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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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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它说到底,不过是吕不韦口中的“兔子”之一,可毕竟是从秦惠王起,历代先君的执念,若能在这节骨眼上重现于世,对朝廷“定分止争”,是有很大裨益的。
  只可惜,出动无数人手,捞了整整七天,找遍了数十里河道,鱼虾倒是捞上来不少,甚至有只背上刻着“宋公差三十年”字样的大乌龟落网。
  皇帝召博学的张苍来一问,才知道这“宋公差”,乃是与孔子同时代的宋元公,距今两百多年了。于是这大龟被群臣和地方官员说成是“祥瑞”,龟策出于泗水,乃大秦鼎盛之兆。
  但秦始皇依然皱眉,那丢失的大鼎,还是不见踪影。
  遍寻不得,只能作罢,秦始皇未免有些扫兴,幸好北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赖陛下之明,高唐城已下,田氏逆贼尽死,田假与贼众万人被擒!”
  ……
  到了六月中,那“齐王”田假,连带田儋、田横、田荣的首级,都被黑夫派人送到彭城,给秦始皇过目。
  田假乃齐王建之弟,为自己辩解,说是被田儋、田荣所逼,本不欲反,希望能活命。
  但秦始皇当年可是连真齐王都懒得见的,更何况这个“假王”呢,手一挥,下令赐田假和他兄长一个死法:置于松柏之间,饿杀!
  高唐攻破后,除了田氏兄弟及其死忠门客党羽尽死外,其余人等,几乎全部落网,直接参与反叛多达万余人,各县从贼的黔首百姓也有数万。
  对如何处置这批人,有提议不予区分,统统坑杀的,也有认为应该加以甄别,该杀的杀,该罚为刑徒的,就让他们做苦工去,骊山、长城、河西驰道,大秦需要人手的地方多得是。
  倒是黑夫在奏疏里,提出了一个建议。
  “贼首百人,可处以车裂,次者两千余人,以五寸木钉,钉其手脚于木架之上,置于齐地四郡各亭舍道旁,以震慑齐地。其余人等,皆黥其面,斩其趾,送往长城、骊山、河西为司寇城旦……”
  廷尉叶腾称赞这个法子好,这些直接参与叛乱的人,其罪当死,刚好能让齐地四郡的两千余亭舍前,都钉上一个叛贼,让所有当地人、路过的人知道,叛逆者的下场。胆小的自然心生畏惧,再不敢生出叛逆之心,若是有心怀不满者,欲去营救,刚好让亭卒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秦始皇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但更欣赏的,是黑夫的觉悟。
  韩非曾经对秦始皇说过,奸臣有五种。
  一是用财物贿赂君主及君主侍臣,让侍臣说好话,传递消息,以摸清楚君主行踪心思者。
  二是通过赏赐收买人心,壮大自己的力量,扩大自己影响者。
  三是以结交贤士的面貌出现,树立自己的形象,网罗亲信,结党营私者。
  四是私自赦免犯罪之人以扩充自己势力,让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者。
  五是蛊惑人心,以奇谈怪论、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奇装异服搞乱人心,搅乱是非者。
  以上五种,皆为奸恶,明主必察之!
  对于封疆大吏,要尤其注意第二、第三、第四者出现,这些官员驻扎地方,常与当地势力勾结。遇上收买人心的好事,就归到自己头上,得罪人的坏事,就说成是朝廷、皇帝的意思,慢慢地,便尾大不掉,将地方当成了私邑领地。
  先前黑夫解临淄之难后,秦始皇下令,让他亲自督斩数千叛贼家眷,这并非是他不信任黑夫,只是对他的一点告诫和敲打,因为黑夫在胶东郡的做派,让皇帝惊喜之余,也有一点不满。
  他的风评,似乎有点太正面了……
  士庶百姓眼里的好官,不一定是皇帝眼里的“好官”。
  黑夫倒是很灵性,领会了皇帝的意思,此番平定齐乱后,便主动揽恶,提出这个会让齐人戳脊梁骨的建议。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黑夫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怕得罪人!”
  “这才是忠臣该有的样子!”
  秦始皇暗暗称赞,没有寻到周鼎的坏心情,也好了不少,但他随即,又问李斯、叶腾二人一句话。
  “需要震慑的,只是齐地么?”
  秦始皇此言既出,李斯、叶腾心领神会,将处死的人数改成整整10000人!
  几乎将所有直接参与叛乱的人统统钉死!那些树立十字木架的亭舍范围,也从齐地四郡,扩大到了赵地、魏地、韩地、楚地、燕地……
  每一个亭舍,都将竖起一座十字木架,上面钉着一个叛贼,木钉会贯穿他的手脚,亭卒会每天喂他一点水,苍蝇会在他身上产卵,乌鸦会啄食他的血肉,每天都是痛痒折磨,直到鲜血流干,直到蛆虫在皮肤肺腑间啃咬蠕动,才会死去!
  这就是反叛的代价!
  整个六国,三分之二的天下,每条道路,都会被恶臭和畏惧笼罩。
  而提出这个惨绝人寰提议的黑夫,其恶名,也将从辽东到会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夫向秦始皇回馈了他的“忠心不贰”,秦始皇,也欣然给了相应赏赐!
  “胶东守黑夫,以胶东兵入临淄,禁叛卒之暴,戢乱国之兵,安千丈之城,定万家之邑。又合诸郡之兵,破贼于高唐,诛首恶,擒伪王,平定齐乱。黑夫之功,可升爵两级,拜为大庶长!”


第0572章 君臣
  六月底时,秦始皇的封赏,由谒者杨樛送到临淄……
  黑夫谢过君恩,又恭恭敬敬,接过了刻“大庶长”字样的墨色玉圭。
  大庶长是秦的第十八等爵,商鞅变法之前,大庶长赞襄国君,大体相当于早期丞相,之后地位稍降,但仅次于侯……
  谒者大夫杨樛亦朝黑夫拱手道:
  “这样的玉圭,尉君可是换了十来枚了,从粗糙的石玉变成白玉,再变成稀有的墨玉、紫玉,从三寸到半尺,再变成现今一尺,距离一尺二寸的紫玉圭,仅有二寸之遥了。”
  杨樛不由感慨,七年前,他奉命去给黑夫送“左庶长”玉圭,虽然他断定这个年轻军吏日后定成大器,却也没料到,他爬得这么快,这么高,不过七年时间,就完成了“卿”这一级别,从最低到最高的征程,迈过这一步,便能到达人臣荣耀的顶点:封侯!
  最夸张的还不是七年八级,而是经常连跳两级。眼下黑夫的爵位,已经和他的老丈人,廷尉叶腾等同了,若非太过年轻,直接召回咸阳,担任九卿或者其副手,亦完全足够……
  反观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胡须倒是长得老长,爵位却只升了两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都是托了杨大夫的福,每次黑夫升爵,皆是大夫来告知,实乃黑夫的赐福星官!”
  黑夫仍旧满口谦逊,让杨樛很受用,但也不敢有过多交集,秦始皇最忌讳近臣与封疆大吏交往过密了,公事还是得公办的……
  好在,黑夫也很懂,他这边才接过大庶长玉圭,又立刻让人将漆合端上来,里面静静躺着鎏金虎符,左右两边都在……
  秦朝制度森严,为了防止将领坐大,除了长期镇守边关的大将外,每逢战前才给主帅、副将发放虎符,符不合,兵不发。战争一旦结束,就要立刻交还,如此一来,兵权便永远控制在君主手中。
  所以纵然如武安君白起者,君要你死,亦不得不死,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秦法律令,它不仅是秦吏的武器,也是约束他们的绳索,而握着绳索另一头的人,是君主。
  持其一端,想松就松,想紧就紧。
  所以商鞅能兴法教,也能作法自毙。范雎能在秦昭王的庇护下躲过一次咎责,但当秦昭王不再需要他时,亦要受刑罚处死。韩非在笔下说透了一切,处处为加强帝王权柄考虑,却忘记了,当他希望的那种“完美君主”终于应运而生时,他这位将君王心思权势剖析透彻的“知己”,也走到了末路。
  “你说的每句话都对,但既然你如此聪明,又对韩念念不忘,那对不起,只有让你去死了!”
  君主都是叶公好龙的,没人懂自己时自叹孤家寡人,有人懂自己时,却又害怕本心被揣摩。再者,知己可为友,不可为臣,而万万人之上的帝王,是没有朋友的。
  “也只有张仪这种鬼机灵,功成名就后,才溜得飞快,算是得了善终吧……”黑夫暗道。
  和第一次得到玉圭时的单纯欣喜不同,此时此刻,这淡紫色的大庶长标志握在黑夫手中时,他却感受不到这“暖玉”的温暖,只有冰凉,丝丝入心。
  他的心,早就脏了。
  说实话,皇帝的封赏还是很公平的,除了刻意拔高了黑夫一级外,皆严格按照律令来执行。黑夫之下曹参、共敖等人,都有升爵,共敖以平原津一战斩杀田都,一跃成为“五大夫”,曹参也因破高唐时,手下部队有先登之功,又斩杀田横,遂连升两级,变成了“官大夫”。
  全军将士有功者,亦各按军爵律封爵,新得的田亩,多被安插在齐地本土,叛乱诸田原先的土地上……
  这是鲜少出现的事,先前秦始皇灭六国,亡其社稷,却不触及基层。甚至颁布了“使黔首自实田”的法令,承认原先的土地归属,不碰这块蛋糕。
  而秦军士卒的封赏,多发回原籍,灭楚之战后,整整六十万人升爵,地一下子不够分,就安排到豫章、北地等边疆开荒,当时还引发了不少怨言,黑夫手下的共敖,气得差点想兵变……
  可这次,皇帝却一反常态,开始将秦兵将士的田地,安插在人口众多的齐地,这释放了不一般的信号:
  如果说,泰山封禅代表秦始皇和六国,尤其是齐鲁知识分子的决裂。
  那么,这次诸田齐乱,则让皇帝完全抛弃了先前“缓缓图之”的想法,他不再满足于维持过去的状态,朝廷政策徒然收紧!
  诸田或灭或迁,兵卒和军功地主会被安插进来,稀释当地势力。
  另一方面,被秦始皇从2000追加到10000人的处死人数,将被带去各处,钉死在齐、楚、燕、韩、赵、魏各地,每一处亭舍,这亦意味着,皇帝彻底平抛弃了王道政治的可能,打算以兵道、霸道,用暴力和恐怖来压制天下……
  这种纠之以猛,或许会变成火上浇油。
  但彭城的满朝文武,没人敢劝,秦始皇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刺杀加反叛,这被多处死的八千人,代表着皇帝的怒火。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时候跟皇帝讲怀柔的人,怕是要被当做那种“务解免赦罪狱,以事威者”的五奸之一吧。
  嗯,头铁又天真的扶苏除外,可惜他身在咸阳,鞭长莫及。
  所以,黑夫的这种往自己手上染血的“自污”,也是无可奈何。
  那种君臣际会的场景,只是文人墨客的想象,或者说,春秋之时的领主和家臣,因为宗法、封建、血脉的羁绊,或许还有赤胆忠心。
  但在战国,在秦,在权力顶端的朝堂之上。真实的君臣关系,实际上是一对矛盾,他们是又对立又统一的关系,维持两者的,更多是利益,而非所谓的“忠义”。
  秦始皇喜欢读韩非子,黑夫的老丈人叶腾也是韩非粉丝,所以黑夫有幸读过其中几篇。
  韩非讲过一个故事:“夫卖佣而播耕者,主人费家而美食,调布而求钱易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功而正畦陌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
  这是说,雇农用力耕种,不是由于对主人有什么恩爱,而是由于能多得报酬;主人对雇农的待遇较好,也不是由于他们爱护雇农,而是希望雇农把田耕种得好些。
  主人好比皇帝,雇农好比群臣,主卖官爵,臣卖智力,这就是官僚帝国君臣关系的写照。
  真实,太真实了。
  双方因势之高下而为君臣,维系关系的说到底还是利益,但君与臣的利益,往往不同:君主希望臣子能一心为公,但臣子往往怀有私心,要为自己牟利,要为自己和家族留后路,甚至出于安全的考虑,想要把身上绑着的绳子松一松,甚至太阿倒持,让剑尖的那头对准君主。
  玩得好的,就成了田氏,成了赵魏韩,玩得不好的,就成了吕不韦。
  这种矛盾,就决定了,不管在那种情境下,臣子与君主之间的博弈,是一刻也不会停止的!
  所以黑夫面对秦始皇,这位有史以来最强势的大老板,还想干干净净,出淤泥而不染,不太可能啊……必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身处体制之内,皇帝的信任,是黑夫还能继续做事的源泉,若是失了帝心,死倒不至于,但一纸命令,他就要滚回咸阳做寓公。
  只有不断做事,才能想方设法,游到“势”的上游,因势利便。
  黑夫赌对了,他让皇帝龙颜大悦,连升两级不说,还放了黑夫一马,不必他继续污手,放他回胶东。
  高唐之战已经结束半个多月,“田逆”几乎全部被歼俘虏,巨鹿郡的鲁勾践等人,也遁入河间老林子里,除此之外,因为叛乱平定迅速,楚、魏、燕、韩等地的豪侠,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能继续蛰伏。
  早先还乌云密布的关东天空,吹了一阵黑风后,便又云开雾散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发现,太阳,那炙热的太阳,它并未落下,依然高高在上,给体制内的人带来光明,给体制外的人带去酷烈暴晒!
  天还亮,夜尚早。
  秦吏在兵卒保护下,回到了反叛的各县,追捕逃民,将他们绑起来,送到长城、河西、骊山去。济北、临淄郡府则重新补充郡兵,抓紧肃清诸田残余。经过这场叛乱后,皇帝已决定,齐地四郡的“诸田”,绝不能再留!统统依照胶东模式,反叛的夷灭,还没反的,也强行迁离。
  可以想见,执行过程必定是粗暴的,零星的反抗依然会出现,这又是一波腥风血雨……
  好在,在周遭郡县一团乱时,胶东却一片和平。
  ……
  秦始皇三十二年七月初,黑夫带着数千胶东兵回到淳于县。
  和黑夫一年半前初来乍到,在结冰的河面上遭到险恶刺杀不同。这一次,他才刚渡过潍水,踏上胶东土地,便见到亭舍边,在郡吏、县令带领下,有一大群士人隔着警惕的兵卒亲卫,朝黑夫作揖。
  是郡中晏氏、国氏、高氏、吕氏等姜齐旧族的族长,以及各县士人、公学弟子,他们身后,则是箪食壶浆的“百姓”,其实还是那些先前得了利益的闾左、庸保,但加起来,也有上千人之多。
  见到黑夫旗号,众人竟纷纷朝他下拜顿首:
  “胶东士庶父老,恭迎郡君归来,亦多谢郡守未雨绸缪,迁夷诸田,让胶东免受兵乱之灾!”


第0573章 十鸟在林
  “恭贺主君!”
  外人散尽,连曹参这种加入不到两年的新人也退下,眼瞅着只剩下自己和共敖两名“心腹之臣”,陈平便大大方方地恭喜起黑夫来,并口称主君。
  黑夫奉命出郡平叛,不在胶东的这三个朵月里,陈平以“郡守长史”身份帮他稳住了大后方,与监御史、郡丞协调,非但没有让胶东生乱,还能在黑夫初定临淄之乱那段时间里,稳定提供的后勤辎重,甚至还能“接纳”一部分从临淄郡避兵乱逃到胶东的黔首,功不可没。
  黑夫事后也要为他向朝廷表功,但被陈平推辞了。
  他的理由,是私下告诉黑夫的:“数年前破匈奴一事,陈平已经名扬北地,若平爵位再升,恐不能继续在主君身边为幕僚……”
  这句话,让因斩将夺旗之功,成了“五大夫”而沾沾自喜的共敖一愣。
  他忠于的,是为了兑现“带你们回家”这个承诺,亲涉险境诈降的黑夫。是以区区黔首身份,带着一帮子同样是泥腿子草根的兄弟,在这乱世洪流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路,告诉他们“公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黑夫。而不是共敖很早以前,就嗤之以鼻的朝廷,更不是利用完南郡士卒后,就将他们扔在豫章南荒之地,将流放当做赏赐的皇帝……
  共敖最骄傲自得的一件事,便是黑夫新婚之时,唯独他毅然辞官,不远千里北上,为黑夫副车持辔,并就此留在其身边,随他一步步高升,北击匈奴,东平海滨,天下侧目,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不但眼界开阔了许多,爵位也越升越高,远远超过了留在豫章做县尉的利咸、东门豹、小陶,更别说最早跟随黑夫的季婴。对此,共敖是颇为自得的。
  可陈平一席话,却让他恍然大悟。
  是啊,若是自己爵位再升,到了“卿”的级别,就不好再继续给黑夫做“门客”了,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朝廷征辟调走,到那时,他还想像过去那样,挂印辞职么?
  于是他不得不佩服,还是陈平这厮聪明啊,知道隐功。
  只可惜,共敖的爵位已经到手,不可能退掉,只能暗暗琢磨,以后遇上类似的事,要避免露头立功了。
  而陈平那边,黑夫也没有大公无私,非要为陈平表功,而是私下赠了他四十万钱,共敖也得了二十万钱,黑夫说这是他们在南郡甘蔗地的“分红”……
  分红是什么共敖不懂,他只是继续聚精会神,听起黑夫和陈平的对话来,真是句句都有话,每个词都有学问。
  “你恭贺我什么?尊爵为大庶长?”
  黑夫一边看着陈平从郡府带来的文件,回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连升两级,距离封侯之愿只有一步之遥的黑夫,早没了十年前,在安陆县城擒盗为公士的新奇,外黄之战斩首得爵的欣喜。毕竟升级这种东西,次数多了,终有一天会麻木。
  他放下卷宗道:“你当知晓,陛下赐我朱服,但那朱服深衣,可是用上万人的血染红的!自此以后,提到黑夫,便会想起我在临淄督斩上千白首老者的行径,想起我向皇帝提议,钉叛贼于亭舍途道的恶名,天下恨我之人,比过去多了十倍百倍,这也值得恭贺?”
  陈平却笑道:“赵人能记得白起屠长平之仇,常欲报秦,是因为那四十五万赵人的父母兄弟妻子尚在,倘若彼辈流离失所,朝不保夕,那纵然还记得长平之事,却也无可奈何。当然,赵的邻国,比如燕国,会记住这一切,但他们对武安君,对秦,不再是仇恨,而是敬畏!”
  “如今情势相似,田逆叛贼死尽,贼众家眷或逃亡或被擒,被擒者要送去长城、骊山、张掖、辽东服苦役,他们的恨,伤不了主君分毫。而其邻人,乡党,乃至于天下人,除了那些一心反秦复辟的叛贼外,普通人听闻此事后,对主君当是畏惧多过愤恨……”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陈平总结道:“平的家乡还有一句俗话,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眼下天下人对主君畏惧也好,愤恨也好,无伤大雅,反倒是胶东人,颇为感激主君,这才是当今最重要的事。”
  这件事,在全郡豪贵士庶在潍水旁恭迎黑夫时,黑夫便明白了。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因为黑夫抢先一步,将胶东诸田或夷灭或迁徙,又乘着秦始皇东巡加强治安,打击了轻侠活动,从根本上断绝了叛乱之源。
  所以当琅琊出了谋刺案,到处抓人时。当临淄郡万人反叛,席卷数县,差点连临淄也易帜时。当济北亡羊补牢失败,诸田举事,波及半个郡时。唯独胶东,只有零星轻侠闹事,被当成“治安问题”轻松解决了。
  当黑夫聚合各郡大军,与贼众战于高唐,军民死伤数万,流离失所者十数万时,更有不少临淄难民,跑来胶东寻求避难。
  所以,在胶东郡,除了姜齐旧族,得地闾左等背靠官府的既得利益者,各阶层的士庶,看到隔壁富庶繁华的临淄一片凋敝混乱,也暗自庆幸……
  “幸好胶东郡守是位能吏!”
  等被擒获的叛贼由官吏带到亭舍,活活钉在木架上时,胶东本地人心有戚戚之余,又在想:“万幸,尉郡守在胶东待民和善,从未不教而诛。”
  人的心理啊,只要火不烧到自家房梁上,便都喜欢隔岸观火。
  良民无罪,叛贼活该,这是大多数胶东黔首的想法,至于囚犯的痛苦哀嚎,走远点,捂上耳朵,慢慢地自然就淡了,顺便告诫自己家的小子:“勿要学彼辈谋逆,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总之,这三个月间,黑夫在胶东的风评,已经从先前的“友善”,飙升到了“崇敬”,这便是陈平所说的“一鸟在手”!
  在陈平看来,这是黑夫早就计划好的,看似染血自污,实则威名远播!
  “故,平要恭贺主君的事,并非主君拜爵大庶长,而是……”
  陈平对黑夫长拜作揖:“而是胶东之窟,成矣!”
  大老粗共敖却听懵了,二人的对话,有太多隐喻,他完全听不懂,比如那什么鸟?什么窟?到底是何意!
  陈平解释道:“手中有鸟,鸟入窟中,待羽翼丰满之际,便可展翅而飞。”
  一边说,他还看向黑夫,这是试探,但黑夫却没有呵斥,只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这倒是让共敖想起了多年之前,那时候他和刚来的陈平还不太和睦,直到某一天他说错了一句话,说“豫章是郡尉家的后院!”被黑夫呵斥了一顿,时候陈平却找到他,说自己对此言,深以为然!以此为契机,二人关系才稍微改善,眼下一文一武,成了黑夫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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