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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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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决定,过几日,要请县里的巫祝,去云梦泽畔杀猪羊祭祀还愿。
  但她随即又忧虑起来:“七斤四两,是不是有些轻了?”
  衷的妻子点点头:“阳生时,借里中权衡,称得七斤九两。”
  “可不是!”
  母亲便喃喃念叨着:“老妇还要在湖边为少司命立一间祠,修一尊像,年年香火祭拜,让少司命一直护佑仲孙……”
  这也是母亲多年来的心愿,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将三男一女拉扯大,活过了历次疫病、战争,且没有夭折任何一人,这简直是奇迹,肯定是冥冥中有神灵庇佑。
  “还有一事。”
  衷却还未说完,等家里人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捧着信,双手颤抖地说道:“仲弟还说,皇帝陛下听闻他将有子嗣,便给他,也算是给我们家赐了氏!”
  “伯兄,你说什么?天子命氏!?”
  全家人惊愕之时,门口传来了惊的声音,他刚意气风发地回到家,迈入门槛,便被这句话惊到,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母亲更觉得双耳嗡嗡作响,老天,这份寿礼也太吓人了。
  “惊,这些话太拗口,你来念罢。”
  衷也稳不住了,连忙将信递给好容易站起来的惊,自己坐到了案后猛喝水,大喘气。
  对他们这个小家庭来说,皇帝,和苍天几乎就是同义词,用母亲的话说,就像是荆楚之人最崇敬的大婶东皇太一,有一天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话,能不吓人么……
  惊吞咽了数次口水,总算结结巴巴地转述起了两个月前,秦始皇对黑夫说的话。
  “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诸侯以字为谥,因以为族。官有世功,则有官族,邑亦如之。”
  “今黑夫祖辈虽无氏字,其人亦无胙土封邑,却有官职,为北地尉,可以效昔日梁人尉僚,官名为氏,赐氏‘尉’!”
  “尉!”
  惊读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在官场里厮混过一段时间了,没少为自己无氏而困扰,如今,却沾了兄长的光,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他指着自己鼻尖道:“从此以后,我就叫尉惊!”
  “伯兄叫尉衷!”
  惊又拍着侄儿的肩膀道:“记住,你今后就叫尉阳!”
  “至于仲兄,他应该叫……尉黑夫!”
  ……
  “尉黑夫……”
  同一时间的北地郡义渠城,黑夫一边推着让工匠打制的摇篮床,一边对产后仍有些虚弱的叶子衿抱怨道:
  “陛下给我赐氏,我已十分感激。但这尉黑夫,读起来总是有些奇怪!同样是以尉为氏,尉缭子听上去就顺耳多了……”
  话虽如此,但黑夫回想起秦始皇那嘴角促狭一笑,当时差点没把他吓死,还以为皇帝要乱赐什么“公厕、犬、默”之类的怪氏。
  幸好秦始皇没逼他造反,找来礼官,查找上古赐氏的流程,给他赐了个四平八稳“尉”……
  嘛,什么司马、司空,这些氏也是从古代官职变来的。
  听黑夫这么一说,叶子衿已笑得花枝招展,好容易痊愈的小腹都笑疼了,顺便将熟睡的儿子惊醒弄哭。
  她最后只能无奈地对丈夫道:“良人,并非是妾无礼,只是良人之名,单独叫还顺口,但不论配上哪个氏,都有些拗口……”
  妻子未言之意黑夫听出来了,他却正色道:“我可以易氏,却不欲更名。”
  从古至今的人,改个名很容易,赵鞅可以改名赵志父,刘季可以改名刘邦,朱重八可以改名朱元璋,毛……额这个算了。
  但黑夫这个名,对他的意义却非同一般。
  他安抚儿子复又睡去后,轻声说道:“我脱下了褐衣,扔掉了草履,磨平了老茧,愈合了伤疤,离开了故乡。”
  “有时候看着铜鉴里的那个人,看着他锦衣玉食,手握大权,看着他宴宾客,起高楼,我甚至会感到陌生。”
  “若连这名也换了,我恐怕以后,会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他是穿越者,也是黑夫。黑夫祖辈八世野人,三代黔首,是被农妇织女含辛茹苦养大的二儿子。两个灵魂融合后的一个身体,他从苦难土地里站起来,扔掉了手中农具,在这个杀人盈野、命如草芥的残酷时代,努力向上攀爬。
  最初是为活命,为家人过上好日子,后来是为了带乡党部属回家,让他们避免历史上的灾难。直到进了咸阳,站在世界的中心,仰望权力的冠冕,他开始想为这个时代,这个以后要饱受轮回和苦难的国家做些什么。
  这些,都是不能忘的。
  历史在被改变,他的初心,却不能变。
  “妾知之,妾再也不会提及此事。”
  叶子衿听得肃然,虽然不太理解黑夫为何如此固执,但也觉得,丈夫肯定有丈夫的理由。
  默然半晌后,黑夫才又笑了。
  “不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黑夫摸了摸妻子的秀发,又看向摇篮床里熟睡的婴孩,眼中满是喜爱,笑道:“我是没法子了,好在已经给吾子,取了个朗朗上口的好名!”


第0431章 御中发征
  “让乃公看看,诸吏都送了我多少路费?”
  秦始皇二十九年卯月(农历二月),泗水郡沛县郊外,与来为他送行的县中诸小吏告辞后,刘季便大咧咧坐上了什长周緤(xiè)驾驶的牛车,喜滋滋地开始拆怀中一堆葛布袋,里面放着诸吏赠送他的奉钱。
  奉钱,乃是秦朝官场一条不成文的惯例,若是有人远赴外地服徭、为官,同僚们就会以葛布包钱相赠,称之为奉钱,其实就是送行的红包。
  刘季已当上亭长三年有余,虽然时常利用职务之便聚众饮酒,还和曹寡妇生了个奸生子,私生活劣迹斑斑,但他亦是有几分本事的。利用昔日关系,能够约束本地轻侠,将泗水亭治安搞得不错。
  他的豪爽和干练,也帮助自己在沛县扩大了交际圈,眼下轮到刘季带人去咸阳服徭役,县中小吏,来为他送行的竟不少。除了上司曹参、老友任敖,每次路过都要停车与他说话的厩司御夏侯婴外,连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主吏掾萧何都亲自驾到!
  刘季感觉倍有面子,眼下打开众人的奉钱一枚地数着,心里别提多舒爽了,有了这些钱,一路上可以酒肉不愁。
  但数完萧何的赠钱后,他却愣住了。
  “五百钱!”
  刘季又仔细数了一遍,的确没错。
  县城小吏们并无多少工资,一年到头,所得俸禄不满百石,也就三千钱左右,哪怕是与他关系亲密的任敖、夏侯婴,也只送了三百钱,一个月的工资。
  “萧吏掾俸禄可不止斗食,至少两百石罢!”
  面对刘季的疑问,什长周緤嘟囔道:“再说了,萧氏更是沛县乡豪,多送两百钱,亭长何足怪也。”
  “话虽如此,但萧何与我大兄不算熟识,凭什么送这么多?”
  刘季的小兄弟卢绾凑过来,他此番也一同西行服徭。
  “没错,按理说,是我一直欠萧何几次人情。”
  刘季回忆起自己同萧何的往来,他和萧何认识很早了,萧何也是本地人,为楚吏,刘季跟着游侠老大王陵在沛县横行时,曾犯事,萧何放了他一马。
  数年后,萧何又做了秦吏,初为功曹刀笔吏,刘季当时尚是布衣,到县里考试为吏,萧何奉命考他律令,问的都是些简单的题。
  再后来,萧何官运亨通,在朝廷书同文字的浪潮中,最先精通秦篆,甚至能作隶书,在麻纸上所书公文无疵病,颇得新来的县令赏识,当上了主吏掾,管整个县的人事进退。
  正巧那段时间,刘季帮沛县狱史曹参破获了一桩盗牛案,擒住了没给他交足保护费的愚蠢盗贼,累功升爵一级至上造,萧何让他到县中领取凭证,又与刘季有一番谈话。
  身为尊者上司,却屈尊结交贱者下属,这不同寻常。
  但刘季性格使然,将一枚半两钱放进嘴里咬了咬,大笑道:“管他呢!钱是真的即可,或是萧何觉得乃公有本事,想要与我结交罢!”
  话虽如此,但刘季心里,却暗暗记住了萧何的情分……
  “等以后乃公富贵了,一定会加倍偿还!”
  他一挥手,将萧何送的这袋铜钱扔给车后背着弓,默然行走的材官什长周勃。
  “周勃,将这袋钱与二三子分了!让他们勿要因远行而逃跑,跟着我刘季,有钱一起花,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
  此言赢得了一阵欢呼,载粮食的马车之后,是一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农夫。他们一行五十余人,均是县里按照名籍征发的徭夫,但和往常每年一次去郡城、县城干活不同,此番服徭,是要去帝国的首都,咸阳!
  刘季背过身子,给每人分到十文钱的徭夫们打气。
  “这叫御中发征,是去给皇帝的宫室做工,可以看看咸阳的风光,若是走运,还能看到皇帝的车驾经过呢!”
  ……
  别人家的秦吏押送戍卒徭夫,都小气得很,唯独刘亭长十分大方,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一路上带着徭夫们可劲花。这不,三月中旬,众人才刚入函谷关,那两三千奉钱就被他花得一文不剩。
  喝干了最后一口酒,刘季将皮囊往身后一扔,开始追悔莫及:“在洛阳不该贪杯的,眼看就要进咸阳,听说那里的市肆才叫热闹,如今钱袋已空,该如何是好?”
  但就在众人在函谷关报到时,却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他们这次服徭的地点改了,不是咸阳,而是先去郑县!
  不能看看首都长啥样,刘季和徭夫们不由大失所望,亦只能在秦吏的吆喝下,与其他郡县的人编到一起,加快脚步,赶在日期前抵达,不然他们可是要受罚的。律法规定,如耽搁不加征发,应罚主事者二甲。失期三天到五天,斥责;失期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
  刘季越走越发现不对劲:他们这群泗水郡徭夫已多达千人,而一路上,尚有十来支同样规模的队伍。除了身穿布衣的民夫外,还有套上一身甲胄的兵卒!士兵模样的人不断增加,他们脸上的表情既是兴奋又是肃杀,刘季暗道不妙,这不像是去做工,分明是上战场的前奏啊!
  但问题来了,要去打谁?是哪儿反叛了么?
  沛县众人怯怯地听着关中秦卒用他们听不太懂的方言兴奋交谈,休息时偶尔望向关东民夫,均满脸鄙夷,有人忽然说了一句什么,惹得旁人哈哈大笑,也回了一个词。
  刘季听懂了,他们在说自己是“楚人”,而那个词,是“亡国之人”!
  尽管朝廷一再推行律令,九州通贯,六合同风,但在他们彼此看来,对方仍是“非我族类”。
  放十年前,游侠儿的刘季定会拔剑而起,血溅三尺。但现如今,身为秦吏亭长的刘季只是打了个哈欠,假装没听懂,目光盯着队伍里那些因为担忧、害怕而面色苍白,有逃跑欲望的人。
  “别想着跑,若被抓回来,可就不是罚甲鞭笞那么简单了!”
  周勃、卢绾均颔首,一行人乖乖到了郑县,发现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引导的官吏将他们交给一位校尉,安排他们住进简陋的土坯房里。
  泗水郡徭夫边上,是一群睢阳人,刘季是个自来熟,开始过去打听消息。
  走了一圈,他看到有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坐在营地里,用随身携带的针帮同伴缝补衣裳,便走过去套近乎。
  刘季也在魏地混过,二人三言两语就热络了。
  “弟叫灌婴,睢阳城贩缯之人,兄如何称呼?”
  青年是个商贾,商贾、赘婿,往往是服徭最先被征发的人。
  “沛县刘季。”
  灌婴低声告诉刘季道:“听说将关东徭夫集中于此,是要押送粮草去他处的,风传是要去打胡人……”
  刘季恍然大悟,郑县,并非此行终点!
  虽说去年朝廷改了服役的律法,让北人戍北,南人戍南,西人戍西,不必远迁徙。但位于中原地带的百姓,因其人口众多,仍是去往这三处的主力,今年更是将各郡“御中发征”的十万人,临时安排为运粮到北疆的役夫。
  “果然要去打仗。”
  本以为来咸阳干上一年活便完事,谁料却要被驱赶去遥远而陌生的北疆,大伙都有些担心,生怕自己死在那儿,尤其卢绾,更没来由地抖了起来。
  倒是什长周勃握紧了手里的弓箭,他也是沛县人,祖先是从卷地迁过来的,世代靠编蚕箔维持生计,还常在人家办丧事时,去吹箫奏挽歌,混口饭吃。周勃与父祖不同,长得人高马大,能拉开硬弓,射术极佳,听说要去边疆参战,不免起了乘机立功得爵的心思……
  “别想了。”
  刘季却给他泼了凉水,指着那群披甲戴胄的秦卒道:“打仗立功,是他们的事,吾等,只是运粮食,修路铺桥,在荒野上筑城挖沟,做苦活,如此而已……”
  次日清晨,负责众人的校尉召集所有人,给他们训了话,主题无非是北方有匈奴入寇,滋扰边境,皇帝陛下已令诸郡尉将军统兵出塞,击匈奴。
  “靖边御戎,非独边地之事,亦非独关中之事,乃天下冠带之民之事!”
  校尉叫张齮(yǐ),他在做战前动员,此人说话文绉绉的,给戍卒徭夫们讲了管仲、由余、司马错、李牧、秦开等人之事,言语慷慨激昂,让人听了热血沸腾……才怪。
  来自泗水郡大字不识的徭夫们,连这五人名字都没听过,都没怎么搞懂,明明是边境和胡人打仗,跟他们泗水郡的人有半文钱的关系?
  大道理不管说多少,都是鸡同鸭讲,但校尉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搞懂靖边的伟大意义,言毕后,便宣布了众人今后几个月,要去服役的地方。
  “泗水郡徭夫,至上郡!”
  “吾等要去上郡啊!”刘季连连摇头,这路可远着呢。
  那张校尉接着又道:“砀郡徭夫,至北地郡!”
  徭夫们顿时议论纷纷,且不提沛县徭夫如何愁苦,他们旁边的砀郡徭夫中,和刘季交谈过的睢阳贩缯人灌婴挠了挠头,问伙伴道:
  “北地郡是什么地方?”
  ……
  四月初,北地郡尉黑夫,也来到了北地郡最靠南的泥阳县弋居乡,他要在这等待皇帝分配给他的一万五千名关东民夫,以及负责押送他们的监军,公子扶苏……


第0432章 公子扶苏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
  沟壑纵横的黄土地,公子扶苏立于塬上,腰间环佩叮当,他看着山隘间绵长近十里,肩挑手扛,面容苦闷的关东民夫,不由念出了这首《豳风·东山》来。
  “我听说,漆县为南豳,北地郡为北豳,皆周之故土,周公旦率西人东征,西人徂于东山,怀念西土。而今东人西役,亦是同当年的周军一般,军旅辛劳,风餐露宿,睡在车舆边上,好似四月时暴晒在野的桑虫。”
  自小经历了母亲被冷落死去,母族的楚国外戚尽被打压驱逐,舅父昌平君甚至背弃秦国,最终惨死这些事情,使扶苏形成了容易悲天悯人的性格。
  此番他作为监军,押送万五千名民夫入北地,一路上,扶苏可算是见到了真正的役夫之苦。听着不同方言的抱怨,目观其痛楚,扶苏真正感受到了这场战争带给他们的烦恼。
  二月农忙大体结束后,民夫才从各郡召集,三月至关中集合,四月便要抵达边地。尽管扶苏忍不住向父皇进谏,说这实在太急,但在秦始皇眼中,只有即将到来的大战,只有那等待开拓的广袤疆土,对民夫的死活却并不在意,只当是必须的损耗。
  扶苏却暗自摇头,他不认为,人命可以像箭矢、牲畜那样,被简单地当成消耗品。
  眼看民夫终日顶着太阳赶路,许多人水土不服、疾病缠身,还未到萧关,就以每天数人的速度倒毙。扶苏难免忧虑,等打完这场仗,光是民夫,恐有十之一二,永远回不到东方吧?
  扶苏感慨之后,一旁立刻有人应和道:“公子能理解诗中征人之意,真乃仁君子也。”
  却是个宽袍大袖的中年人,腰间带一柄剑,虽然热得满头是汗,衣襟却仍闭合得死死的。
  他叫淳于越,是公子扶苏带在身边,以备咨询的博士儒生。
  另一侧亦有一人颔首道:“子墨子亦曾言,以其涂道之修远,粮食辍绝而不继,百姓死者,不可胜数也。与其居处之不安,食饭之不时,肌饱之不节,百姓之道疾病而死者,不可胜数。此墨者之所以非攻也。”
  却是黑夫多年前在阳城县有过一面之缘的墨者唐铎,他三年前还帮黑夫改良过造纸术,如今也成了扶苏的宾客。
  这时候,下方传来一阵喧闹,又有个民夫因劳累而晕倒在路上,这已是今天上路后第十个人了。
  但秦吏却不欲停歇,勒令围观的众人将其抬到道旁,泼点水,能弄醒就继续走,若救不活,便让他就此死去,随便刨个坑埋了吧!
  扶苏看不下去了,他下了高塬,对蛮横凶悍催促民夫行进的秦吏士卒下达了命令:
  “停下,将晕倒的人抬到阴凉处,让本公子的医者来看看!其余役夫,就地休憩!”
  “公子三思!”
  校尉闻讯赶来后,劝道:“此乃御中发征,诣于边外,不得因疲惫而停止不走,若倒下一人便停歇,恐无法按时抵达……”
  “我记得这条律令。”
  公子扶苏却道:“乏弗行,当罚主事者二甲,请校尉让刀笔吏记下,二十九年巳月初三日,扶苏一意孤行,使民夫休憩,当罚二甲!”
  说着,便让侍从去取钱来。
  刀笔吏很尴尬,记也不是,不记也不是,既然监军公子都这么说了,校尉也无可奈何,只能道:
  “公子,陛下有令,五月便要开战,在此之前,若不能及时押送民夫至边塞,即便是公子,也难逃责罚,还望公子勿要让下吏太为难!”
  扶苏也肃然朝校尉作揖:“多谢校尉,扶苏自有计较,定能在四月十日前抵达义渠城,五月抵边,一天不差。”
  “下吏不敢。”
  看着公子眼中坚定的目光,校尉叹了口气,去安排众人停下喝水休息。
  长蛇停止了前进,当民夫们知道是公子开恩时,安排人给晕厥者治疗后,不由赞声四起,用不同地方的方言道:
  “公子贤明!”
  跟在扶苏身边的淳于越和唐铎见此情形,不由相视一笑,但随即又别过脸去。
  他们的学派,是斗了数百年的死对头,但奇异的是,儒者淳于越,秦墨唐铎,这二人竟不约而同地选择追随扶苏,同他一起来到边疆……
  墨者看中的,是公子扶苏从小简朴好仁,一直以来,都强谏反对秦始皇大修宫室,贸开边衅,本来对秦一统后,未能非攻兼爱感到失望的秦墨,在这位贤公子身上,似乎看到了希望!
  至于淳于越,他是一个复古者,秦始皇虽用儒生为博士,却不加重用,对他们的复古分封谏言,也嗤之以鼻。扶苏则不然,他从小被华阳祖太后豢养,学过诗书,对儒学有一定兴趣。
  眼看秦朝堂之上法家独大,短时间内,皇帝绝无改弦易辙的打算,二人便索性呆在了公子扶苏的身边,希望慢慢施加影响……
  二人各怀心思,这时候,扶苏也回到了自己的车驾处,让人打开地图,看看距离今夜要抵达的泥阳县弋居乡还有多远。
  “还有二十里,北地郡尉已在此乡等待……”
  他毕竟是帝国的长公子,与一般监军不同,黑夫少不得要放低姿态,来北地门户等候,但扶苏心善,不忍催促民夫疾行,预计前日至弋居,却一直耽搁到现在。
  扶苏看着坐在地上都要睡过去的民夫们,再瞧瞧将黑的天色,皱眉道:“恐怕明日方能抵达。”
  他复又问墨者唐铎:“唐先生,你说在伐楚时曾与尉郡尉共事过,墨者程先生,更与往来莫逆,你觉得,这位北地尉,是怎样的人?”
  唐铎略一思量,说道:“臣依然记得,第一次与尉将军相见时的情形。当时我叔父唐夫子带我与程商登阳城,看昔日孟胜与一百八十名墨者为义赴死的地方,我和程商便起了争执。”
  “我以为,孟胜行的是墨者之义,多亏了此事,天下人才能信任墨者。程商则说,这不过是孟胜与阳城君的私谊,因为此事,墨家遂衰。”
  “当时尉将军只是一名小百将,他听罢后道,在阳城驻扎两月,孟胜之事,竟是第一次听说,本地百姓,已将墨者在此守城的事忘记了……反倒是一位世间鲜为人知的阳城邑宰,两百年前为百姓修了一条水渠,百姓念其德,为那邑宰修了祠,每年祭祀不绝。”(见172章)
  “他反问吾等,为何百姓能记得两百多年前的小邑宰,却忘了百多年前的墨家巨子?”
  唐铎至今依然记得黑夫微笑着说出的话。
  “他觉得,倒不是说孟胜之义,不及那邑宰,而是因为孟胜所行之义,不曾有惠及本地黎民,即便有一百多人赴死,震惊楚国,闻名天下,让诸侯为之扼腕,却不会给本地百姓留下太深印象,至多两三代人,就都忘了。反倒是邑宰之水渠,一直泽被百姓,只要水渠一日在用,便无人忘怀。”
  “泽被百姓,方为长久之义,能让百姓铭记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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