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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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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将军说可使步卒与车骑同时北上,且两日可达,莫非是要用水运?”
  “正是如此。”
  李信指着卸下粮食后,在河浪中摇摇晃晃的两百艘船:“一船可载兵半屯,至少能让五千步卒乘船,与车骑一同北上!”
  虽然后面的水道尚未探索过,但有陈平、乌氏延献上的河道图,他们知道千里之内,水流都十分宽敞易行,纵然有翻船的危险,但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黑夫朝蒙毅、扶苏拱手:“本将和李将军商量了一番,李将军率北地、上郡车骑六千,以及五千陇西兵乘船先行。剩下万余徒卒,交由我统帅,也即刻启程!”
  “李将军先至。牵制匈奴单于,使其不敢猛攻冯将军,分兵来御,待四日后我后军亦至,再一齐进发,解白羊山之围!两位监军,以为如何?”
  军队的指挥权是固定的,黑夫指挥北地军,李信指挥陇西军,若遇到特殊情况,需要事急从权,又来不及禀报皇帝时,必须经由监军的同意,这亦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事已至此,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蒙毅为人古板,还在犹豫时,公子扶苏已欣然同意,蒙毅也只得颔首。
  李信松了口气:“如此,则轮到匈奴惊异了,我军之速其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兵法云,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敌人兵力所以少,是由于处处防备的结果;我方兵力所以多,是由于迫使敌人分兵防我的结果。
  战争的多寡形势,将再度发生变化!
  事不宜迟,李信立刻就率众出发,黑夫则让人收拾营地,也旋即行进。
  远远看着李信车骑、船舶远去,扶苏不由道:“我先前还以为,李信将军有勇而无谋,然今日见之,锐意而不失稳重,已有大将之风采!”
  “三折肱,而成良医!”
  黑夫却在他边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信可是用七万人的死亡为代价,才换来的白首泣血之心,若毫无改变,那他早就被秦始皇摒弃了。
  黑夫看向公子扶苏,意味深长地笑道:
  “想要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扶苏却没听出黑夫的言外之意,只是点头认可,又道:“尉将军亦然,我读兵书上说,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先前不明白这是何意,今日见尉将军早先半年便提议陇西造船舶为备,才明白这句话!”
  黑夫有自知之明,笑道:“黑夫平庸之将,玩不来临机应变,奇正之合,只能尽可能在开战前,做足准备。此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也。”
  打仗如此,而对如今已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扶苏,虽然黑夫对他的印象已大大改观,但未来是扶是弃,他亦会做足两手准备!


第0442章 千里驰援李将军
  在北地郡军营里时,甘冲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想要去楚国,却在道路上赶着车向北走,距离他的目的地越走越远。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南辕北辙之人!
  六日前,甘冲与所率的百余良家子骑士发现匈奴人围困了冯劫的上郡兵,为了让十人回去向尉将军报信,他们其余人选择向其他方向骑行,吸引匈奴人注意力。
  十名候骑有没有回去他不知道,但良家子骑士们的诱敌,着实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数百匈奴骑从对他们紧追不舍,数次战斗后,同伴或被射杀,或坠马被俘,唯独甘冲一口气冲入林地,才得以脱身。
  但他的安全是暂时的,一通奔逃后,甘冲发现自己向北行了不少里数,距秦军主力越来越远。甘冲试图潜伏一段时间后悄然南行,但每次都走不远,就被游弋的匈奴斥候发现,接着又是一番追逃……
  匈奴人已发现这一带有个漏网的秦人,发动了百余骑来搜索,甘冲只能连躲带藏,跑到了大河边的芦苇从里,那群紧追不舍的匈奴斥候亦追击至此,他们将马儿留在外面,手持弓矢短刃进入芦苇荡搜找。
  甘冲的爱马中箭,只能咬牙舍弃,弓箭也射完了,好在甘冲擅长以皮带抛石,加上腰间的一柄短剑,这就是他所有的武器。
  现下,匍匐躲在芦苇从的泥洼里,甘冲能听到匈奴人叽里呱啦的说话声,至少有数十人之多,且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封死了他出去的所有路线。甘冲一点胜算都没有,光靠手里的几颗石头,顶多打破数人脑袋……
  就在他决意藏到一个匈奴人靠近,狠狠砸破他脑袋时,另一面,一个匈奴人却大喊了起来。原来,这些经验丰富的猎手,终于找到了甘冲的脚印,随即顺着它们,发现了他藏身的位置!
  “真是晦气!”
  甘冲无奈,只能迅速起身逃离,他拨开芦苇荡,拼命朝水流方向走去,河流,那是他求生的唯一机会!
  河边淤泥囤积,一脚深一脚浅,迈步艰难,身后的匈奴人则骂骂咧咧的,大概是在让甘冲投降。他们每走几步,就停下开弓射向甘冲,箭矢从他耳畔、发髻上掠过,扎到了左右的芦苇丛中,吓飞了一群鸥鹭,也惊得甘冲一身冷汗,他又饿又乏,步伐越发蹒跚。
  赶在被匈奴人的套马索勾住前,甘冲来到了大河边,他毫不犹豫,普通一声,便跳入了水中!
  这时候,甘冲便不得不感谢北地郡尉了,他本非游泳好手,但过去半年里,良家子军在练习骑术阵战之外,又被郡尉要求掌握一种新的技能:游泳。
  于是良家子们训练完毕,光着身子在泥河中玩耍竞逐,就成了北地郡一道亮丽的风景,牧羊的戎女羌妇常来观看。虽然很多人自嘲说,北地又没有大江大河,更无水师,让兵卒熟悉水性有何用?但事到如今,甘冲才明白郡尉不是无的放矢,同时庆幸自己水性练得不错。
  河水并不湍急,却也有些深度,这正是甘冲需要的,他深吸口气,潜入水下,向着河底猛扎。就在他身影消失在河面上后片刻,十余支弓箭便不约而同地落了下来,箭穿透水网,冒着气泡从甘冲身边擦过,甚至有一支划破了他的手臂,稀薄的血雾在河中扩散。
  惟一的希望是躲过匈奴人射来的箭,等他们以为自己死了,再浮出水面,拼命地游,一直游到对岸为止。
  但他没憋太长时间,甘冲逐渐难以屏住呼吸,嘴巴喷出的气泡不断往上冒,他需要空气。
  等甘冲再度露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潜游了好一段距离,但岸上的匈奴人,却还在等他的尸体飘上来才肯离去,眼看甘冲未死,不由气得哇哇大叫,再度开弓朝他射击。
  甘冲只能朝河中央游去,但再度冒头后,却绝望地发现,对岸也闻讯赶来一群匈奴骑士,正等待他这个活靶子自己过去挨箭呢!
  这下,他只能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匈奴人锲而不舍地骑行跟随,一边追还一边尝试射箭、大声嘲弄,仿佛甘冲是个玩具。
  甘冲这几天的伙食很差,用石头打下来的鸟儿,一些可疑的灌木浆果,反正都是生食,这几日他已腹中剧痛,时常无力,在水中艰难地扑腾着,这样下去,他就算不被匈奴人的箭射死,也会因为无力而溺亡……
  “若我死于此河,恐怕无人为我收尸,只能在北地郡忠士墓园里,有一座空空如也的衣冠冢了!”
  正绝望时,两岸射来的箭却停了,匈奴人也停止了叫嚣,甘冲艰难从水中探头看去,发现他们勒住了马,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河上游。
  数艘张帆摇橹的木船,正乘着风破浪而来!数名披甲戴胄的秦卒端着臂张弩立于船首!
  ……
  甘冲被秦卒拽上了船,他趴在小翼上船帮上,吐出了一肚子的凉水。陇西口音的秦卒纷纷围过来,帮他包扎臂上伤口,为首的五百主还脱了干燥的衣裳给甘冲换上。
  “岂曰无衣。”五百主笑了笑,他们在大营处,已听说了这批良家子候骑以性命诱敌,只为让信使送回军情,对甘冲十分佩服。
  “与子同袍。”甘冲一阵感动,接了过来。
  还有人递来食物,但甘冲最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十个信使,有没有将消息送回去?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那群追逐射猎他的匈奴人,已被船队射出的弩机驱散,坐在船上看向上游,却见长河之上,木船连绵不绝而来,上面满载全副武装的秦卒,迎风破浪向前。
  船上的五百主告诉甘冲,他们只是前锋探哨,后面还有两百艘船,本是从陇西郡运粮至贺兰,如今得李、尉两将军之命,运载兵卒,与车骑同时行进。
  大河西岸,已能见到一些行进的秦骑,而匈奴主力,则在河东数十里外,匈奴在东西南北百里皆设有候骑,秦军甫一出现,匈奴必知……
  甘冲重重打了个喷嚏:“尉将军何在?”
  五百主道:“北地郡尉在后方百里外,统两万步卒,已在半途!”
  “除我之外,可还有候骑获救?”
  甘冲很希望能出现奇迹,但五百主却低下了头:“只有三名信使得返,其余……”
  “我必杀百名胡虏,为袍泽复仇!”
  属下尽亡,不知生死,甘冲咬着牙,重重捶了下船板,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迅速回到军中,在接下来的大战里,杀胡泄仇!
  说话间,船只已驶过了大河与都思兔河的交汇处,岸上的骑兵亦然,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甘冲不由惊异:“匈奴大军就在都思兔河上游三十里的白羊山围住上郡兵,为何不在此处停泊?”
  五百主却道:“李将军说,吾等步骑万人,若直接去解围,恐怕无济于事,不如……”
  他咧开了嘴笑道:“围魏救赵!”
  ……
  大河之畔,都思兔河以北,李信的大旗已至此,他的前锋羌璜让人带回来了两样东西……
  是牛羊的新鲜粪便。
  李信对身边的都尉、率长们道:“匈奴数万骑,马能食牧草,但人却不可能只食携带不多的肉、酪,也不能只靠狩猎。”
  “故匈奴出兵,其身后总是跟着牲畜群。”
  这些畜群,就相当于匈奴人的辎重,或饮其奶水,或宰杀食肉,找到了牲畜群,就逮到了其后队。
  羌璜回报,北面十余里外,发现了大量牛羊的新鲜粪便,计算其数量,有万余头之多!
  李信立刻制定了作战计划:“匈奴喜欢劫我军粮道,寇可行,我亦可行!速击其畜群,再渡至河西,依靠丘陵河泽扎硬寨,引匈奴惊措,不能专心围上郡兵,纵然迅速驰援,也无法突入我军寨。军失辎重则乏,中原如此,匈奴亦如此!”


第0443章 红氅
  时值六月中,正是塞北最炎热的时节,战马也不耐烦地摇着尾巴拍打身体,驱赶蚊蝇,低头嚼着有些发蔫的草木。匈奴人也再也穿不住皮裘,都脱了缠在腰上,赤裸上身,他们一边饮着油河里打来的水,一边骂骂咧咧,遥望被围困得严丝合缝的白羊山,一场试探性的进攻刚刚结束,再度以秦军千弩齐发,匈奴人受不了损失撤退告终……
  “马儿牛羊六日不吃水也会虚弱,这些秦人,难道都是橐(tuó)驼么?”匈奴人对此十分奇怪。
  橐驼就是骆驼,它们是匈奴人见过最耐渴的牲畜,饱饮一次,长达十天半月不喝水都不会有事。
  白羊山之围已进入第六日,据大当户所言,山上并无饮水,万余秦军纵然还有口粮,但这夏日炎炎里,最终结果就是渴得失去战斗力,被匈奴轻易所破。
  匈奴人都是精打细算的猎人,他们喜欢不付出任何代价的胜利,等吧,他们有的是耐心,就像捕食的豺狼一样,狠狠咬一口,远远吊在后方尾行,待其彻底失去气力,再扑上去撕碎血肉。
  然而,这批上郡秦军比头曼单于想象中更加坚毅,匈奴的围困疲敌,似乎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秦人有一种本领,掘开地面,硬生生造一个泉眼。”
  瞎了一只眼的射雕者乌兰在自己制作弓箭,他不喜欢这种磨人耐性的围困战,能射杀秦人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曾和一群骑士奉单于之命,去过秦军的旧营地,见到了名为“井”的稀罕物,草原民族尚未掌握这种技术。
  匈奴人对井十分好奇,但还未等乌兰细讲,大当户须卜盛就面色阴沉地过来,喊了他的名。
  “乌兰!速速上马,随我出兵!”
  确实,白羊山上的秦军并不像匈奴人想象的那样,滴水不沾。没有河流溪水,他们便让工匠士伍掘井得泉,虽然数量不多,分到每个兵卒头上,每日只有一小口,守营最关键的弩士,每日可饮半瓢。大多数人都渴得嘴唇起泡,每到清晨,就巴巴地起来,吮吸草木上的露珠,甚至为此发生过争抢。
  但上郡兵毕竟是秦朝最精锐的部队,士卒皆来自关中,不少人经历过横扫六国的战役,虽受挫败,但军法军纪仍在,尚能组织起像样的防御。
  但至于突围,冯劫没有勇气那样做,一旦离开了丘陵林木,没了劲弩车障之利,万余秦军,很容易被数万匈奴人分割歼灭……
  现如今,他只能苦着脸,每日站在白羊山顶,眼巴巴地指望,北、南两支军队能察觉到匈奴人集中兵力的意图,发现己方遇险,派兵来援……
  建立大功是泡汤了,冯劫现在期望的,只是不要落得大败,丧师辱军。
  但他手下的都尉,却在这时候送来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将军,我军弩矢将尽!”
  冯劫顿时一个激灵,追问道:“尚可用几日?”
  “至多四日,若将敌军射入的箭矢重新利用,再让人去百步外拾取箭支,或可用六七日……”
  按照秦军的规矩,每张弓弩配的箭合100支,全军有弓弩兵卒三千,合箭矢三十万。但100支箭,重量也快到二三十斤了,这么多箭是不可能都在身上带着的,所以,行军时有专门运箭的辎车。
  好在冯劫在遭遇匈奴兵时,没有把辎重全部丢掉。
  但问题随之而来,为了阻止匈奴连续不断的进攻,他们射出了大量箭矢,每日达数万支。匈奴人入夜时分,会让半大的孩子摸到百步左右,检拾满地弩矢。弩矢较短,匈奴的复合弓、单体弓都不太好搭上,便带回去敲下簇头,安到匈奴人的箭上。
  所以随着包围的持续,冯劫心惊地发现,匈奴人的箭矢,铜铁比例上升了不少,其靠近后千矢抛射时,秦军伤亡也在增加。
  他们能守住阵脚,全靠远程火力,若被突入混战,秦军以寡敌众,形势恐怕不妙。
  “嗟乎,天绝我乎?”
  冯劫面容枯槁,长叹一声,自从进入军队以来,他从未遭遇过这般大败。
  好在,眺望匈奴人动静的哨兵又禀报一件蹊跷事。
  “将军,一支匈奴人忽而分兵向北而去!”
  那支匈奴人至少万骑,这下冯劫大喜,匈奴全靠集中兵力才能组织连续不断的进攻,分走万骑,这就意味着,在他们回来前,匈奴只能放缓攻击速度。
  但匈奴人奸猾,冯劫也吃不准这是不是他们的计谋,想要诱惑己方突围。
  “但若不是,匈奴为何分兵万骑而走,是部落君长与单于有间隙,还是说……”
  冯劫眼中闪烁着看到希望的光彩:“北面……莫非,是羌、蒙两位将军已从北假来到河南地了!?”
  ……
  冯劫想错了,使得匈奴不得不分兵北赴的,不是蒙恬,而是胆大心细,利用匈奴前军和牲畜分离,带着车骑船队,一口气突入到白羊山北数十里的李信!
  老虎山乃贺兰山在大河东面的余脉,以山上有老虎出没而得名,此虎乃是华北虎的分支,体色连同斑纹都很浅,却又并非白色,很适合草原的环境。
  老虎山下芳草萋萋,是不错的放牧场,且扼守通往河套的山隘。头曼单于让一个千夫长在此放牧万余牛羊,以及备用的一万匹马,和人一样,若把牲畜统统集中于一处,当地草皮是完全不够啃的。
  匈奴人本想着围点打援,但李信用兵之法喜欢出奇制胜,他竟置友军于不顾,直冲匈奴后方。这举动,着实吓了头曼单于一大跳,他安排在西面的一千斥候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骑船只向下游而去,回报单于后,单于便让须卜盛带着万五千骑去解救……
  这下,匈奴对白羊山的攻势只能停止,李信的围魏救赵之策,的确有用。
  须卜盛还是慢了数个时辰,等他率军驰至老虎山时,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毡帐冒着滚滚浓烟,放牧的匈奴人被开膛破肚,死于地上,尸体和被杀的牲畜混杂在一起,牛羊马群则不知所踪,或是遭到驱散,或是被秦军赶走。
  等他们寻觅着马蹄印,赶到老虎山脚下的河边时,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木制船只连成了浮桥,最后一批秦军正赶着缴获的马匹横渡大河,河对岸,一面巨大的旌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乌兰盯着那面旗帜上的符号,独眼都要瞪出血来!
  去年秋天,乌兰跟随大当户东征时,一支人数仅数百人的军队,却给青山峡以南的部落带去噩梦和灾难。上千匈奴牧民死于非命,其余百人被剐了眼睛,流着血泪被解救后,他们蘸着血,写下了袭击自己的秦人旗帜符号……
  那是篆书的“李”字!
  亦是乌兰眼前的旗帜,他知道,屠戮自己部落的仇人,就在河流对面!
  在秦人的操作下,浮桥解体,船只逐渐朝西岸靠拢。河水不浅,匈奴人若此时渡河,恐怕会被秦军迎头痛击,就算上了岸,西岸是名为长流水、蒲草泉的水泽密集之处,骑兵纵然冲杀过去,也不易发挥,而秦军中,除了轻骑,尚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步卒……
  白发红氅的将军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他站在河对岸,冷冷地注视着迟来的匈奴人,一抬手,他的兵卒押着上百名被俘获匈奴人来到河边,他们统统被按在地上,发辫垂落。
  随着红氅将军手臂挥下,斧钺斩落了上百人的头颅!鲜血如注,同圆滚滚的首级一起滚入水中,将这片河流染成了淡红色……
  万余匈奴人看着这一幕,射雕者乌兰盛怒之下,几欲望纵马冲过去,却被大当户须卜盛拉住了。
  “别上当,他在故意激怒匈奴人。”
  须卜盛盯着那位红氅将领,只感到一阵骇然。
  他是匈奴中,和秦军交战次数最多的人,去年遇到的秦北地郡兵,其将领作战稳而怂,就守着营垒,丝毫不露半点破绽,等匈奴人急躁犯错时,才将计就计。
  须卜盛本以为这就是中原人的战法,但今日,对岸那红氅将军,却刷新了他的理解。
  喜欢用骑兵孤军深入,不正面迎战,却瞄准匈奴的软肋,屠其牲畜,得胜后立刻撤走,让自己逮不到他的尾巴,却又不敢大意,因为不知道其不知何时,又会对你发动意想不到的进攻,且招招致命……
  须卜盛对秦人忌惮更深,暗道:“轻骑狂飙,利则进之千里,不利而果断遁走,且心狠手辣,这红氅秦将的打法,不似秦将,反倒像一个……匈奴人!”
  ……
  擅长骑兵作战的李信以围魏救赵之策,牵制了匈奴万余骑至大河边防备的同时,被匈奴大当户认为打法“稳而怂”的黑夫将军,也已提步卒两万余,缓缓而行,进至都思兔河口,就地扎营,惊得匈奴斥候再度飞马回报头曼单于……
  秦匈两军的绳结,即将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打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0444章 不动如山尉黑夫
  扶苏听说冯劫大军尚未被匈奴人消灭,顿时为冯劫和万余士卒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不算来晚!
  但让他奇怪的是,黑夫听说匈奴人现在是围而不攻,反而就不走了,让众人就地休息,甚至还扎起营来,天色明明没黑,可以再往前走二十来里。
  公子扶苏心中焦虑,之前军议时,黑夫不是说要搞什么“中心开花”么?怎么大军赶了四日,到了跟前,却踌躇不前了。若说歇一会也就算了,但黑夫却是就地停顿,一副坐看友军受困,自己不动如山的架势。
  他一时没忍住,问道:“将军既已至此河,距离白羊山不过四五十里距离,为何不溯游而上,与冯将军里应外合,共破敌围!而在此徘徊不行呢?”
  黑夫拿监军公子是没什么办法的,监军不是将军的下级,反而是命门。不能强行命令他留在何处,做何事,扶苏欲临军前观战,黑夫劝了几句未果,也只能同意。
  反过来想想,公子与士卒一同开赴前线,的确能起到激励人心的作用,此番以寡敌众,秦军很需要昂扬的士气。
  扶苏倒也能吃苦,一连四天,每日五十里的赶路,士卒脚步疲乏,将吏在戎车上,腰也要颠断了,但扶苏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在车上站得笔直。
  唯一的麻烦是,作为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初哥,扶苏很多事情是真的不懂。
  这也正常,扶苏过去二十年所受的教育,有礼乐,有律法,却没有排兵布阵。
  面对扶苏的疑问,黑夫只能耐心地说道:“兵法云,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我军连续四日赶路,虽然将士受公子激励,心系袍泽安危,竟未有太多掉队者。但士卒皆疲,此时再强行军过去,才到半路,大军拉成一条长蛇时,就会被匈奴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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