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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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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有召,夫子岂敢不从,然正服母丧,无法成行,但夫子亦感念大王征辟之恩,翻阅家中所藏孔子之言,令我将一件不载于史册,与秦国有关的事奉于大王!此关乎秦得天下之正统!”
  见叔孙通如此说,秦王便又给了他一个机会,颔首令其说来。
  叔孙通再稽首道:“家师回乡居丧时,令吾等修缮老宅,却于老宅中找到了一些古书竹简,竟是一些数百年前的家书!乃孔子亲笔所写!”
  “竟有此事!?”
  秦王对孔子不感冒,只是想让孔家人来做自己的应声虫和装点,倒没表现出什么,反而是他身后那两个刚被卓拔为“博士”的年迈鲁儒十分惊奇,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不知道?却只能继续听下去。
  叔孙通抬起头笑道:“家书上记载,鲁昭公之二十年,孔子年三十矣。当时,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日秦穆公国小处辟,这样的国家与君主,能被称之为霸主么?’”
  “时孔子对曰:‘秦国虽小,然穆公志大;虽处偏僻之地,然其行中正,举百里奚,爵之为大夫,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秦岂止可以称霸,虽王可也!’”
  “原来秦国王天下之事,孔子早在三百年前,便有预言了!而大王正是继承了穆公之霸业,一九州,将开始王道之治啊!”
  叔孙通一席话毕,秦王还没有表示什么,倒是身后两个老儒目瞪口呆,而李由等人则一愣神,有些没想到。
  “这家伙。”
  黑夫则低下头,忍住笑,暗暗骂了一声,他算是知道,叔孙通是啥样的人了。
  “也是个不要脸的!”


第0289章 与时变化
  叔孙通一阵吹捧,听得两个鲁地老儒乐正礼、漆雕染面面相觑,心中暗道:“此子在胡说什么,孔子怎可能这么夸秦穆公?”
  《春秋左传》里记载得清清楚楚,秦穆公任好死时,用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鍼虎殉葬,这三个人都是秦国的杰出人物。秦人都为之哀悼,为他们赋了《黄鸟》这首诗。
  而在这一段记载后,又加上了一段“君子曰”,其实就是左传作者的话:“秦穆公终其一生没有当上盟主,活该!为何?因其死而弃民,不但不留下贤能治理百姓,辅助后代,还将其殉葬,这并非明君所为,君子看到这件事后,便知道,秦国之后都不可能东征,也不可能称霸了!”
  这虽是左丘明的话,但《左传》是春秋三传里最早写成的,左丘明还与孔子相见过,听其言察其行,这里面,应也包含了孔子的本意。
  至于说秦穆公可称王?孔子尊周,这就更不可能呢!这话明显是叔孙通编出来的,破绽百出啊。
  乐正礼气得颤颤巍巍,正要打断叔孙通,大骂他胡编乱造,污蔑孔子,一旁的漆雕染连忙拉了拉他宽大的袖口,摇头示意。
  因为,原本不太高兴的秦王,在听了叔孙通的这番话后,却笑了起来。
  这个故事,和五百年前周太史所言的“周与秦五百年后合,合十七年后有霸王出”的预言,如出一辙。
  虽然秦王还是比较吃谶书预言这一套的,但叔孙通太过年轻,其说不太可信,因为秦王常听人言,孔子、儒生对秦批评居多,只怕是叔孙通假托孔子之言的吹捧话罢。
  所以他并非是为这段话感到开心,而是笑叔孙通的识时务,机灵。他需要的博士,便是这种懂得为秦装点门楣的人,而不是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腐儒!
  于是秦王道:“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五王咸伏其辜,天下将定。秦六世之胜是为正统,孤得天之助是为正统,与孔子之言何干?”
  叔孙通连忙稽首:“大王所言极是!是秦得天下之正在先,孔子只是较一般人更早看到而已!”
  话虽如此,但秦王因孔鲋不应召的怒火,也平息了,反倒在离开舜庙时,又看了一眼伏倒在地的叔孙通,说道:“既然孔鲋要守母丧,那寡人也不强迫,你是他弟子,便替他去咸阳做博士罢!”
  言罢,也不管叔孙通乐不乐意,秦王已径自带着随员们离去。
  “下臣多谢大王!”叔孙通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黑夫亦跟在后面而去,但李由一瞧后面三个儒生没跟来,便让黑夫去催促几人过来,指不定待会大王还要问他们事情。
  于是,等黑夫回到庙门时,却发现那三个鲁儒都不见了,虞舜之庙空空如也,只有偏院的屋子门窗紧闭,里面传来了一丝声响。
  他走过去后,将耳朵贴在门上,正好听到三个儒生在里面撕成一团……
  ……
  待秦王离开后,乐正礼立刻将叔孙通拉到旁边的屋子里,来,指着他鼻尖骂道:“你这孺子,为了面谀秦王,竟编造孔子未言之辞,真是大逆不道,是你夫子教你的么?”
  “什么编造?乐正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叔孙通开始装傻。
  “你说孔氏得了孔子家书,此事吾等为何不知?”漆雕染也质问道。
  叔孙通却仍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笑道:“此乃本门秘事,不必告于乐正、漆雕两家罢?”
  乐正礼气不打一处来:“孔氏之儒,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弟子?”
  原来,此时的儒家,共分八大派系: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二万散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其中,颜氏传诗为道,为讽谏之儒。
  孟氏传书为道,为疏通致远之儒。
  漆雕氏传礼为道,为恭俭庄敬之儒。
  仲梁氏传乐为道,为移风易俗之儒。
  乐正氏传春秋为道,为属辞比事之儒。
  公孙氏传易为道,为洁净精微之儒。
  此外还有子思氏之儒(原宪),喜欢作穷士状,自诩为有道之人;与之相反的是子张氏之儒,虚其外表,最重繁文缛节。
  除了这八家,以及被儒生们视为异端的荀儒,还有孔子直系后代们的“孔氏之儒”,诗书礼乐春秋皆习,以孔鲋最为出名,叔孙通正是其弟子。
  作为世传春秋的“乐正氏之儒”传人,乐正礼很想将叔孙通方才说的谬论驳倒,便要开始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但叔孙通却笑道:“乐正子,且打住。既然汝等认为孔子赞秦穆公之事是我编造的,那我先问你,另一件事是真是假?”
  “我听闻,孔子周游列国,被围困在陈国与蔡国之间,整整十日没有饭吃,有时连菽汤藿羹也喝不上,真是饿极了。这时,子路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只煮熟的小彘,孔子不问肉的来路,拿起来就吃;子路又抢了别人的衣服来换了酒,孔子也不问酒的来路,端起来就喝。”
  “可是,等到鲁哀公迎接他时,孔子却显出正人君子的风度,席不端不坐,割不正弗食。子路便问:‘夫子为啥现在与在陈、蔡受困时不一样了?’孔子答道:‘以前我那样做是为了偷生,今天我这样做是为了讲义!’”
  “敢问乐正子,此事又是真是假?”
  乐正礼更气:“此乃墨者污蔑先贤之言,是为了诽谤吾等儒者饥时,则不辞妄取以活身,饱时,则伪行以自饰。你师承孔鲋,焉能不知?”
  “此事虽也是假的,但却与吾等如今的处境何其相似啊。”
  叔孙通一改之前阿谀秦王时的笑容,忽然严肃地说道:“秦素来不喜儒生,商鞅还曾焚诗书,说什么一人学诗书得到奖赏,则万人效仿,国恒弱。将儒者推崇的礼乐、诗书、孝悌、修善、诚信、贞廉、仁义、非兵、羞战贬斥为六虱,认为国家必须去除六虱才能强大!”
  “今日秦王虽征辟汝等为博士,不过是作为花瓶摆设,实则依然以商鞅之法治国,汝等看到周围官员、将军看儒生的眼神否?皆鄙夷也!”
  乐正礼和漆雕染何尝没有这种感觉,便停下痛骂,先听听叔孙通的想法。
  “孔子言,南蛮北狄交侵,中国不绝如缕,眼下,亦是儒者不绝如缕之时!生死皆系秦王一念之间,秦王喜,则儒者诗书活,秦王恶,则孔子之道绝!”
  “我夫子不欲投秦,已经触怒秦王!今日之事,危于孔子困乎陈蔡之间!我为了打消秦王之怒,为了救下孔氏之儒乃至于鲁地、天下之儒,才不得已谀秦。我没记错的话,二位在楚国、魏国尚存时,也没少痛骂秦乃弃礼乐而上首功之国吧,还说秦王残暴,真桀纣再世也。如今却跟在秦王身后亦步亦趋,为其唱和大韶之乐,将其与古之圣王尧舜相提并论,与我有何区别?”
  乐正礼吹胡子瞪眼:“你这孺子,竟将吾等与你相提并论!”
  叔孙通大笑:“有何不同?你我偷生于一时,不过是迫于形势,是为了能跻身秦王朝堂之上,潜移默化,让秦摒弃成见,重用儒者博士,光大儒学做准备。”
  “我听说,南方之墨不知变通,一味坚持非攻兼爱,已亡矣。反倒是秦墨助秦灭楚,将得大用。故当今之世,能变者生,固守者死,此所谓与时变化也!二君,难道不是如此么?”
  这话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对味,但二人不得不承认,叔孙通说的有道理,但终究还是不能容忍叔孙通这种行为,叹道:“吾等再怎样,也不至于编造篡改孔子之言,汝行不合古义,虽然不至于让人鸣鼓而攻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罢,两人推开门,拂袖而去。
  叔孙通站在原地大摇其头:“真鄙儒也,能偷生,却食古不知时变,这般做派,迟早也会被秦王嫌恶。儒生多是彼辈人物,又多门派之争,不能同舟共济,今后恐怕真的要在秦国朝野,沦为边角了,我辈中人,真是恰逢季世,长夜漫漫啊……”
  他在这仰天而叹,却不防,门外响起了一阵拊掌声。
  黑夫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对叔孙通笑道:“先生看似面谀大王,原来有如此深意,是想让儒家栖身朝堂,继孔子之绝学,以便今后发扬光大啊,年纪轻轻便有此志,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
  夜间回住所的路上,叔孙通有些惴惴不安。
  自己因为知道乐正礼二人脾性,才敢对他们说那些话,却不曾想,竟被一个秦吏给听了去……
  这些事传出去,倒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只是这样一来,他叔孙通到了咸阳以后,就不好再装糊涂了。
  而且自己的心境让人知晓,终归不太舒服。
  那秦吏倒是没恐吓要挟叔孙通,只是请他速速跟上秦王车驾。
  叔孙通忐忑地请教了他的姓名。
  “南郡安陆县,黑夫。”
  “原来他就是黑夫!”叔孙通心中暗道,一抬头,已经到了自己暂居的酒肆。
  淮阳虽然已被秦军占领,还作为陈郡的治所,派遣重兵驻守。但统治时日尚短,无论是验传制度,还是客舍邮驿制度,都未能及时建立,所以城内的市井生活,还是过去那一套,只是城门排查严密了些,并且夜晚宵禁,但其间的鱼龙混杂,暗潮涌动,秦人也无法厘清。
  比如他叔孙通,看似一个去面谀秦王的软骨头儒生,可他和其师暗地里的社会关系,与六国士庶错综复杂的交情,秦人又哪里查得清楚?
  再说这看似寻常的酒肆之中,说不定,还藏了秦国的逃犯呢!
  叔孙通进门后,才将门合上,一柄短剑便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好一个叔孙通,自称为吾等去探查秦王守备虚实,如今倒好,竟成了秦国博士了!真是个欺师之人!”
  叔孙通从此人的声音,便猜出他是谁,却也不慌,笑道:“陈君,你且听我解释……”
  后面的人可不客气,将他推倒在地,短剑横于叔孙通脖颈之上,透过窗外暗淡的月光,来者的容貌一览无遗。
  与叔孙通一样,身着儒服,头戴儒冠,脸上是两撇游侠气很浓的胡须,握剑姿势很娴熟,可见并非第一次杀人了。他此刻正满眼怒意,看着叔孙通!
  正是两年前,在外黄逃脱黑夫追捕的魏国名士陈馀!
  ……
  PS:司马光《资治通鉴·秦纪二》
  魏人陈余谓孔鲋曰:“秦将灭先王之籍,而子为书籍之主,其危哉!”子鱼曰:“吾为无用之学,知吾者惟友。秦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将藏之以待其求;求至,无患矣。”
  可知陈馀与孔鲋认识,陈胜起义后,孔鲋到陈县投奔,应该也与陈馀有关。


第0290章 灯下黑
  陈馀感觉,自己被叔孙通耍了。
  陈馀虽然是在赵地出名的,但却是魏国大梁人,因为他既好游侠,也好儒学,交游对象不仅有张耳这样的大侠,也有孔鲋这样的大儒……
  孔鲋老家在鲁,但本人长期居魏。魏国尚存时,陈馀是孔鲋家中常客,经常一起讨教学问,交情虽不比与张耳那样的刎颈之交,但也视为良师益友。
  魏国沦亡时,陈馀去阳武县,想要接应张耳妻儿失败,试图劫人又被黑夫设计歼灭后,随即遭到了秦军四处缉拿追捕,只能仓皇东逃。他一时半会寻不到张耳下落,赵地的家又不敢回去,于是便跑到鲁地孔鲋家投奔。
  就是在鲁地小住的月余时间里,他认识了孔鲋的弟子,叔孙通。
  叔孙通虽然年纪轻轻,但天资聪明,精通儒术,且说话得体,很快就与陈馀打成了一片,二人相谈甚欢。
  不过陈馀没有在鲁地久待,他打听到了张耳的下落,便去与之汇合。
  二人正在为今后何去何从发愁时,秦国第一次伐楚,李信深入处境,却被项燕击败,昌平君也反秦归楚……
  听闻此事,二人满脸愁容不翼而飞,相拥而笑欣喜若狂!
  这不仅是楚国的胜利,也是三十多年来,六国对秦的最大胜利!七个都尉啊,七万人!秦国损失如此之大,使得各地复国志士欢欣鼓舞。他们将这一战,视为邯郸之战的翻板,将昌平君举义,与信陵君窃符救赵相提并论。
  于是乎,之后一年时间里,陈县就成了反秦势力的大本营,韩人、赵人、魏人,甚至是燕人,都汇集到这里,张耳陈馀也不例外。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被他们唱衰成夫差、智伯的秦王,短短一年时间,就组织了六十万人再度扑来,且由战功赫赫的王翦统帅,没有给楚国半点机会……
  当项燕败退时,陈县也被秦军攻占,城内的各国人士仓皇出逃,陈馀也欲走,张耳却劝他留下来。
  张耳道:“项燕已败,楚国必亡,沛、泗、鲁、薛皆为秦地,齐国闭关不纳吾等,代地辽东遥远,你我还有何处可去?”
  陈馀急了:“兄长此言虽有道理,但也不能留在此地,陈乃淮北重镇,秦军必以大军驻守,太过危险。”
  张耳不愧是做过县侠的人,虽然享受多年富贵身体有些发福,志气有些消磨。但自从遭到秦军攻击,失去地盘,失去宾客,妻死子虏后,他却又回到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变得越发大胆精明起来。
  对陈馀的担忧,张耳微微一笑,将案几上小盏里点燃的膏油灯移到陈馀面前,让他看。
  “看什么?”陈馀不明白。
  张耳道:“此灯点燃,照亮屋室数丈之地。”
  他又一指灯具处:“但,且看灯下尺寸之间!”
  陈馀一瞧,的确,虽然火苗在灯芯上晃动,照亮了他们,但由于被灯具自身遮挡,在灯下,却产生了一小圈阴暗区域……
  “明灯之下,亦有暗处。何况秦人新得陈地,无法将秦国那一套立刻搬过来,与其在荒野里流亡,不如留在此处。不仅更为安全,且我人脉熟识,有不少受我恩惠的人能为吾等所用。一旦时局有变,陈县通衢之地,也方便行事!”
  于是,张耳陈馀便在陈县隐藏了下来,栖身里闾市井之间。果然如他们所料,城内数万人口,加上战争逃亡进来的人,加起来近十万之众,秦人根本无从查验,只能让各里闾把在住人口的籍贯、姓名报上来,给他们分发新的验、传。
  张耳陈馀来到陈县很长时间了,一口本地方言讲的十分流利,便冒充是附近阳夏县人,逃亡至此,就这么拿到了秦国驻军分发的“良民证”。
  张耳剃了自己的颔下长须,装成兄长,做贩夫的勾当,陈馀则蓄起胡子,装作弟弟,以儒生身份为遮掩。
  当时的二人,还带着一丝项燕再创奇迹的期望,然而事与愿违,上个月,消息传来,项燕战死,寿春沦陷,楚王也被俘……
  二人不知道昌平君继了王位,只以为楚国已彻底亡了。
  但这时候,却又有一个机会摆到了他们面前:秦王来陈县了!
  张耳陈馀一开始也没什么想法,但一个同样躲在陈县的韩国人却找到了他们,提出了一个建议:
  “秦南面而并五国,虽是其六世之胜,积势久矣,但仍离不开秦王政颇有雄略,欲并尽天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遣谋士良将如挥手臂,发数十万大军如赴围猎。故七年之内,已灭五国,此千古未有之事也,政亦百世未有之君也。”
  “故欲阻秦兼并,欲使五国光复,已非两军交锋之事,当效燕太子丹,以刺客杀秦王,我闻秦王长子亦未成年,若秦王死,则主少国疑,兼并之事可稍缓。”
  那韩客言罢,对着张耳、陈馀长拜及地:“良之所以离开新郑,遣散僮仆三百,弟死不葬,何也?毁家纾难,愿求猛士刺秦王!非但想为韩国报仇,亦是想为各国人士的复国赢回一点希望!愿张侠、陈君能与我共谋大事!”
  ……
  回想到这里,陈馀只感觉脊背发凉,那位韩人张良行事颇为缜密,每一步都计划得很妥当。
  三人分工合作:张良负责出钱;张耳负责利用自己的游侠人脉,寻找孔武有力又有胆略,与秦有仇的壮士;陈馀则被安排着,打探清楚秦王的行踪、守备情况,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他正苦于无从下手时,却于昨日,在陈县北门,遇到了匆匆入城的叔孙通……
  陈馀得知叔孙通要去见秦王,不由大喜,他当然不会让这个鲁儒去做刺杀之事,只是请他帮忙打探秦王身边的虚实。
  叔孙通当时也满口答应,不过,就在陈馀得意洋洋地将此事告知张良、张耳后,张良却立刻起身问他。
  “那叔孙通,陈君是如何认识的?”
  陈馀老老实实将他们相识的事说了出来,张良更是勃然色变:“俗谚道,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刺秦之事本是机密,陈君却将事情告诉了一个相识不过月余的人,事恐泄矣,恕良不能再奉陪,告辞了!”
  说罢,张良便单方面中断了与二人的合作,不知所踪,陈馀一边骂张良胆小,却也有些担心叔孙通那边。
  当张耳安排手下见叔孙通大摇大摆地跟着秦王车驾出入陈县行宫,头戴博士之冠,还与一个秦吏作揖而别时,陈馀只以为这厮已经叛变革命了,所以才潜伏在他住处,有了眼下这一幕……
  陈馀将短剑逼近叔孙通的脖颈:“汝夫子宁可身陷囹圄也不愿应秦王之召,你倒好,才一天,便穿上了秦王的博士之服,招摇过市,真是个欺师之人!你是不是也将吾等供了出来,跟秦王换富贵了!我的悬赏,可值五百两黄金!”
  “我若如此,秦吏兵卒早已随我破门而入了。”
  叔孙通解释道:“秦王祭祀时,庙宇内外,围了中车府卫、郎卫千人,又有一千人守住街道。我进去时,经历了三次搜身,其中两次几乎将我全部扒光。”
  “而之后秦王前往行宫,前后左右也有千余人护送,各有郎卫和秦卒在每条秦王经过的街巷提前搜索,尤其是临街的楼阁,更是统统清空……”
  “守备如此森严,陈君,汝等要做的事,绝无机会。”
  虽然陈馀没有直说,但叔孙通岂能猜不出他们到底想干嘛?
  于是便将陈馀的剑轻轻推开,叹息道:“秦王防守严密,无隙可乘,陈君,要我说,此次的事,还是算了罢。此时去行刺,不过是飞蛾扑火,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以待时变。”
  陈馀一阵默然,但又揪着他斥道:“你已投秦,当然会如此说!”
  叔孙通却严肃了起来:“我叔孙通虽被人骂善面谀,无廉耻,为人不忠。但却单单守着儒生的五常,那便是仁、义、礼、智、信。我以为,在这动荡的季世,这五样东西,是比所谓忠君爱国更重要,是故,我既然答应了陈君,就绝不会做反悔出卖之事!”
  陈馀听罢默然,他之所以信任叔孙通,请他帮自己探查秦王守备虚实,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么?
  叔孙通再接再厉:“再者,我今日讨了秦王欢心,被秦王征为博士,我若不应,头颅此刻已悬于城楼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便能去咸阳,做待诏博士,为陈君等做内应。秦王好大喜功,如今已夺取泰山,说不定日后会有封禅之举,定会召诸博士随行,届时我也在其间,或能为汝等通风报信,助张侠和陈君成事……”
  说到这里,陈馀已经没了杀心,他连忙将叔孙通拉起来,作揖道歉道:“陈馀愚钝,差点误会了先生!”
  他不知道的是,叔孙通是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秦王那边要逢迎讨好,反秦义士这边,也不会撕破脸皮,将路封死……
  叔孙通拉了拉自己的衣襟,笑道:“无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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