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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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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是这片刻的时间,头曼单于得以渡河逃窜,恰逢日暮时分,北方沙漠吹来的沙暴大涨,因为害怕贸然追击迷失反遭袭击,李信令骑兵就地休息,待半个时辰后风沙平息,再度追逐。
  这便是整场战役的全过程,扶苏站在指挥所处,可以纵观全局,黑夫时不时解释两句,他看得十分过瘾。
  只不过,战罢之后巡视战场,看着同样死伤不轻的秦兵横七竖八地躺在河水里、沙滩上、草地间,君子于役,不能返乡,只能埋葬在这片异域沙土上,扶苏为他们感到难过。
  “开疆拓边,岂有不死伤者?”
  蒙毅劝道:“此战之后,匈奴当丧胆,再不敢与秦为敌矣!”
  “但愿如此。”扶苏请蒙毅先回大帐,他还要再巡视一番,去慰问受伤的士卒们。
  蒙毅看着这一幕,暗道:“黑夫将劳军抚恤之事交给公子做,是想让他得军中士卒爱戴?”
  皇帝迟迟未立太子,如今扶苏的呼声最高,陛下这次让他来做监军,亲临战场,未尝没有历练之意。扶苏之仁,在朝中不被皇帝和法家诸臣喜欢,但放到军中,他这亲近士卒、民夫,视之如赤子的做派,却很容易受到拥戴。
  “莫非,黑夫也被公子的仁爱之心所感?”蒙毅陷入了思索。
  ……
  战场收拾起来不易,除了收敛战死的秦人外,还要将未来得及逃走的匈奴人关押起来。一番计算后,发现其数量惊人,秦军斩首不过五千级,投降者却达到了六千余人……
  到了次日,北地良家子傅直回来了,又带回了一千用绳索系在马后的俘虏,队伍拉得老长,场面蔚为壮观。
  傅直向黑夫禀报:“头曼及撤离的匈奴各部加起来,有四万之众,应是沿河东岸向北撤离,李将军令我带着俘虏先回,他则带着四千骑渡过大河,至河西岸继续追,而河上的舟师也载着数千人一同前行,希望能在河套以南的沃野渡口,堵截单于败兵……”
  那也是陈平当年探索匈奴时渡河的地方,匈奴人没有大船,只能靠羊皮筏子泅渡,其他地方水深,唯独沃野平缓而浅。九原、头曼城应该都被蒙恬打下来了,匈奴人有很大几率要先撤往河套,再继续前去漠北,只希望李信能再建奇功吧,不过以数千之众追击敌四万骑兵,这种事,也只有李信才敢做。
  他黑夫嘛,只想稳稳地巩固战果,再给秦始皇交一份漂亮的捷报。
  “既然李将军暂时不能返回,那有一件事,便由本尉与两位监军先行商议了。”
  蒙毅、扶苏目视黑夫,却听他道:“大战仍未结束,吾等需继续进军,全占整个河南地,还要救济失了辎重的上郡兵。而此战,我军死一千,伤三千余,共斩首五千级,俘获匈奴七千余。塞外粮食补给艰难,要养活这七千匈奴俘虏,所需甚大,且若其反叛逃离,也是一桩麻烦事……”
  蒙毅已猜到黑夫想说什么,颔首道:“民夫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运到塞外的粮食,的确不能浪费在俘虏身上,尉将军想如何处置这七千匈奴人?”
  “很简单,无非是放,或者杀!”
  黑夫一笑:“戎狄豺狼,不可亲也,若放任他们离去,恐怕过不多久,又在单于旗下聚集起来,为患塞北。再者,死伤的将士需要首功,军法言,万人都尉,能攻城围邑斩首八千以上,则盈论;野战斩首二千以上,则盈论。”
  “按律,盈论者,非但将尉得升爵,其下兵卒有功者亦能多得奖赏。今陇西、北地有兵三万余,斩首却仅五千,还需要千余首级,才能达到盈论。若有首级万余,分到个人头上,战死士卒更可升两级,其余战士也能皆得嘉奖!”
  黑夫仿佛在讨论午饭吃什么般,淡淡地说道:“故而,我欲效华阳、长平之事!”
  长平自不必说,白起以同样的理由,坑杀了赵卒四十万人,那一场仗,秦军人人有功,秦国关中的土地几乎全部分发完毕。
  华阳之战,亦是白起击败赵魏联军后,又砍了两万赵军俘虏的脑袋,将其尸体投入大河,河水色赤,数日不绝。
  秦军不允许杀良冒功,但杀俘,则另当别论,虽然没有明确在律法里鼓励,对于将领们做这种事,却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蒙毅年长,见怪不怪,扶苏则是一愣,这是他之前没考虑过的。
  黑夫拱手道:“此事干系重大,如今李将军不在,黑夫不能独断,故需要两位监军同意,方能执行!”
  “蒙监军、公子,二位以为如何?”
  他看似是同时问两人,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扶苏!
  黑夫是受过秦始皇密语嘱咐的,皇帝临行前,那为人父的话语,黑夫在当了父亲后,多少有些理解。
  “朕只望扶苏归来时,少些悲天悯人,少些虚伪之仁,变成一位刚毅果敢的公子!”
  那么问题来了,他能么?


第0451章 诸夏亲昵
  “此事可也!”
  扶苏还在思量,蒙毅却先说话了。
  蒙氏三代为秦将,蒙骜、蒙武,都干过类似的事情,虽然所杀人数只是白起的零头,但蒙氏一族,也早已习惯了秦军中的杀俘惯例。
  此事虽会遭到朝中一些文官诟病,但却是实实在在有利于士卒的事情。秦军以首级论功,一个视卒为赤子的将军,会毫不犹豫砍掉敌军俘虏的脑袋,为他们多挣一级爵,百亩地。
  这件事做了,利益是如此之大,可能遭受的惩罚却又如此之小,故自从商鞅变法后,便一直如蛆附骨般存在于秦军中。
  虽然,在白起自杀前说“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这句话后,杀俘现象收敛了很多,但小规模的仍然随处可见。
  所以,杀七千匈奴胡虏,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蒙毅表了态,黑夫目光便看向了扶苏,笑道:
  “公子,你以为如何?”
  扶苏仍在踌躇,黑夫追问两遍后,他才道:“我来塞外之前,曾读古之兵法,《司马法》有言,伐不道之邦,入罪人之地,无暴圣祗,无行田猎,无毁土功,无燔墙屋,无伐林木,无取六畜,禾黍、器械,见其老幼,奉归勿伤。虽遇壮者,不校勿敌,敌若伤之,医药归之。”
  “先前父皇兴义兵,诛残贼,灭六国,故对六国之人杀俘杀良,实在是不可做之事。”
  他言语之中,对秦的诸位将军每次交战后都杀俘的恶习,是深深诟病的,并认为,这是造成六国虽并于秦,其民众却仍与秦离心离德的重要原因!
  “故诸夏之战,当依此法,不然妄加杀戮,彼此为仇,那么所谓天下大同,七国合一便成了一句空话,不过……”
  公子扶苏抬起头,下定了决心:
  “不过此法,只适于诸夏内战,而御戎之战,又有不同!”
  “哦?”黑夫道:“有何不同?”
  扶苏道:“古时虞征有苗,商征氐羌,周征玁狁(xiǎnyǔn),穆公伐戎国,皆有献俘斩馘(guó)之礼,以其桀骜不驯,难以感化,譬如禽兽!今尉、李二将军为主帅,孤悬塞外,无法押俘还都听侯陛下发落,只能从权。”
  “若将军认可杀之为当,此事,亦无不可!”
  虽然扶苏心里对杀俘这件事本身有些膈应,但好歹还是同意了。
  “献俘斩馘……”
  黑夫颔首,读书多还是有用的,扶苏倒是为杀俘找个了好借口。
  那是上古以来的惯例,俘虏常常是献祭给祖先、天神的祭品,听说殷商最好这口,祭祀坑里的羌人、周人俘虏层层叠叠。
  即便是被后世儒生包装成“仁义之师”的周武王,杀起殷商俘虏来也毫不手软,十数万人,都是当牲畜一样宰掉,周庙面前,商人馘首堆成了山,纣王、妲己的脑袋,高高悬着,数百殷商贵族,比如秦国的祖宗恶来,其首级则被扔进火里做成碳烤人头,当了祭品。
  直到春秋时,“诸夏”的概念产生后,各国之间才约定成俗,不再杀戮对方俘虏,贵族被抓还能相互交换回去,战争多了点文明的色彩。
  不过进入战国后,托了孙武开的头,战争复又变得残酷和诡诈起来。
  黑夫是亲历者,无数次厮杀让他明白,这本就是个残酷的时代啊。争地之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孟子说,不嗜杀人者,能一天下。可实际上,却是杀人最多的秦国完成了统一……
  这时候,扶苏却又道:“尉将军,我还有一个建议!”
  “公子请说。”
  扶苏道:“兵卒战死受伤,尚且有人收敛,有医者治疗,但我昨夜又去民夫处巡视了一番,发现也有不少人受伤,却无人管其死活。”
  黑夫颔首:“此事我已知晓,但实在是医者不足,无法照应所有人。”
  他早在统一战争时,就提出了设立医务兵的建议,在军中推行。但一个屯也只能分到一个粗通医术,会包扎的医务兵,大战之后,伤者数千,他们忙得没时间合眼,民夫的轻伤,也就没功夫管了。
  扶苏却动容地说道:“除了伤病外,我以为,那些推着武刚车,与大军一同进退,承受匈奴人箭雨的民夫,他们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还有那些沿途累死病死的民夫,亦是为秦而死。我不希望这些人,在此战后,什么都得不到!”
  “故我希望将军,在杀死匈奴俘虏,以其首充作军功后,也能将关东民夫们的功绩,写入捷报之中!使生者得赏,死者得抚恤,甚至,能将其纳入忠士墓园中!”
  言罢,扶苏起身朝黑夫拱手:
  “古人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今尉将军斩豺狼之首,当不可弃忘山东民夫。不论他们过去是楚燕韩赵魏齐之人,既然入了秦军,在塞外流血流汗,皆当不分畛域,同等视之!”
  此言一出,蒙恬有些惊愕,黑夫也十分诧异。
  因为在秦,黔首服役是义务,是不计回报的。除非是特例,比如秦昭王发河内郡全体男丁驰援长平,遮绝赵救及粮食,全郡十五岁以上集体赐爵一级。否则民夫很少会得到奖赏,升爵更不可能。
  但沉吟片刻后,黑夫还是点了头。
  “公子有大仁矣!关于此事,我会与公子一同上书,求得陛下同意!”
  ……
  三日后,绿地的边缘,干燥的沙漠中,一座座沙丘下满是尸横遍野,满目所见,都是匈奴人的尸体……
  七千人被分作七十队,分别带入沙漠中,被秦军一围,赶到沙丘下射杀,还不时有人上去补刀!杀俘持续了一整天,到了次日,数千关东民夫又被赶到这来,要他们去将匈奴人的首级全放到车上推出来。
  “呕!”
  血腥味弥漫在沙漠中,一个外黄县民夫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灌婴过去帮此人拍背,他倒是没事,反笑那民夫道:“你还吹嘘当年做过游侠,杀人不眨眼,怎吐成这样,这些时日,见到的尸体还少?”
  外黄人擦了擦嘴,说道:“这些胡虏死了也就死了,但我见此情形,不由想起当年秦军攻外黄时,那个叫杨熊的秦将,也是将投降的游侠砍了脑袋,我兄长就在其中。到最后,我只能去一堆无头死尸里寻他……”
  “对了,北地郡的那位尉将军,当年好像也在外黄,说不定,他就是杀我兄长的人!”
  眼前的一幕,让外黄人胃里发酸,想起当年的仇怨,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我说,秦人跟匈奴人一样,都是虎狼!”
  “别说了,噤声!”
  灌婴连忙示意,不远处,管他们的小屯长正得意洋洋地巡视过来,站在沙丘上,对收捡首级的民夫们道:“算汝等好运气,尉将军和公子,会为汝等表功!虽然不可能人人都获得爵位,但也能得到一些赏赐,甚至能被授予土地!至于病死累死者,将军说了,也会妥善埋葬在忠士墓园边上。”
  民夫们面面相觑,秦朝征夫,从来都是不去犯律,要遭到严惩,去了也没好处,甚至还会落得一身伤病。兵卒们斩首能够换爵得地,却从未听说过,哪个将军会给民夫计功、收尸。
  “一定是公子扶苏知道吾等的苦劳!”
  脑筋简单的人,已开始感恩戴德了,扶苏一路来对民夫十分照顾,战后抚恤完秦兵,还来看望了他们,这等好处,定是公子为他们争取来的。
  那个兄弟死在秦军手里的外黄民夫却低声道:“呸,小恩小惠,再说了,谁稀罕葬在秦人的坟堆里,那样的话,我死了都不能合眼……”
  灌婴深以为然,盯着小屯长倨傲的背影:“除了公子扶苏是真仁德外,其余秦吏,都是一副施舍嘴脸!”
  而且,他还有一桩担心的事。
  “我家一直贩缯,不是愿意做商贾,而是因为,睢阳早有没有空闲土地,若真能分到地,确实是好事,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外黄人问。
  灌婴看向身后的绿洲,乃至于南方两百里外,他们已经见识过的贺兰山草原,忧虑地说道:
  “我害怕,秦吏要授予吾等的田地,就在这塞外啊!”
  ……
  一个月后,秦始皇二十九年七月中旬,位于咸阳章台宫的秦始皇,终于接到了贺兰山前线的军报!
  “打开,念!”
  秦始皇让御史大夫冯去疾念出来,这是秦始皇在收到上郡方面奏报,说单于王庭已空,匈奴主力不知去向后,等待已久的消息!
  匈奴坚壁清野,甚至不惜放弃王庭,秦始皇当然不会天真地觉得,是因为怕了自己而匆忙遁逃,这些胡虏,肯定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虽然表现得十分镇定,但内心也难免有些烦躁。
  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现在,遭到的反对声音已不小,秦始皇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来打反对者的脸,所以,他绝不容有失!
  更何况,他的儿子,尚在塞外,千金之子,若殁于危堂,那黑夫这厮,若不战死,就可以提头来见了……
  冯去疾打开后,发现不是儿子冯劫的奏报,心里已暗道不妙,但还是大声念道:
  “北地郡尉黑夫再拜顿首言:赖陛下之明,士卒用命,公子监军督战有方……”
  “臣及李将军,已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
  PS:周武王杀俘一事,见《逸周书·世俘解》


第0452章 赏罚分明
  七月下旬,章台宫大朝会上,秦始皇令谒者大声诵读着黑夫送至的那封捷报,让群臣好好听,好好学!
  “匈奴单于头曼以精兵袭我于大河之东,与陇西、北地两军接战,为李将军突骑所败,又遭徒卒逼压,遂大溃。会暮,大风起,臣与李将军纵左右翼合围头曼,头曼自度战不能如秦兵,遂独身与壮骑数千渡油河遁走,其余诸部亦星散。恰逢风沙大起,我军夜追不得,遂返,李将军以数千步骑顺流而下,欲逐单于,斩其首悬于林光宫冀阙……”
  “此战夺匈奴贺兰山东麓数百里地,又解上郡兵白羊之围,并斩捕匈奴首虏万两千级,白羊等部闻匈奴败,已望风而降,北河之南,尽为秦地矣!”
  读罢,秦始皇捋着胡须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大善!也只有朕的犬马二将,才能做下这豪气冲天的壮举!”
  他扫视众臣,冷笑道:“诸卿,谁还要再说,此乃巫祝妄语?谁还要力劝,伐匈奴必不利?”
  群臣,尤其是儒生、方士们面面相觑。
  前些天,当羌瘣、蒙恬扑了个空,匈奴主力去向成迷,冯劫与内地联络中断数日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妄议战事。认为进攻匈奴是妄开边衅,即便赶跑了匈奴人,所得也远少于所出,说什么“得匈奴地,泽卤,非可居也”。
  在这战事胜负未知之际,若折损了一部,死伤数万,恐怕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会喧嚣尘上……
  但眼下,一切声响,都被贺兰山的大捷,被黑夫那句“踏破贺兰山缺”给压下去了!
  更凑巧的是,原本预计作为主力的羌瘣、蒙恬部愣是没找到的匈奴单于,叫黑夫、李信二人碰上了。一场大胜打下来,现在谁还敢说,“白马黑犬西拓”是巫师乱说的鬼话?原本将信将疑的皇帝,心中已深信不疑。
  至此,各方面军的奏报都已陆续传回,朝廷总算可以梳理出这场战争完整的经过。
  除了黑夫、李信击溃单于主力外,其余各军,斩获都不大。
  率领军队最多的老将羌瘣,北上时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吓得沿途楼烦诸部投降。他们顺利渡过大河,收复了九原废墟,但却并未找到匈奴人,只找到了一个躲藏在森林里的部落。将其男丁全杀了充作斩首,但也只凑了五百级出来,兵卒民夫十五万人啊,这五百级哪里够分?实在是有些难看……
  蒙恬部则稍微好些,云中也多有车骑,虽然没有装备实验性的高鞍马镫,但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发现单于王庭和头曼城空空如也后,蒙恬令游骑四散,找不到匈奴人的军队不要紧,先找他们的畜群!
  结果还真在阴山附近,找到了一个庞大的畜群,是未及时退走的匈奴右大当户部,结果自不必说,那支匈奴人溃败,蒙恬军斩首一千,并虏获了五万头牛羊马匹!
  作为蒙恬副手的王离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与一个上郡的都尉奉命带两万人南渡大河,经楼烦,过库结沙至河南地,寻找匈奴人踪迹,结果却亡导失道,也就是迷了路,两万人在沙漠边缘打转,最后不得不返回楼烦,军队已有数百人渴死或失踪。
  这位小小王将军,“迷路校尉”的称号,是甩不掉了。
  当然,比起冯劫而言,他的损失不算什么,冯劫才是真正的大败仗,三千车骑尽没于匈奴,步卒也多死伤。甚至在北地、陇西两军与匈奴决战时,冯劫还“作壁上观”,虽然他辩解说自己疑心是匈奴之计,不敢贸然出击,但秦始皇不打算原谅他。
  秦始皇缓缓说道:“兵法云,赏罚不宜缓,赏之不及则疑,罚之不及则怠,则军不整也。收军赏罚,务广议论功以求彰,今日,诸卿且议各将军之功!”
  廷尉李斯督军上郡,丞相又不管这方面的事,太尉一职,自从尉缭死后又不再设,于是秦始皇一扬手,直接令御史大夫冯去疾主持朝议。
  冯去疾连忙出列道:“臣之不肖子劫为胡所败,丧师辱国,臣身为其父,理当避嫌,不当议……”
  皇帝却道:“祁黄羊为晋国之尉,掌刑狱兵事,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举如此,罚亦如此,他做得到,你便做不到?”
  站在殿下的赵高脑袋缩了缩,明白人都听得出,皇帝动怒了,他怒的不是别的,是冯劫的败绩,让这场本该大获全胜的战争,多了些瑕疵。
  皇帝陛下,不喜欢瑕疵。
  冯去疾只得奉命,又道:“敢问陛下,论主将之功,当以斩首计,以拓地计?”
  这是秦朝计算功劳的两种方式,斩首或者夺城。
  秦始皇淡淡地说道:“斩首为主。”
  冯去疾顿时明白了,与御使府众人一阵交谈后,很快就按照律令里对功爵的升迁规定,做出了对各位将军的评定。
  北地、陇西斩首万两千级,当然是大功,且超出盈论两倍,足够李信、黑夫连升两级了;蒙恬夺头曼城,至于北河,斩首一千,虏获牲畜甚众,当为中等功;羌瘣降服楼烦,夺九原故城,斩首五百,只能算小功。
  王离失道,不过也没有人规定他必须何日抵达何处会战,不算失期,小过!
  到了最难评定的了,御史们偷眼看了冯去疾,他面色严肃,当着皇帝的群臣的面,非但不敢放儿子一马,甚至要刻意加重惩罚!
  议定之后,冯去疾正要将结果禀明秦始皇,却又有军报送至!
  ……
  “是李信的捷报。”
  秦始皇接过看了一眼,龙颜大悦,既然是好消息,便让谒者当众读出,让史官速速记下来。
  “臣陇西尉李信再拜言,臣轻骑追逐头曼,阻截其于贺兰北五百里之沃野渡。陆有突骑,水有舟师,杀虏五千,斩匈奴左骨都侯。恰逢云中兵将至合围,头曼余三万骑不敢敌,遂大溃向西遁走!”
  这奏疏还附带监军蒙毅的上书,已验明李信斩首之数!
  至此,头曼单于带到河南地的六万人,死伤失散已经过半,而蒙恬也已率军占据了大半个河套,重新点燃了高阙塞的烽火……
  仗打到这份上,原先预定的战略目标,已全部达成,只可惜头曼跑得太快,未能全歼匈奴。
  冯去疾只得让御史们再算一遍,随后按照先罚后赏的次序道:
  “禀陛下,冯劫死伤四千余,辎重尽失,败军辱国,大过!当连贬四级,为五大夫!削去上郡郡尉一职,回都待罪!”
  群臣缄默,不少人为冯去疾惋惜。近几年来,王氏被皇帝高高捧起,但却任由王翦告老,亦不招王贲回朝,反而渐渐重用起蒙、冯两家来,冯去疾甚至是丞相的有力竞争者,但经过这件事,冯去疾恐怕要受其子连累,在皇帝心中地位大打折扣啊……
  “王离贬一级,为左庶长!”
  对此,众人却面无表情,就算王离被贬斥成庶人又如何,王翦老将军没多少年寿命了,按照规矩,他死后,因为王贲自己就是侯爵,故可以直接将侯位传给孙子王离……
  但靠军功挣来的侯爵,和继承的侯爵,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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