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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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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年,整个南方,长沙、豫章、会稽,秦人从各地抓走的越奴,就有几万,甚至十万!
  因为害怕答应秦人要求后,所有部众都会沦为奴隶,阿莫仔的父亲,也就是桂国的君长拒绝了这个要求,并将秦人赶了出去。
  本以为他们的聚落在深山里,有大水阻隔,很安全。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秦军的大兵进剿,说桂国“叛乱”,在几个投秦君长的引领下,直接杀到了他们的主聚落。
  说起这些事时,阿莫仔牙齿都在格格作响,战斗惨烈,但越人的弓箭,却射不穿秦人身上厚厚的鳞片,而秦人的武器,又如蛟龙尖牙利般锋利,轻易撕开越人勇士的身体。
  最后,大火弥漫了聚落,阿莫仔的父亲留下断后,都老则带着残存的部众,钻进深山,向南迁徙……
  这就是桂部覆灭的故事。
  阿达古听呆了,而就在这时候,走出森林的众人,却听到了深沉的铜鼓声!
  瓯越,或者说西瓯,其实只是个部落联盟,所有信奉蛙神的后人建立的部落,都自称瓯,散布在数百里内。他们没有城市,只有聚落,而最大的聚落,也是祭祀祖灵和蛙神的地方,就是这片被称之为“板达古”的地方。
  达古是稻,板是田,生活着数千人的庞大聚落,外部有群山密林遮蔽,而它的周围,则被开辟成了广袤的稻田,女人在田里干活,男人负责狩猎。
  听到铜鼓声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眺望聚落木寨方向,铜鼓是神器,每逢敲响,要么是祭祀,要么是都老要召开会议,商量重要的事。
  译吁宋也立刻喊了阿达古等人,让脚程快的他,小跑回部落,看看是出了何事。
  阿达古赤着脚,却在稻田小径上健步如飞,阿莫仔紧随其后,草中的蟋蟀被他们惊得乱跳。
  等二人靠近聚落木寨门前时,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负责守卫寨们的桀骏,已带着数百人出动,手持木矛、弓箭,对准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应该是一个秦人的商队,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商队里多了许多穿着甲胄的兵卒,而领头的,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袖子很长,不断在额头擦汗的官儿。
  秦吏扫视赤身越人时,眼中不乏轻蔑之色,还在用秦语大声说话。
  他每说一句,一旁看似译者的越人便为之翻译:“大秦长沙守屠君派本官来,要见西瓯君!”
  “是秦人的使者!”
  才看到那些人,身后阿莫仔的脚步停下了,阿达古能听到,他愤怒里夹杂恐惧的声音,仿佛是才逃出生天的小鹿,在林中看到一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恶狼!
  “秦人要来抓我们了!”


第0584章 既然他们想要战争!
  译吁宋使了个眼色,让儿子阿达古将悲愤的阿莫仔拉出大屋。
  因为秦人使者给瓯越带来的“礼物”,居然是两个用石灰腌制的头颅,此刻摆在大屋之中,面容尚未腐败。
  译吁宋认得出开,这是当年和他血盟的桂国君长,莫那,也就是阿莫仔的特波(父亲),还有一人,较为年轻,则是阿莫仔的哥大(大哥)。
  隔着门和墙,译吁宋仍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越人相信,被砍了头的人,灵魂是过不了彩虹桥,不能回到祖灵身边的,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死法。
  他将目光从死人头颅上移开,看向用上好布料衣裳包裹住身体,脚上还踩着鞋履的秦吏。
  此人一路进入聚落时,都是趾高气扬,被都老们邀请进大屋议事,还皱着眉看了半天,似乎不满意在这么“简陋”的建筑里受接待。此刻东看西看,瞧着瓯越人的光脚、纹身,满脸轻蔑,还不时用秦言向矮小的越人译者说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译吁宋指着那两枚人头问译者,他是曾随商贾来过瓯越的扬越人,虽然都是越人,但与岭南十二部并非同祖,只是言语相近罢了。
  译者知道译吁宋的勇猛,倒不敢高傲,连忙道:“上吏说,桂国君长已向大秦献上土地、人民,置为苍梧县,却背叛大秦。如今他已经被正法,但桂国残部逃到瓯越来,长沙郡守希望,瓯越能将他们归还给大秦,否则的话……”
  秦吏严肃起来,八字胡下的嘴唇一张一合,言语听上去十分犀利,译者只能照着说:“上吏说,否则的话,这二人,便是瓯越君长的下场!”
  此言一出,大屋内的几位头戴翎羽冠的“都老”面面相觑,开始议论起来。
  在瓯越,君长虽然世袭,但平日事务,皆由都老来管,因为他们不仅是长者,还是巫师,负责与祖灵、神明沟通。
  对北方强大的秦朝,都老们也有耳闻,面对秦吏的威胁,他们是有些担忧的。
  那秦吏见状,又开始说话了。
  译者继续转述道:“大秦的皇帝陛下,像是太阳,普照四方,舟楫所至,莫不服从。”
  “桂国妄图反叛,已经被灭族,希望瓯越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交出逃人!否则,下次来瓯越要人的,就是军队了!他们会像野象群踏平茅屋一般,毁掉瓯越!”
  威胁掷地有声,胆小怕事的都老们面色苍白,他们当初本就不愿意接纳桂国残部,眼下既然强秦来要人,还是交出去为妙,免得部落受到牵连。
  但就在这时候,忍耐许久的译吁宋却开口了。
  “这么重要的事,不去问问祖灵么?”
  ……
  “你放心,我特波一定会保护你们。”
  阿达古安慰着刚认识的好兄弟,眼下的情形,就像是小鹿跑进牛圈里,而恶狼紧跟着它的脚步,来到圈外徘徊。
  “复仇。”
  阿莫仔眼睛血红:“他们杀了我特波和哥大,我一定要复仇!”
  就在这时,大屋的门开了!
  大屋是圆形的干栏式建筑,是瓯越部落议事的地方,译吁宋最先走出来,赤着脚,身上却披上了白色的苎麻布,只有重要仪式,他才会这么穿,三名都老跟在后面,低声劝着什么。
  紧随其后的,是每一次迈步,都透着大国使者高傲的秦吏,旁边是点头哈腰的译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莫仔摸着腰间的石刀就要冲上去,却被瓯越的族人拦住。
  阿莫仔气得大叫:“瓯越的君长,十二国最勇敢的武士,也变成胆小鬼了么?”
  “特波,这……”
  阿达古揍了他一拳让他别乱叫,正要说话,译吁宋却也不生气,只是让儿子过来,盯着秦吏带来的兵卒、商贾,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而后便带着秦吏,穿过聚落。
  纹面的女人停下舂米,探出头来。刚刚归来的猎手,一边给野猪刮毛,一边冷冷看着秦人使者。光着身子的孩童也三三两两,充满敌意地看着这群外来的不速之客,朝他们吐口水。
  译吁宋带他们去往的方向,是瓯越人的圣地,位于聚落背后的深谷,译吁宋说,必须当面向祖灵请示,请秦吏旁观等待。
  山谷除了一面朝向聚落外,其他三面,要么是峭壁耸立,要么是原始森林,满眼皆是孪根倒挂的千年古树、痴缠难断的悠长藤葛和湿滑碧翠的苔藓。
  那秦吏才靠近谷口,就猛地看到,有数十上百个水牛头骨悬挂在岩壁的上上下下,有的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有的还在慢慢腐烂,发出怪异的臭味。
  秦吏捏着鼻子,不太想进谷中,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瓯越人忽然变得粗暴起来,连推带攮,将他和译者往里赶。
  三名都老本欲阻止,却被只听译吁宋话的猎手们拦下。
  “译吁宋,你会给瓯越带来灾难!”
  都老们在谷口大喊。
  译吁宋转过身,面容变得严肃。
  “译吁宋绝不会出卖朋友,更不想让族人做奴隶。”
  他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而且我觉得,祖灵会喜欢这新祭品!”
  ……
  入谷之后,两侧的木桩上依然钉着头骨,但却不再是牛头,而是……人头!一路望去,白森森的,竟有上百之多!
  秦吏努力镇定,越人译者则战战兢兢,他虽然是岭北的扬越人,但也听说过岭南的风俗。
  越往南的地方,越是野蛮。
  “南越人认为,通过猎头,死者的力量和勇气会被吸收进自己的体内,使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瓯越虽然不像南越那么热衷血祭,但也会时不时猎头祭田神。”
  地方到了,译吁宋摸着腰间的石刀,凝视石壁上,瓯越战士猎头祭祀的粗犷壁画,话语冰冷。
  他也是沾过血,猎过头的战士,瓯越的猎首的时间,一般都是每年的谷物播种或收获时节,或者是在作物歉收的时候,砍敌对部落的头,或者那些不经允许,闯入猎场的外来人头颅。
  在下种前,把种子拿到祭人头的地方去祭过,并掺上一些祭人头的灰土,相信这样可以保佑谷子长得好。猎回人头后,往往插在屋外的竹竿上,人头下面放一箩火炭,让人头的血滴在炭上,然后将炭灰分给全村各户,撒播于田中。
  播种季节过后,则会将人头统一拿到这来,置于木柱顶端,供奉给祖灵。
  “瓯越用上百颗人头献祭给祖灵,如今,你却想用两个人头来吓唬我?”
  译吁宋露出了轻蔑的笑,举起了双手。
  “祖灵、蛙神,这个秦人,不经允许,闯入瓯人的聚落,还当着我的面,要带走吃过我家稻谷和盐巴的客人,最后,还用奴役和死亡来威胁瓯人!”
  “旱季即将结束,青蛙要产卵,树木要发芽,种谷子的日子,也要到了!他,就是最好的祭品!”
  族人按住那秦吏,扯掉他的冠带,露出脖颈上的白皙皮肤,按在地上,而译吁宋,则抽出了青铜剑,步步逼近。
  那秦吏没有吓破胆,依然在不断张口说着什么。
  译吁宋问贴在岩壁边瑟瑟发抖的扬越译者:“他在求饶么?”
  “不是求饶……”
  译者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说,大秦的疆土,比一百个瓯越加起来都大,大秦兵多将广,大军所到之处,地动山摇,数量之庞大,能饮尽瓯越的河流。就算杀了他,皇帝陛下和郡守,也会为他报仇,踏平瓯越,毁掉你们的祭祖之地,砍掉你和你儿子的头,将所有人变成隶臣妾……”
  译吁宋的剑锋停在秦吏脖颈上方,他似乎在犹豫,似乎在迟疑。
  越人译者用哀求的口气道:“西瓯君,秦人杀不得,你会给西瓯,给岭南所有越人带来灾难!”
  “水牛不敢顶撞老虎,老虎就不吃牛么?”
  “水牛献出同伴让虎充饥,就能保一生平安吗?”
  战争就在家门口,爆发是迟早的事,与其卑躬屈膝,不如早做准备,早点让越人下定决心。
  译吁宋连续两个反问,随即高高举起了剑。
  他的声音,让拎着秦人兵卒人头,赶来的阿达古、阿莫仔热血沸腾。
  “就算秦人的兵卒比森林的树叶还要繁密!比漓溪里的石头还要多!但我反抗的决心,比十万大山还要坚定!!”
  译吁宋的剑,重重斩了下去!
  ……
  秦始皇三十三年,仲春之月(二月),亲自巡视“农学”回到宫中后,秦始皇收到了来自长沙郡的急报!
  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第三份奏疏了。
  最早的奏疏,是苍梧县越人部落受西瓯怂恿,叛乱。
  但屠睢还是有些本事的,叛乱平定得很快,第二份奏疏变成了“叛乱已定,叛酋枭首”。美中不足的是,有少部分部众逃到了西瓯去,屠睢已经派合适人选,过去迫之以威动之以利,力图让西瓯将逃人交还,这第三份奏疏,应该就是说这件事的。
  但秦始皇开封读毕后,才发现果然如此,但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西瓯君拒绝交还叛部逃人,竟杀秦行人、兵卒五人,斩其首,独释译者、商贾归,载尸而返!”
  啪嗒,奏疏被合上,皇帝陛下的眼睛,眯了起来,怒意在眸子里流动。
  “小小蛮越,也敢不敬大国?既然越人想要战争,那朕,就给他们战争!”


第0585章 儿戏
  秦始皇三十三年,仲春之月的大朝会上,丞相和御史府已拟好了宣战诏书。
  “昔者,宋杀楚使者申舟,楚庄王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
  这意思就是,楚庄王听说自己的使者被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光着脚就跑出去,捧鞋的人追到庭院才赶上,为其穿上履,捧剑的人追到寝门之外,为其挂上剑,驾车的人追到蒲胥之市,请庄王登车,直趋军营,发兵围宋……
  “今秦之强,十倍于楚,瓯越小弱,尚不如宋。然边鄙夷越,竟敢轻慢天朝,杀我行人,此奇耻大辱也,不惩之不足以扬天子之威!”
  皇帝本来就打算对百越用兵,这下可好,连战争理由也名正言顺,不过,皇帝可不想大军出动,只打一场小仗,灭一个小部落,而决定将所有越人,都作为打击和征服的对象……
  作为事件的爆发地,西瓯自然首当其冲,成了用兵的重点,先残灭西瓯,再顺势扫清其他诸越。
  相应的,让皇帝犹豫许久的主将人选,也就此决定。
  黑夫与屠睢,他们的方略各有侧重,可以说不分伯仲。抛开方略与是否胜任的问题,单从政治层面考量的话,秦始皇就更偏向于屠睢,而不是黑夫。
  皇帝是亲自去豫章郡巡视过的,当地监御史暗暗禀报,说豫章黑夫旧部甚多,在县一级里,掌兵的基本是黑夫乡党,虽然没有太过分的结党营私,但让他们相互勾连,长此以往,不是什么好事。
  秦始皇将这些密报听在耳中,但却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虽然秦始皇放了一手,但再让黑夫为主将,重新做旧部们的上司,执掌数十万大军,久居南方数年,恐非好事。
  加上黑夫年轻,若为统帅,此战之后,必定封侯!三十出头的侯,这之后呢?便封无可封了。
  秦始皇倒也不怕失衡,虽然王贲回咸阳后旧伤发作,恐怕也要随其父而去。但还有蒙恬,还有李信,这两个已经封侯的壮年将军在上面镇着,黑夫又能如何?
  皇帝只是觉得……
  “年少封侯,功高难赏,并非好事,若朕这时候任他为将,不是信他重他,而是害他了……”
  平齐乱时,黑夫是杀鸡刀,王贲是宰牛刃。
  但在南征上,黑夫却已然升级,成了皇帝不舍得轻用的宰牛刀了。
  是他日可为将相的人,而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反之,将已经五十岁的屠睢提拔上来,让帝国再多一位战功赫赫的迟暮将军,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秦始皇颁布了最终的人选:
  “以长沙守屠睢为将军,豫章尉、会稽尉为裨将军,南郡监御史禄为监军。统兵十五万,民夫十五万,南征百越!”
  听到这个人选时,李由露出了笑,和父亲李斯对望了一眼,而李斯瞥向一旁的廷尉叶腾时,却发现,这老儿竟也松了口气!还大声赞同皇帝的选择!
  李斯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似乎没儿子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以屠睢为将,但秦始皇也参考黑夫的建议,改变一些方略。
  比如,皇帝开始紧锣密鼓地,向南方派遣行人使者,筹划招降东瓯的计划。
  虽然都自称“瓯”,都是越人,但东西瓯并无亲属关系。东瓯是越王勾践后裔建立的国度,有城郭田邑,使用楚地鸟虫文,文明程度较高,至少是可以交流的。
  虽然和瓯越已是开战状态,但对南越、闽越等,依然要广派商贾,进行贿赂渗透,为大规模进军做准备。
  从现在到九月,半年多时间,作为战争的筹备期。秦始皇命令南郡监御史徐禄,负责改善交通条件,向边境输送屯储粮食。
  同时开始征兵,除了数万关中秦人精锐外,这场战争,皇帝特别点名,要多征楚地之人。理由是,楚人习惯南方气候,去到百越也不容易生病,朝廷严打期间,抓到的轻侠恶少年,统统送去长沙、会稽、豫章,让他们成为南征的民兵,其实也是炮灰。
  “到南方暑意消散,便是用兵之时!”
  皇帝的要求很简单:“此战,必降百越,使大秦疆土,南尽北向户!”
  所谓的“北向户”,是秦朝人认识里极南的地方,据说处于太阳之南,与中原向反,当地居民往往向北开户以纳日光,故称,地点大概在骆越境内。
  虽然皇帝很想立刻推平百越,但亦知道,用兵南方,非一朝一夕之事,起码要一两年吧……
  他只能压下被瓯越小酋长忤逆冒犯的恼怒,目光投向北方,在那里,亦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城邦,竟敢谋刺皇帝,需要承受大秦的天威雷霆!
  ……
  南方用兵需缓,但北方用兵,却要走一个速字!
  秦始皇的计划是,入秋之前,必须收服朝鲜,入冬之前,必须毁灭沧海君的撮尔小邦!
  丞相和御史府禀报,说燕赵之地,三万兵卒、民夫已经征召完毕,正在接受当地都尉训练。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从渔阳出发,经由辽东,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马訾水(鸭绿江)。
  而胶东郡守黑夫,郡尉任嚣也来奏疏禀报,青岛、芝罘两港,亦有上百艘帆船集结,并探明了海路,随时能够渡海远航,从海上围困沧海,为陆师提供粮秣补给。
  万事俱备,只差皇帝指定主将、副将和监军了,虽然动用的兵卒很少,不及南方十分之一,但该有的配置,还是得有。
  “设裨将军二,水陆各一人,陆师为驷车庶长杨端和,舟师为胶东郡尉任嚣。”
  “杨端和?”
  李斯等人有些惊讶,皇帝怎么忽然想起这个年过六旬,已经退下来的老将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秦始皇亲政那年,杨端和就作为别部司马,攻魏,取衍氏。
  十一年时,杨端和作为都尉,与王翦、桓齮攻邺,取九城。
  到了十八年时,秦国大兴兵攻赵,杨端和已是统帅河内兵的裨将军,配合王翦、羌瘣围困邯郸。
  灭燕、灭魏战争期间,他依然作为裨将军,此人打仗酷似王翦,十分稳当,而谨慎更甚之,虽然立不了大功,但也不会出毛病。
  统一之后,杨端和镇守了几年赵地,于去年告老退了下来,闲居在家,他的儿子杨熊,则在中尉军里做都尉。
  眼下王翦、羌瘣皆已逝世,杨端和俨然成了秦朝辈分最大的将军之一,仅次于冯无择。让这位老将做主帅还行,只当个裨将军,不太合适吧?
  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重臣们也不敢出言反对,皇帝高兴就好。
  舟师方面就不用说了,非任嚣莫属。
  但这主将、监军由谁担任,秦始皇还是犹豫了很久,在与李斯对弈时,他的手,几度捏起棋子,复又放下,反复几次。
  李斯跟着秦始皇这么多年,从未看到皇帝有如此举棋不定的时候。
  最终,秦始皇还是狠了狠心,将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并说出了两个名字。
  “扶苏,黑夫!”
  在场的左右丞相、御史大夫面面相觑,扶苏为监军,黑夫为将?这是皇帝为南征未用黑夫为主将的补偿么?
  但这次出征,用的是燕赵兵,不是胶东兵,黑夫为主将开赴前线的话,胶东郡谁来管?
  再者,他虽为大庶长,但做杨端和的上司,还是不太妥当啊。
  李斯和冯去疾思虑这些,而王绾担心的,则是扶苏。
  这位已经失去皇帝信任,随时可能被撤职的左丞相,叹了口气,打算为帝国最后再尽一点力,出面劝道:
  “陛下,长公子再为监军,此去乃是辽东,苦寒辽远,不比与关中相隔不远的塞北啊,俗谚道,千金之子,不坐危堂……”
  “生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以为世事皆易。不坐危堂,岂能知军争之难,绝非儿戏?岂能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怀柔,靠做好人来解决?”
  秦始皇严厉的目光扫过来,让王绾低了头,讷讷不敢再言。
  “还有,朕说扶苏是监军了么?”
  “啊!?”
  这句话是那么令人震惊,李斯手里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啪嗒作响。冯去疾目瞪口呆,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王绾更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这句话,足以让所有朝臣寒毛直竖,让无数人浮想联翩,也足以让帝国本就不甚明朗的继嗣,更加扑朔迷离!
  三个绝顶聪明的大臣,此刻却看不懂,也猜不透秦始皇的心思,更不知自己该怎么回应了,儿戏?胡闹?但这是皇帝的决议啊,金口玉言……
  秦始皇站起身来,负手道:“朕意已决,黑夫为监军,在胶东管控后勤即可!”
  “而扶苏,此番将作为主将,杨端和为之辅佐,随军去辽东!”


第0586章 看不懂
  秦始皇三十三年仲春之月(二月),南征北战之事皆已确定,三川守李由终于要立离开咸阳,回洛阳去了。
  “三川乃关中门户,天下咽喉,重中之重也,作为郡守,职责不小,凡事务必谨慎,否则,非但你要遭责,甚至会牵连家中。”
  李斯的嘱咐显得不厌其烦,李由唯唯称是,但在临行前,他还是没忍住,向父亲问了那个问题。
  “父亲,陛下此番令公子扶苏为主将,征沧海,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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