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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寄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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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找不到厨房了。

……

这个时候的厨房,地位比之茅房大概还是要高一点的,但也有限。其实也不只是君子,只要自恃有几分身份,能远就远吧——每天没办法不上茅房,但是要不进厨房的话,稍微努力一点也就做到了。

忽略郑家丫鬟古古怪怪的表情,许宣这时候心情倒真的不错。富贵人家的厨房,摆满了瓶瓶罐罐——醋、盐、水酒、酱油、豆豉、胡椒……成片成片地放着。

姜、葱之类的就另外摆在一边。自家厨房里也是有两个罐子的,一个装盐,另一个……呃,还是装盐。所谓差距其实最容易在这些细节上体现出来。不过,横竖大家都没有味精,也不算差太远了。其余的,就忽略吧。

随后就是杀鱼。开膛,破肚,去鳞,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加上前世做得不算少,所以这时候还是蛮熟练的。那边渔家少女扯出肠子和腮,偶尔捏一下泡泡,“啪”,很过瘾的样子。看得许宣有些无言。

娱乐缺乏地年代啊,啧……

因为这时候俩人都是蹲着,所以渔家少女的身量就越发显眼,许宣不自觉地挪远一些。不是说男人长到二十五么,暂时也只好这样自我安慰。

鱼不多,很快就完工了。许宣甩甩手,不错,杀鱼如麻,还算满意。那边柳儿扯出第二个泡泡正准备捏。

“你不说会杀么?”有些无奈,到底谁才更像渔家的?

“啊……哦,人家比较喜欢杀小鱼,这鱼大了。”

“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喜欢捏泡泡?”

“……”

然后看着柳儿腮帮子沾的鱼鳞笑道:“这鱼,还真是喂猫的。”

……

郑家前院。因为招待来客而暂时离开的郑老这个时候将人送走,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那许公子呢?”

“回老爷,似乎是去厨房了。”

“哦,嗯?哪里?”

“厨、厨房。”

……

“我是一只哼哼哼哼的鱼……如何能忘记曾经活在海里,曾经我活在你的哼哼……哦,耶,哼哼哼,我是一只鱼,水里的空气,……哼哼哼……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哼哼哼……我是一只鱼……”

柳儿站在一边,其实已经莫名其妙很久了。第二条鱼下锅后没有多久,许公子就这样了。怪怪的调子,怪怪的旋律,不过听起来还好了。可是为什么快要活不下去了呢?还有,许公子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一条鱼?于是俏脸皱成小包子。

四溢的香气,古怪的小调——就是郑老赶过来郑家厨房见到的大致情形。

……

郑家厅堂。

“你这后生,莫不是因为老夫怠慢了你,心生怨念……如此惫懒,成何体统……君子远庖厨的道理,莫非不懂么?殊不知圣贤有云……什么早吃两百年,你莫要消遣老夫……唔,味道倒是不错……”

……

就这样,后世的徽菜名品臭鳜鱼,就在明朝万历二年的某次意外中以滑稽的姿态粉墨登场。

一顿晚膳直吃到戌时末,嗜鱼的老人家才放下碗筷,眼中略略有些不舍。虽然脸上依旧有些愠色,但是,鱼也确实好吃,肚子也饱了,所以这个时候也就暂时不做计较,奉茶的时候还看了看许宣,满脸复杂。

老人家开明是不错,但是,涉及到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却也丝毫不含糊。这大概也是这个时代所谓开明的极致罢,倒也不会去计较什么,要是郑老没有这样的做派许宣才会奇怪,如今也只是觉得有趣。

这时候许宣才有功夫仔细打量郑家的厅堂——堂前照壁的地方悬挂着中堂,是山水画幅。两侧悬挂着对联,联句与画意相配。八仙桌,太师椅,长条案桌上摆着香炉,一派高贵、儒雅同时又不失整洁、大方。于是点点头,这是徽派民居厅堂的典型布置,后世也见的多,不算陌生,不过这个时候见到却又颇有些新奇感。

随后就是饭后闲聊了。先前一直奇怪怎么没有见到家中女眷,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郑老的妻子如今正在斋戒,郑老夫人大概是持家有方,颇有威信,于是家中的小妾也跟随着去了。至于子女,郑老既然不曾提起,许宣也就不好细问。

话题扯到那鱼上。老人家笑道:“明明是好东西,却偏偏要搞臭了才好?”说着顿了顿又道:“君子远庖厨啊!”

许宣知道老者心中所想,于是低头笑笑,对他的某些责备自动略过:“倒是想起几桩趣事,是关于搞臭的。”

于是饶有兴致地说某个贞妇夜行,遭匪徒袭身,情急之下滚入臭水沟中,匪徒败兴乃去,贞妇遂得保全。老者听完愣了愣,随后捋须长笑。

然后又说起萧何自污以自保,为官之道嘛。许宣过来这么些天,也没有人说话,心中憋得慌,如今话匣子打开了,索性就说得随意些,那老者听了脸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做官的道理或许是有的,不过这个时代为官者都有自己的经验,一些心得体会之类也大都藏掖着,有些东西毕竟不好说开。后世对这些东西不避讳,都是有专门研究整理的,许宣如今稍稍提及几句,不知道的就当笑话,听听就过去了。但这老者明显不是普通人,许宣几句寻常话语,他想得却要更远一些。

许宣一面说,一面在注意老者的表情,如今见他若有所思,心中就更笃定这老人家一定是见过世面。然后又觉得没意思,这种弯弯绕的东西自己不知不觉还是丢不下啊。

许宣不负责任的随口乱扯,但在老者那里却觉得他或许有些见识。于是又问了许宣的情况,大抵上是读了些什么书,参加了几次科考之类。许宣照着记忆里回答,本本分分,倒无甚出彩的地方。听完之后,老人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这什么臭鳜鱼,味道可口,若说没有长时间的摸索自然是不可能。所以考不上也正常了,平日的时间都用去做鱼……只是,有点可惜。

这老人家,记仇啊……许宣心中想着。

随后郑老又说起先前突然离开。

“建元老弟近来制了几块新墨,给老夫送过来,据说取了名叫‘九玄三极’,墨是不错的,只是名字有些……呵。”顿了顿,又道:“论质地,倒是可以与程氏的‘百子榴’、‘青玉案’一较高下。”

许宣表面不露声色,心中点点头,“百子榴”、“青玉案”是知道的,都是后世徽墨中的精品,价格堪比黄金,是程氏这一代的家主程君房的代表作品。倒是那“建元老弟”不知道是谁,不过墨既然叫‘九玄三极’,想来也就是后世徽墨的代表人物方于鲁无疑。程、方二人,墨道大家啊。

正想着,那边郑老又开口:“说到墨,倒是颇有些怀念许老弟,他手中倒是有半块李墨……只是,哎,可惜……”

许宣闻言怔了怔,倒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又惊奇道:“李墨?莫非是李廷珪墨?”

郑老喝了口茶,微微点头:“正是!”

李廷珪是南唐造墨名家,他制作的墨,实在称得上极品。据说李墨坚硬如石,墨磨后的边缘如刀刃,可以裁纸。有人甚至做过实验,用这种墨抄写《华严经》一部半,才研磨下去一寸。还有学者研磨习字,“日写五千”,一枚墨竟整整用了十年。宋代的时候“有贵族尝误遗一丸(李墨)于池中,逾年临池饮,又坠一金器,乃令善水者取之,并得墨,光色不变,表里如新。”李墨后来成为宫中贡品,有了“千金易得,李墨难求”的说法。

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许家。啧,真是……

微微惊异,这个时候倒也不做多想。

厅堂之外,夜深人静处,渔家少女正在独自徘徊,看样子,时间还不短了。来来回回地反复走着——一般思想斗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不知道这时候她又在斗争着什么……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于是走进厅堂。

“郑、郑老爷,许公子,柳儿、柳儿要回家了。”

“嗯?”郑老和许宣对视一眼。

“柳儿才想起来,还未曾有告知爹爹,若是、若是夜间不回去,娘怕是要寻来了。娘脚小,走远了就不方便,腿疼。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往这边来。柳儿,柳儿要回家了。娘也可以少走一点路。”

“这样啊,那你就先回去说一声,再回来住便是。”许宣笑道。

“呃……去了,去了就不来了罢?”渔家少女口气有些发虚。

“呵呵。”郑老放下茶杯笑道:“是老夫欠考虑了,也罢,让车夫送你一程。”

“不用了!不用了!柳儿自己走!”渔家少女脑袋摇成花鼓,不过很认真、很认真的模样。

……

华灯初上,许宣和渔家少女走在街上。时候已到亥时,那边青楼歌馆有声音传来,隔得远了些,也听不清到底唱些什么。不过咿咿呀呀也蛮有味道。

“真走了?”

“嗯。”

“不改了?”

“嗯。”

“唔,这样的话,那路上……嗯,要不还是改一改吧?”

“……”

当然也只是打趣,只是越发觉得这少女淳朴得有些可爱了。渔家少女这时候脸蛋儿有些红,在灯火下依稀可以看清楚。大概是觉得这许公子总是捉弄自己,于是有些恼了。

路很快就走完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宣略略肃容,抱拳说道:“江湖再会!”

这又是什么套路?哎,不过横竖也习惯了,这人书生打扮,骨子里却是流氓……呃,说流氓其实也不对啦,反正、反正就是没个正行。不过、不过……哎呀,不想了,要回家了呢。

于是施了礼,渔家少女迈开长腿,就朝城外去了。

啧,还是觉得嫁不出去。许宣摇摇头,略微辨了辨方向,朝另一边离开。横竖晚上还没有出来过,这时候正好可以看看夜景。

才走过半条街的距离,哗啦,雨又落下来,向是被人从天上倒下。路上行人一片惊呼,纷纷跑动。许宣转过身,那边少女的背影还依稀辨得清楚。没带伞,探出左手顶在脑上,走得快了,长腿似乎崴了一下。站了一会儿,用手挡着看了看天,然后一瘸一拐地很快就融进了夜色和烟雨中。

许宣也没带伞,很快浑身就湿透了。

第6章聪明人、不讲道理的人(一)

冷雨湿透了衣裳,这感觉并不好,夜间睡觉的时候,许宣觉得鼻头堵住了,像有只小虫在拱,总有想要打个喷嚏的冲动。房子的隔音效果也很一般,靠在床上还能听见窗外风吹雨滴打在瓦屋石墙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如同吵沸的豆子。

偶尔也听见临墙的青石小径有人跑过,脚步甚急,过一会儿又有一阵——都是浅浅的积水被踩开的声音。大概是才从某家青楼妓馆回来的人,又没有带伞。倒也够狼狈的了。于是轻笑一下,这个时候体表的温度才开始回升,暖融融的感觉让许宣不由地从鼻腔中发出舒服地呻吟,气总算是通了。

换个更舒适的姿势,然后想着那个叫柳儿的长腿帅妞,如今也不知道到家了没有。还崴了脚,估计会很辛苦罢。随后意识就开始有些混乱,不同的画面交杂在一起,有清晰的,有模糊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纷纷扰扰,过了很久才睡过去。

第二天居然是个晴好的天气。

早晨太阳从还没有散去的云中探出来,因为是大雨初霁,所以阳光显得格外清爽,用手挡在额前,还可以看见偶尔露出的碧蓝如洗的天空。依旧泛着绿意的叶尖,偶尔有圆圆的水珠在滚动。青石路面倒是已经干了。

许宣从路边的小摊上要了一碗豆浆,因为觉得有些贵了,所以就小口下口地喝着。他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悠闲确实是够的,但也未免太无聊了些。

倒是也有想过去寻访一些旧友,只是零碎的记忆并不全面,也不知道到底是遗漏了,还是真的以前就无甚朋友,总之颇伤了一会儿脑筋最后还是只好作罢。

有点胸无大志的感觉,不过,也怪不到自己了。如今这具身体,别说大痣了,小雀斑也未必找得到。啧……怎么看,都像是吃软饭的好料,要不要考虑一下呢,找个机会就入赘吧。

嗯,入赘的话,也要找个好人家。

跳跃的思绪。

……

即使悠闲,但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所以上午就在一家书行抄写,“一家书行”就是书行的名字。

和许宣一道的还有另外两人,只是知道其中一人姓张,另一人却不太清楚,都是年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大抵是生活过不下去,又读了些书、写得一手好字的穷苦书生。不过二人随时都是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也很有戒心,平日里如非必要也不会主动和人说话,抄写完了就走人,绝不肯多留。

大概在二人看来,舍下读书人的身段来从事抄写,抄写的也多是一些话本小说,才子佳人,下里巴人的东西。怎么说也是豁出脸面的事情,很容易晚节不保,必须低调。正是这样的原因,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二人看许宣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许宣明白那些目光的含义,也自然不会在意,只是偶尔看看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叹,何必呢,都已经做了……牌坊就不要了吧?

要奔小康的想法一直都有,尤其是在去了郑老家之后这想法就更强烈了。脑中也有几个比较靠谱的思路,但要真实施起来的话,纸上谈兵是不行的,每一步都要盘算,所以也不是特别容易。倒是今天上午借着抄写随手埋了个伏笔,反正有些东西,放在这个时代就是资源,偶尔用用也不会有太大负担……

饵是放出去了,至于会不会有人上钩,想来问题应该不会太大。从这些天抄写的东西来看,这个时代的劳苦大众,审美水平也就这样段数。若是操作的好,自己以后大概也可以逢人就说,我就是那个改变社会风气,疯魔万千少女……咳,差不多就可以了。

如今横竖还有一些时间,就把剩下的几幅画给画完吧……

一阵秋雨之后,节气感就明显起来。长街两面不时有离枝的树叶落下,这才只是开始。

只是不知不觉间,秋天的轮廓就清晰了。

许安绮今天一袭素色长裙,走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小丫鬟跟在一旁,手里拿着冰糖葫芦,舔啊舔,脸蛋沾满了黏黏的糖渍,小花猫一般。但也不去管,只是做一个忠实的小跟班。

心中有些庆幸,那日在程子善面前没有失态,也让有些人知道自己是有决心的,不会轻易动摇。少女这样想着,目光偶尔在街道两旁随意掠过。

然后就看到那个书生了——依旧是懒散地坐着,依旧在写写画画。说不清为什么,一时间的心情就和掠过的阳光一样有些温婉。

少女有些犹豫,想要上前打招呼吧,不过见对方一丝不苟的模样又考虑着如何开口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哦,是你们啊,午安!”那边似乎也没有许安绮想像地那般一丝不勾了。看到她们后,许宣就随口招呼。这让许安绮一时间有些无言,不过是要和相识的人打个招呼罢了,自己居然还忐忑半天,也……太刻意了。

“呵呵,许公子,妾身叫许安绮。”

“唔、唔四黛儿。”小丫鬟勇敢地自我介绍,因为口中嚼着俩糖葫芦,声音闷闷的。

“呵呵,叫许宣就好了。”笑着说道,随后指着黛儿:“你要叫哥哥。”

黛儿这时候好不容易将糖葫芦咽下去,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半晌才点点头:“哦。”

于是,就算正是认识了。

“许公子这是?”

“呵呵,闲来无事,写写生。”

“……”

没有回话,大概是听不太懂。

“咦?许公子……哥哥,这个大屋顶,画的跟真的一样!”

“嗯,许公子的画风倒是、倒是有些别致。”许安绮斟酌着语气,试着评价一下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风。

“其实很一般啦……呃,好吧,这个叫静态写生。”许宣大概觉得眼前的主仆二人比较可爱,于是随口解释几句:“看到那个屋檐没有?从这个角度……近大远小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关键是空间感还有立体感……所以要透视……”

“另外,光线也很重要……明暗关系如果处理好了,稍等……呐,就是这个样子的。”

“哦,画人物?道理其实是相通的,素描嘛,不过是线条……对,还有明暗。咦?小丫头比表面看起来聪明!”

“难道人家看起来很笨吗?”小丫头有些不满意。

“没有这么说啊,看起来的话,嗯,只是不聪明。”

“不聪明,不就是笨嘛。”

“呐,可是你自己说的。”

随后估计是有些委屈,小丫头沉默片刻,很快就又抛到一边,继续好奇着许宣的画,手中的糖葫芦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

“要画这样的画,得先练习画鸡蛋……”反正是说过的话,这个时候再多说一遍也没有压力了。许宣这边才开始说,那边就打断。

“为什么一定要画鸡蛋呢?橘子可不可以?”

“呃,勉强也是可以的吧。”

啧,最讨厌聪明的小孩,一点都不可爱。

第7章聪明人、不讲道理的人(二)

秋日午后的阳光很温润,长街一角,许安绮看着年轻的书生耐心并且随意地满足着黛儿的好奇,偶尔调笑几句,惹得小丫头一脸委屈,待过了片刻又是“许公子哥哥,许公子哥哥”,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所谓安稳的生活也不过是这样罢?

街道上有几辆马车驶过来,人多的地方,车夫就放慢速度。马车打着陆氏商行的标识。陆氏的生意做得大而杂,每日货物的吞吐也很可观。这时候,为首的马车上,陆承涛掀开帘子观望,这批货物大概比较重要,所以需要他亲自压阵。待看到站在一旁的许安绮,便立刻将帘子放下。

五辆马车整齐地朝陆氏商行方向驶去。

许安绮望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轻轻抿了抿嘴唇,神色复杂。陆承涛,年幼时曾经抱过自己在雪天里燃放烟花的长辈,这时候已然陌路。方才觉得生活安稳的感受这个时候也没有了。想想也是,生活的无奈那么多,安稳……毕竟是短暂的。

“好了,自己琢磨吧。”许宣拍了一下黛儿的脑袋,将手中的画纸递给她,然后站起身。

“这种幽怨的表情很专业啊。”

“呃……什么?”许安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啦。”许宣摇摇头:“很麻烦?”

许安绮低头笑笑:“哪里,只是小事而已。”话说道一半,看到许宣的清澈目光:“呃……很麻烦。”

“呐,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应该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

“……”

午后的时光慵懒而惬意,许安绮斟酌着情绪,和许宣小声交谈着。黛儿坐在一旁的石阶上,腮帮子鼓鼓的,平日就很大的眼眼睛这时候就睁得更大——真的好像啊,居然是用木炭画的。

还是想不明白。

……

“七月初三那天,爹爹过世了。事情太突然,谁也没想到……”

“没有征兆么?”

“嗯,没有征兆的,爹爹平素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记得那天他兴致不错,中午贪了杯。”

“那大概是脑溢血了。”

“嗯?”

“随口猜测,只是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大概是平日血压就高,又喝了酒。”

许安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既然已经开始说,话匣子就打开了。

“家里是经营墨坊的,姐姐三年前嫁到杭州去了,如今爹爹走了,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生意就困顿起来。

“其实,也留下了一些人手和关系的,只是没有一个话事的人牵头,很多事情就会很麻烦。”

……

许宣曾经商海打拼也有很多年了,很多东西虽然时代换了,却也并不陌生。虽然许安绮说得很随意,但是结合这些天的所见,他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这女孩家中经营墨行,生意铺得不算小,在如今的大明朝,墨业是不错的行当。

至于她所遇到的麻烦,在商场上也不鲜见。许氏墨行如今正是群龙无首的局面,徽州的墨业如果少掉一个许氏墨行,空出的利益空间相当可观。何况在他人眼中,许家如今也就留下一个女儿,这基业早晚是要送人的,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

所以,出手吧!

采用的手段当然不可能正大光明,若真要通过竞争的方式将许墨给挤兑出去,太费时间不说,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所谓不光明的手段其实也不需要多复杂,徽州府衙刘知府那边也已经有过交待,今年京里要的墨量提高了,徽州府墨商摊派份额也加大,这些入冬之前要准备妥当云云。

所以釜底抽薪,直接从制墨原料上卡住许墨,其他的就简单了。若到时候许墨这边交不出货,拂了朝廷的面子,结果自不用多言。

“爹爹虽然去了,但是家里的原料还有一些,勉强支撑一些时日也是够的。但是问题总要解决,其他的倒也罢,可这制墨所必须的桐油如果短缺,墨行也就没必要再经营了……

“爹爹原先的老朋友,如今也都在观望。客气一点的会见上一面,其他人,比如陆承涛……”顿了顿,微微摇头:“哎,提他做什么。”

许宣正站着活动一下四肢,听到这里微微扬眉:“陆承涛?那个小杂货店老板?”

许安绮有些失落的眼神中顿时带上些许笑意。哪有这么说人的,陆氏的产业很杂不假,但是规模也很大了。小杂货店?这称呼也太小气了。摇头轻笑。

“虽说是人走茶凉,可凉得未免也太快了。妾身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在后面动作。程家作为墨业行首……当然,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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