书生论战,犹纸上谈兵!”

苗含液预备好好的盛事被杜士仪这一搅和,竟是只觉得进退两难。一时间,他不禁捏紧了拳头,继而硬梆梆地问道:“听说今岁京兆府解试有策问一道,也是论府兵之事,杜郎君难道所答之时,就不是纸上谈兵?”

“不曾临实地,不曾预兵事,自然也是书生论战,纸上谈兵!”杜士仪干脆地答了一句,旋即环视面色各异的众人,这才徐徐开口说道,“所以明年正月岁举,不论结果如何,我打算借着去幽州探叔父之便,就此周游北地,诸君可有兴趣同游否?”

☆、177。第177章京兆风暴

一场苗含液打算舌战群儒一举扬名的曲江大会,最终却不但早早收场,而且是草草收场。纸上谈兵这四个字本就戳中了一众为了应进士科,大多数时候都在和诗赋文章打交道的举子们的软肋,即便是准备充分的苗含液,竟也很难反驳这话。更何况,杜士仪那假托边镇将校的叹息着实犀利得让人心里又气又恨,可偏偏又找不出充分的理由加以反驳。

而让苗含液吃瘪,并不是杜士仪的目的。这三年多来他的积累不可谓不深厚,然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他充其量也就是在长安洛阳嵩山这三地一千余里路上走过几个来回,于风土地理民生民情都不甚了了。即便明年岁举能够成功登第,与其守选三年间,苦苦守着京城四处投书干谒求人举荐,还不如趁着这时节好好走一走看一看!当然,也免得人说叔父远在幽州为官,他这个当侄儿的连面都不露一个。

好在有苗含液这倒霉的前例在,邀约他的帖子厚度立时比最初薄了三分不止。反倒是今年京兆府试一举等第的一众举子们欣喜于杜士仪争回了脸面,没有让同华二州盖过去,由和杜士仪同样出自樊川的韦家子弟韦礼挑头,次日晚上便包下了西市北边一家胡姬酒肆,痛痛快快喝了一场。酒酣之际,说起昨日苗含液吃瘪,韦礼不禁哈哈大笑,而杜士仪见众人都极其欢畅,显见同仇敌忾之意颇浓,想了想就轻轻用酒盏顿了顿面前的食案,又咳嗽了一声。

等到这响声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杜士仪便开口说道:“如今的岁举,看的不止是试场之中三场成绩好坏,而是声势!今日大家也都看见了,苗郎君之所以独木难支被我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还是因为他太想一鸣惊人的缘故!今天下才俊云集京城,干谒投书者不计其数,京城各家公卿哪里有功夫一一甄别?而我等虽为京兆府等第,可要真的就以为十拿九稳,万一有闪失,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杜士仪尽管在十人之中最年轻,但这番话说得极其在理,而韦礼作为京兆韦氏子弟,消息灵通,隐约还听说过前次案子的余波震荡,曾经不可一世的柳惜明几乎就算是被关中柳氏给扫地出门了!于是,他立刻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杜郎君可有什么好主意?”

“很简单,咱们十人把墨卷放在一块好好设计一番,干谒也好投书也罢,同进同出!”

他这话音刚落,便有人使劲一拍食案道:“好主意!京兆府等第郎君齐齐拜谒,如此声势,被人拒之于门外的概率就低得多了!”

张简本来就是因杜士仪随手相助,这才得以一步登天,自无不允之理,而韦礼终究谨慎些,沉吟片刻就问道:“若干谒投书同进同出,会不会太显眼了?”

“虽则京兆府廨此前说过要印京兆等第录,将今科文章诗赋传于京畿道,可若是我们仅仅为登公卿之门而同进同出,自然确实小题大做。我听说,如今进京赴考的举子当中,多有在佛寺道观中三五成群赁下一处院子,谈诗论文,宿会不止。如此大家彼此印证所学,一来二去就会颇有进益。如今距离正月开考不过两月,我等何妨也如此办理?须知今日苗郎君虽是败在心气太高孤身迎战,可想必大家也看到了,同华二州,多有三五成群各成体系的举子。我等虽占了京兆府等第的优势,可若也和苗郎君一般,那就太托大了!”

杜士仪见这托大两字让几个出身富贵的人悚然而惊,继而连连点头,而张简这些家境稍有不如的亦是赞同,他就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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