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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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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诉苦后,丞相李斯皱眉道:“陛下先前不是已下令,将齐乱时,叛贼家眷中选三千妇女,发来豫章么?”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田氏贵族,全家都迁到了豫章。
豫章郡守、郡尉却同时道:“虽如此,但仍是杯水车薪!”
没错,三千罪妇与驻军、移民婚配,的确能增加人口,但新生儿要派上用场,得是十多年后了。可豫章现在,就迫切需要大量劳力,来满足不断扩大的蔗糖产业!
“丞相,俗谚道,远水救不了近渴,吾等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殷通见时机差不多了,也出面,向秦始皇提出了他蓄谋已久的建议。
“臣敢言于陛下,豫章之南有南越、西瓯,东则东瓯、闽越。百越皆不服王化,名为君,实为王,聚众一方。越人部族斗殴,常越过边界,滋扰豫章、长沙,且多有旧楚逆贼前去投靠,鼓动百越与天子为敌!”
“百越之地广袤数千里,部族林立,其人众百万!若能遣大军征之,彼辈分立,必摧枯拉朽,折服请朝!并其地,则大秦南尽北户!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之利,可入于中原。掠其口众,则豫章、长沙、南郡、会稽蔗田,亦可多十数万越奴,其利增十倍!”
殷通长拜稽首:“此有百利而无一害者也,故臣敢请陛下,发兵征百越!”
第0576章 旧部
九月中,秦始皇早已结束了在南昌的短暂巡视,浩浩荡荡的随驾队伍往衡山郡而去。送走了皇帝,豫章郡百官群僚也总算能松口气,郡守给紧张多日的众人放了假,休沐一日。
而南昌县令利咸家,便在这休沐日摆起了筵席,还让儿子利仓一早就去门边守着。
利仓早不再是许多年前黑夫去利咸家拜访时脏乎乎小娃儿,十三四岁的弱冠少年,俨然是一位有教养的吏子,只是他葛布衣,皂色裳,虽然得体,但着实有些简朴,看不出是县令的儿子。
等了不多时,有一辆装饰不菲的马车停在利宅门口,一个头上戴着板冠的中年人踩着奴仆脊背下了车,他长得很瘦,胡须稀疏,但衣裳却格外宽大,显得有些滑稽——像是瘦猴子穿着人的衣服。
“季叔父。”
利仓却不敢怠慢,上前几步作揖,此人正是豫章郡的“督邮曹掾”季婴。
督邮曹掾是去年皇帝采纳胶东郡守黑夫建议后,在郡上新设的职位,用来管辖全郡邮、驿系统。
豫章乃新郡,只有八个县,设了8个邮佐,每名邮佐下面,管着12个邮人,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乡要靠三个不到的邮人维持官府的文书消息往来。此外,督邮曹掾还要对驿站、道路进行管理,职权不可谓不重,只是秩禄较低,仅是三百石吏。
季婴十年前就从邮人做起,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只是以他的爵位,做一郡曹掾稍嫌不足,最后在利咸的举荐和郡尉殷通准许下,才得到此任。
利仓曾经听母亲跟父亲抱怨过,说这季婴好色,平日里行为也不太检点,常口不择言,万一犯了事,连累了他这举主,那该如何是好?
利仓当时想回避,但父亲叫住了他,或许是觉得他年纪不小,有些事也该知道,便当着他的面,对母亲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吾等安陆乡党,最大的举主,乃是尉君,尉君在,季婴等辈纵有小过失,只要不犯大错,谁敢将吾等怎样?尉君不在,就算像小陶那样兢兢业业,勤勉为吏,也免不了失势。”
用父亲的比喻来说,安陆众人,是一棵树上的猢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尉君”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事事护着他们,众人就得在底下抱团,让豫章郡守、尉不得不依仗他们来治郡。
眼下豫章郡的主要居民,大概是南郡移民、楚人、越人各占三成。郡守、尉、丞、监是中原调来的,地方官吏则以南郡人为主,基本都是当年随黑夫南征豫章的军吏,落户当地,生根发芽。
在这莽荒的南疆,下面屯田的军民,对旧长官的信任,要远胜于新来的封疆大吏。
于是乎,昔日南郡安陆的泥腿子穷少年,十年后摇身一变,成了豫章的地头蛇……
这群人里,南昌令利咸是主事者,番阳尉东门豹是悍将,督邮季婴负责联络众人,上赣尉小陶是最可靠的一环。
总之,缺了谁都不行,所以,父亲两年前调任南昌县令后,每逢下面的“叔父”们来郡府办事,都要召集众人聚会。
而这“季婴叔父”,更是每次筵席上的常客,他好酒好色,说话也诙谐好听,此时见利仓等在门口,夸了一番少年俊朗后,又拿他说笑道:
“一早在此等候,莫不是在等你妇翁?”
利仓顿时有些害臊,他父亲两年前,和连续生了五个女儿的番阳县尉东门豹结了亲,东门家的长女许给了利仓,过几年便可成婚,季婴作为媒人,便老拿此事说笑。
说东门东门便到,不多时,有一着武贲服的虬髯大汉骑马而至,正是利仓的未来妇翁东门豹。
东门豹一跃下马,过来后二话不说,先在利仓肩膀上重重一拍,他那手跟熊掌一般沉重,利仓咬着牙才没倒。
但东门豹却皱起眉来,嫌弃利仓太过文质,今后如何斩首立功?
季婴笑着奚落道:“阿豹,如今天下太平,你从庐陵到番阳,都多少年没打仗了,养得腹大腰粗,又哪里轮得到汝婿?”
昔日在庐陵,还能剿剿山里的扬越,到了番阳,就只能抓贼了。
松闲已久后,东门豹的确比过去胖了不少,但他一横眉,瞪眼道:“虽无外战,但若楚地也像前不久的齐地那样,出了叛贼,亭长召吾等平乱,乃公仍提得起戟,冲得动阵,至于你季婴,便只能拉拉辎重了!”
亭长,是安陆旧部对“尉君”的私下称呼,只有他们四人能喊。
就这样,二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吵起嘴来。
这二人三十多岁年纪,却跟孩子一般,碰面没有不吵的时候,利仓也习惯了,让人进去通报父亲,自己则引着他们入了内院。
利咸也在中门等待,三人都是生死战友,也不必客套,嘻嘻哈哈一通,便相携入席了。
堂中已布下了酒席,因没请外人,所以只有三席。
客人来齐了,天还没黑,饭食不必着急,三人落座饮酒,说些闲话,利仓被父亲留下添酒。
笑话了一阵东门豹何肥若是,说了番阳县近况后,利咸开始说起今日邀二人来相聚的原因。
“我有两个消息。”
利咸看着季婴、东门豹笑道:“亭长平齐乱,立大功,已得爵大庶长,距离封侯,只差一步了!”
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东门豹更是高兴得当场干了一盏酒,但随即又有些难过:“只可惜,北地打匈奴,齐地剿叛贼,这两场大仗,都与吾等无关,真是可惜,可惜!”
季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问利咸道:“共敖他……此番也立功了罢?”
虽然共敖也是很早就加入他们的袍泽,一起流过血冲过锋,但毕竟不是安陆人,私下里,安陆四人的小圈子还是将他视作后来者的。
但这厮不但作战勇敢,还固执直愣,尉君成婚时,他竟当场辞了南昌假尉的官,跑去为尉君驾迎亲副车。之后便以门客身份留在尉君身边,打匈奴、平齐乱,都没错过。听利咸说,还在平原津斩杀了叛军的“大将军”,名噪齐地。
利咸饮了口酒,淡淡地说道:“立功了,如今已是五大夫。”
“五大夫……”
东门豹有些怅然若失,他曾有夺旗之功,灭楚后,在黑夫一众属下里爵位最高,但这七八年来,却只升了一级,眼下不过是公大夫,共敖当年只是大夫,如今却窜到他上面去了。
小团体里,也有竞争和相互比较,这种被人后来居上的感觉不太好,更何况东门豹觉得,自己本事比共敖要强。
“如此说来,再见共敖时,吾等要向他行礼了?”
季婴干笑了几声,他也有类似的感觉,他们四人曾是“亭长”最信任的手下,最早追随。只恨朝廷有制度,官员上任,下吏不得跟随,除非是只做临时职务的门客。
共敖、陈平,便是钻了这破绽,才从北地跟到胶东的,那个小白脸陈平,据说也积功成了公大夫,只身入匈奴,离间匈奴单于父子的事,更是让人听了拍案叫绝!
那么多足以扬名天下的大事,东门豹、季婴他们却统统错过了。
当年季婴也去参加了亭长的婚事,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辞官相随呢?
但未辞官也有未辞官的好处,豫章早几年确实很苦,天天开荒。可近年来,南昌已经户口滋生,随着蔗糖日益兴旺,最早种蔗的众人也狠狠赚了一笔——亭长家的糖坊,每年还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分红”,这也是众人多年来衣食无忧,不需要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的原因。
季婴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但闻战则喜的东门豹却闷闷不乐,叹息道:
“十年前,亭长曾言,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亭长距封侯,只差一步,可吾等却还在原地踏步,真羞杀我也!”
一边说,还在不断往肚子里灌酒。
利咸去起身止住了他,将酒盅倒扣在桌上:“先别喝了。”
东门豹心中不快,酒劲上头,立刻拍案而起,额头青筋直冒:“好个利咸,乃公给你面子,许了你亲事,你却连酒也不舍得让我喝?”
声如雷霆,利仓吓了一跳,季婴上去劝架,利咸却早习惯了,抹去被东门豹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
“你且先清醒着,听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我陪你一起醉!”
东门豹还是有气,胸膛起伏不停,一双拳头捏着,好像随时都会打利咸,但最后,他还是收了手,看了一眼利仓,嘟囔道:
“若非亭长走前说什么利咸年长稳重,让吾等以后多听你的,乃公才不与你饮酒!”
话虽如此,但还是气呼呼地坐下,等他冷静后,利咸才说道:
“前日,陛下离开南昌后,郡尉殷通找到我,说他已力劝陛下征百越,陛下意有所动,回咸阳后,将令群臣议论。”
“殷通希望,我能去信一封,劝亭长到时候出面,支持南征之议!”
第0577章 三十三年
是夜,东门豹大醉,嚷嚷着什么:“必为亭长先锋,持长缨,系百越之君为虏,而致之阙下!”好不容易才被安顿进客房休憩。
利咸倒是没醉,每次喝酒,都是东门豹干一整盏,而他留个心眼,浅尝辄止。
等东门豹总算消停,呼噜声响起后,利咸坐于院中,儿子利仓也在隔壁院子里安顿好季婴,回来复命。
“许久未见东门叔父如此高兴了。”
利仓只记得,每次东门豹来郡城办事,都阴着张脸,像是谁欠他许多钱似的。
“你是没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模样。”
利咸让儿子坐,喝着醒酒汤道:“东门豹是天生的武贲之士,为杀伐征战而生,眼下虽然身处边疆,却只能抓抓毛贼小寇,他只觉得年华虚度,髀肉复生,古郁郁不乐,如今听说豫章郡可能有大仗要打,岂能不喜?”
能打仗,又有功爵挣,对于“南征百越”这件事,东门豹是举双手赞成的。
季婴这安心做富家翁的人,态度在两可之间。他不是征战之将,可一旦南方大军云集,负责邮驿之事的督邮,职权无疑会重不少,所以季婴的态度是:“亭长支持我便支持。”
以利咸想来,东门豹和季婴,便代表了豫章南征旧部们对此事的两种态度,有人跃跃欲试,有人觉得可打可不打,这和七八年前,众人渴望安定的想法大相径庭。
那时候人心思安,需要休憩,眼下豫章安定已久,托了黑夫的福,为旧部们找到了蔗糖这财源,大批军功地主以种蔗而富,普通兵卒也分了杯羹。
但他们却不满足,还想将自己的甘蔗园,再扩大些。
豫章虽鼓励开荒,但开出来的多是公田,私田仍有与爵位挂钩的限额,再说了,就算地多,没人手种也白搭。
于是,隶臣妾成了紧手货,而南方隶臣妾的来源,主要是百越。
目前的局面是,南方各郡与越人的摩擦一日盛过一日——和豫章郡尉恶人先告状,说什么“越人劫掠商贾”不同,事实上,秦卒以剿灭叛乱部落为名,越过边境掠夺人口,才是冲突的主要诱因。
这在豫章尚不明显,因为镇守南方的小陶驭下甚严,与五岭的梅氏井水不犯河水。但隔壁的长沙就不同了,长沙种蔗起步晚,向南郡输入越奴,成了长沙郡的重要财政来源。但西瓯君译吁宋是个刚烈的人,不欲自己的族人子民沦为隶臣,不乏反击,长沙与西瓯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正是这种局面下,豫章守、尉才乘着皇帝南巡,提出了“南征百越”的方案,长沙郡、会稽郡肯定会支持此议。
皇帝态度不明,郡尉殷通唯恐朝中有人反对,便想要新近立了大功,封为大庶长的黑夫也站一票,毕竟南征之事,有谁能比写了《南征记》的黑夫更熟悉呢?皇帝肯定会发诏书询问。
虽然黑夫当年以西拓转移了皇帝注意,导致一度提上日程的南征搁浅,但彼一时此一时,如今,这场战争对黑夫的旧部们有利……想来黑夫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吧。
但利咸,却有自己的想法。
“东门豹和季婴,还有诸多乡党旧人,想的多是自己能否从中获利,却没考虑过,此事对亭长的利弊……”
这是利咸十分骄傲的一点,对黑夫,旧部均以下属自居,唯独利咸,早就在暗地里喊黑夫“主君”了,他虽不是门客,但胜过门客,乃是黑夫在豫章的代理人。
所以,利咸虽也有为自己考虑,但权衡更多的,是一旦南征,对整个集体是否有利。
打发儿子睡觉后,利咸却坐到了书房,连夜斟酌这封至关重要的信。
他相信,这封信,将关乎整个南郡乡党的未来!
这也是他支持南征百越的最重要原因!
“一旦南征,以爵位、资历论,能为主帅者,莫过于主君!”
正要落笔,仆人却急匆匆跑来,说东门豹又醒了,在那发酒疯,说还要喝酒,又哭又闹,七八个人都按不住。
利咸皱眉,披着衣裳去查看,但才进门,就听到一阵吵闹和重物落地的响声,他的几个奴仆鼻青脸肿地跑了出来,说什么都不敢再进去了。
“真匹夫也。”
利咸摇着头,但等他推开门进去后,却见揍跑数人的东门豹,已坐在榻上,似是又睡着了。
这时候,隔壁的季婴也闻讯而至。
见东门豹这模样,本以为无事,二人转身欲走,东门豹却又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对他们吼几句话。
“人人都问,我东门豹连生五女,无人继爵,还天天想着打仗立功作甚?”
回过头,东门豹眼睛发红,但神志还算清醒,他盯着利咸道:
“若利咸你没说谎,此战真能以亭长为主将,吾等还能再做一次亭长马前卒,为他陷阵夺旗,得一句夸赞……”
“我东门豹,纵然再生五女,此生亦无憾!”
季婴呆愣半晌,随即哈哈大笑,这个不善酒力的人,也吼着要为这几句话,和东门豹再喝几盏。
而一向冷静的利咸,此刻却鼻子一酸,别过了头。
是啊……
什么狗屁权谋利益,归根结底,这才是他们一行人,希望这场仗打起来的本心吧!
……
秦制,每年十月为岁首,这个月会举行“上计”,将各县户口、赋税、盗贼、狱讼等项编造计簿,遣吏逐级上报,先报到郡上,再奏呈朝廷,借资考绩。
遇上有重要事项时,县令、尉、丞甚至要亲自到郡府跑一趟。
秦始皇三十三年十月初,上赣尉小陶,便为厉门塞增兵戍守一事,与计吏一同来到南昌。
办完公务后,利咸、季婴向往常那样邀他赴宴。
在利宅,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开场,等到三人酒酣,利咸、季婴对“南征百越”一事,表明态度,并邀请小陶一起署名,在信里向黑夫提议,希望他能支持南征百越之举。
“吾等三人皆可,但万万不能少了你!”
利咸知道,小陶虽然其貌不扬,是他们之中最低调最话少的人,但很得黑夫信重,更何况,小陶不仅是上赣尉,还肩负厉门塞防务,黑夫的三千旧部,一半都集中在他手下,所以小陶话语权是极重的!
当小陶听说他们的“亭长”可能以此为契机,重回南方为主帅,再度带领他们征伐,也颇为激动。
但他在冷静下来,却沉默了,半晌后,才抬起头道:
“我,我……我……”
小陶天生结巴,一激动就说话吞吞吐吐,光是“我”字就卡了好一会,让利咸、季婴二人揪心不已。
最后,小陶双手重重拍了案几,打断了自己的磕巴,才说出了完整的话。
这个当年黑夫开会军议时,总是一言不发,只凝神细听的木讷军尉,此刻却坚定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我反对!”
……
秦朝有完整的邮驿系统,信件从南昌城出发,跨越江淮,辗转泗上海岱,虽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等到达胶东即墨城时,已过去月余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冬至日,黑夫的三十岁寿辰。
距离平定诸田之乱,已经过去了半年,钉在亭舍的腐朽尸骨撤走,厮杀的阴霾渐渐散去,但黑夫在胶东的名望,却仍如日中天。胶东官员士庶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在门前排起了长队,但黑夫统统婉拒,闭门谢客,他只想与家人好好过完这一天。
而在这特殊的日子,黑夫也收到远方旧部的特产。
“庐陵鸡、彭蠡鸭、上赣桔、鄱阳莲、余干葛根,还有南昌的米酒、笋干……”
这些在叶子衿和两个孩子眼中的南方新奇之物,让黑夫一边清点,一边喜上眉梢。
叶子衿奇道:“竟将我家院子里堆满,良人,你的旧部们,莫非是雇了一个商队?他们对良人真是挂念,而良人其余礼物一概不收,对这些,却着实欢喜呀。”
“他们当然不同。”
黑夫笑道:“不管是堆满院子,还是千里送鹅毛,我都照单全收。不管离着多远,他们四人,总记着我这‘亭长’。”
黑夫对此很骄傲,这是出生入死的袍泽情,非一般利益关系能比。对自己的老下属,他还是惦记的,每年都会给他们些好处慰问。
而这些特产附带的,还有两封来信……
一边和妻、子说笑,一边拆开信,但才打开第一封,黑夫的眉,就皱了起来。
室内沉默了,叶子衿也不催,只是抱着老二,任由老大拽着裳摆,看着黑夫。
半晌后,黑夫才抬起头来,叹息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0578章 边衅
旧部们送来的信有两封,黑夫先打开利咸的信,上面除了恭贺黑夫生日外,还有对南方最近形势的说明。
利咸详细阐述了秦始皇在豫章的巡视经过,留下的话语,豫章守、尉提出的“南征百越”,以及黑夫旧部对此事的态度等……
“希望我能成为南征主将,回到豫章,带他们横扫千里,带他们再建功勋?”
黑夫看完信后,无奈摇头,关于这件事,他已从其他渠道听闻了,而旧部们的想法,黑夫也能理解。
可是,利咸虽有小智,但毕竟只是郡县级别的谋略想法,他未在朝中呆过,看事情太简单了。
客观来说,利咸在信中分析的其实很对,这“南征百越”的主帅,黑夫来做最合适。
首先,是黑夫的爵位很高。在秦朝,任命主将时,爵位也是一个重要考量因素,虽然早些年,有白起、王龁以左庶长身份统领大军的例子,但水涨船高,主帅爵位高一点,三军也容易心服。
其次,黑夫在军中履历扎实,从屯长一步步往上走,当过别部司马,当过郡尉,曾作为副将,与李信合击匈奴,花马池之战,河南地一战,谋略颇有王翦风范。
而前不久齐地叛乱,黑夫名为裨将军,实为主将,统领军队虽不多,却又快又好地完成了任务,定临淄之乱,破高唐之贼,干净利落。
当然,朝中爵位、履历比黑夫高的大有人在,王贲这尊大神不说,比如蒙恬,比如李信,都已经是关内侯,还有镇守燕地的冯无择,亦是宿将。
但还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同黑夫相比的,那就是对南方的熟悉!
秦朝诸将皆是北人,唯独黑夫是南郡人,熟悉南方气候江河。他还曾率部夺取豫章,在江南地呆过整整一年,并登上厉门塞,眺望五岭之南的热带雨林。当年,皇帝为了了解南疆情形,御史府的图书馆却找不出其他文献,仅有黑夫的《南征记》可看。
王贲威望最高,冯无择年岁最长,李信擅长骑战,蒙恬胜于屯戍,可要让他们来南方老林子里打仗,还是太过为难了。
至于屠睢、任嚣等人,虽然都是楼船将军出身,也在南方呆过,可反过来论资历、爵位,反倒不如黑夫了。
三点综合考虑,南征统帅,最适合的人选,似乎非黑夫莫属了……
但是……
“利咸没有考虑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黑夫放下信,叹了口气。
“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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