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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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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着旗帜的,是垣雍和他的伴当们。
  季婴受伤了,王瓜被救了回去,冬葵叔父战死了……
  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凝固,希望一点点渺茫起来,大多数人都退回了西城,经过几次冲锋,他们已经明白,光凭一腔热血和赤手空拳,是无法与正规军对战的。
  但垣雍执意不退。
  “我若退了,纵然苟活,一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胸中有一股气,不甘,不屈,不忿,不惧!
  小民发如韭,割复生。
  头如鸡,割复鸣!
  但光凭这股气,无法扭转局势。
  排着密集的阵型,扛着橹盾,冯敬从城墙上调来的生力军,在一点点朝最后的街垒推进!
  垣雍和伙伴们咬紧牙,准备做最后的殊死反击。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
  城楼处,冯敬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慌乱无比!
  墙垣上,原本将弩矢对向城中的官军,却在一阵急促的鼓点中,匆匆回头,将弩矢对准城外!
  街垒前方,官军的脚步,也迟疑而不前……
  而安陆城外,亦响起了一阵比城内更响亮的雷声!
  雷声在北门、在西门、在东门、在南门,在所有能听到的地方响起!
  “武忠侯至矣!”
  轰隆隆!
  春雨,如期而至!


第0753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安陆城内,百姓与官军正白刃相交,城外的道路、田野、里闾间,却冒出一支“大军”来……
  其中有衣衫褴褛、拿着五花八门竹、木兵器的安陆县逃人,也有甲胄鲜明,持矛带刀,只在额头或手臂上缠白巾以示区分的秦卒。
  冯敬粗略计算,至少上万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从远处奔来,隔得远,望上去他们似乎只有蚂蚁大小,然而满山遍野都是。
  他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阵列,却有统一的口号,都敲击手里的家伙,齐声大呼:
  “武忠侯至矣!”
  城东、城南、城北、城西,一时间四面皆呼,一声接一声,如春雷,潮水也似扑入城内众人的耳中。
  眼看被团团包围,腹背受敌,城内的普通兵卒一时骇然,纵然是冯敬,也不由大惊!连忙调集众人上城墙防御。
  但来的毕竟是对安陆极为熟悉的本地人,不少还参与了墙垣的修补,高矮薄厚都一清二楚。且黑夫从江南带来的四千短兵,也皆是久习武艺,手持武昌营缴获劲弩的,他们集中在城南,与城墙上守军对射,竟不落下风。
  黑夫位于队伍中央,他骑在马上,头裹赤帻,身后是几面布联和大旗,极为显眼。在他左右聚集了数百骑,执兵静立,虎视眈眈。
  黑夫指挥自若,眼看弩兵压制住了城头的火力,便大喝道:“阿豹,贼人堵着家门,为我破开条道!”
  “诺!”
  东门豹立刻带着上千人人,对南城门发动了进攻。
  而对付这样一个墙垣低矮的小县城,不必攻城巢车,更不用意大利炮。
  高举的盾牌挡住头顶杂乱无章的箭矢,数十人则举着粗壮的树木,冲击安陆南城门。
  城墙颤抖不已,城门则不断破裂,数十下后,便破城而入!
  进城比想象中的简单,一来是因为冯敬想要跑路,本就没打算守城,未曾堵上城门。二来,城内万余青壮的暴动,冯敬的人手都在街道附近与之鏖战,来不及回防城门。
  守方有些呆愣,攻方却立刻扔了树干,抽出刀剑呼叫着涌入城中,他们身后,是源源不断的援兵。
  在装备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巷战的精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论勇猛,东门暴虎若称第二,没有敢称第一,却见他手持双戟,与来阻挡的守卒短兵相接,前突后杀,大呼酣战,只须臾间,已有十余人死在他戟下!
  而旁边的安陆籍贯短兵们在自家土地上,为了早点救出被关在城中的家眷,也战斗力倍增,短刀劈砍,长矛直刺。
  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杀得来阻拦的人连连后退,丢下上百具尸体,往北边退去,自身尚不能顾及,更别说堵上城门了。
  眼看东门豹已杀出了一条血路,黑夫也催动了坐骑,带着一众骑马的扈从,直接从城门冲入城中!
  说起来,在安陆这么多年,不管地位多高,每次回乡,黑夫一直遵纪守法,在大街上策马狂奔,这还是头一次。
  如同一道旋风,他们扫过尸横城门的战场,进入满是街垒和残骸的街道,也看到了那面鲜艳的,尚在坚守阵地不退的红旗……
  “去那边!”
  东门豹等徒卒开始扩大战果,从城南向城东进攻,黑夫一行则踏过满是血污的街心,一路向北。
  他不是要打一场击溃战,而是一场歼灭战!
  或许是被安陆人的勇气所激,一向稳重的黑夫此刻一点不怂,反而像个莽夫。
  黑夫沿着长街奔驰,就这样一路杀出重围,击溃几道防线,来到了街垒前。
  他身骑黑马,远远望去通身皆黑,唯独头顶的赤帻极为耀眼,像一朵跳跃的火焰,在垣雍面前停了下来。
  垣雍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天神下凡的将军,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看着这群身上满是污泥灰土,眼睛却格外铮亮的年轻人,黑夫问举旗的垣雍道:
  “后生,认得我么?”
  “武……武忠侯?”
  “我就是黑夫。”黑夫点了点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
  “垣雍!我叫垣雍!”
  这下垣雍答应得很大声,恨不得让全县人都知道自己的名。
  “垣柏是你什么人?”黑夫记性不错。
  “是我父!”
  “好,你比汝父更有血性!”
  垣雍这下才想要行礼,却被黑夫阻止了,他看着这群鏖战许久,伤痕累累的后生,露出了笑。
  “后生可畏啊,不过,汝等还有气力随我冲一阵么?”
  “有!”垣雍和一众年轻人齐声回应。
  “大善!旗来!”
  黑夫伸出了手,垣雍下意识地将旗帜递过去。
  安陆最优秀的儿子,接过这面鲜艳的红旗,纵马回身。
  东门豹、吴臣等人,已从城南带着人席卷而至,正要将城东、北的敌人团团包围,但对方毕竟是大秦的精锐正规军,仍在负隅顽抗,甚至试图从城西突围而走。
  是时候打出最后一击了。
  黑夫亲自擎着旗帜,旗尖向东!
  “走!救家人,擒冯敬!”
  “跟着武忠侯,救家人,擒冯敬!”
  原本力竭的垣雍等人,复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大声吼着,紧随黑夫,向城东发起了反击!
  而前一刻还有些士气低落的城西,被这面旗帜激励,忽然间人声鼎沸。
  武忠侯回来了,来救大家了!
  再也不需要惧怕,再也不需要退缩,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跟着战无不胜的黑夫将军,冲他娘的!
  季婴带着一群曾追随过黑夫的老兵旧部,第一个从残垣断壁里涌了出来,摩拳擦掌。
  一群拎着屠刀的狗屠气势汹汹,从巷子里钻出,满脸凶恶。
  垣柏、闻一尺等商贾工匠,也现出了身形,步履蹒跚,却昂首挺胸。
  甚至连被嘱咐要保护好妇孺的十余岁少年们,也忍不住爬上屋顶,站直了身子,挥舞旗帜助威,想要见证这一幕……
  他们从小到大,听说过武忠侯数不清的故事和传奇。
  而今日,他们,乃至于整个安陆县黔首百姓,一切男女老幼,甚至是一条帮主人咬那些贼兵的狗,都参与了这场战斗,都将成为这故事中的一部分!
  他们看到了什么?
  狭小的县城,犹如一口煮沸的大鼎,人头攒动,如同沸开的浪花,再度涌动起来,跟着醒目的红旗,朝城东扑去!
  城东的防线在迅速溃败,面对汹涌而来的汪洋大海,他们连扣动弩机的勇气都已丧失,大多数人明智地选择扔了武器,跪在街边投降……
  县寺越来越近,胜利在望,垣雍努力迈动脚步,跟随那纵马擎旗者,看着他无畏的背影,心中只有两个字:
  “英雄!”
  他喊了出来。
  引导父兄昆弟们的,是安陆的大英雄!
  黑夫听到了,但没有回头,因为这一刻,他也被这万丈豪情,感染得激动不已!
  他心跳激昂,回荡战鼓隆隆。
  脚下是血,眼中是泪。
  但心中,却仍然清明。
  “引导人民的,是自由!”
  ……
  “母亲?”
  城中还有零星的战事,东门豹奉命去擒拿被困在城楼上的冯敬,黑夫则第一时间冲入县寺,跟着大哥衷,来到了母亲的病榻前,跪下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是儿回来了。”
  母亲早不是十多年前一头乌发了,花白的头发,昏黄的眼睛,就是一个虚弱瘦小的小老太太。虽然这些年衣食无忧,但一连串的变故,还是击垮了她的身体,据衷说,母亲几次都至弥留,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恐怕是一直不相信你已死去,定要等着见上一眼。”衷说着,已回过头抹眼泪。
  听到喊声,母亲睁开了眼,看到了黑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眯着眼确认了一会,松了口气。
  “老妇就知道,我儿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十多年前,你生了那场大病,不也活过来了么?老妇查过日书,你可是要活过七十岁的……”
  那是命运的拐点,并非取而代之,而是融为一体,所以他才一直以两个身份一起生活,并且永远不会换掉“黑夫”这个土掉渣的名。
  因为这是母亲给取的。
  做人,不能忘本。
  “儿不该伪死,让母亲受了这么多苦,担惊受怕,儿亏欠母亲!”
  黑夫磕了三个头,向母亲认错。
  “你不欠老妇什么,我也从不相信你死了。”
  母亲如同小时候那样,揪着黑夫的耳朵笑道:“你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老妇!”
  她的声音随即低沉:
  “倒是始皇帝待你不薄,又是加官,又是进爵,我听说他不在了,奸臣逆子改了遗诏,这才苛待安陆人。仲子,你做的事,可对得起皇帝?”
  忠恳,守信,睦邻,这是老太太从小一直教儿女们的事,简单,却是做人基本的道理。
  黑夫肃然,在母亲面前,他可以说真话:“我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皇帝的事。”
  “相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继承始皇帝的理念和事业!”
  “天下一统,六合同风,九州同贯,这是他期望的,黔首是富,四海安宁,这是他不曾做到的!儿都会一一实现!”
  “好,这就好。”母亲不懂那些国家大事,复又问道:
  “那么,你对得起安陆人,对得起外面的父兄昆弟们么?”
  这个问题却是把黑夫问住了,他缄默半晌才道:
  “我欠安陆人,他们早就与我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我伪死举事那一刻起,他们注定要流离失所,未来也会流血流汗流泪!”
  因为他,所有人都要被迫卷入这场时代浪潮。
  他点了点头,确认这点:“没错,我欠他们!”
  这时候,外面又想起一阵呼声,声音是如此高昂巨大,是安陆人在询问糖妪是否安好,顺便呼唤他们的英雄。
  “外边又打雷了么?”
  母亲好像又糊涂了,翻过身,似是想再睡会。
  “仲子,出去吧,安陆人盼这场雨,许久了……”
  ……
  黑夫重新露面的时候,整个安陆都沸腾了。
  武忠侯去见自己的母、兄,其他人也纷纷寻找起亲人来。
  逃亡在外的安陆人找到了一度失散的亲属,抱在一起哭得涕泪横流。
  追随黑夫南下的八百子弟也与家人团聚,他们或搂着妻妾,或抱着两年未见已认不得他们的孩子,胡渣戳得孩童们扭捏不已。
  他们是欢喜的。
  但也有哀伤的一幕。
  白发苍苍的老人,寻找自己的儿孙不见黯然神伤,牵着娃儿的妇女,依在街头的尸骸面前,泣不成声,得由邻居帮忙收拾良人的骸骨,而黑夫带来的兵卒们,也在努力收治伤员,顺便将俘虏的关中兵拘押起来。
  世上无有不流血之革命,有人会丧生,有人会活下,但在做选择的时候,他们都站了出来,用性命做赌注,烈士的鲜血,浇灌了安陆的大街小巷。
  所以黑夫才说,自己欠他们。
  但安陆人,却不这么认为。
  “多谢武忠侯,救了安陆!”
  手持鸠杖,德高望重的县中老人颤颤巍巍地倒了米酒,来敬黑夫。
  “多谢武忠侯,救了吾等!”
  在云梦泽里匿身逃难的数千人齐齐下拜,若非黑夫带着他们杀回来,众人恐怕将永为亡人,再无与家人团聚的一天了。
  “多谢武忠侯,救了安陆人!”
  城楼上、街道上、屋顶上,沟壑里,数万人都向黑夫肃然行礼,觉得若非这及时赶到的春雨,他们将凶多吉少……
  黑夫却在受了众人一拜,享受他们的赞誉后,朝他们复拜:
  “救了安陆人的,不是我!”
  秦始皇帝,他高高在上,看不到黔首的力量。
  但黑夫看得到,或者说,他本就是一微末黔首,所以他明白这力量是多么伟大和可怕。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他们,才是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动力,而不是王侯将相。
  看不清这一点的人,管你名号是枭雄还是奸雄,最终都将被人民所弃,在历史死循环里打转!
  黑夫之所以敢带着几千人冒险杀回安陆,就是相信这种力量: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
  “不是我来救安陆人。”
  黑夫朝全城父老乡亲行了三拜大礼,让士卒将他的声音,传递给所有人!
  “是安陆百姓,是汝等之勇气与无畏,救了自己!”


第0754章 广阔天地
  有时候最无奈的事情是什么?
  是你激动时说出的真话,被当成了客套的谦辞。
  虽然黑夫对安陆人说“不是我来救安陆人,是安陆百姓,是汝等之勇气与无畏,救了自己。”
  但没人把这句话当回事,在黑夫如及时雨般归来后,所有人只觉得“他是人民大救星。”
  并如复读机般,反复强调这一点。
  “是武忠侯救了安陆人!”
  县中老人对黑夫的谦逊赞不绝口,归来的八百子弟在人群中骄傲地讲述发生在云梦泽和武昌营的惊心动魄:云梦举事,衣带密诏,沙羡之宿,夜袭武昌,北归安陆……这一系列事情,组成了武忠侯传奇中的几个新篇章。
  而未有机会参与这些传奇的年轻人,如垣雍等,则用热忱的目光看向武忠侯,及东门豹、季婴等叔伯长辈。他们也穿上了缴获的秦军甲胄,有样学样地扯了白布,系在臂上,这俨然成了义军的标志。
  不客气的说,若是黑夫和秦始皇帝陛下在安陆比比个人崇拜,现在肯定是黑夫赢。
  黑夫有些无奈,不过在这种极度的崇拜下,他的话变成了金科玉律,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比如,安陆的年轻人,想要对被俘的五千关中秦卒,进行无差别报复性屠杀!但黑夫制止了他们,根据安陆人的伤亡,决定在剩余的人中五人抽一,处死以作为他们打死打伤安陆人的惩戒。
  “安陆人亦是秦民百姓,杀人者死,天经地义。”
  这场处死有审判,有记录,有爰书,安陆县的令史、狱吏们继续扮演原先的角色,按照律令进行宣判。
  被抽中的一千个倒霉蛋,则在残垣断壁间遭到处死,由垣雍等人亲自动手。
  其余四千人,则剥了甲兵,光着身子,暂时关押在西城,依然派人去宣讲一番“始皇帝已崩,逆子奸臣弑君篡位,武忠侯奉衣带密诏靖难讨逆”的套路话,搞得这些关中兵一惊一乍,狐疑不已。
  黑夫有黑夫的打算:“我不指望这些人投降,就算带不走,放回去,也能通过他们的口舌,将此事宣扬开来,最好天下皆知!”
  平息了安陆人的怨愤,处理完俘虏后,接下来做的事,便是将全县所有人集中起来,打开仓禀,让所有人吃饱,再按照里闾分配百、屯、什、伍,进行军事化管理。
  东门豹将安陆所有适龄的男子武装起来,分予缴获的一万套甲胄、兵刃,组成正卒。
  至于年纪较老或较轻的一万少年、长者组成羡卒,也就是民兵,交给季婴管理。
  剩下三万妇孺老弱,则让衷、垣柏、闻一尺、兆等人负责。
  这下,安陆县当真是全民皆兵了。
  忙完这些,黑夫才有时间见了被俘虏的老熟人,都尉冯敬一面。
  “知道自己为何输么?”
  才见面,黑夫亲自给冯敬松绑,然后问了他这个问题。
  冯敬摸着被勒太紧而麻木的手腕:“这是汝之家乡,汝之乡党,在此交战,我输得不冤。”
  “没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其一,但还有一个原因。”
  黑夫递给冯敬一盏酒:“冯敬啊,你还是老样子,行事太正,有贵族君子风范,到最后时刻,也不曾对我的家眷动手,我相信,逼死百姓,甚至是吾师阎翁,也不是你的本意。”
  二人相识十余年,一起在李由麾下为吏,冯敬陪黑夫参加过江陵城的上巳节,在亭子边玩过“羽觞随流波”,那是黑夫和妻子初次碰面的地方……
  说冯敬是二人搭线人,也不为过。
  但今日,却是各有成败,一为坐上主,一为阶下囚……
  冯敬也感到了一丝羞意,放下杯盏道:“我已是败军之将,武忠侯,被陛下深深信赖的武忠侯……”
  他咬着这三个字的重音,语气里有些讽刺:“君侯要怎么处置我?像那些被抽中的兵卒一样,在断墙处斩首?”
  “不。”
  黑夫却未被激怒,反倒叹了口气:“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我二人的旧谊。”
  其实不是因为旧谊,而是因为,这样做太浪费了!
  黑夫与冯敬不同,他是贵族君子做派,但黑夫?则更喜欢商君那一套,商鞅与公子卯是至交,但商鞅却利用公子卯的单纯,在会谈宴饮时劫持了他。
  世人都抨击商鞅的人品,可战场之上,唯胜负而已,道德?能让己方少死人,才是大仁大德!
  冯敬有些动容了,而黑夫一边和他叙旧,把酒言一笑泯恩仇,心中却琢磨道:“不知令尊知道爱子被俘,在下令攻城时,是否会有一丝迟疑?为我赢得时间!”
  “更不知咸阳宫的新主人,胡亥、李斯、赵高,得知你将安陆之民拱手让予我,汝父释我带着数万人安然离去,我又反过来饶了你性命,会作何想?会不会怀疑,冯家与我达成了某种交易?”
  ……
  遇到被身上绑着黑夫信件的冯敬部俘虏时,武信侯冯毋择,才刚离开衡山郡西陵县,进入安陆县境,距离县城尚有两天路程……
  他是在得知武昌营事变后,立刻挥师西进的,以五十里趋利的速度前行。但因为走的是陆路,还是迟了一步,听闻黑夫果然“复生”,并抢先一步杀回安陆,夺了县城,不由恨恨。
  武昌、安陆,这已经是冯毋择奉秦始皇帝遗命,接手淮汉诸郡兵务后,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第二场败仗了。
  好在他还不知道李由在长沙郡被韩信打得抱头鼠窜,否则会更加头疼。
  冯毋择打开黑夫的信,却见上面一番夸夸其谈:
  “后生黑夫敢再拜言,久闻武信侯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冯氏入秦数代,兄弟皆为九卿将侯,今逆子奸臣弑君篡位,兴暴政,苛待黔首,天下板荡。”
  “公既知天命,识时务,何必从逆?不如共举靖难义旗,合兵北上,则武关可夺,关中可入,咸阳可定,届时诛逆子奸贼,共迎贤君继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逆贼黑夫,一派胡言。”
  冯毋择是知道秦始皇真正遗命:立胡亥为太子,冯、李、王三家辅政的,更加认定黑夫是乱臣贼子。
  除了这些“劝降”的话语外,信中还附带了冯敬的一缕头发,以及贴身玉佩,同时在信的最后奉劝冯毋择不要冲动,否则他的长子可能会有不测,“武信侯之嗣绝矣”。
  这一切,都足以让一位父亲揪心。
  但和友善的长兄,右丞相冯去疾不同,冯毋择的脾气,出了名的刚烈!
  他一把撕了黑夫的信,将冯敬的玉佩揣入怀中,咬牙道:“昔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坐于幕下而啜之,尽一杯!”
  “若是他黑夫有胆,便也将吾子烹了,将羹送来,吾当一边痛饮肉羹,一面下令荡平安陆!”
  对接下来的战斗,冯毋择有足够的信心。
  他大致知道黑夫手下都有什么人:五千从武昌营带来的亲兵、老卒,此外更无军队,只能倚靠安陆的五万之众,其中三万老弱妇孺,能战者不过两万……
  而冯毋择手下,除了两万堪称精锐的关中中尉军外,还有四千杨喜从夏口带来的军队,六千新近调来的九江郡兵。
  此外,在冯毋择的要求下,北方的南阳郡也发兵五千南下,与五千南郡兵汇合,将赶来安陆!
  举四万之师,击成分驳杂,甲兵稀缺的乌合之众,胜算很大。
  唯一担心的就是,黑夫这个不要脸的直接弃城而逃,这是冯毋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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