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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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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诸吏,见过少上造!”
沛县令、丞、尉三人立刻迎了过去,向其作揖行礼,胶东郡守却只是微微拱手。
车停了一会后,在沛县令指引下继续往城内开去,只是黑夫的眼睛,却扫向道旁的沛县众吏。甚至不经意间,落到了诸吏站位最靠前的萧何身上,但只是轻轻一瞥,复又露出了笑,继续和得以登车,感到荣幸不已的沛县令笑谈起来。
萧何、曹参等各曹百石官员则分列两侧,躬身施礼,等车马过去后,曹参才抬起头,诧异地说道:“如此年轻,便为少上造,便为两千石!?”
他没看错的话,这位尉郡守,不过三十上下,再摸摸自己一大把胡子,真是有些愧然。
如果说是一位荫祖父功爵的二代也就算了,但这位尉郡守,却是实打实从黔首,一步步爬上来的,他怎么做到的?曹参回想自己二十到三十岁那段岁月,依然过得糊里糊涂,或习武或修文,都挺不错,却都一事无成。秦灭楚后,他虽当上了一曹主吏,被县人尊称一声“曹狱掾”,但跟胶东郡守比起来,算个屁啊。
萧何却默然片刻后,轻声道:“穷达以时,有其人,无其世,虽贤弗行矣。苟有其世,何难之有哉?在我看来,尉郡守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单是才干出众,还因为他恰逢其时,又得遇明主啊。但至于遇或不遇,天也,吾等岂能与之相比?”
这是黄老的观点,萧何家境殷实,曾学过一些,曹参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这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魏地口音。
“穷达以时?这位县吏说的好。”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布衣,头缠缁巾,却英姿勃发的年轻士人。
士人接着萧何的话道:“吕望为臧棘津,行年七十而屠牛于朝歌,尊而为天子师,遇周文也。管夷吾拘徭束缚,释械柙而为诸侯相,遇齐桓也。百里奚馈五羊,为伯牧牛,释牛囗而为朝卿,遇秦穆也。孙叔敖于海滨盐卤之地,出而为令尹,遇楚庄也……”
“郡君能有今日,的确是恰逢时,有所遇!”
他像是在说黑夫,但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此人随胶东郡守车辆同来,却径自在城门下车,打算自己逛一逛沛县,正巧踱步到边上,听到了萧何的话。
萧何、曹参不敢怠慢,朝他拱手:“敢问先生是?”
士人举袂:“在下陈平,乃尉郡守门客,叨扰贵地,在此有礼了!”
言罢,他又抬头,俊朗的面庞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县吏方才说的是黄老之言吧?也是巧了,平亦好黄老也!”
……
PS:另外关于秦各郡人口,无文献可查,作者直接按照汉书地理志户口数据,除以2算的,除了人口发生较大变动的地区外,其余地方,八九不离十吧。
第0468章 芝兰生于幽谷
是夜,沛县令在府邸招待了这位过境的大佬,黑夫被恭迎到主坐上,沛县令、县丞、县尉三人,则依次坐在东席。再往后,则是沛县的主吏们,各曹掾都被县令喊来作陪,力求营造热情的氛围,他们也坐在东席,而黑夫带来的陈平、共敖等门客则在西席,双方隔岸而望,默默无言。
随着夜色渐深,沛县官婢们托着食盒鱼贯而入,为众吏布食,女乐也弹琴吹笙,轻歌曼舞。
黑夫早就不是多年前那个没啥见识的军户穷小子了,他出入过无数高门贵人的府邸,吃过皇帝敬酒的庆功宴,其举止在县令县吏们看来,也透露着一股虽然不刻意显露,却时刻笼罩身上的贵气。
黑夫说的每一句话,所有人都陪着笑,不管听没听到,好不好笑。端上来的每一道菜肴,县令都热情地介绍。
“少上造尝尝,这是我沛县最出名的吃食……狗肉!”
黑夫看俎上的狗肉,这是刚刚煮好的,呈棕红色,色泽鲜亮,气味浓香,味道鲜美,入口韧而不挺,烂而不腻,味道还行。
就是不知道,屠狗的人,叫不叫樊哙……
黑夫嚼着狗肉笑了,早在去年冬天,他就让人来沛县开了一家红糖铺子,虽然因为运费成本太高,生意惨淡,完全竞争不过淮南旧楚贵族仿制的“黑糖”——因为没有完全掌握技术而熬得有点焦,颜色发黑,故称之为黑糖,因为距离泗水近,价格低廉。
黑夫上个月抽空送老婆孩子去南郡陪母亲时,彦苦着脸,事无巨细地汇报了沛县分店的情况。但黑夫表示无所谓,挣钱不是他的目的,他是要在沛县放长线,钓大鱼……
不对,是一群鱼!
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有三个最出名的地域集团,一个是朱元璋的淮西乡党,一个是汉初的丰沛集团,第三个是近代的芙兰。
倒不是说,沛县这地方多么人杰地灵,个个都是能为将相的英才,但也不能说他们全无本领,全靠刘邦一人,鸡犬升天。
在黑夫看来,这是他和陈平聊过的“穷达以时”,人要能成事,除了看能不能赶上时势,还要看能不能遇上对的人。
芝兰生于幽谷,非以无人,嗅而不芳也。天下有芝兰的幽谷不少,但或所遇非人,还没起势就一起完蛋了。而丰沛集团,却一路走到了最后,这是一种凝聚在个人周围的集团式胜利,功成名就后,便给人一种将相之乡的错觉。
这些人里,其实是良莠不齐的,不必一味迷信,黑夫倒没有一铲子全挖走的想法,但其中的宝珠,那几个到了两千年后依旧鼎鼎大名的人物,肯定有其本事……
靠了分店的经营,靠了安陆小伙计们一年来持续不断的线报,黑夫想找的人,差不多都找到了,他现在对沛县啊,真是了如指掌。
于是黑夫咽下嘴里的狗肉,赞道:“果然不俗,别的不说,这狗肉,关东的确要胜于关中。”
一旁的沛县县丞一直没空隙和黑夫说话,这时候立刻瞅准时机,起身敬酒:“少上造,狗肉佐以美酒,味道更佳!”
黑夫却摆了摆手,让县尉坐下,举起酒爵,对到场的所有人道:“南郡乃西楚,泗水郡亦西楚也,这里的歌舞言语,都让我像是回到家一般,多谢县令、丞、尉及诸吏款待!”
省高官向县公务员们敬酒,这可了不得,东席十余人连忙起身,齐声道:“少上造光临沛县,乃是吾等荣幸!”
这一席话,让沛县诸吏觉得,这位胶东郡守并不是典型的秦吏,说的南郡方言,他们也能听得八九不离十,顿时在敬畏之外,多了点亲近,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一时间觥筹交错,共敖为人豪放,开始主动过去和沛吏们拼酒。
秦国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民间严禁群饮,可当你爵位级别到了一定程度后,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寻常了,聚众饮宴也不算事。尤其是齐楚燕赵之地,这条禁令更松,关东的酒价,比关中、南郡便宜了很多。
而坐于黑夫下首的谋主陈平,也优雅地走到两个位子仅次于县尉的沛吏面前,向他们敬酒,不时大笑,相谈甚欢……
陈平还是老样子,跟着黑夫到一个地方,他喜欢在城门边下车,一个人走走转转,了解风土民情,今日亦然,在开宴前,陈平还来告诉黑夫,他今日遇上了两位有才干的本地官吏,一个叫萧何、一个叫曹参。
这倒巧了,他们都是黑夫让红糖分店重点关注的人。
黑夫在沛县搞的分店,是直接向黑夫负责,陈平不清楚内情,只以为自家主公“所图甚大”。他心眼倒不小,发现了有意思的人才,还会和黑夫说一说,这也是第一幕僚的职责。
“陈平。”
黑夫便喊了陈平一声,将他介绍给沛县令、丞:“此乃我的门客,也是在讨伐匈奴中立下勋劳的功臣,氏陈名平,如今的爵位是公大夫……”
“公大夫!”
沛县三名长吏面面相觑,这个和黑夫一样年轻的士人,居然和尉、丞的爵位相当,难怪能坐在黑夫下首。
“真是失敬,失敬。”
陈平又朝三吏敬酒,一番谦虚,黑夫却看似随意地继续夸道:“不仅如此,他还是将来的胶东郡守长史。”
“嘶,这么年轻就做了长史……”
东席第五位的络腮胡子曹参倒吸一口冷气,郡守长史,相当于郡守身边的文书,一般由最信任的门客担任。虽然才领200石俸禄,和他们差不多,但权力是极大的:郡守管的事情,长史也都能管,地方县令去拜见郡守,还得极力讨好长史,不然很容易被冷遇,郡守外出时,长史可与郡丞一起掌郡中政务。
曹参下午只对黑夫十分羡慕,眼下看来,却是连这小白脸陈平都大为不如。
萧何倒没有太多震惊的表现,只是笑了笑:“难怪陈君出言不俗,原来吾等还要尊称他一句‘上吏’。”
黑夫接着又介绍了共敖等人,众门客一一与沛吏见礼,除了共敖也是公大夫外,那些追随黑夫的宾客,居然无一人是不更以下!
这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见黑夫不倨傲,介绍了自己的门客,出于礼貌,沛县令自然也开始向黑夫介绍起下属们,虽然他也不指望这位大佬能记住这群小角色的名字。
“此乃主吏掾,萧何。”
萧何起身行礼,举止得体,不卑不亢,黑夫却笑了:“萧何?我听过此名。”
县令诧异道:“郡尉知道萧何?”
萧氏为沛县丰邑乡豪,有宗族数十家,是本地古来的旧族。三年前,沛县令初到此地上任,作为一个魏地人,他人生地不熟,难以施展拳脚,便征辟了大量本地豪长为吏,萧何、曹参都在其中。
萧何作为县令的“文无害”,也就是秘书。其为人谨慎有法,办事干练,长于管理行政,乡里内外,上上下下的关系事务,他都一五一十,打点得井井有条,于是被提拔为主吏掾,相当于后世的县委组织部部长,主持人事进退,业绩考核,位高权重,县令也很器重他。
萧何如此干练,名声在泗水郡官场广为人知,但黑夫一个朝廷要员,封疆大吏居然知道他,却是奇事。
不但县令,连萧何也抬起头,注视着黑夫。
“我当然知道。”
黑夫点着萧何道:“我前日过泗水郡府时,郡守、郡尉、郡丞,监御史四人设宴接待我。我在席上开玩笑说,胶东距关中辽远,我不熟齐地情形,难以治政,泗水郡可有什么干吏,能让我带走作为助力?”
“泗水郡监御史便给我指了沛县,他说,沛县有主吏掾名萧何,前年,监御史巡视各县,评定官吏考绩时,萧何,得全郡第一!”
秦朝对政府官员有严格的考核制度,由相当于“省纪检委”的监御史主持,年年评定业绩,业绩好的提拔,业绩差的贬斥,萧何以其完美的爰书,优异的业绩,得了秦始皇二十九年,泗水郡几百名官吏里的第一名……
“监御史说,他很欣赏萧何,认为人才难得,准备举荐萧何到咸阳御史府供职,但……萧何却拒绝了,而且,还拒绝了三次!”
这件事,是二十九年的旧闻,当时轰动了沛县,乃至整个泗水郡官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包括县令在内,都在为萧何感到惋惜,觉得他错过了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去咸阳镀金几年,再外放,起码都是一个县丞……
说到这里,萧何仍然面色平淡,对面的陈平,却深深看了他一眼,重新认识了此人。
黑夫又道:“俗谚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萧何,我亦十分好奇,你为何不愿入咸阳,入御史府?”
萧何终于说话了,他拱手道:“下吏有苦衷……”
这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居然一秒入戏,流泪道:“下吏,家有七旬老母!家母尚在,但年岁已老,身为人子,不敢远游!”
“萧吏掾真是个孝子啊。”
黑夫赞叹,心里却嘿然,萧何可能是真的有此顾虑,但孝,又是对付秦朝征辟调任最佳的理由——法家虽然对三年之丧嗤之以鼻,却也是极力支持在父亲健在时,尽孝道的。
“既然如此,这位萧吏掾,还是在家好好尽孝罢,我也不敢请沛县令割爱了。”
萧何松了口气,恭谨地退回坐席,一抬头,对面的陈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何亦回以笑容,再转过脸,又见好友曹参满脸的惋惜。
如果这机会到了他曹参头上,肯定不会如此拒绝。
县令见黑夫还没开口就被萧何婉拒,怕他生气,连忙道:“萧何有他的苦衷,若是少上造用得上县中其他诸吏,只要郡上允许,可随意调去使用!”
“此言当真?”黑夫笑道:“沛令就不怕我将沛县官府掏空?”
一直想找机会和黑夫说话的沛丞接嘴道:“一到两人,又有何妨?”
“爽快!那我便挑了!”
黑夫一拊掌,起身下堂,直接略过了萧何,停在了他的下首,一直屈于萧何之下,又是钦佩萧何能耐,又是可惜他所放弃机遇的曹参处。
“这位是,曹狱掾?”
“下吏正是曹参!见过少上造!”
曹参三十七八岁年纪,却从没和这么大的官接触过,连忙起身拱手,心中扑通直跳!
黑夫笑道:“我听陈平说,曹狱掾也是位能吏,郡中诸吏考核时,你也是狱掾第一,总的位次,仅次于萧吏掾。自你上任起,沛县的盗贼都销声匿迹,不敢造次,处理的刑狱案件,也人人觉得公平,无人乞鞠。”
夸奖了曹参一通后,黑夫又道:“你家中是否和萧吏掾一样有父母牵挂?若没有,胶东郡正好缺一位能擒贼执法的贼曹右史,我看曹狱掾,大可以去试一试!”
……
PS: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常辨之。何乃给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徵何,何固请,得毋行。——《萧相国世家》
第0469章 海大鱼
夜色已深,筵席散去,县令、县尉、县丞簇拥着黑夫去客舍休息,曹参与萧何也回到了家中。
曹参虽然能力不俗,能文能武,但在县中的名望、地位一向位于萧何之下,只能自叹时运不济,今日却遇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机遇。他一高兴,喝了很多酒,满面红光,萧何搀着他到曹宅门边时,曹参却忽然拉住了萧何,满口酒气地说道:
“萧兄,方才席间胶东郡守言语中,有招徕之意,你为何像上次监御史举荐你入咸阳一般,固请拒绝?”
萧何喝酒只是小杯细品,不像曹参,激动起来大杯大杯地向黑夫敬酒,故眼中依然清醒,他说道:“我不是说了么,家有老母……”
“当真?”曹参偏头看向萧何。
“千真万确。”
萧何肃然道:“再者,我乃萧氏族长,全族十余家小宗,数百口人都指望着我,我岂能贸然离开沛县,去往他处?那样的话,谁来庇护他们?”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但曹参心中依然不解,暗道:“萧氏虽大,却也只是一个县豪。若能得胶东郡守器重,像那陈平一般,荣登高位,长远看来,岂不是对宗族更加有利?”
这也是曹参一口应允黑夫招揽的原因,这是个追求功利的年代,人人都想跃上高枝,从厕中鼠变成仓中鼠。萧何是比他更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点呢?
酒意再度涌头,曹参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复杂的事,只在萧何将他交给曹宅仆役,就要回家时,曹参借着酒意,忽然对萧何大声道:“萧兄,待曹参再从胶东归沛时,定不会再亚于你!”
萧何转头,笑道:“自然如此,祝曹兄仕途昌隆。”
曹参觉得方才的话鲁莽,好似他一直不服萧何般,有些尴尬,只能假装真的醉了,又大声道:“替我和刘季说一声,他的婚宴,曹参去不了了!”
“一定!”
等回到萧宅,关上门后,萧何才看着天上的冬月,呼出了一口气。
他一年前拒绝去咸阳做官,此番又婉拒胶东郡守招揽,的确在为老母、宗族考虑,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萧何心中的自悟……
沛县东北百里之外,前往薛郡、济北、临淄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薛县。薛县的风俗,与邹鲁大异,却和沛县相似,俗间里多暴桀子弟,因为那里是孟尝君家族两代人的封地,孟尝君父子,往薛城招徕了大量游侠。
萧何去过薛县,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孟尝君的父亲,靖郭君田婴由于私心,准备加固薛县城墙,让它的高度,能和临淄媲美。这是要与齐国本土决裂的架势,门客们纷纷劝阻,靖郭君却执意如此,严禁门客再言此事,多言者杀!
唯独有个大胆的门客拜见田婴,说:“在下就说三个字,多一个字,甘受烹刑。”
田婴于是见了他,那人快步进来说:“海大鱼!”然后掉头就走。
真是逼死强迫症啊!田婴不明白这是何意,只能将门客留下,答应让他畅所欲言,好歹将这三字解释清楚。
门客便道:“君不闻海中大鱼乎?网抓不住它,钩钓不到它,在海中也没有天敌,可一旦大鱼离开了水,连小小蝼蚁,也能在它身上肆意妄为。齐国,就好比主君的水,你能权重天下,与诸侯伉礼,并非因为薛城坚固,兵甲众多,而是因为,君乃齐相。若君与齐决裂,不再受庇护,就算将薛县城墙筑得如天一般高,难道还挡得住楚、魏的十万大军么?”
田婴恍然大悟,遂停止筑薛。
道理是通的,在萧何看来,自己也是一条海鱼,沛县则是他赖以生存的水域,这里有乡党、宗亲、同僚、朋友,县令对他言听计从,萧何与萧氏,在沛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离开沛县,于他而言,是一种冒险。
鱼若离了熟悉的水域,虽然不至于立死,但从此以后,你的生死,就掌握在用网把你捞走的人手中了……
用得着时,养在缸中尊荣有宠,稍不如意,则有刀俎之灾。
萧何生性谨慎,不想早早离水,将自己的前途性命托付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除了这点外,萧何屡拒升职,不去咸阳,亦不去胶东,还因为他心中深深的顾虑……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这是萧何根据自己四十年经历、学识,对这世道做出的判断。
世事变化太快了,六国骤灭,而看似强大不可一世的秦,又能持续多久呢?
萧何身为官吏,许多事情他都默默看在眼中:朝廷强制推行秦法,造成了关东之人的诸多不适,空降而来的秦吏不得民心,伐匈奴,戍边塞,虽不至于民怨沸腾,但沉重的徭役让百姓喘不过气来。关东这几年间,灾异无常,游侠、遗民仍在暗处活动,官府难以控制……
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谁说得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相比像曹参一样,被眼前之利诱惑,急着升官发财,萧何宁可留在沛县,静观时局之变。
一旦真有大厦将倾,山川沸腾的一天,萧何首要做的,是保全自己,保全宗族……
光靠他自己,一个刀笔吏,显然不够,所以萧何在混白道之余,也与沛县黑道三位人物往来密切。
一个是沛县大户,王陵。一个是丰邑豪强,雍齿。
还有一个,是投身体制的泗水亭长刘季……
在外人看来,三人是没有可比性的:王陵是全县游侠的老大,如今虽不敢公然任侠,但也是大地主。雍齿家富数百金,称雄丰邑,连萧氏也要让其三分。
刘季却只是个小亭长,快四十岁年纪,才走了好运,得了佳妇。
但三人之中,萧何觉得未来一旦有事,最可能帮上自己的,唯有刘季。
年轻时的刘季是浪荡游侠,不为乡中所喜,当了泗水亭亭长后,也完全没有循规蹈矩的趋向,依然是好酒好色,桀骜无礼,狂言妄为。
萧何原本也看不惯此人,但在偶尔的几次同席交谈中,萧何发现刘季表面上虽然傲慢无礼,但是内慧有肚量,哪怕在大醉时,对于有道理的话也能马上醒悟,陈谢请从,断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以萧何的识人之明,渐渐发现了刘季的一些优点,刘季敢作敢为,有事能够担当。下能仗气使人,深入任侠,在身边聚集一帮铁杆哥们。上能折节低首,远从张耳,兄事王陵。入仕以来,在沛县诸吏中,也算不可忽视的一方人物,白道黑道都混得开。
这便是萧何对刘季颇多庇护,赠钱比旁人多两百,今夜还要赶去丰邑,为刘季主婚的缘故……
看出刘季潜力的不止他,还有名士吕公,就算不考虑刘季,光冲着吕家那个厉害的长子吕泽,萧何也要卖一个面子。
说起来,昨夜筵席上,众吏还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胶东郡守听,听说刘季去吕公家做客,明明是贺钱不过千,当坐于堂下,然而刘季身上不持一钱,却喊出了:“我刘季贺万钱”的大话,结果吕公非但不生气,还招刘季做了女婿……
乘着县令去更衣,县丞低声对黑夫八卦道:“吕公之女美甚,可是连沛县令都欲娶的,吕公拒绝了沛令,却偏喜欢那好大言,少成事的刘季,真是怪哉。”
黑夫听闻此事后,却十分感兴趣,让他们说完了前因后果,顿时哈哈大笑。
“这泗水亭长倒是有趣!我路过沛县,恰逢其婚宴,虽不能往,亦当贺之!”
于是,黑夫便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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