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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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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二十年?我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再过几天,就到秦始皇三十二年了。胡虏方平,关东不稳,六国遗民蠢蠢欲动,李斯这一把火下去,更是火上浇油。若我只做个政客,当然该隐而不发,但谁能知道,有些事,我不能视而不见。因为,这天下千万芸芸众生,唯独我是在远谋千载,近争朝夕!”
第0519章 一夫
齐鲁一向是秦朝国策波及最慢的地方,因为这距离关中辽远,往往延后半年到一年不等。
可今年却不一样,秦始皇三十一年八九月间,秦始皇巡狩至齐鲁,封禅泰山,这段时间内,一直觉得天高皇帝远的齐鲁士人,真切感受到了天子喜怒无常给自己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
秦始皇封禅泰山,结果却与儒生们闹得很僵,群儒皆被撇在山下,不得参与封禅,最后不欢而散,回到家后,不少人心怀怨愤,便借着《诗》《书》开始讽刺朝廷,胆子大的,甚至直接说秦始皇封禅遇雨,定是老天的愤怒,意味着秦始皇不是真正的天子!
谣言一时爽,全家上法场,没过几天,舆论传到皇帝耳中,这可不是一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主,他令廷尉严查,半个月内,在临淄、济北、薛郡抓了数十名诽谤朝廷的儒生入狱,因散播谣言被牵连的还有数百黔首。
同时,各县秦吏宣布,今后“以古非今”乃是大罪,禁止借用历史故事隐喻讽刺朝廷,也不准讨论《诗》《书》,一时间,齐鲁戒严,酒肆街巷都有秦吏看着,随时缉拿聚众议论者,士人在街上见了面,也只敢道路以目,用眼神做交流。
这还不算,九月底时,世界上第一个印刷工坊在临淄行宫开张,首先开印的,便是名为《挟书律》的新法令,不再需要刀笔吏一句句抄录,而是一次性印上千百张黄纸,驿站专员快马加鞭,传递到各郡,而地方邮人则将其塞进背篓,一个县一个乡地去传递。
很快,这份法令贴遍了齐鲁郡县,甚至发到了薛郡鲁县,孔子家宅门前……
儒冠儒服的孔子七世孙孔鲋,正捧着这份薄薄的法令,却感觉它重若千斤,双手微微颤抖!
上门的秦吏带着兵卒站在院子里,扫视着不怎么阔绰的孔家宅邸,笑道:
“孔先生,陛下这诏书上说的分明:非博士官所职,凡天下有藏《诗》、《书》、《春秋》及百家语者,均上交守尉,送至咸阳,陛下东巡,见关东文风之盛,颇为赞赏,于是决定重修《国史》,上涉五帝三代,下至春秋六国。而百家杂书将汇编成典,录入文献大成,使之永存。”
“整个鲁县,整个薛郡都知道,孔氏乃孔子之后,世传诗书,以此为家学,你家的钱财虽不是郡中最多,藏书却是最众,既然陛下要郡县地方献书,还请先生交出来罢!”
孔鲋才在泰山封禅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后虽然得了徒弟叔孙通告诫,没有非议此事。但他对秦始皇,对秦朝已是彻底失望,眼下听闻官府在抓人和防民之口后,竟一反常态,要收天下之书去编篡,顿生警惕。
“恐怕修书是假,焚书是真吧,类似的事,卫鞅又不是没做过!”
泰山下,孔鲋已看清楚了朝廷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真面目,同样的当,他不会再上第二次!
于是,孔鲋将诏令归还官吏,不卑不亢地说道:“世人皆知,借书需得主人允许,否则就不是借书,而是抢书,陛下要借我家之书,不需要征得吾等同意么?还有,借了之后,何时能还?”
“还书?”
秦吏闻言,顿时乐得大笑起来:“孔先生啊孔先生,你是书读多,将头读傻了吧,我虽是小吏,却也知道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全天下都是陛下的私产,吾等皆为陛下臣妾,他在诏书上说要征书,谁敢不予,便是犯法!”
小吏不再客气,板起脸道:“《挟书律》上写得分明,令下十日,书交予县上,二十日,至郡上,三十日仍不交者,将处以髡发黥面、筑长城四年之苦役!孔先生,我敬你是鲁县名士,贤人之后,还望十日内,速速将书交出来,勿要让我难堪!”
言下之意,到时候不交,他便要来抢了!
“什么书要上交?”孔鲋的儿子问道。
秦吏道:“除了医药、卜筮、农圃种树之书,其他统统都要交付!”
孔鲋的儿子摇头:“我家所有,皆是礼乐诗书,春秋易经,无这些农圃小人之书!”
“那就统统交出来,一本都不许私留!”
就在双方僵持住时,孔鲋的徒弟叔孙通闻询赶来,一通劝诫,才让小吏暂归。
“上吏,孔宅书多,一时收拾不清,还望宽待几日,二十天之内,一定交付郡府!”
“还是这位博士明白吾等苦衷,但没办法再宽限了,就十日!十日还不交出,吾等再来,就要带着绳索拿人了!”
“一定,一定。”
叔孙通笑着将人送走,才让仆役把门一关,急急地拉着孔鲋道:
“夫子,此番皇帝是动了真格,我听说济北有几个儒士拒不缴书,已经被缉捕下狱,施了髡发黥面之刑,要被捉去服苦役啊……”
“刑戮士人,真是有辱斯文!”孔鲋痛心疾首,但也没法,他一个书生,如何与残暴的朝廷斗?
“唉,我现在才算明白,什么是苛政猛于虎!早知如此,应该学那些人一样,乘桴浮于海,去投沧海君才对!”
他仰天而叹,看来若不交书,孔氏恐有灭顶之灾,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祖宗世代辛苦收藏编篡的典籍毁于一旦,却也不忍心。
于是,孔鲋看向叔孙通:“我要你找的东西,可寻来了?”
“夫子放心!我已带来了!”
眼下是秋末,叔孙通穿的很厚实,他一笑,将自己衣裳一解,里面竟垫着一摞黄色的麻纸!
原来,孔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年觉得叔孙通“能见时变”,自己则只能做一些“不用之学”,远不如自己的弟子那样随机应变。所以秦朝征辟他去咸阳当博士,便被孔鲋拒绝,反而推荐了叔孙通,他虽然固执,却不糊涂,朝中有个人,也能照应着孔家。
这次便是如此,叔孙通消息灵通,早早就告知孔鲋,秦将收先王之籍,名为修书,实为毁书,而孔氏为书籍之主,危矣!
于是师徒二人一合计,想了个办法:朝廷不是要求十日内交书么?他们就偷偷抄录一部分留下,只给原本,这样多少也能留一部分。
事情紧迫,孔鲋也顾不上书写只用竹简的老习惯了,让叔孙通以其职务之便,搞些纸张来。
叔孙通将纸张统统拿出来,叹道:“朝廷不仅收民间之书,连市面上本就不多的纸张,也统统禁止,小吏不经允许,挟纸张外出者笞之,私自造纸的豪贵工坊死罪,幸好我是博士,才得以拥有部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孔鲋摇头不已,当即大门紧闭,所有人都不外出,让几个信得过的家人和叔孙通一起,开始了长达数日的抄书。
因为周围有秦吏派来的人监视,他们不敢晚上工作,只能在白天抽空来做。但就算是全家人一起上阵,手都快断了,笔断了好多支,家里所有墨水都用干,只能以木炭代替,到了最后一天期限前,也只抄了《论语》、《尚书》、《礼记》、《春秋》等篇章……
孔鲋很绝望,他已经将自己能背下的部分背下,记不住的才抄录,却只是杯水车薪。
赶在秦吏再次登门的前夜,孔鲋拆开了自家的宅邸墙壁,将装载小木匣的厚厚几摞纸放了进去,又看着它被一点点封藏起来,孔鲋只能长叹一声:
“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有坏壁出书的一天?”
……
到了次日,秦吏再次带着一众兵卒登门时,看到了极其壮观的一幕:孔宅门外,竹简木牍之术,堆积如山!
虽然知道孔家书多,但小吏还是瞪大了眼睛:“这得十多辆马车才能运走吧。”
孔鲋有些骄傲地说道:“孔子学富五车,之后历代先祖都有藏书之癖,家中宅十亩,不少屋舍是用来装书的。”
说到这,孔鲋感到一阵心酸。
别人家的财产,论的是田地、房宅、金珠,可自己祖先留下的财富,只有这些书啊……
靠了这些知识,靠了一代代教出来的弟子门生,孔氏才能比那些短命的诸侯还要长寿,才能被齐鲁之人所敬重,长久不衰。
如今没了他们,孔氏将遭到重创!
秦吏见孔鲋高傲,心中不乐,撇了撇嘴:“这些竹卷简牍,别看数量多,里面恐怕没多少字,孔先生,不是我吹,光是郡府里纸制的律令文书,加起来就不比它们少!”
“鱼目与珍珠很像,但等量的鱼目,与珍珠相比孰贵?”孔鲋如此想道,但弟子叔孙通朝他摇头,还是没说出口。
终于,十多辆车赶来了,当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卒开始搬书时,可把孔鲋心疼坏了。
“不要磨损到,这可是孔子时遗留下的!”
“轻一些,此书已是孤本!”
孔鲋的声音像极了央求,期间那些兵卒肘间不小心掉了几本,砸落在土里,他都箭步过去,将其小心拾起,在衣裳上擦拭干净,心疼地好像是自己的孩子摔了一跤……
等一切结束,孔宅门前的书山被搬空后,孔鲋怅然若失,久久地望着远去的马车。这个爱书如命的孔子七世孙,竟然泪流满面,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永远都看不到那些“珍宝”了。
半晌后,他两行清泪已干,忽然对叔孙通道:“为师忽然羡慕起你来,你身为博士,还能阅诗书,甚至参与编篡那所谓的《国史》和《百家大典》……”
叔孙通连忙道:“夫子欲为博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说的没错,此番博士里也有不少因言获罪的人,还有的人挂冠挂印离去了,位置空出大半,皇帝准备再征一批愿意和朝廷合作的。
但孔鲋却摇了摇头,让叔孙通跟他进了宅中内室,对他道:
“墨者常说,儒生治无用之学,我虽爱与之强辩,可实际上我也明白,在这个世道,我所治的诗书礼乐皆不被肉食者所喜,的确是无用的学问。而了解这些学问的,唯吾之友,本以为这样一来,我可以在这季世独善其身,捧着书钻研到死为止,与这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就算看到我家书籍堆积如山,发现我教的是忠君孝道后,也不会视之为洪水猛兽,但如今看来,我错了……”
孔鲋引经据典前,习惯性地想要去找书,但一抬头,才发现,原先汗牛充栋的书房,如今却空空如也,一卷书都没剩下,不由悲从心来,背道:
“孔子曾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视臣以礼,臣视君以忠,我一直深以为然。”
“但现如今,我却是更欣赏孟子的话……”
孔鲋看向叔孙通:“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叔孙通接上了这一句,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去确认了无人偷听,才回到孔鲋跟前,有些激动难抑地说道:“夫子,你同意我做那件事了么?”
叔孙通虽委身于秦,但眼看朝廷的作为皆与儒生不合,故一直有自己的想法。他同反秦人士,如张耳、陈馀等有暗中联络,这次秦始皇东巡,又乘机重新接上了头。
至于他为何会认识陈馀?因为陈馀也是儒士,在赵国亡后,曾来孔鲋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张、陈二人沦为逃犯,孔家也暗暗资助过一点财物……
但虽有联络,孔鲋和叔孙通师徒却也没做什么,正如他说的,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孔鲋因封禅和挟书律二事,对这朝廷,彻底失望透顶!
现在,若有人揭竿而起,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抱着礼器去投奔!
书生为何造反!还不是因为,这世道让他读不了书了!
孔鲋仿佛是醒悟了,决然说道:“孟子还说,破坏仁的人叫做‘贼’,破坏义的人叫做‘残’,毁仁害义的残贼,叫做‘一夫’!”
“桀纣就是这样的一夫、独夫,杀桀纣,但闻诛独夫,未闻弑君也!”
这是孟子最偏激的言论,为臣子士人造昏君暴君反找了个好理由,孔鲋相信,秦朝号称编百家之书,这句话绝对是要被删掉,不会留下的!
孔鲋低声道:“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我相信,以六国之大,肯定有愿效荆轲、高渐离之事,诛独夫者!汝可伺机助之!”
“夫子放心。”
叔孙通再拜,告诉了他一个机密的消息:
“天下欲杀始皇帝者,不知凡几,而在御驾身边的博士、方士,清楚皇帝每日行踪,愿意向他们透露消息者,绝不止我一人!此番东巡,戒备远不如关中,夫子且拭目待之!想来过不了太久,就会有人发难!”
第0520章 存韩
卢生步入临淄外郭的小巷,在侯生弟子指点下,东拐西拐,总算找到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宅院。
从外边看上去,与普通宅邸并无不同之处,可入内后,才能闻到空气里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味,有丹砂的,也有硫磺的……
烟雾缭绕间,一个身着素服的中年人从屋内走出,此人便是当世著名方士,韩终。他虽然看似年轻,却与侯生齐名,是“祠灶致物派”的领袖。
见是海外求仙一派的卢生,韩终也没表现出太大热情,只是微微作揖,请他就坐。
卢生四下打量,笑道:“朝堂大员们为焚书还是修书吵得不可开交,外面官吏四处搜书,挟书者论罪,韩先生倒好,躲到这清静之处来了。”
韩终笑道:“百官为陛下治国,而吾等方士,则要为陛下致长生,各司其职,何必干涉?再说了,即便是民间诗书和百家之语全禁,吾等在朝方士,待遇与博士同,不一样能翻阅邹子阴阳五行之术么?”
方士这个群体,和喜欢“以古非今”的儒生不大一样。
“的确如此,不管焚书修书,都不妨碍吾等炼药求仙。”
卢生言罢,开始观察起此地来:“这是韩先生新购置的宅邸?”
“这是我夫子昔日的丹房,如今被我重新买下。”
韩终介绍道:“我曾学方术于临淄,每日举着木杵,每日将大块丹砂舂成小块后,还要在乳钵里细细研磨成粉,如此才能将丹砂炼化成水银,再化汞成丹……”
他朝秦始皇行宫方向一拱手:“陛下在齐地停留时间不短,卢先生不遗余力,在海滨为陛下寻找仙岛,吾等当然也不能松懈了炼药。”
卢生呵呵一笑:“韩生真是忠诚啊,但这么多年来,你炼的药,陛下吃过一颗么?”
韩终面色一僵:“陛下非不死药不服,而不死药又需要珍惜材料,难以炼成,我自然是没机会进献。”
“恐怕就算韩先生炼出了不死药,陛下也不会轻易服食吧。”
卢生笑呵呵地起身,说起了一桩往事。
“陛下最喜韩非的文章,韩非在上书中提及了一件事,说当年,有齐国来客给楚王献不死药,谒者拿着药走入宫中。有个宫中卫士看见后,便问道:‘可食乎?’谒者曰可,于是卫士夺不死药而食之。”
“楚王闻之大怒,将卫士绑了问罪,卫士却说,齐客声称所献的是不死药,我吃了药,大王就杀我,这哪里是不死药,分明是丧命药!是客人在欺骗大王!楚王觉得有理,于是就放了卫士。”
“陛下肯定读过这篇文章,明白韩非的意思。他最忌讳为人所欺骗,故而方士献药,都会先让犬、小隶臣先尝之,若是达不到吹嘘的效果,便论方士之罪,秦之法,不验,辄死,可不是闹着玩的。”
卢生摇头道:“这便是韩先生一直没机会献药的缘由吧?”
韩终感觉卢生言语中似有讥讽之意,也针锋相对地说道:
“卢先生不也一样,日夜鼓动陛下东巡、封禅,至海滨,如今陛下虽至齐鲁,却又忙于修书一事,汝等海外求仙一派众人,都被冷落,先生不是对侯生说,在临淄有一位大才在等陛下接见么?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人便是安期生罢?他如今又在何处?”
卢生摊手道:“安期生行踪如龙,见首而不见尾,可由不得我掌控。他听闻陛下在临淄被俗务缠身,觉得不是相谈的好时机,便改了主意,决意去海边等待,等吾等去胶东时,自然能见到他。”
他随即一笑:“韩先生,你不也在齐鲁给陛下备了一份礼物,为他准备了一个人么?他,如今又在何处?”
“此言何意!?”
韩终面色平静,但卢生分明看到,他笼在袖子里的手,竟然在掐自个的手腕皮肉,强自镇定清醒。
于是卢生起身,摆弄着橱壁上摆着杂七杂八的瓶罐,漫不经心地,说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打听到一桩秘闻,当年韩国被秦所逼,灭亡在即,有人给韩王出了三个主意。”
“其一,是让水工郑国入秦,为秦修渠,好耗尽秦的国力,使之无力伐韩。其二,是让秦王十分欣赏的公子韩非入秦,伺机建言存韩。其三,听说秦王年纪轻轻,却已对神仙方术很感兴趣,韩国可以暗中培养一位方士,花钱捧起来,让他声名显赫,进入秦国,呆在秦王身边,取得他信任,若一二策皆不成,便在所献丹药里下毒,药死秦王……”
听到这,韩终再也镇定不住了,瞪着卢生,袖中的手也捏成了拳!
卢生却自顾自地拊掌道:“韩人聪明刁钻啊,虽然也是派刺客入秦,却不像燕国人那么直接,非要找个耍剑的,或者在大殿之上抡起筑来往陛下头上砸,高明多了。”
“可惜,这条计策很麻烦,首先得找到一个身份不被秦王怀疑的人;其次他要忠于韩国,能为韩赴死;其三,得花很长时间,让他成为名方士。”
“好在,韩王终于找到一个齐地的韩公子后代,巧的是,此子也在学方术,于是韩国便资助此子,让他能拜名师,有钱帛购买稀缺原料,炼丹丸,十年下来,也算小有名气。此子不见得还念着自己与韩王同祖,但韩国对他的扶持之恩,他却铭记在心。”
“但谁也没料到,韩国的第一条计策,郑国渠非但没能拖垮秦,反而让秦变得更强大。第二条计策也没用,韩非入秦后,存韩意图被李斯、姚贾揭露,没多久就被赐死了。随后,叶腾倒戈一击,带着秦军强攻韩国,韩遂亡。那个学方术的韩国公族庶孽子弟,才来得及从临淄出发,抵达韩地后,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新郑王宫……”
“于是那个方士掉头回了临淄,继续蛰伏十年。他名声更加显赫,齐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传到了咸阳。这一次,秦始皇帝主动派人将他招揽到了朝堂上,为自己炼制不死药,他无时无刻不想往丹丸里下药,只可惜,因为皇帝谨慎,他一直没找到下毒的机会……”
鼓掌声响起,韩终努力笑道:“真是精彩!卢先生,我看你不仅学过阴阳方术,也和小说家学过如何编故事罢?”
卢生回到席上,靠近韩终,笑道:“韩先生,你最清楚不过,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个未能完成使命的韩国庶孽公族子弟,那个蛰伏秦宫,意欲为韩报仇的方士,他叫韩终!”
韩终笑意收敛:“证据何在?大秦有律令,诬告者,反坐其所告之罪!卢先生,你我身份不同一般,说话可得当心点!”
卢生却摇头道:“韩先生,你购下当年的丹房,是为了寻到昔日一同学方术的人,杀他们灭口吧?因为他们与你朝夕相处十年,多少知道你一些事。临淄沟渠纵横,闷死之后,浇上些酒,往里面一扔,旁人还以为是喝醉酒掉进去溺死的。”
“做完这件事后,你就觉得天衣无缝了。只可惜,你近来常让身边小徒去外地采购药材,但买药是假,联络反秦逆党是真,他本该昨日便回来复命,却仍不见踪影,韩先生就不觉得奇怪?”
韩终被将了一军,面如死灰:“是你!”
“是我。”
卢生摸着胡须,笑得意味深长:“只要我将此事禀报上去,陛下必然震怒,将你交给廷尉,都不必严刑拷问,光是那不伤皮肉的水刑,也不是好受的。韩先生,你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该说的不该说的,恐怕都得说出来。”
强自支撑的韩终一下子垮了,他抬起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卢先生,你我虽然派别不同,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先前你还与侯生约定,两家同舟共济,你若想置我于死地,一句话即可,何必如此?敢问先生,想要我做什么?”
卢生道:“天子封禅已毕,又在临淄颁布了挟书律,如今事情忙得差不多,即日便要东行,你我皆随行,过几天就能进入胶东地界。韩先生不是与意图复韩报仇的死士有联络,每隔几个月都派人告知他朝廷动向么?这群人也在齐地蛰伏罢?既如此,何不告知他们,可在胶东郡地界伏击,必能得手!”
韩终震惊了:“胶东郡守治郡甚严,他们虽然能混进去,只怕也没机会行刺,哪怕行刺成功,也难以逃离。卢先生,你这不是要置他们于死地么?”
卢生不以为意:“若不怀必死之心,如何做必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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