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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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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也严肃了起来:“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山谷为之荡波……这就是传说中前歌后舞的巴人武士么?”
这时候,那些巴人自动向两侧分开了,一个骑着马的巴人君长戴着浮夸的羽毛冠,身披豹皮来到壕沟前,虽是然夜里看不清容貌,但那人一只手高高举起一根柳叶矛,矛尖上,插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便是樊禽。”
县丞在一旁咬牙切齿地说道,又揉了揉眼睛,瞪着那颗人头,惊骇地说道:“那人头,莫非是……”
正是夷道县长!
樊禽用巴人的语言大叫起来,同时亦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巴人也跟着他跳跃起舞,更加欢快闹腾了,仿佛他们不是要上战场,而是参加一场聚会。
通晓两种语言的狱掾给黑夫翻译道:“樊禽说今日前来,是为那被秦吏背信弃义处死的弟弟樊犹复仇!城内众人若是想活命,便速速归降!否则,夷道县长、县丞便是下场!”
“告诉他!”
黑夫看着城下嚣张的樊禽,以及前歌后舞的巴人,对城头众人道:“秦有开疆拓土之将,无弃地降蛮之吏!吾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夜之事,唯死战而已!”
……
PS:本章案件原型选自《张家山汉简》奏谳书,发生在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南郡夷道。
第0231章 帆影
乱七八糟,这就是这天夜里,夷道守城之战给黑夫的感觉。
首先是城下的巴人诸部攻得毫无次序,他们起势仓促,无甚攻城器械,只能一窝蜂地扛着木头、简陋的竹梯往前冲。
这些攻城拼杀者,先跑到夷水边,将面上涂了白色的泥,在夜色里,配上他们黝黑的皮肤,显得格外显眼。
不像黑夫参加过的陈留、外黄之战秦军的攻城之法,他们竟不分队列,不排开攻击方阵,也无金鼓旗号,而是谁想上谁上。像一个莽撞的兽群般呼啸而来,个个执盾挺剑,口中呼呵不停,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甚至在爬竹梯时,嘴里也停不下来。
这种无序的进攻,虽然偶尔有几个骁勇的巴人跃上城头,但大多数人爬到一半,就被城头众人的长矛、竹竿给捅下去了……
城下助阵的弓手,也没排出阵列来,东站三个,西站五个,弓箭都做不到一齐释放。在夜里,那些眼尖的巴人猎手又无法瞄准,发挥不了特长,所以箭矢就像是零散的雨滴,威胁不大。
这也就算了,前方数百人在攻城,后面的巴人却在地上烧了几堆火,或坐或站,中间有几个敲鼓吹笛的伴奏者,像是开篝火晚会一般,众人又唱又跳,手舞足蹈。
也不知是为了给同伴鼓劲助威呢,还是已经忘了这是战场,只以为是部落聚会呢!那些君长非但不阻止,甚至自己也参加进去,脚步踉跄,像是已喝醉了。
黑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窃喜:“《吴孙子》里说,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这是导致失败的六大过失之一。这些巴人虽然个个都勇悍善战,但大多没有秩序的概念,仓促骤起,兵甲不全,一窝蜂地涌来,而且只攻打一面,对城池的威胁其实是有限的……”
黑夫料想,这是巴人们平日里更多只参加部落械斗,很少被组织起来攻城略地的缘故。
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是这群巴人的悍不畏死了,死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似乎歌舞不止,他们就不会停步一般。
不过再看看己方的众人,黑夫那一点窃喜就被抵消了。
因为城头的守军,除了上百县卒还算有秩序外,小吏、民众们一样手忙脚乱,与那些乱打的巴人不分伯仲……
首先是城头的弓手,除了十来个是县卒外,其余皆是自称“善射”的青壮。这群人的确能开弓不假,可眼看巴人叫嚷着冲来,便乱纷纷地到了各个城垛口,在很远的时候就忍不住松手放箭,结果一个人都没射倒,甚至有个身高手长的年轻人是直接闭着眼往下射箭的,黑夫只能一把将他拽了回来,让他去帮忙送箭矢。
看着这群人惨不忍睹的战绩,黑夫不由想念起了小陶。
“若是小陶在此,定会教他们知道,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材官弓手。”
临危不惧,不轻易发矢,射的箭不求多,射多了反而会让手臂酸痛,力量下降,而是力求每发必中!
被分发了戈矛的青壮也一样,他们在县卒的喝令下,站在弓手身后列阵,却站得歪歪斜斜,两腿站站,不住地吞咽口水。甚至有人在凶悍的巴人飞速爬上城头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空档。这些青壮尽管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更卒训练,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阵,表现不尽如人意。
其实守城时,经验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胆气,这些当地青壮或许是知道巴人勇悍的,面对他们时,胆气很是不足。
“若是东门豹在此,便可以用他的悍不畏死,起到表率作用。”黑夫如此想道。
这时候,两个奉他之命,在城墙上来回传令的小吏撞到了一起,顿时摔倒在地。
黑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季婴在这就好了,这厮用来做传令之人最合适不过,不仅腿脚够快,还能不时说几句俏皮话缓解众人的紧张,激励士气。
还有利咸,若他在,肯定想出好几个对付巴人的阴狠点子来了。
关键不在于命令,而在于执行的人。
看着表现惨不忍睹的夷道众人,黑夫有些无奈,开始格外想念起,他那些尚在安陆县的手下们。
“疾风知劲草啊,刚离开安陆时还没感觉,一旦到了战时,还是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兵吏可靠。在第二次伐楚之前,我得想办法回安陆县,继续带家乡的子弟兵。”
那是以后的事了,一边想着,黑夫躲开了一支被夜风吹得飘忽的箭矢,将一根长矛,捅入了一个哇哇大叫的巴人武士胸口……
这一夜的攻守,就在一阵乱七八糟中结束了,巴人似乎跳累了,收兵后退,城头众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击退敌人的,都发出了一阵欢呼……
……
“左兵曹史,我看这群巴人既不扎营,也不列阵防护,都在蒙头大睡,真是太大意了,莫不如出城击之,何如?”
第二日清晨,日出时分,不同于昨日的喧哗,城外却是一片寂静,在城头假寐的黑夫也被夷道仅存的百将喊醒了,并献上了他的“妙计”。
“谁给你的勇气?”
黑夫心里暗骂,面上却笑着肯定了这位百将的勇气,并站起身来,观察城下那群枕着盾牌,睡得横七竖八的巴人。
“百将,看到那最前排的赤色楚旗了么?”
百将颔首,黑夫笑道:“那里有百余楚人甲士,大概就是让这些巴人叛秦附楚的使者所率。昨夜他们没有参与进攻,一直在休憩,今早却在盯着城内动静,可见对方是有防备的。”
百将还是不甘:“我听闻左兵曹史在去年时,曾以数百之师,攻两千楚军,一举击溃,今日城内有千余人手,为何不效仿当日呢?”
黑夫摇了摇头:“彼一时此一时,不可同日而语也。你说我有千人可用,可实际上,九百青壮能用于守城,却无法用于野战,能出城击敌者唯百余县卒而已。”
“现在形势是,敌方未能一鼓作气,如今二鼓已衰,恐怕再也没有昨日的气势了;我军则攻之不足,守则有余,这时候守住一日一夜不难。若是贸然出战,或会失利,一旦失利,便会导致人心不稳,反倒助长了敌方士气。”
说了那么多,其实黑夫心里想的就是,当时他带的是后路断绝,只想干翻楚人然后回家的一帮哀兵,其中还有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兵吏,当然不虚了。可现如今,带着这些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夷道青壮出城,和骁勇的巴人野战?黑夫自问还没疯狂到那种地步。
若是小陶、东门豹、利咸、季婴,甚至是已战死的槐木都在这的话,黑夫或许立刻带人出城突击……
“吾等会出城击敌的。”
他不想打击这百将的热情,说道:“等时机到来时!”
“在何时?”百将十分期盼。
黑夫回过头,越过小邑的里闾街巷,看向了夷道北城墙。
“援军抵达之际,就是吾等反击之时!”
……
正如黑夫所言,巴人虽然在头一天时兴致很高,显得骁勇无比,但第二日就萎靡多了,不仅攻城时被城头射了两拨箭后,就丢下几十具尸体草草后退,连那些后面的人,歌舞也跳不动了。
虽然那巴人君长樊禽连杀数人,却无济于事,到了下午时间,黑夫他们在城头甚至还看见,两支数百人的队伍擅自脱离了大部队,往北撤离。
毕竟是临时凑合起来的几个部落,事情若顺利,还能精诚合作,事情若不顺,就会作鸟兽散。
想必那赤色楚旗下的楚国使者,看着这一幕也很无奈吧,巴人擅长于山林作战,也可以当做“陷队之士”去搅乱敌方阵列,可攻城……他们是真的不行。
第二天无惊无险地过去了,是夜凌晨,在首领樊禽的督促下,巴人再次发动了一次猛攻,但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胡乱攻了一气,便再度退走了……
“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夷道算是守住了……”
黑夫摸着被流矢擦破皮的手臂,松了口气。
等到第三日天蒙蒙亮时,他第一时间就观察了城外的巴人,比昨日更少,又没了近千人,只剩下两千余还不死心,依然驻守在原地,但都歪歪斜斜,士气已与刚来时的前歌后舞,判若云泥!
就在这时,百将从墙垣上匆匆跑了过来,惊喜地对黑夫道:“左兵曹史,援兵,看到援兵了!”
黑夫连忙让人看着城外敌人,又让百将去将县卒,以及表现较好的青壮都喊醒,集中起来。自己跑到北墙垣,却见两里之外,便是浩浩流淌的大江,有十多艘大小木舟,正朝这边驶来,此时吹的是北风,舟船们都张开了硬邦邦的船帆,像是一群入水的灰鹅,在舒展翅膀。
瞧那航速,不消一刻,就能抵达南岸……
他们见到了援军的帆影,敌人安排在岸边的探哨想必也看到了。
“让南城的人死死盯着城外之敌,一旦彼辈要撤走,就准备出城追击!”
怂了两天的黑夫大喜过望,立刻就走下城头,看着在街上集中起来,眼角还沾着眼屎的夷道秦人青壮们,骑上了马,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让他们都能看到自己。
“郡守派出的援军已至!”
众人听说援军终于来了,先是喜出望外,随后又在黑夫大声鼓动中,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二三子守住了夷道城邑,守住了家邦,但这就够了?如今援军已至,是男儿,便随我出城击敌,追亡逐北!”
“汝等被焚毁的房宅,被毁坏的庄稼,被耽误的生计,凡此种种,都要在今日,用彼辈的头颅补回来!”
众人高声回应,士气大振,黑夫心中则在想:“若能一举平定夷道叛乱,擒获樊禽,我的爵位,说不定又能升一级了!”
第0232章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穷寇莫追。”
听着身后传来的鸣金声,望着半里开外,那些退入山林中的巴人,黑夫纵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让草草武装起来,随他出城击敌的夷道青壮们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他们不想追,而是压根追不上。谁能想到,这些巴人赤着双脚,却疾步如飞,比脚踩鞋履的秦人跑的还快,城内车马不多,也无法组织骑从去前方滋扰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部分人逃走。
而且巴人打小就在山林中生活,熟悉地形,在沟壑灌木间穿行如履平地,一旦心贪追入,恐怕会反遭伏击,反而不美。
回头看看追出来的路上,那些因为撤退不及,被杀死的百余具巴人尸体,还有夷道城下两百余尸骸,也勉强算场完胜吧,这两天的守城之战中,军民的伤亡也不过百余。
黑夫让夷道的百将,县吏们组织青壮收拾战场,他则打马往城池方向赶去,那些郡守派来的援军,这时候才刚刚抵达城下呢。他们忙着来驰援,也顾不得隐匿行踪,在大江上展开的帆影,敌我皆可窥见,巴人三次攻城都未能得逞,又是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顿时士气消散,撤的飞快……
待黑夫来到跟前,那个穿着甲胄的援军军吏也亲自打马而出,朝他拱手道:“黑夫……不,现在应该叫左兵曹史了,不曾想能在此处相会!”
“程县尉!”
黑夫一瞧也乐了,这不就是攻楚之战时,曾经做过自己一段时间上司的程无忧么?他在回来后才知道,项城大败时,程无忧侥幸未死,带着残兵跟随蒙恬撤离,因为后来抵御楚军进攻时立了点小功,所以爵位未削,还被调去秭归做了县尉。
在碰面后,程无忧望着伤痕累累的夷道城垣,以及不远处被焚毁后还冒着些许残烟的里闾村落,恨恨地说道:“不曾想,我才离开夷道半载,蛮夷竟敢如此嚣张!”
没记错的话,程无忧就是夷道人,见到家乡被破坏成这样,自然会气愤难平。
这时候,另一个将吏也过来与黑夫相见了,正是夷陵县尉,名为凌夔。
黑夫粗略数了数他们带来的人马,却见有人数近千。
“也只是夷陵和秭归两县的兵力。”
程无忧告诉黑夫,四天前,郡守在派黑夫先来夷道的同时,也派人向邻近各县调兵。
“本来是打算以四县之兵,一举平定夷道叛乱的,谁料潺陵那边又来告急,说楚军以近万人围攻潺陵!于是便让江陵及枝江等县所征兵卒改往潺陵。”
“近万人!?”黑夫大惊,这人数,怕是整个楚国的江南长沙全部兵力都出动了,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楚人要鼓动夷道巴人反叛,看来这边并非主攻方向,潺陵,那才是楚人真正想夺取的地方。
潺陵便是后世的湖北公安县,北临长江,南通湘江,东接汉江,西通川蜀。荆楚地区最重要的三条水路把公安县夹在中间,可以直通七省,所以在后世,武汉是“九省通衢”,公安是“七省孔道”。
如今也差不多,潺陵被视为江陵的门户,一旦潺陵失守,楚人将与江陵隔江相望,其船队可以沿着油江入大江,一直开到黑夫他们上巳节沐浴的水域边,让郡城随时处于其威胁之下。
“那样的话,南郡的兵卒怕是没法派往淮北了,日常的备战生产也会大受影响。”黑夫如此想着,届时,恐怕连夷道也得放弃。
不过那并不是他们现在要关心的事,眼下虽然夷道之围解除了,巴人部落亦出现了矛盾,各自散去,但只要带头起事的樊禽一日未死,巴人君长们仍受楚人挑拨,这场叛乱便仍未结束。
……
砍完人头回到城池中后,黑夫作为手持郡守虎符的左兵曹史,毫无疑问作为指挥官,程无忧、凌夔都要受其节制,这让程无忧心中感觉有点怪怪的,一年前还在自己麾下的小百将,如今怎么就位列自己之右了呢?
当黑夫问接下来的平蛮之策时,程无忧先未回答,反倒是夷陵县尉凌夔急促地道:“巴人杀县长、县尉,焚毁了不少里闾,绝不可宽恕!既然夷道蛮夷叛服无常,不如乘此机会,扫其巢穴,将其彻底驱逐!永绝后患!”
他在夷陵县做官时,面对当地少数巴人叛乱,就是这么干的,而且那样做的话,更容易混到功劳。
结果这句话立刻引来了本地人程无忧的强烈反对:“凌县尉,夷道和夷陵虽只是一江相隔,但情况大为不同。夷陵经过楚国经营数百年,多为编户齐民,乡、里秩序井然,山间少数蛮夷反抗,直接剿灭就行了。”
“夷道则不同,编户齐民不过数百户,可巴人部众却有一两万之多。且不说以吾等这点人手能否一举将其剿灭,就算将巴人临时驱逐了,彼辈视夷水为神水,视武落钟离山为神山,势必谋求重新夺回此地,那样的话,夷道就永无宁日了!甚至会引发秭归、巫县、巴郡等地的巴人不满!这是在将其往楚国那边推啊!”
“按程县尉的意思,当抚不当剿?县长、县尉,还有数百人死伤就这么算了?”凌夔被当场反驳,有些挂不住面子。
眼看他们都要打起来了,黑夫连忙制止了二人的争论:“巴人的恶行,当然不能不惩,但以目前的人手进入山林追剿,恐也不易。”
他很清楚秦人、巴人各自的优劣。秦军的优势是守城和平原的列阵而战,进入山地林莽后,却将处于劣势,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夷道的县长、县尉中伏覆灭的悲剧。
这时候,外面的小吏入内,说巴忠求见。
巴忠入内后,拜见了三人,献策道:
“敢言于三位上吏,此番巴人叛乱,本就是楚国使者从中挑唆的结果,一心反秦者,唯樊禽一人,其余君长,多是受他胁迫。如今巴人攻城受挫,不少部落君长已然后悔,故才提前撤离。如今若是以大兵压境,不分良莠加以剿灭,反倒会让彼辈重新聚集在樊禽旗下,与官府对抗,那样的话,数百里夷水将永无宁日矣……”
之前在城头上,巴忠看着那些撤退不及的巴人被黑夫率城内青壮追上杀死,心情颇为复杂。
他是一个深受秦国文化影响的巴人“夏子”,在这场叛乱中,他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立场。
一方面,他能够理解夷道巴人叛秦的原因,血亲之仇大于天,秦国官府将樊犹处死,虽说是依法判决,但的确是莽撞了。
但另一方面,作为寡妇清之子,巴忠的眼光高于一般的巴人,知道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接受秦国官府统治,遵循秦律方能生存。他们家直接与咸阳有联络,知道秦国虽然一时受挫,但最终胜利的定然是秦非楚,这时候与之对抗,只会成为被巨轮碾碎的拦路石子。
望着那些在楚人鼓动下来进攻夷道,结果死于沟壑荒野的巴人,巴忠无奈而又同情,他极力想要做些什么,让这场叛乱快些平息。
于商,巴氏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于情,巴忠亦不希望更多的巴人毫无意义地死去。
听完巴忠的建议后,黑夫看向程无忧和凌夔:“两位县尉以为如何?”
“这是稳当的法子。”
程无忧颔首道:“我在夷道为吏多年,知道本地巴人诸部各有仇怨,几乎每一部之间,都有械斗厮杀,与其同所有部落为敌,不如派人游说,孤立樊禽部!”
凌夔却道:“夷道县长、县尉已死于非命,还有谁敢去做使者?”
巴忠再度向黑夫请命道:“忠愿意前往武落钟离山,去见诸部君长,游说彼辈重新归秦!”
黑夫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烦劳巴君再走一趟,定要向诸部说明形势,让其勿要再执迷不悟。”
巴忠临走前,黑夫也对他道明了当初离开夷陵时,郡守叶腾交待自己的话。
“告诉巴人诸部君长,郡守依然记得当年的盟誓,此番巴人叛乱,纯粹是受荆人挑唆所至,郡守亦知其不得已。故只诛首恶,不论从犯,若他们能杀楚国使者,并助官府攻灭樊禽部,则樊禽部众、地盘,可任其瓜分!”
黑夫记得前世的一句话,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是斗争胜利的不二法门,如今便要活学活用了!
第0233章 武落钟离山
三峡南部的丛山深处,仿佛在巫山山脉的裙摆上,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河流,人在十丈之外,便能看清楚河底的五色马牙石。
“据说蜀国开明氏东征时经过此地,便命名为清江,但吾等巴人更喜欢叫它夷水。”
四月下旬,在夷道攻守战数日后,巴忠和他的一众随从们溯流而上,身边则是与他寸步不离的忠诚护卫丹虎,还有一个作巴人武士打扮的黑面汉子,穿上皮革、柘布,踩着草鞋,只要他不开口,便瞧不出与一般的巴人有何区别。
然而巴忠与他窃窃私语时,用的却是夏言!
这几天里,巴忠几乎走遍了夷道的每个巴人部落,果然不出他所料,巴人各部已经起了内讧。原来在进攻夷道,巴人君长们发现,秦人的抵抗如此坚决,根本不是像楚国使者和樊禽所说的,杀死县长、县尉后便不堪一击。
于是不少部族君长便后悔了,他们带着自己的部众脱离战场,返回了山林,小心观望的同时,也开始担忧秦军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
果然,在援军抵达后,夷道的秦人的确开始出动,在黑夫和程无忧的带领下,扫荡一些居住在乡、里的巴人小部落,将参与过杀害秦吏秦卒的巴人统统正法!
诸部正不知是该继续跟着樊禽,在叛秦道路上走到黑,还是应该迁徙离开时,巴忠的出现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
“郡守亦知诸君不得已,故只诛首恶,不论从犯,如今停止叛乱,还来得及!”
巴忠乃巴氏之子,在巴人里地位高贵,且他家的马队、船只时常在夷水两岸行走,用外部世界的布匹、铜铁换走本地出产的岩盐、井盐,所以在夷道也有很高威信,纵然他是秦国的使者,却可以来去自由,安全得以保证,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财大气粗的寡妇清。
巴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动了好几个部落,但众人依然有疑虑,便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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