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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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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借口,收受礼金者有之。”
  喜说起一事:“两年前,我病愈复任,竟听说那沅陵县令嫁女,不仅邀约宾朋,还通知县里三老和群吏前来祝贺,令进不满千钱者,坐之堂下。”
  “如此明目张胆收取贿赂,我以法责之,大小官吏却皆言此乃贺钱,是给县令之子的新婚之贺,绝非贿赂。郡守也以为不足以罪之,我最后力排众议,方将县令免职,其余诸吏略受责罚。”
  黑夫点头,宴会收钱,跟沛县吕公家,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若喜在泗水郡,沛令就要倒霉了。只可惜,像喜一样的法官,太少了。
  他在胶东郡时,也见过类似的情况:官员离开时,同僚送三五百钱甚至千钱,本是寻常事,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秦吏薄俸,大家总得生活。
  可现在,各地又多出了“迎钱”,官员到任,当地豪贵纷纷送钱,美其名为安家费,实际上就是贿赂。谁给了,新官就对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徭役上也不为难,却将重役转嫁到庶民,甚至是蛮夷部落头上。
  除了这些人情礼节外,直接贪赃枉法者有之。
  喜处理过一桩案子,曾经因犯罪被洞庭郡逮捕的犯人,他家乡狱掾送来一封信,说那边还有案情,要送去审理。若非喜核对爰书后察觉不对,派人过去追,那犯人回去就被放了。
  敲诈勒索者亦有之,洞庭郡乃边远地区,常有六国地区的人被迁来,押送的官吏乘机勒索,掠夺迁民钱财,还根据接受贿赂的多少,决定迁徙的远近。
  喜叹息道:“没办法,长沙郡、洞庭郡不比南郡,不少县乡官吏,皆是旧楚官员留任,十来年下来,也就粗通律令,一旦撤换,官府便无从收税征徭。”
  黑夫表示理解,他在胶东也面临过一样的情况,更有下密县令,跟夜邑田氏的长子拜把子,两边合伙卖私盐呢!
  长吏尚且如此,斗食吏更完全由当地人担任,虽然权力小,但威吓庶民足够了。像当年刘季一样,借助亭长位置强吃强喝,赖账不给,酒家只好把新债旧账一笔勾销,类似的事,真是多如牛毛。
  一直循规蹈矩,从不怀疑律令的喜,也看到了弊端:
  “律令细密本是好事,但眼下新吏多不习法,吏治败坏,更使小吏可以借法欺民,缘法为奸。于是,百姓畏惧官吏如畏虎狼,因为一个小吏援引律令,随便安个罪名,就能让其破家,十数人沦为刑徒。”
  喜身为郡丞,掌管司法,已经在努力肃清吏治了,但有一点他却无能为力,那就是日益加重的徭役口赋。
  刚统一时还好,南方长期和平,积累了不少财富。但自从三十三年以来,秦朝对百越用兵,黔中郡虽然穷,但分摊到的徭役、赋税也不少。
  随着战争陷入僵局,前线死伤渐渐多需要补充,几乎每家编户齐民,都要出一人,去运送军粮,修筑道路、运河。
  夏人抓不够怎么办?当地蛮夷不是很多么,让蛮夷也来干活啊!结果催役引发了冲突,冲突导致流血,疆域内的蛮夷也反了。更有南郡商贾乘机购奴,夷夏关系更加尖锐。
  喜自述道:“近两年来,我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虽然按照律令,他们犯了将阳、失期罪,的确该罚,可是……”
  可是,当一个县刑徒占到编户齐民的五分之一时,事情就不太对劲了。
  “去年的上计,《徒簿》中所记,迁陵司空所辖大男子刑徒125人,大女子刑徒87人,共计226人。而整个迁陵县,在籍民户不过152户,八百余人。”
  类似的事,喜当年也干过,因为包庇略人者,盲山里百余口人,全部罚为城旦舂,毫不留情。
  但他如今面对的,不是偶然才有的集体犯罪,而是一个持续的恶性循环,范围是全天下。
  战争久持不下——赋税徭役沉重——畏死逃避之人多——官吏追捕以法绳之,将其捉做刑徒——更多人畏惧而逃——更重的刑罚打击……结果就是刑徒满道。
  这些刑徒,又被一股脑塞进南征的队伍里,皇帝似乎真的想让这帮“刁民”死在热带雨林里。
  像喜这种还有点良心的官员,正处于两难的境地:完全遵循朝廷命令做事,作为政策的执行者和赋役的催征者,自然会被黔首愤恨。
  如果心软,对治下黔首网开一面,就完不成朝廷要求的指标,会受到律令的制裁,以“治狱不直”等罪名,被谪戍远方。
  喜从不心软,也从未违背朝廷律令,所以他才能任职至今……
  喜还告诉了黑夫一件事:“此番黔中、南郡、长沙、衡山诸郡,以不直罪论处,发配到昌南侯军中任职者,恐不下数十名,其中的确有贪污受贿者,但也有不忍苛责黔首,被判定渎职的官吏。”
  “谪官、刑徒,这就是皇帝答应给我的‘三十万兵民’?”
  黑夫不由头疼,难怪历史上听说中原出事,南方军团直接闭塞通道,不愿回去。
  能被派到岭南这种地方来的,哪有什么精锐啊,多是炮灰,战斗力能强才怪了……
  “这便是喜近几年来,所目睹之事,本来期盼战后可以稍好些,但如今陛下点昌南侯为将,粮秣、刑徒、兵卒源源不断往南方去,看来这场仗,是要接着打下去了。”
  黑夫苦笑:“难归难,但我既受命于君前,不得不行,只求能全师而胜,让南方各郡少受些苦痛。”
  喜道:“我虽身处边郡,但也时常听闻,昌南侯不仅善兵,且爱民,定不负陛下之任。”
  他对黑夫,还是极有信心的。
  说到这里,喜也准备起身告别了,他对黑夫拱手道:
  “昌南侯,喜此来,一为道谢,二,也是道别。”
  “道别?”
  黑夫才回来,对喜刚接到的调令尚不知晓。
  喜说道:“御史大夫茅君,调我去咸阳御史府为官,我已应诺,不日便将启程!”
  ……
  听说喜要去咸阳做官,黑夫一愣,心里骂了茅焦老儿一通,挖人挖到他后院来了。
  不过想想还是怪自己,像喜这样名闻于皇帝之耳的典型,被调派入都也是意料之中,便笑道:
  “入朝为官,这是好事啊,六百石的侍御史,远胜六百石郡丞。”
  喜摇了摇头:“我以为,任官不在朝野,俸职并无高低,不管是斗食还是两千石,还不都是秦吏?都要遵循律令。”
  他指着自己斑白的胡子道:“但除了能背律令,老朽别无他才,混迹地方三十载,籍籍无名。朝廷突然召我入都,实在惶恐,生怕不能胜任,坏了国事。”
  此言诚挚,像极了后世的老党员,让黑夫有些动容。
  “但喜又闻,御史府之职,乃督查官员,修正律令。近几年来,朝廷律令课征越发严苛,休说黔首难以应付,连官吏都快喘不过气来,总觉得有不妥之处。”
  在喜眼里,律令,是维护地方秩序的根本,决不可违,法理必须大于人情。
  但若是,朝廷苛令成了破坏地方秩序的主因呢?
  那这律令,定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过去他地位卑微,无能为力,只能默默遵循,可现在,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此番去御史府,喜别无他求,只望能以自己绵薄之力,将我在地方上所见所闻告知御史大夫,对律令课征稍加损益。”
  黑夫道:“喜君深明律令,定能做一位好御史。”
  他心里却不以为然,国家领导人膨胀了,思想出了问题,你去督责立法机关或者财政部门,也于事无补啊。
  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与法者民也,在这个君大于法的时代,不管如何损益律令,终归治标不治本。
  喜此番入咸阳,可别跟海瑞进北京一样,去时踌躇满志,结果却撞上冷冰冰的现实……
  但黑夫还是恭祝喜,并亲自送他出门。
  二人道别时,黑夫感慨道:
  “虽然过去许久,但我依然记得,二十年九月底,我与季婴被湖阳亭长诬陷,在县狱诉讼,进入厅堂前,那扇土墙上写着的字。”
  喜自然记得自己办公场所的格局,点了点头:“君侯说的是,为吏之道?”
  “对,就是为吏之道!”
  那是每个秦吏,都要熟读的文章,也是秦朝考公务员必读的教材,黑夫至今还能背出几句。
  他回忆道:“我那时低贱卑鄙,识字不多,但也能从中看出,为吏者的理念。再听喜君主持诉讼,当真如那文章所言,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无私,微密纤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真是一位好官,让我佩服不已。从那天起,我便立志,也要做一名秦吏!”
  喜有些意外,忙道:“不敢。”
  黑夫道:“喜君不必谦逊,黑夫在安陆做亭长那些时日,擒贼捕盗,你常对我有所教诲,喜君于黑夫,真如师长一般。”
  “今日,喜君将入咸阳,黑夫也要将喜君昔日所教之言,还赠于君!望君不论在都城遇到何事,成败与否,都能勿忘本心!”
  喜没想到黑夫把他捧得这么高,连以师长待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但他素来谨慎,并未喜悦,仍冷静地躬身道:“君侯请讲。”
  黑夫肃然,郑重地说道: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
  “吏者,民之所悬命也!”
  ……
  PS:见74章。


第0643章 长街
  秦始皇三十五年孟春之月下旬,安陆县城热闹非凡,富贵归乡的昌南侯今日宴请县人,虽然只有官吏、三老能进入正席,但官寺外的大街上,却足足摆了长达百步的矮案,安陆县的有爵者,不分老幼,皆可入座,鱼肉随便吃,酒水可以不停地续。
  这长街宴排场十足,安陆人都不由翘起大拇指,夸昌南侯富贵不忘本。
  华灯初上时,主角尚未抵达,配角们却老早坐满了正席,厅堂内一共七十二张案几,正中的主座肯定是给昌南侯留着的,下首则应是安陆县令,但安陆令却不敢坐,一个劲邀一位年迈的老者过去。
  “阎公请上座。”
  来自云梦乡匾里的阎诤摆手:“老朽不过是区区县三老,岂敢坐在主座下首啊,这位子,还是该由县君来坐。”
  安陆令是个会来事的,他谦让道:“在安陆,只有一个君,那就是昌南君侯!阎公乃君侯之师,吾等都知道,昌南侯回来后,概不见客,尉府大门,只破例为两位客人敞开,一是喜君,一个就是阎公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话说到这份上,阎诤也不再推让,在右席下首缓缓落座,感觉倍有面子。
  十多年前,还是一名黔首的黑夫为了学律令考试为吏,特地跑到匾里向阎诤求助,阎诤听说他18岁就当了公士,还得到县尉赞许,觉得此子日后或许能混出点名堂,便将家里的《盗律》等借给黑夫。
  谁能想到,这一借,就借出个关内侯来!
  随着黑夫爵位蹿升,阎诤在安陆县的地位也步步拔高,早已退休多年的他,近来还被推举为“县三老”,掌一县的教育,劝民从善,亦可参政议事。
  他的家族也蒸蒸日上,孙女嫁给黑夫的弟弟尉惊,攀上了高枝。
  如果说,尉氏乃安陆第一豪门的话,利氏便是第二,那他阎家,起码也能在县里排第三……
  就在阎诤享受这种待遇时,外面传来一声喊。
  “昌南侯来了!”
  阎诤也连忙起身,厅堂内七十二人,不论是县令、尉、丞,还是乡里豪贵三老,都偏着脑袋,齐刷刷朝门外望去。
  在百步长街的尽头,昌南侯的马车停在街尾,他坐的是朝廷特制的君侯安车,驷马皆赤色,车上加交络帷裳,车顶还有宽大的华盖,驾车的还是追溯黑夫十多年的亲信桑木。
  黑夫大可驰车穿街而过,但他没有,在街尾下车后,带着兄长衷,侍从利仓,御者桑木等人,一步步走了过来。
  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条长街上,起码有两百张案几,坐了四五百有爵者,纷纷起立,朝黑夫作揖,黑夫则每走一步,便朝左右拱手颔首还礼。
  县人们当真受宠若惊,等昌南侯朝前走去后,一个小吏打扮的人,开始满面红光地和旁人吹牛:
  “当年昌南侯任县尉时,我曾为他牵过马!”
  他立刻就受到了对面乡人嘲笑,说你这算什么,他们与昌南侯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他在湖阳亭做亭长时。
  云梦乡夕阳里的来客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争执,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自己是看着昌南侯长大的……
  众人相互争论,但心里都与有荣焉,毕竟整个南郡,一百年来,就出了一个侯,最重要的是,他还出手大方,对乡党彬彬有礼,哪怕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实际上,那些真正与黑夫有交情的人,早就被请入县寺院子正席了……
  ……
  “拜见昌南侯!”
  步入县寺院子,黑压压一群人上来行礼,黑夫扫眼一看,呵,都是熟人。
  “阎夫子,弟子岂敢受你之拜,快起来,快起来!”
  除了被他尊为“夫子”的老阎诤外,黑夫微末时的同僚、下属,多半被邀约进来凑数。
  有黑夫做湖阳亭时的亭卒鱼梁,看他衣着,过的还不错,虽然没法跟亭里其他几人相比。
  鱼梁提及往事故人,说亭父蒲丈死了,但他儿子坐在外面。
  此人话语啰嗦,黑夫也不以为忤,直到旁边人提醒鱼梁,他才知失态,告罪而退。
  接下来是黑夫做更卒时的同袍,身材矮胖的彘,他现在做了厕吏,专门管全县公厕。
  彘身为官吏,说话就有条理多了:“敢告于君侯,朝伯已不在了,毕竟年纪大了,没躲过疫病。吾弟牡早年追随君侯,擎旗立功,留在了豫章,南征时得了病,差点死掉。对了,不知君侯还记不记得,可、不可两兄弟现在是什长,也被征调去南征。”
  太过久远的事,黑夫哪记得,只有点印象,那对兄弟贪婪而胆小,他很不喜欢。
  其实当年的同袍、下属甚至是同乡,有点可能性的,大多混出了名堂。不说小陶、东门豹、利咸、季婴这几个拔尖的,就算是去疾、牡、怒、乐等人,如今也都成了豫章各县长吏。
  “君侯还记得我么?”
  一个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凑过来行礼,黑夫看了他几眼,想了想后笑道:
  “这不是垣柏么,莫不是,要来要回那几千钱?”
  垣柏忙道:“岂敢岂敢,垣柏那时年少无知,所幸君侯大度,没有怪罪于我,而后还赠下吏衣食,我家靠蔗田和榨糖挣的钱,何止十万?”
  之所以称下吏,是因为第二次伐楚时,垣柏亦在黑夫军中。
  原来,这垣柏在灭楚战争结束后,因为负伤回了安陆,他家本就是商贾,便乘着种蔗榨糖的风潮,也开了工坊,数年下来,家累百金,如今是县里仅次于黑夫、利咸家的大种植园主。
  “这钱可不是我送你的,是你自己凭本事,合法买卖得的。”
  他同垣柏聊了几句,与黑夫有旧的人,已经过来行了一遍礼,大伙总算能落座了。
  今日之宴,是黑夫出钱,由衷和利仓安排好了一切,县人自告奋勇帮忙的不可胜数,菜肴酒水依次上齐,都是家乡菜,农村里的彘肉,云梦泽里的鲜鱼,更有在安陆渐渐流行的年糕和米粉——县令还十分狗腿地介绍说,黑夫封侯后,大伙都管年糕叫“昌南糕”。
  黑夫颔首,各尝了几口后,举酒笑道:
  “胶东海鱼虽美,咸阳宫宴虽盛,但还是不及家乡口味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物,黑夫便是由安陆养育出来的。诸位父老昆弟,请满饮此盏!今夜当乐饮极欢,道旧故为笑乐!”
  他用的是土味十足的安陆方言,众人大喜,纷纷举杯,宴席上满是欢声笑语。
  等到第二盏酒时,黑夫则祈祷下个月春耕顺利,安陆继续丰收。
  第三盏酒,黑夫的声音却低沉了几分:“这一杯,我要敬这十数年来,随我两次征楚,战死沙场的袍泽,还有此番南征百越,死于异域的安陆子弟……”
  这句话让众人有些感伤,不少人跟着一起抹眼泪,更有人喝多了,忍耐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却是鱼梁,满脸鼻涕眼泪。
  彘为他解释道:“君侯,鱼梁之子,正是死在了南方密林里,只送回来一只手,太惨了。”
  “竟有此事!”
  黑夫肃然,下席安慰了一番鱼梁,又问在座众人,不少人的子侄,也被征去了南方,虽然未死,但也已两年未归了……
  众人目光相互看看,最后定在阎诤身上,老阎诤便颤颤巍巍地起身,对黑夫说道:
  “君侯念旧,不忘乡党,吾等甚是欣喜悦,但安陆众人,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想禀告君侯。”
  ……
  黑夫知道他所请何事,点头道:“阎夫子请讲。”
  阎诤道:“阎诤做过小吏,曾听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可现在,却为了征越,弄得淮汉诸郡疲惫不堪。开战至今已两年,却没能成功,将军身死,士卒劳倦,万民不赡。”
  “如今,天子又令昌南侯为主将,继续南征,恐将使百姓力屈,仍不能胜,此亦君侯之累也。损害万民之利,去夺取岭南无用之地,鄙人固陋,不识所谓,故吾等为君侯患之……”
  阎诤讲完后,各乡三老也起来说了几句,大体意思是统一的:
  南征使安陆县凋敝,每个阶级的利益都在受损,众人希望能结束战争,让子弟回来!
  他们期盼着,黑夫能为了安陆人的利益,再劝劝秦始皇帝。
  黑夫默然半晌后,才缓缓说道: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啊?”阎诤听傻了,这是在说什么?
  黑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尬吹就完事了。
  “当今陛下,便是非常之人,圣君在位,岂能只抓琐事小节,缩手缩脚,拘泥陈规,被俗议牵制,顺从舆论,仿效流俗,迎合讨好世人?不!陛下远见卓识,开创大业,为万世典范。故陛下之志,不为常人所理解。”
  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黑夫本就打算为皇帝洗白这件事,便直接顺着道:
  “南征乃陛下之愿,我身为主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便要功成方能身返。所以即便是在家乡,该征的兵,还是得征,今日除了叙旧外,便是希望,诸位父兄昆弟能助我!”
  他补充道:“我也曾向陛下陈述南征之苦,故陛下特许,南征之兵、民,皆可赐爵一级!”
  放在十几年前,听说有赐爵这种好事,安陆人肯定要跳起来,鼓动子弟从军了。
  可现在,他们只是相互看看,爱国、忠君、爵位、岭南的土地,对众人而言,都没了吸引力。
  战争热情早已消磨殆尽,众人发现,为了这场战争,他们付出了太多,不止是经济损失,还是子弟的性命……
  他们诉苦道:“君侯,两年前,吾等已经送走了一批子弟,本想着去了豫章,会得到些照应,谁料却被派到长沙郡,又翻越五岭,驻扎在桂林,苍梧,如今已十死二三,仍久久不归,甚至有失陷异域,生死不知的……”
  黑夫颔首:“我明白,我明白。”
  他明白,此番在南郡征兵,已不像过去,没法单纯以律法绳之,以功爵诱之了。
  “乡人的难处,黑夫都清楚,正如父兄们所言,不少子弟被困在了南方,其中就有我的旧部小陶,三千人陷于龙川寨,未能撤回豫章,至今已有半载,音讯全无。”
  黑夫的话语,不再是公事公办,而带上了感情。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心急如焚,每每想到家乡子弟在死伤,他们的父母妻儿在忧虑,黑夫就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只恨陛下未曾以我为将,不能庇护众人。”
  “但眼下,我终为南征主将,旁人都说南方是烂摊子,为我忧心,但我却极为欣喜,因为黑夫除了为君分忧的公心外,还存了一份私心。”
  他走到院子边,对正席七十余人,也对长街上,停止了喝酒吃肉,静静听他说话的数百人。
  所有眼睛,都聚焦在这个安陆几百年才出来的君侯身上,他们为与他说过话而自豪,指着黑夫的车驾,让自己的孩子,以之为榜样……
  “十多年前,数百南郡子弟被困楚境,困守小邑,危在旦夕,黑夫却对众人承诺说,我要带他们回家!敢问父老昆弟,敢问二三子,黑夫做到了么?”
  默然片刻,长街上,有人腾地起身,大声说道:“君侯言出必行,不惜以身犯险,诈降突围,带着众人杀了出来,转战千里而归,我家兄长,还有那数百南郡子弟,因为皆因君侯而活!”
  却是一名黑夫昔日旧部的亲人,这件事很出名,在安陆家喻户晓,赞许之声络绎不绝,黑夫露出了笑,掷地有声地说道:
  “今日亦然,黑夫此去岭南,不为建功立业,更不为封爵得地,只为将失陷在密林里的旧部,将遗落在孤城的安陆子弟们一一救出,让彼辈回家!”
  此言真挚,令人感动。
  但这位安陆人的大英雄,又露出了一丝无奈。
  “但光靠黑夫一个人,光靠那些刑徒、谪吏、北人、败兵,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是外人!”
  “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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