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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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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橼靠在门上,一言不发,他的妻子,也就是衷的妹妹浣则哭哭啼啼,拉着衷,将这件事的原委说了出来。
  现如今,里正已经带着数十人,将他们家的门堵着水泄不通,还不时有人踮起脚尖,往里面眺望,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妇。
  而那些或义愤填膺,或幸灾乐祸的呼喊,更是不绝于耳,震得衷耳廓疼……
  衷叹了口气,回过头,他的一对儿女年纪还小,被这阵仗吓得大哭起来,母亲连忙将她们抱在怀里,捂着他们的耳朵,说不哭不哭……但这微弱的安慰,依然挡不住那些将瓦片都震得发颤的高呼:
  “衷,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怎么如此磨蹭?快些出来将事说清楚!”
  衷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出头的人,这个月来,更是放心地将家中大梁交给了仲弟黑夫。看着黑夫让家里的日子一点点变好,看着原本不懂事的三弟惊也步入正途,衷就觉得,自己这个做长兄的,这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可现在,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去了匾里,这会或许正在专心诵读律令。另一个拎着铜斧去山上砍柴,出门前吹牛说要背一个月的柴火回来。
  就他那小身板,行么?
  衷摇了摇头,现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他,还有比他更老实巴交的橼了。
  “良人……”
  衷的妻子葵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用带着哭腔的语气道:“若是实在没办法,那便答应里正罢,只是一个踏碓,就让里正,还有全里的人也用上,又如何呢……”
  她自从嫁给衷之后,里正一家就愤恨在心,近几年,这种报复越发明显。葵实在是有些害怕了,甚至会惭愧地想,全家的困境,都是自己招来的。
  “没错。”
  浣也擦了擦眼泪,抓着衷的胳膊道:“伯兄,虽然答应了仲弟,不要将此物给外人看,但事到如今,也实在没法子了,还是先交出去吧。橼已经将家中那个砸了,也算对得起仲弟,可现在,是实在拗不过了。外面那么多人,都是乡里乡亲,若是执意不给,往后他们会怎么看吾等,恐怕在这里中,再无法立足了……”
  听着妻子和妹妹的劝告,衷点了点头。
  外面又传来了里正的高呼:“衷,你若是再不出来,吾等就要自己进去了,到时候惊吓到了你母亲、儿女,可休怪吾等不讲同里情面!”
  葵和浣顿时脸色惨白,衷则是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惶恐的母亲,哭泣的儿女,又对妻子、妹妹挤出了一丝笑。
  “我这就出去,葵、浣,汝等带着母亲,还有阳、月、辰进屋里去,关好门,别怕,不会出事。”
  等到妻、妹带着老母幼儿躲到屋内,死死关上门,衷这才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叫橼从门上让开,他亲手打开了这薄薄的木门……
  吱呀呀,门开了,衷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一只脚还留在门槛内,左手把着门,右手则掩在背后。
  他抬起头,看到了外面熟悉的桑林、道路,都被里中众人站满了,黑压压怕有几十人,大多是认识的面孔,可此刻,他们的脸嘴却显得那么的丑陋陌生。
  而里正,就站在那群人中间,双手插着腰,趾高气扬,他看到衷开了缓缓打开了门,顿时面生得色。
  “衷,我就知道你会出来……”
  衷是个不愿意出头的人,平日里,即便是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都会让他感到尴尬。
  他知道,此刻此刻,自己的脸色,肯定一片惨白。
  衷没敢再看众人,而是偏头看了看门。
  自家的门扉早已不是一个月前的破旧了,仲弟回来后,便和橼一起找了好木材,做了一扇结实的木门。又寻来漆,兄弟三人花了半个时辰,将上面涂得黑光油亮,看上去十分体面。
  这门好像他们家一样,被装点一番后,焕发了新生。
  可今天,却被外面那些无德的人扔来土块,又将木门染成了大花脸。
  衷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掸去门上残留的泥土,又咬了咬牙,狠狠地砸了自己不住颤抖的伤腿一下!让它别害怕!
  “汝等平日里辱我,欺我可以,但想要辱我家门,惊我家人,休想!”
  而后,他便用力将木门全部推开!
  当门扉大开后,里正,还有门口所有人都看见,衷的另一只手里,亮出了一把劈柴的柴刀!
  ……
  “衷,你这是要作甚?”
  里正看到了衷手里的武器,变了脸色:“吾等好说歹说,你就是不愿意将那器具拿出来,与全里的人一同共享?你怎如此小器!”
  共享?对于衷而言,并不困难,但仲弟曾悄悄与他说过,说家里的踏碓,或许可以再得一次功勋赏赐,从而让全家的生活更上一个台阶。
  衷不懂这些,但却相信了黑夫的话,就好像他们之前从未做过“年糕”这种食物,但在黑夫指导下,齐心协力做成后,味道还真不赖。
  这件事也是一样,他只需要信任弟弟,替他守着秘密就好。
  可现如今,消息泄露,里正煽动邻居,仗着人多势众,用“与里人分享”来要挟他,逼他将踏碓交出去。
  衷很清楚,一旦让这群人越过门槛,拿走了踏碓,那仲弟要做的事情,恐怕是没戏了。
  若是等仲弟回来,发现家中一片狼藉,踏碓被人夺走,老母幼儿都被吓坏,衷当如何向他解释?
  他这个做伯兄的,还有什么颜面再说“安心在外”?
  想着这些,面对里正的质问,衷张了张嘴,终于有了回应。
  “里正!”
  衷很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变音,带着几分嘶哑,但却让所有人都听的分明。
  “既然你如此喜欢共享,莫不如将你家那些耕牛、农具、田奴,也拿出来,让全里的人分享?为何偏要来夺我家的器具?”
  一句话,里正愕然,里民们也面面相觑。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老实、懦弱、跟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衷么?
  里正当众被衷抢白,面子挂不住了,便大怒道:“衷,不想你竟如此顽固,看来你是想让吾等自己进去拿了!”
  言罢,在里正的命令下,里正家的几个田奴,便朝前走去。
  衷指着他们,大声警告道:“我看谁敢!”
  “他是个废人,能做什么?冲进去!”里正在后不断催促。
  数人齐齐走来,衷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在迟疑之后,却又上前了一步!
  他努力回想着,那天帮仲弟背诵律令时,看到的那句话,让他印象深刻的话……
  就在那几人就要摸到门边时,衷单手高举柴刀,朝着面前的空气猛地劈了下去,同时大声喝止道:
  “律令有言,无事入人室宅庐室者,主人其时格杀之,无罪!我看谁敢上前!休怪我手里的刀不认识乡里乡亲!”
  这时候,他身后的橼,也拎着一把小铁锤迈出门槛,八尺大汉与衷并肩站立,对那些人发出了一声怒斥!
  那几名田奴被吓退数步,回头看着自家主人,想确定这话是不是真的……
  里正也愣住了,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
  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霹雳的怒喝!
  “伯兄说得好!无故私闯民宅者,格杀无罪!我看谁敢不经同意,迈进我家门槛半步试试!”
  ……
  PS:无故入人室宅庐舍,上人车船,牵引人欲犯法者,其时格杀之,无罪。——《二年律令·贼律》


第0055章 肉得烂在锅里
  伴随着惊雷般的吼声,围在衷家周围的里民们,自发地让开了道,一个青年穿过人群,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跑回来的,额头有点点汗珠,眼神冷酷,扫向任何敢挡在他前面的人,那柄短剑已经捏在手里,只是尚未出鞘……
  但哪怕如此,黑夫的到来,也足以让里人们胆战心惊。
  听说他能以一敌三,打得贼人抱头鼠窜。
  听说他能空手夺白刃,倘若那柄短剑出鞘,又将如何?
  众人心生畏惧,自觉地退到一边,让黑夫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里正面前!
  里正也不自觉地连退数步,面色骇然,却发现黑夫当他如空气一般,径直走到了家门边,朝衷重重行了一礼。
  “伯兄,弟回来了!”
  黑夫曾经想象过事情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甚至都做好了踏碓被人夺走的打算。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他这看上去懦弱老实的长兄,却爆发了久违的血性……
  黑夫在诵读律令时得知,比盗桑、撬锁严重的是,如果胆敢不经招呼而入人庐舍,私闯民宅,那么闯入者的命运将变得捉摸不定。
  因为《贼律》说:“无故入人室宅庐舍,上人车船,牵引人欲犯法者,其时格杀之,无罪。”
  “其时”就是即刻,当下,马上动手,强调进行时和在场感,相当于给予主人无限防卫权!
  衷大概是在帮他背诵时记下这句话的,但律令允许是一回事,面对里正煽动众人逼门,能勇敢地站出来拦下他们,又是一回事。
  衷做到了,他言而有信,当黑夫不在家时,他是家中的梁柱,用并不高大的身躯,护卫着这个家的安全。
  “回来便好,阿母她们都没事。”
  衷笑了笑,方才那么用力地疾呼,他只感觉自己的气力都在那一刻抽空了,此时的他有些站不稳,直接坐在门槛上。
  果然,这种事情,还真不适合自己来做啊,还是交给弟弟来收拾吧。
  “伯兄放心,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置!”
  黑夫对着兄长再拜,起身,目光扫向众人。
  “二三子皆是夕阳里邻居,过去十余年间,黑夫自问没有怠慢过诸位。但今日,汝等却来围我家门,逼迫我长兄,恐吓我老母、幼侄,欲夺我家财物,这又是何故?”
  里人们尽皆默然,心生惭愧,都在躲避着黑夫的眼睛,同时将头转向了里正。
  里正则脸色僵硬,勉强说道:“黑夫,吾等只是来劝汝兄,将那舂米的器物拿出来,让大伙瞧瞧……”
  黑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里正的话,大声说道:“此事缘由,我已知晓,明白邻居们并非存心要与我家为难,而是信了小人怂恿。”
  他瞪了里正一眼,指着自家门槛道:“黑夫将话放在这里,若是二三子就此止步,各自回家去,那我就当没发生过此事,今后,吾等还能继续做邻里!”
  “若是不识好歹,敢越过我家门楣半步者,那就是我!湖阳亭长黑夫的仇人!”
  “湖阳亭长!?”
  众人闻言,更是又惊又惧,这黑夫什么时候做了亭长?他们怎么不知道?
  里正也睁大了眼睛,斥道:“黑夫,你竟敢冒充官吏,你可知这是何罪……”他指派着自家的几名田奴:“快,将这个冒充官吏的大胆恶徒抓起来!”
  田奴畏惧黑夫凶名,无一人敢上前。
  “老夫可以作证,黑夫这亭长,可不是冒充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却见里监门和惊一同回来了,他们还搀扶着一位穿着帛服,头戴版冠的老者,有眼尖的立刻认出来了,这不是匾里的阎老丈人么!
  “阎君怎么来了……”里正也认识阎诤,连忙赔笑上前……
  阎诤却满脸嫌弃,抬起鸠杖,让里正止步。
  “黑夫已经被县里征召为湖阳亭长,腊月初一通过考核便可上任,这半个月来,一直在随老夫修习律令,夕阳里正,汝等竟都不知道?”
  此事被阎诤证实,这位老人德高望重,众人不敢不信,更是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和一个公士结怨,这没什么,可若是被一位亭长记恨上,那就大为不妙了!
  “竟真有此事……”里正慌了神,似乎想起了那一日,黑夫在田地边对他说过的话……
  若黑夫真能当上亭长的话,这官职,岂不是比他都大了?
  那自己之前几度难为他们家,如今更是撕破脸堵在其家门外,岂不是彻底结下了死仇?
  阎诤虽然不是本里人,但他做过乡三老,极得众望,斥责起里正来,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身为里正,本该治理地方,使里民和睦,邻居无事,你却肆意煽动众人哄闹,甚至还想不经允许,入他人庐室,夺其财物,虽然未遂,但却有欲,在我秦国,有欲便是犯罪!”
  阎诤将鸠杖往地上重重一敲,敲得里正心里拔凉拔凉,冷笑道:“我看你这里正,是做到头了!”
  “这……”
  里正顿时面色煞白,扶着桑树,几欲站立不稳。
  阎诤在那边怒斥里正,在场众人也都懊恼不已,后悔一时头脑发热,竟陪着里正捅了马蜂窝,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黑夫看着众人面生悔意,虽然知道他们多是被煽动来的,但对这些人,他心里仍有几分暗恨。
  但衷又在后面拉了拉黑夫,说这件事,还得有个首尾,不然今后自家在里中的处境,还真有点尴尬。
  “毕竟是乡里乡亲,你是知道母亲的,她也不愿事情闹得太难看。”衷依然心太软,总喜欢在邻里争端时选择原谅。
  黑夫虽然有几分不愿,但叹了口气后,还是听了大哥的话,他压下心里的火气,走到众人中间,高声道:“诸位乡亲!”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着黑夫。
  “其实我家中,的确有能使舂米事半功倍的器物,其名为踏碓。之所以秘不示人,并非我不愿意与乡亲邻里们分享,是因为,黑夫不想此物仅仅用于一家、一里、一乡,而打算使其泽被一县、一郡乃至于全国!我打算将踏碓带到县城,交给县工师!诸位放心,不出半月,此物定能流播全县,黑夫在此保证,咱们夕阳里,将是用上它的第一个地方!”
  “黑夫胸襟宽厚!”
  “黑夫是真心替邻里着想啊……”
  “不错,吾等真是羞愧,还望黑夫亭长勿要怪罪。”
  众人闻言,纷纷出言叫好,言语中满是恭维。
  里监门老头也拊掌赞叹,还大声说道:“此去县城路途遥远,踏碓又重,黑夫亭长,不如便用我家的牛车吧!”
  “里监门家的牛太老,黑夫亭长,还是用我家两匹马架辕吧。”
  这时候,田典也闻讯赶到,他早已忘了对里正说的“两不相帮”,开始陪着笑,和里监门争相讨好黑夫……
  这还是外地的亭长,管不到夕阳里,若是本地亭长,更可算作他们的上吏,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以对二人五吆六喝呢!
  至于那六神无主的里正,此时早已带着田奴、妻子,灰溜溜地逃回家去了。
  这一次,里正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颜面扫地,从今以后,这黑夫家一门两公士,还出了个亭长,或将取代里正,成为里人最不敢惹的人家……
  这些,里正都已经不关心了,他担忧的是,有了阎诤为其背书,那黑夫肯定会在县里狠狠告自己一状!民告官有些困难,但官告官就不一样了,自己这个里正,还能当多久?
  ……
  另一边,里人们纷纷围着黑夫,对他连声恭喜,又搓着手,磕磕巴巴地说了许多抱歉的话,甚至有刚回到家的男人,按着自家不懂事瞎起哄的妻子的头,让她们下跪朝黑夫和衷赔罪。
  总之,众人都将今日之事,都推到了里正头上,希望黑夫不要记恨自己。
  黑夫没有过多理会众人,他感谢了里监门和田典的好意,答应用田典家的马,套着里监门家的车子,去县城一趟。这二人还争先恐后地为他办了“传”,里正无法理事之时,两位里中佐吏也能为人开介绍信。
  此时此刻,二人已经当那里正已被撤职了。
  而后,黑夫便让惊和橼去将踏碓搬出来,自己则对阎诤下拜行礼,他也没把握能请动阎诤,这一次,自己又欠了阎氏一个大人情。
  “今日多谢夫子相助,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就喝退了里正,又让里人散去。”
  “弟子有危难,师长当助之,不过今日之事,你处置得十分妥当,有几分为吏风范了。”
  阎诤捋着胡须夸奖一番,又严肃了下来:“不过黑夫,你当真要去县城献上这踏碓?老夫与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黑夫铭记在心。”
  黑夫笑道:“所以此去县城,我只是去面见主吏掾,参加官吏考核。至于献踏碓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姊丈,他是百工籍贯。”
  阎诤了然,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让黑夫有了消息立刻告知他,然后就在家中隶妾的搀扶下离开了。
  一旁搬着踏碓出来的橼则闻言一愣,问道:“我也要跟着去?”
  “姊丈,这踏碓从头至尾都是你做出来的,你不去,谁去?”
  说着,黑夫便笑着搭了把手,将沉重的踏碓搬上了车舆,同时在橼耳边说道:
  “上好的肉,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留在自家釜中!这踏碓若真能换来赏赐,姊丈,就当是小弟欠你和阿姊的成婚礼物了!”


第0056章 我有急事先走了
  安陆县工师名叫“适”,适,适合的适,削足适履的适。
  他家原本是宋国商丘皮匠,据家里的老人说,百多年前跟着墨家入楚,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入楚后,他们家世代为楚国鄂君制作皮革,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制作甲革再合适不过。
  待到秦国夺取江汉,设立南郡后,他们家又入了百工籍贯,食于官府。因为秦国在手工业上也设立了奖惩制度,他们家制造的甲革上佳,连续三年被评为“最”,于是赏爵为公士,从此之后,便有了高出其他匠人的地位。
  到适这一代,爵位已经传了三世,还屡次立功,从公士升到了不更,适也由此当上了县工师,虽然只是个两百石吏,但也是匠人可以遥望的极限了。
  到了他这种地位,早已不需要亲自动手切割皮毛,制作甲革,但工师适每天的工作丝毫没有减轻,县工师相当于后世的县工商局、矿产局几个部门合在一块,要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首先要管好的,便是安陆县各个官营作坊。
  安陆县是大县,上万户衣食住行,所需甚大,所以工坊众多。
  有他家的老本行攻皮之工,每天处理云梦泽周边运来的野兽皮革,亦或是从各乡、里收集来的牲畜皮革。需知,就算里中厩苑的牛死了,这头牛身上的肉、皮、筋、角,里人也不得自取,而应该统统上缴官府,官府会将那些肉公开售卖,皮革交给工坊,将其硝制刮摩。这些皮革大多数被切割成甲片,再编缀成甲衣,源源不断地送往武库储存,待到战时装备在县卒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制作车、船的攻木之所;冶铸农具、兵器的攻金之庐;以及制造各类大小陶器、量器的搏埴之工……
  在这些官营作坊里干活的人,除了一般的工匠籍贯外,还有不少工隶臣、工隶妾,多是犯罪被罚为奴隶,分配到工坊里干些挖矿、刮皮的苦活脏活。
  腊月初一这天平旦刚过,安陆县城还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工师适便已经起床,先去巡视了工坊,看看那些匠人、隶臣是否准时动工了。
  容不得他不上心,因为前几天,郡上新下达了来自咸阳的命书,要求南郡各县今年增加甲衣、盾牌、兵器的制作,比往年产量翻了整整两倍!
  工师署的人纷纷猜测,在边县制造如此多的甲兵,大王恐怕是要对楚国用兵了吧,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事关军备,工师适犯起了愁,产量他可以保证,可关键在于甲胄的质量、兵器的大小,要达标实在有些困难。
  去年南郡派人来检查时,他就因为工坊制作的兵器不符合标准大小,被罚了二甲,八千多钱就这么没了。今年郡上的要求更加严苛,工师适不得不催促各工坊加班加点。
  所以工师适在巡视时,便苦口婆心地对众工匠说道:“律令有言,为器同物者,其大小、短长、广袤必等也!汝等治器,尤其是兵器、容器,务必大小相等。每件器物上都有制作工匠之名,再有不用心,让郡上查出大小不合者,本工师一定追查到底,严惩不怠!”
  最让工师适上火的,就是这项规定了,秦国的工匠,必须根据咸阳划定的固定标准来铸造器物。
  比如说当地用来量米的陶升,你得按照咸阳那个传了百余年的“商鞅方升”为模板制造,以十六又五分之一立方寸的容积定为一升。当南郡来的官吏检查时,安陆的方升,其误差,上下不得超过5%,否则就是违规。
  兵器更是如此,做弩机时,要做到安陆县和竟陵县不同工匠制作的不同悬刀大小一致,都可以安到江陵县制作的弩身上……
  工师适不知道,后世有人将这种严苛到极致的工艺叫做“标准化生产”,他只知道,若是连续三年都有不合格的甲兵出现,他这个工师就做到头了。或许爵位都要被削,继续干家族的老本行,磨刮皮子去……
  所以,当工师适回到官署所在的院子里,尚未脱下厚重的冬衣,就听到外面有人来献“舂谷神器”时,他是很不耐烦的。
  “又有乡下匠人来献宝?”
  秦国奖惩严明,所以那些乡下的小工匠,常希望献上的东西能得到奖赏,比如免除一次更役,亦或是赏钱数百。不过穷乡僻壤的人,往往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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