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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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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我何事?”
  陈平道:“三年前,主君初入胶东,仅有幕僚数人,从骑数十,当时主君在车中棋盘上摆下几枚白子,分别代表胶东之人:诸田、小贵族、工匠、商人、知识分子、小农、闾左、轻侠……”
  “原来是这事。”黑夫笑道:“我都快忘了,亏你还记得!”
  陈平道:“平岂敢忘怀?尤记得主君说过,政治,就是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
  的确,一晃三年过去了,当初满郡皆敌的处境,已经完全变了。姜齐时代遗留的小贵族最先被黑夫争取过来,然后是无产的闾左。
  修书焚书之议后,“反动知识分子”被打压,识相的大多投靠官府。而借着秦始皇东巡,诸田被连根拔起,轻侠也半死不活,随着农家入驻,小农的亩产略增,日子稍微好过了点。
  最后,只剩下商人,如今其中的巨贾,也被黑夫一股脑收编,塞进了海东商社里,既能监管,也可利用。
  回顾完以上种种后,陈平道:“主君三年布局,今日总算能得圆满!”
  “圆满么?”
  黑夫笑了笑,看着自己臣属里,心思最多的陈平,意味深长地说道:
  “只要东征大军久驻,海东便仍不由胶东完全说了算,还得等对岸的仗彻底打完,砍了沧海君的人头,将六国遗士完全剿清,立下秦军的赫赫威风,事才算完美啊!”
  说罢看向陈平:“我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陈平心里一紧,想起自己去年在辽东做的事,躬身道:“臣明白!”
  黑夫点他道:“所以此番督粮,还是你去,见了公子,替我打声招呼。”
  “诺!”
  陈平一愣,心中更惊,但还是唯唯应诺,绷紧了身子,等待黑夫的下一句话。
  或许是“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许是“不要再自作主张”,这样的警告。
  但黑夫却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让陈平退下。
  走出郡守府后,陈平却已经满背是汗。
  十二年前,陈平尚是弱冠少年,受黑夫之邀,初入秦兵军营,当时他以为这黑汉子有龙阳之好,垂涎自己色美,所以战战兢兢,可即便是那次,也没有今日的恐惧……
  有时候不说破,比说破还可怕。
  说破,先前的事就算过去了,可若不说,好似随时盯着陈平,看他后续表现一样,陈平只感觉,自己若再作死,就不止是失去信任那么简单了。
  良久后,他才暗暗叹息道:
  “明明有人主之威,深居少言,犹过雷霆之怒,连我也望而生畏。可为何,甘心屈居秦始皇父子之下呢?公侯将相,宁有种乎,主君啊主君,难道你真的做到彻侯将相,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主君,陈平又喜又恨,喜他是人杰,值得自己出卖智慧效命,恨他局限与人臣之位,为他不能更进一步而不值!
  “难道他当真看不出,今日在胶东做得再好,若是皇帝信重不再,随时可能人亡政息!?”


第0611章 如蝇逐臭
  秦始皇三十四年二月,春风吹起,冰消雪融时,辽南率先迎来了第一批“海东商社”的商贾……
  十三大贾性命金贵,自然是不会亲自出海冒险的,他们派遣自家的庶子、侄儿代劳,这群年轻人赶着时有时无的南风,乘坐自家的船,率先抵达了辽南港口“旅顺”,这里已经正式被划归胶东郡,作为一个独立的县。
  据说辽东郡曾对此进行抗议,认为旅顺应归属辽东,理由是它在辽东,但朝廷对比了一下胶东、辽东派遣官员到旅顺的时间,胶东最快只需要2天,而辽东至少要20天……
  此外,胶东每年能给朝廷提供的上计税金,是辽东的九倍!
  就算不考虑郡守都是谁,光看税额,哪个郡在朝堂上说话更硬气,还用说么?
  于是这场争执到此为止,整个辽南绵长的海岸,全部划归胶东,辽东只能委屈巴巴。
  当商贾子弟们抵达旅顺时,这里已囤积了上千件附近夷人部族缴纳的皮毛:和巴人上缴井盐、丹砂、鸡羽一样,千奇百怪的实物,便是帝国治下蛮夷君长的税款,别指望他们能交得出自己都不够吃的粮食。
  海东商社虽然号称“有钱一起赚”,可相互之间,还是会有竞争关系。比如旅顺这一千张貂皮,若是均分,利益就薄了,还容易产生争执不和。
  十三家商贾从事行业的不同,有人专门卖丝,有人专门卖糖,但在回程的货物上,除了刀间对奴隶感兴趣外,大多数人,看中的无疑是皮货。黑夫便按照地域划分成十三处,各家通过“竞标”的方法,来争夺他们中意的地域,获得在那收购皮毛的专营权!
  旅顺无疑是最抢手的,因为此地最近,一个来回只需五六天,可以节省大量运费,且当地蛮夷主动向官府上缴皮毛,你需要做的,只是将它们运回来,最为保险。
  商贾们竞价很剧烈,最后,来自临淄的商贾庞氏,通过高价,取得了旅顺的皮毛收购权,按照比临淄市价稍低的价钱购买,至于加工成貂裘后,在中原能卖多少,就看庞氏自己的能耐了。
  庞氏的船,载着千余张皮满意回程,其余船只,则只能继续向前。
  ……
  抵达星罗棋布的岛屿时,数艘在旅顺卸下粮食的空船,离开了大部队,从船上到处都是的大网就能看出,他们的目标不在陆地,而在海中!
  靠近岛屿时,海水从深蓝变为湛蓝,一个年轻人趴在船舷上,看着下方喊道:
  “鱼,全是鱼!”
  夜邑潘氏世代从事海鱼贸易,可这年头,只能在近海捕捞,齐人连续不断捕了几百年后,莱州湾近海渔场的鱼,个头和数量略有缩减,听闻辽南近海到处是渔场,反正钱也投进商社了,索性派子弟来看看。
  果不其然,这片尚未有人涉足处女地,真的有数不清的鱼!浅海里的海鱼是那么稠密,以至于随便放下一个篮子,提上来就是满满一篮子的鱼!
  只随便网了一下午,船舱里,甲板上,便全是海鱼了……
  等数日后回到夜邑,除了满船腌着的咸鱼外,商贾之子如此向他父亲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架上一口釜,不等水烧热,夕飨的鱼就已经抓足了!”
  ……
  因为囊中羞涩,未能竞标到好地域的济北商人范氏,目光却盯上了本不归胶东管辖的西安平,他们认为,辽东以东,那片茫无涯际又不明所以的荒野山林中,或许也潜藏着些许商机……
  在西安平停船后,范氏的长子带着人,好好逛了逛这里的集市。
  随着数千秦军入驻,西安平变热闹了很多,每逢集市日,除了辽东居民外,真番、扶余甚至是肃慎的蛮夷们,也会跑到这里赶集,用自己的山货,换取中原之物。
  杂乱的摊位,到处是陌生的语言,叫叫嚷嚷,贸易基本上以物易物,双方将身上的东西摆出来,相互指指,摇头是不行,点头是可以,一计响亮的击掌是成交,然后各自带着自己满意的物品,喜滋滋地离去。
  当然,也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这种捣乱分子,会迅速被巡逻的秦卒抓住。
  除了到处被人举着叫卖的熊皮狼皮虎皮鹿皮,范氏长子还发现了许多菌菇,有他能叫出名的松茸,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那真番人为了证明能吃,竟然当场生嚼!所幸他没当场口吐白沫死去……
  此外,还有鹿茸、麝香等名贵药材,在这却便宜得惊人,他还注意到,一个扶余人的摊位上,有一种根茎类的植物,其根须好似茴香根,颜色姜黄,却比茴香根更大些。
  “这是何物?”
  范氏长子让译者帮自己询问,扶余人正在那百无聊赖地雕着骨笛,见有人问津,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
  “扶余人说,使二人同时登山,一含此物,一人不含,各走半日许,其不含者必大喘,含者气息如初。”
  “真的假的?”
  范氏长子将信将疑,译者说是真的,这东西熬汤喝,生津,回气。
  既然便宜,范氏长子还是买了少许,回到船上后,有来过西安平的渔民笑他亏了,因为这东西啊……
  “不止是扶余、真番、肃慎,在辽东,在朝鲜,满山都长,只要认识,一天能掘一大筐!”
  “多就好,若能薄利多销,至少能回本。”
  范氏长子长子也没当回事,他们家竞标争不过商社其他他,为了不亏本,只能从别人不屑经营的旮旯角里寻找生意了,只要是不认识的东西,都买了,带回胶东去试试!
  他不曾想到,此物,后来成了紧随皮毛之后,海东又一抢手的货物:人参!
  ……
  船队逆着洋流而行,抵达被秦军占据的朝鲜港津列口时,十三家里,只剩下了八九家。
  商人与官府的不同之处,便是做事只趋利而行,既然已经加入商社,那便只能兄弟上山,各自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利益。
  留在辽南寻找生意的人,看中的是那里距离胶东更近,而选择朝鲜的商贾们,则是看中了这里尚未被占领的市场!
  胶东的船队靠岸后,头上扎着白色麻布条的朝鲜脚夫,便来帮忙卸货,当地的官员也来与商社贾人们接洽,按照黑夫的建议,将在列口搞一场“展销会”,商贾们将各家的货物展出,而来自朝鲜公室、甸主、男主的大大小小贵族,都会派人来参与,与商贾们洽谈,建立贸易关系。
  官府不再包办细节,只提供一个接触平台,谁能和谁谈成生意,就看各自本事了。反正朝鲜与秦朝已经取消了边税,商人们只需要回到齐地,再将货物转卖时,给当地官府交一笔市税即可。
  列口的“展销会”举行得如火如荼,整个区域规整干净,卖的也多是贵重的奢侈品,显然不是西安平那种小乡集市能比的。
  商贾们都将各家拿手的货物陈列出来,或是精美的漆器,排列在华丽的木案上,或是做工精致的灯具,轻薄如蝉翅的丝绸,也有吃了一口就难以忘怀的红糖,然后,便摆着上国商人自信而骄傲的笑,等着冤大头上门……
  周秦以来,中原的青铜、丝帛、漆器这些手工艺品,都已经臻于鼎盛,而齐地最早也是以女功、美器出名的,虽然现如今,已经竞争不过楚、宋、鲁之物,可放到朝鲜,还不得让这群玩了八百年单机的乡巴佬大开眼界!
  朝鲜公子箕准受陈平相邀,也参加了这次“展销会”,不同于去年官府运来的东西,虽然规整,但尚有些粗糙。这次的货物,都是典型的齐国风格,更加让朝鲜人叹为观止,与之比较后,王险城的“宫廷器物”都自惭形秽,成了普通人的家什。
  看到它们后,朝鲜的穷贵族们都在想,那些做工精致的漆陶角爵,若是能放在自己家里,在宴会上摆放,得多有面子啊!那些花纹漂亮的丝帛葛履,若能穿在自己姬妾姊妹身上,岂不是让人羡煞!
  只可惜,商贾对朝鲜流通的贝壳币不感兴趣,要么用半两钱来买,要么是以物易物,最好是皮毛!
  也有人指使奴仆讨价还价,但论这个,他们哪是这群精明商人的对手,反而被忽悠着,答应买更多的东西。
  比拼朝鲜邑主钱势的时候到了,接下来,这些贵族便要拼命压榨治下的领民,迫使他们狩猎狐鹿,剥下皮毛,为自己换取那些奢靡精致之物。
  而看到这一幕,箕准也一下子猛地想到,箕氏朝鲜八百年的财富国力,或许会在七八年间,被这群逐利而来的贪婪商贾榨干……
  ……
  并不是所有商贾,在以朝鲜作为终点,琅琊商贾管宴虽然喜欢抱怨,却也有自己独到的经商眼光,他相中的,是朝鲜以南,距离琅琊最近的三韩!
  到了五月之后,西南季风猛吹,从琅琊到成山角,再到三韩,不过数日行程。
  除了距离外,还有一个值得考虑的因素,管宴会之子管通眺望前方,在他们南边十里开外,还有一支庞大的船队,船帆鼓鼓,旌旗招展。
  那是公子扶苏的远征军,这五千武贲,在列口休整一个冬天后,坐着胶东郡尉任嚣的船,再度起航……
  这次扶苏大军南行,依然是为了寻找沧海君歼之,但首先,他们要在沧海城以东,一条大河的入海口旁,后世名为“仁川”的地方,建立一个新据点!
  建立一个城邑,肯定需要大量粮食、器具,如此一来,原本无利可图的三韩之地,或许也能捞到点油水。
  “管子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同行越多的地方,钱越是难赚,可那些无人问津之处,或许却有别人未发现的大利!”
  “侄儿!”
  管通正遐想时,却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偏头一看,却发现,有数艘船,也紧紧跟着他们!
  竟是唯一一位亲自来到海东的大贾,隶妾商人,刀间!
  “刀叔父,你这是……”
  管通有些不解地看着与自家齐头并进的大船,他不应该留在朝鲜么?难道说……
  船头的刀间却一笑,指着身后簇拥的女奴大声道:“侄儿,海上风大天冷,可要送你几人暖床?”
  管通面色一僵,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满是不齿!
  “这种挣钱之法,也亏他想得出来……”
  不仅可以挣蛮夷的钱,也可以挣官府的钱!这便是刀间的打算!他可是拉了两船训练过的女奴,一路“犒劳”各地秦军,只需要她们两腿一张,便能将这群久居异域士卒的赏赐钱帛,全都给挣了!
  管通却忘了,发明“女闾”这一行业的,恰恰是他老祖宗管仲啊!
  另一艘船上,刀间对管通的鄙夷,却熟视无睹。
  “其余人皆对此不齿,但于吾等商贾而言……”
  刀间坦然一笑:“有需便有求,逐利之人,譬如蚊蝇逐臭,哪还管什么脏不脏!彼辈贱价收购皮毛,诱使朝鲜邑主大买奢靡之物,使其领民饱受压榨,最后只能将自己卖于秦人为奴,也不见得干净!”
  ……
  “我们给海东带去的,不仅有文明,恐怕也有长久的灾祸。”
  胶东郡青岛,黑夫夜间睡不着时,离开了宅院,在海边缓缓步行。思及此时此刻,海东商社的十三商贾,已到了对岸,开始他们的逐臭之旅了。
  但他没有为此悲天悯人,唉声叹气,而是用低沉的声音,背诵了一段话,语气虔诚,比对待秦始皇的诏令还要认真……
  “自从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与污!”


第0612章 命名
  琅琊管氏乃管仲之后,在做生意前,总会做一番计较。
  通过对行情的分析,管氏认为,距离胶东越近的地方,貂、狸皮革就越贵。比如旅顺,必须按照官府给出的价格,从当地县邑采购,虽然路程短,可实际上,挣不到太多差价。
  反之,当船队离开秦朝统治范围,进入异邦蛮夷之地后,貂、狸之皮的价格便骤然猛降!
  朝鲜的皮货价格,就比辽南便宜数倍!朝鲜的邑大夫很喜爱中原丝帛锦绣,十张皮换一匹布也愿意。
  但管氏并未在朝鲜停留,七八个同行在那竞争,已经足够了,他们继续往南,希望在朝鲜之南,名为“三韩”的土地上发现商机。
  可在抵达此地一个月后,管通却很是失望,当地的马韩人,部落众多,生产水平大概相当于中原的尧舜时代。他们各有长帅,大者名为臣智,有数千户之众,次者名为邑借,几十到上百户不等,散在山海间,没有建立城郭,普通人住的是草屋土室,看上去很像中原的坟冢。
  管氏向马韩人展示了一些中原丝帛,但不解风情的马韩蛮夷对这些不够实用的布料,却兴致缺缺,当地风俗,不以金银锦绣为珍,反倒对秦军手里的铜铁兵器很感兴趣。
  可兵器,是海东商社是严禁出售的……
  卖不行,总能买吧?
  但派出去的探险者陆续归来,他们回报说,越是往南,貂、海狸就越少,皮毛质量也大不如北方。
  而马韩人,虽然也从事一定狩猎活动,但却更钟情于种稻。而当地特产,也以一种特别大的栗子著称,还有一种细尾鸡,其尾皆长五尺余,可也用来装饰冠帽。
  但类似的东西,中原有的是,运回去根本无法盈利。
  接触过马韩后,管氏发现,这里既没有能够开打的市场,也没有他们需要的货物,商队不得不改变计划,停止向南探索,转而沿着带水(北汉江),向东北部进发。
  横亘半岛的单单大岭在这一带变得十分平缓,走了数日,翻过它后,商队就到了“东濊(huì)”与“貊国”的地盘。
  濊貊是来自燕国周边的游牧民,数百年前进入半岛后,渐渐融合为一。
  与虽然有少许牛马,却压根不会骑乘,只杀了吃肉,或者以其作为殉葬品的马韩不同。商队见到的濊貊人,多是会骑马的,其人性格强勇,也热情好客,见到全副武装的商队,竟过来主动要求交易。
  有的喜爱丝帛,有的则不爱,漆器也要因人而异,但有一种东西,从辽南到三韩,却是无往不利的……
  那就是红糖!
  当濊貊人在商贾邀请下尝了第一口后,便瞪大了眼睛,野蜂蜜对他们而言是一年难得吃上一次的佳肴,可这些红褐色的硬块,却有不亚于蜂蜜的甘甜!
  食髓知味,濊貊的猎人想要换一些带回部落,与族人分享,但他们唯一能够拿来与之交换的,只有手里的皮革。
  这是一场让商队惊诧的交易,濊貊人不仅把所有手上的皮草都交换了,连身上所穿的毛皮衣物也都脱了下来换糖,以至于一群人光着身子回家,他们还示意:
  “明天会拿更多毛皮回来……”
  这次带水上游之旅,证实了管氏的猜测,距离胶东越远的地方,皮毛越贱!而大致以带水为分界,其南则较为温暖舒适,更适合种地而非打猎。其北天寒地冻,多有貂皮。
  得到回复后,管通露出了满意的笑:
  “总算不是空手而归,管氏要经营的地域,找到了!”
  ……
  相比于管氏商队跋山涉水,刀间就轻松多了,他只需要呆在带水入海口处,这里,一座崭新的城寨,正在慢慢建成。
  最先完工的是码头,相比于海道狭窄多礁石的沧海城,这里是一个天然的深水良港,来自列口的粮船源源不断送来衣食。
  四千秦军被调到此处,伐木、夯土、筑城,而在大工地和军营附近,还有一座木栅栏的区域,这里是军市。这是寻常事,过去几百年里,列国征战,只要不开到最前线箭矢舍得到的地方,驻地附近就必然会有军市,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刀间得到监军特许,为远征军士兵提供个人所需:做衣裳的布匹、打牙祭的肉食,而军市最深处,则是一个个神秘的小营帐,女子往来出入,晾晒衣裳——这都是刀间手下的姑娘们。
  这些女子,不仅可以接缝补、洗衣之类的活,只要价钱足够,她们还很乐意提供特殊服务。
  足食则足兵,这话不假,但人,尤其是男人,还有种名为“色”的欲望,必须偶尔释放一下。
  都不需要特别招揽,每逢下午时分,就会有休沐的兵卒三五成群,往军市深处跑,一手交钱,便会有人引他们进入那些小帐篷,接着,便会响起男欢女爱之声,这靡靡之音越是响亮,铜钱入瓮的叮当声,也越频繁,每逢有军官也来放松,刀间便会堆着笑,亲自带着去专门为官员提供服务的高级隶妾……
  刀间并不认为他做的生意肮脏,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管子兴女闾,勾践设营妓,我只不过是承其遗志,有需就有求,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他甚至认为,这支远离中原的军队能忍得住枯燥的驻扎,自己手下的女子们是有功劳的。
  闲暇时,也有几个阅人无数的女子托着腮,遗憾地说道:“只可惜,公子将军一次都没来过。”
  的确,全军上下,唯一一个没进过军市女闾的人,恐怕只剩公子扶苏了。
  刀间笑她们:“公子乃皇室贵胄,岂会自降身份?若想要女人,只要说一声,朝鲜侯父子,还不得巴巴地寻处子之身的贵女送来?岂会垂怜于汝等,还是快些梳洗一番,继续伺候军汉去罢!”
  对刀间而言,扶苏没有脸一板,将他们轰走,就算难能可贵了。
  要知道,这位公子最出名的,就是嫉恶如仇,古板而固执,而营妓,素来是朝中大臣们抨击的对象。
  刀间不知道,扶苏最初听闻军中要设女闾时,是皱了皱眉的,还问被黑夫派来押粮,马上就要回胶东的陈平道:
  “我曾闻,献公时,军中的确设有女闾,但商君曾下令,使军市无有女子,如此监军派商贾携女子前来,公然诱使士卒淫乐,恐怕……”
  被黑夫吓了吓后,陈平不敢再自作主张了,一板一眼地回答扶苏道:
  “公子有所不知,律令虽严,却终究胜不过人欲,军中不设营妓后,秦军外出征战,多有侵犯当地女子之事发生,臣的家乡阳武,县城的驻军便出过几起,虽将行凶者按军法处置,但秦军的名声,也就此大坏,听闻秦卒至,女子如避虎狼。”
  这是无法避免的,毕竟动辄十万数十万人,良莠不齐,总有几百个管不住自己鸟的家伙。
  “尉郡守当时只是屯长,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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