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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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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生不以为意:“若不怀必死之心,如何做必死之事?”
  韩终却不信,问道:“卢先生,你这么做,到底所图什么?”
  卢生干笑:“我也是六国之人,与韩先生的目的一致,都是想复兴六国。”
  “不,不一样。”
  韩终不笨,他立刻就想明白了:“胶东出了谋刺陛下之事,守、尉皆难辞其咎。”
  韩终抬起头,冷笑道:“卢先生,你莫非是想借那些死士的血,让胶东郡守黑夫受牵连,至少要让他调离,好为汝等的海外求仙,扫清阻碍?”


第0521章 聪明人
  数日后,临淄郡剧县,县城西门外的亭舍角落里,身形健壮的力士靠在自己推的人力辇上休息,大口大口喝着浆水,过了一会,他一擦胡须上的水珠,却看到城内来了一个车队。
  一辆又一辆牛车满载简牍往外走,还有一些虽着儒服,却戴着枷锁,被剃了头发的士人在后落魄地跟着,期间牛车上不小心落了几本书,有儒生下意识地要去捡,却被秦吏一阵鞭笞。
  力士不由好奇,问一旁的中年商贾道:“张良,那些人在做什么?”
  张良已经三十多岁了,昔日风度翩翩的韩相佳公子早已不见踪影,故意留长的胡须让他年纪显得更大,风吹日晒让额头有了皱纹,穿了一身葛布衣,俨然齐地商贾打扮,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说过,你轻易勿要说话,更不能叫我张良,也别用濊语。”
  力士虽然身形壮大,却很老实,哦了一声后,改用已经比较流利的齐地方言,又问了张良一遍。
  亭舍的人,都集中在路边围观此景,张良见周围没人旁听,便低声道:“这些秦吏,在奉秦始皇帝的命令,收缴民间的《诗》《书》《史》等书典,有敢不交者,处以髡发黥面之刑,有敢谈论《诗》、《书》者严惩,以古非今者降为城旦。”
  “书?”
  大力士挠了挠头,在他的家乡,海那边的“沧海”,并没有这种东西。偶尔有逃避秦政的“渡来人”携带一两卷上岸,但当地濊人对满卷符号毫无兴致,他们感兴趣的,是渡来人们携带的锋利武器,精美器物……
  至于书,那些陈旧的竹简,用来做柴火嫌少,拆了做筷子嫌太薄,简直没有丝毫用处。
  但皇帝对这些无用之物,却如此紧张,力士不由好奇:“我刚来中原那年,正遇上官吏收民间兵器,私藏兵器的罪名,还没私藏书重,难道在皇帝眼里,书比兵器更可怕?”
  张良笑道:“兵器是有形的武器,被人拿在手里,皇帝轻轻一挥手,就有千军万马将其消灭,剥夺人反抗的武器后,只靠拳头和牙齿,如何与劲弩精卒抗衡?”
  “但书里藏着的,却是无形的武器,它通过眼睛、嘴巴和耳朵在民间传播,让人防不胜防。”
  张良虽然好黄老,但也是在淮阳,随名师学过礼的,故而对诗书礼乐皆有心得。
  他说道:“《书》《诗》上记载了上古圣王的治世理念,各国的史书里,则记载了各自的历史。看到这些,士人就会明白,相比于如今的残暴苛刻,原来古时候有三代之治,圣天子垂拱,无为而治。”
  “而齐楚燕韩赵魏,在被暴秦统治前,皆有单独之史,让人记得,自己是哪国之人。这些便是书中蕴藏的无影之箭,多一个人掌握,多一个人散播,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对秦反戈一击的人,故而必须禁绝!”
  “更让秦始皇恐惧的是,秦没有能与之为敌的东西,秦上首功而弃礼义,他们的史书粗陋,诗书早已毁尽,关东士人嗤之以鼻,视之如戎狄。秦官府只能用律令强行约束,但人皆是好宽厌严的,于是,为了显得自己功高三皇,德迈五帝,为了显得他的朝廷胜过三代之治,皇帝便欲厚今乃焚古……”
  力士听得张大了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起眼的书简,竟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胜过了锋镝兵戈!
  “中原人的想法,真是奇怪。”他摇了摇头,想不通如此复杂的逻辑。
  “你想不明白,却有人想得明白。”
  张良笑道:“在我想来,对待这些无形的兵器,皇帝和丞相李斯,大概会像收天下兵器销毁一样,一把火烧了,由此引发士人惊怒,离心离德。但谁料,有个聪明的秦吏阻止了此事,虽然换汤不换药,书仍然要缴,私藏依旧犯法,但却从焚书变成了修书,官府修的是书么?不,他们修的,是能与关东诗书礼乐,与六国之史对抗的利器!”
  想到这,张良的心就变得迫切起来:“若他奸计得逞,十年二十年后,等到下一代人长大时,恐怕都会被官府所愚,只知秦而不知韩了!”
  就力士这三年的观察,这个张良,已经是中原最聪明的人。明明身为逃犯,做的是谋刺皇帝的事,却十分从容。从燕地走到赵地,期间回了一趟韩地,再来到齐地,一路上大摇大摆地行走,用假的验传住店,不管到哪,都有任侠朋友暗中相助,还有人在朝廷里给他传递消息。
  这还是力士第一次听张良赞人聪明,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认可,力士不由好奇:“那个聪明的秦吏在哪?”
  但下一句却是:“你要我去杀了他么?”
  “我已试过一次,却未能成功,一击不中,此人已心生警惕,能帮我的人也被株连殆尽,靠你我二人,已经没机会了。”
  张良摇了摇头,眼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道:“吃饱喝足了,便走吧,吾等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秦始皇很快就要经过此地,但张良不觉得剧县是个动手的好地方,这里人口稠密,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容他二人隐匿的地方,更没办法全身而退。
  力士推起辇车,看向东方,但张良却指点他往南。
  “你不是说,有人来信,要你去胶东,说那边有人接应么?”力士大奇。
  “那个方士不怀好意,我今后不会再与他联络了。”
  张良冷笑:“张良刺秦,只求为国,为家复仇,却不愿像聂政那样,做了别人手里的剑,遭到利用,徒费性命!你不是问我,那聪慧的秦吏在哪么?他叫黑夫,正是胶东郡守!张良今后,会避开他走,我不做莽夫,隐忍一时,趋利避害,方能使天下缟素!”
  ……
  三天后,秦始皇庞大的东巡车队途经剧县,渡过潍水后,正式进入胶东郡地界,这里果然有郡尉亲自率领的郡兵三千,沿途防守严密,对闲杂人等的排查十分仔细。
  方士韩终一直胆战心惊,进入胶东后,车队行进时,每每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探出头来查探,生怕真是张良信了他的话,带人来行刺了,但最大的意外,就是有百姓家的牛羊跑到路上,被胶东郡兵驱散,几天下来,有惊无险,但韩终心里的石头,却依然没放下来。
  但直到抵达海滨,依旧不见刺客身影,反倒是黑夫布置的防备越来越严密了。
  卢生似乎对这种情况有所意料,听韩终说他派去的人,已经找不到那死士踪迹后,哈哈大笑起来:“韩先生,你找的死士,是个聪明人啊,此刻恐怕人已不在胶东了。”
  既然如此,他们“寻仙”一派方士的计划,只能在黑夫在场,且拥有巨大的话语权的情况下进行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罢也罢,既然那死士隐而不发,韩终便能再受此事挟持,为我所用一段时间。”
  卢生叹了,心中暗道:“看来在抵达芝罘前,老夫须得与那黑夫,好好谈谈了。”
  这时候,韩终得知那“死士”很大概率不会行刺皇帝了,才松了口气,心里那颗石头落地后,也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不由说道:
  “齐人好议论,方士尤甚,故在济北、临淄,听闻皇帝驾到,常有方士欲见之,谈论神怪和奇异方术,希望能被相中,一朝富贵。为何到胶东数日了,却一个方士都没见到?”
  “你想知道?”卢生嘿然,这就是他对黑夫郡守这么忌惮的原因啊!知道这厮对胶东方士做了什么时,他也是既惊且怒!
  他有些恨恨地说道:“到了海边,你自然就明白了!黑夫郡守,在那儿摆了好大阵仗,打算给陛下看呢!”
  ……
  张良口中的“聪明人”黑夫对这些事并不知情,只是他根据自己遇刺的经验,知道防备严密没有坏处。
  若是百密一疏出了事,身为胶东郡守,他难辞其咎,鬼知道没能如期发生的“博浪沙”会转移到哪?
  “爱哪哪,别是在我地盘上就行……”黑夫如此想道。
  他一路上小心翼翼,让郡尉、共敖、曹参等在御驾抵达前,清扫当地轻侠势力,故而一路无事,十月初三这天,秦始皇的车驾,总算抵达了下密县以北的海边……
  “这是陛下第一次到海边罢?”
  在前开道时,黑夫忽然问一旁的张苍。
  张苍一愣:“然,不止是陛下,右丞相、廷尉,列侯诸卿,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海。”
  他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也一样。”
  不过,张苍现在毕竟是在少府管度支的,对海最感兴趣的不是风景,不是阳光沙滩老船长,更不是飘渺难寻的仙岛,而是海边的某种特产……
  眼看海岸线遥遥在望,张苍兴奋地说道:“早听闻齐乃山海之国,每年产盐数十万钟,潍水入海之处,更是煮海日夜不息,浓烟遮天蔽日,今日终于能得见了!”
  “哈哈哈哈。”
  孰料,黑夫却在一旁大笑起来,张苍不明所以,黑夫则指着天上道:“子瓠兄,你且看。”
  “看什么?”
  张苍胖脸上满是疑惑,但随即反应过来:
  今日天色正好,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哪里有“煮海”时产生的滚滚浓烟!?


第0522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黑夫作为胶东郡守,在前方安排行程,秦始皇的大部队,则在其后二十里外,就在张苍为第一次看到的大海而嗟叹时,秦始皇正在海滨最后一个亭舍处,吃着御厨临时烹饪出的食物。
  秦始皇并不像齐桓公那样,是个吃货,这或许与他肠胃不好有关。天下的事千头万绪,秦始皇每日时间都很紧张,习惯一边吃一边工作,最后因为批阅入神,羹菜皆凉,却没吃上几口。加上人到中年,肠胃渐渐不行了,故每餐都只食少许,也不求奢华齐全,对近几年关中流行的花里胡哨的各种食物更不感兴趣,依然保持传统,简单的六道荤素羹饭即可。
  谒者侍从用银针和自己的性命两次试毒完毕后,秦始皇才操持着筷箸,挑起一条烹熟的鲜鱼入口,却又皱起了眉。
  “盐重了。”
  负责御膳的雍人如临大祸,连忙跪倒在地,庖厨也被提溜来请罪,说虽然餐具鼎簋都是从咸阳带来的,但用的却是本地海鱼,海鱼肉里自有盐分,故而略重。
  秦始皇倒也没大发雷霆,让庖厨起来,问他道:“所用之盐,是少府之盐还是本地盐?”
  “是少府的盐。”庖厨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哪敢用来历不明的盐啊!
  他补充道:“少府有两种盐,北地花马池青盐,和安邑白盐,都是少府亲自派人去当地取得,运回咸阳储藏的……”
  “天下之盐三分,两分出于齐,但少府为何不用齐地之盐?卿等可知?”秦始皇偏过头,问了群臣这个尖锐的问题。
  群臣面面相觑,倒是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的中车府令赵高笑道:“陛下,花马池青盐出于边疆,色泽最佳,味道最正。而安邑古称大夏,大夏之盐,和之美也。此两二,最适王者调味。而齐产盐虽多,但多数味涩,若是煎煮不当,还有一股焦苦味,这是庶人黔首之盐,岂能入于陛下之口?”
  “虽是黔首之食,却是天下巨利。”
  秦始皇环视左右:“少府的张苍何在?他不是博学么,还管着朝廷度支,且来与朕说说天下盐政。”
  “陛下,张苍随胶东郡守先行去了海滨。”廷尉叶腾站出来拱手道,李斯被秦始皇留在临淄主持齐地收书修书一事,叶腾就成了随行朝臣之首,也有人说,这是李丞相故意不来胶东观政。
  “要他时他不在,用不到他时声音却挺大。”
  秦始皇有些不悦,看向叶腾:“我曾听卿说过,你当年为小吏时,也管过盐粮,那便由廷尉与朕略说一二。”
  他也不挑人,一挥手,让叶腾在自己吃饭时在旁讲述。
  叶腾笑道:“陛下,这盐看似寻常,天天都吃。但实际上,却足以决定人之生死,国家强弱!”
  “哦?”秦始皇来了兴趣,让叶腾细细道来。
  叶腾是搞实政起家的,很懂底层冷暖,便从他日常所见讲起。这人天天吃盐,贵族习以为常,有时候还会觉得盐重,但对于贫穷的黔首而言,吃不吃盐,那可是生死攸关的!
  “无盐则无力,别说下地干活,连走路都觉得没气力,故人离不了盐。”
  除了日常需要外,保存菜、肉、鱼等物,也是要靠盐来腌制,叶腾拿秦地最常见的两种食物“酱”和“菹”来打比方。
  这两种东西,一个是菽豆捣碎腌制,乃秦军出征必不可少的食物,咸得齁人,但一顿只需一小碟,干巴巴的粟米饭就能吃得有滋有味,也能补充秦兵所需的盐,让他们扛得动矛戟。“菹”也一样,就是腌制的蔬菜,主要是冬葵菜,这是农家常见的下饭菜。甚至还有齐地的海鱼,也是靠了就近用盐腌制,才能广销于内地,成了不少人一年到头唯一能吃上的肉食……
  盐如此重要,人人都离不开他,可最大的问题是,并非每个地区都产盐。
  农户多是自给自足,粮食可以自己种自己吃,布可以自己种了麻褐,由妇人搓线纺织,不论温饱,都能靠自己解绝,但盐不行啊!地里也种不出这玩意来,这就使得,盐成了百姓唯一需要购买交换的商品。
  这天下最早的商贾,就是盐商!从安邑附近的大盐池向其他地方运盐。
  叶腾道:“故天下货殖,唯粮、盐、布、铁、铜、畜最重!”
  他将盐排在了第二位,甚至比布都重要!
  “于是这齐地,便靠海盐称富?”秦始皇停下了筷箸。
  叶腾道:“然,这齐地营丘一带,八百年前多是盐卤之地,地广人稀,但齐太公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遂为大国。至于齐桓公时,人民已众,又用管仲之策,官山海,使官府专营盐铁,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
  他也投皇帝所好,撇去了齐国富强中重要的“重商主义”这一关键点,只强调盐铁官营。
  叶腾以为,齐桓公则通过砍柴煮盐,得到大量食盐,再以高价卖给无盐的中原诸侯,由此赚取了巨额利润。
  “管夷吾言,君伐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这意思便是,通过煮海卖盐,全天下人都在向齐国交盐税,齐因此而富。”
  拥有充足财政收入的齐,这才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没有盐带来的贸易系统提供财政支持,齐桓公哪有钱去组织多国维和部队、哪有钱年年开诸侯峰会、怎么维护周天下太平、又如何建立春秋国际新秩序呢?
  到了田氏当家时,齐也一向以奢靡闻名于世,宫殿比秦好了几倍,不仅养了日益壮大的诸田,还能斥巨资,修建巨防和齐长城,而且大量对外用兵,还常花钱雇佣人打仗,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只对农民收十一税,国内百姓日子也还过得不错……
  这一切,都是海盐外售带来的红利!
  但现在,天变了,齐国已灭,秦朝控制了海滨盐场,这个聚宝盆,到了秦吏手中。
  “治大国如烹小鲜,诚哉斯言。”
  秦始皇看着没吃完的那盘鱼,若有所悟地说道:“而这道小鲜里,除了要加点粮外,最不可获缺的,就是盐了,上关国之富强,下涉百姓之食,有了此物,天下方能和味!”
  ……
  秦始皇之所以抽空来这儿瞧一眼,原因很简单:现在帝国财政,已经捉襟见肘,不管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少府,还是国家财政治粟内史,都穷得叮当响,六年以来,几乎无岁不战,骊山陵、宫殿、直道、驰道、五尺道、长城、塞外屯田、巡狩封禅……
  总之,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朝廷已经困难到几次追加口赋,引发了民间怨声载道,租税已经收到每亩1。5石,不可能加了,于是乎,前几年大手大脚花钱的皇帝,也不得不开始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看哪儿还能开辟新的财源,来维持自己的野心,以及庞大的帝国。
  既然齐国时,依靠海盐创造了巨量的财富,那为什么秦不可以?
  在皇帝眼中,盐已经不是盐了,而是白色的黄金!
  为此,在咸阳时,秦始皇专门让少府给自己查了查齐地济北、临淄、胶东、琅琊诸郡的盐产量,结果差点没气炸!
  田齐时,每年煮海得盐十多万钟。
  但到了秦朝管理这些盐场时,产量居然缩水一半,只有五六万钟!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几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秦朝的盐税,距离皇帝预想中的差很多。从去年起,秦始皇已经数次勒令海滨诸郡整改,但效果差强人意。他派遣黑夫来胶东,除了这是他东巡的必经之路外,让黑夫想办法管管当地盐政,也是目的之一。
  而今日,便是皇帝检查成果的时候了,虽然也听说过一些传闻,黑夫也提了一嘴,说是成果可观,明年产量倍增云云,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眼见为实的好。
  如此想着,秦始皇也三下五除二结束了朝食,正准备让车队再度启程,去潍水入海口的盐场,黑夫已经张罗好了一切,只等他的视察……
  只是,还未登车,负责警戒的郎官赵成,也就是赵高的弟弟来回报,说在亭驿数里外,发现胶东郡兵正在与几个人起争执。
  赵成跪地道:“臣见那几人形迹可疑,还以为是刺客,便过去问了问,一通审讯后,他们却说,自己是胶东郡方士,有冤情要禀报陛下……”
  “有何冤情,自有地方令、丞处理,来找朕有何用?”
  秦始皇冷冷扫视赵成,在秦朝,案情都是逐级审理,除非案犯乞鞠,否则便不能越级上报!皇帝对重要案件复审其爰书,偶尔才干涉一下司法,比如秦始皇释赵高不杀……
  赵成连忙道:“但那群方士说,自己本欲献方术,使陛下致长生,却为胶东郡守所阻!”
  “哦?”
  致长生,这是秦始皇的一个心结,闻言后,他眉头一皱,却仍没有出面,而是看向廷尉叶腾。
  “廷尉,你与本县令、丞前去听听看,再将爰书交给朕过目。”
  叶腾凛然领命而去,过了半刻,便与下密县丞一起,将爰书送回了。
  秦始皇却不打开,问道:“那群方士所告何事?”
  叶腾无奈地笑道:“三个方士告胶东郡守假传陛下旨意,欺骗他们。”
  “他们说,胶东郡守黑夫,前几个月在各县张贴告示,说欲招胶东方术士,修奇异方术,献予陛下,希望方士们来郡府报到。”
  “众方士信以为真,便去了即墨,谁料,胶东郡守却将他们以囚徒隶臣待之,要么分去山坳里寻矿索脉,要么发配到海滨,整日风吹日晒,做些苦役的活……直到前几日,这几个方士才得被放归,已被晒褪了一层皮,他们觉得自己被胶东郡守所骗,听闻圣天子东巡,故来喊冤……”
  群臣面面相觑,赵成有些得意,若没有他多问一嘴,那三个胶东方士,就被郡兵所阻了,本想向兄长赵高眨眨眼邀功,却被赵高狠狠瞪了一下!
  “愚蠢!”这是赵高的心里话。
  而卢生、韩终等方士,则目光相视,有几个不明真相的方士想说话,却被卢生摇头制止……
  秦始皇先是一愣,忽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黑夫前些天曾提及,但当时秦始皇不甚在意,没想到在那几个方士口中,居然变成了这样。
  “好啊,朕的胶东郡守,居然做如此行径,且将那几个方术士拘起来,一起带去海滨,待朕好好看看,黑夫究竟让他们鼓捣出了什么‘奇异方术’!”


第0523章 挖坑
  一个时辰后,潍水入海口的盐场,这是秦始皇第一次见到海,带着海草腥味的风吹拂他的须发,放目望去,青蓝色的汪洋占据了视野大半,洪波涌起,仿佛日月星辰尽出其中,初见此景,只觉得蔚为壮观,一扫胸中块垒!
  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久久停留在海面,很快,秦始皇就被海滩上那些阡陌相连,一块块被分割如田的盐场吸引过去了。
  “说说罢。”秦始皇看向黑夫,指着这些盐田:“这是怎么回事?”
  黑夫禀道:“臣奉陛下之命,整治胶东盐政,发现胶东产盐,竟不如田齐时一半!其原因有二。”
  他开始一条条指出那些问题:“一是海寇袭扰,使得海滨不宁,盐场工匠隶臣离散,规模大不如前。”
  “二是齐人近千年来不断煮海制盐,使得沿海柴木耗尽,需得从更远的丘陵运柴木过来,成本奇高……”
  黑夫说的没错,这年头的海盐,基本都是靠煎煮得来的,据说最早发明此事的人叫“夙沙氏”,乃是一个莱夷君长。
  就黑夫脑补,夙沙氏应该是个吃货,在海边用陶罐煮蛤螺时,不小心将水熬干,结果却在罐底,得到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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